《美妾绝色,战神王爷对她上瘾》 第001章 替嫁 “林粥,只要你乖乖替长姐与王爷圆房,你娘亲的性命,就有救了。” 洞房之中,林粥低着头,眼眶微红。 她本是燕国乐安侯府的三庶女,只因为模样与嫡女有着五六分相似,主母李氏便打起了如意算盘—— 要她代替嫡女林清棠,与天之骄子、南岭战神翊王沈翊亭圆房。 想起还被关在庄子上、缠绵病榻的娘亲,林粥虽然万般不甘,最终只能选择妥协。 “是,母亲。事成之后,还望母亲送我回庄子上,让我与娘亲团聚……” 林粥收回思绪,抬起眼,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大婚喜字,红烛罗帐,合卺美酒,绣着鸾凤和鸣的婚被和纱幔。 而她一身正红鎏金嫁衣,低眉顺眼地坐在了鸳鸯榻上。 不多时,有人推门而入,身上带着浓烈的酒气。 脚步靠近,林粥内心越发紧张。 下一秒,她整个人被压倒在床榻上。 随着男人滚烫的身躯压下,林粥心口一紧,下意识咬紧牙关,死死抵抗:“王爷,不要……” 男人只是勾唇一笑,狭长凤眸深不见底,似醉眼迷离,带着沉沉欲色。 抵抗,只换来了男人更加霸道的索取。 “王妃,别忘了你的身份。” 林粥闻言,身子僵硬起来,想起了李氏的交代,她终于认命地闭上双眸,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王爷,求你、快些吧……” 明月高悬,红烛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餍足起身,沉沉睡去。 林粥慢慢支起身体,忍痛看向一旁的男人。 烛火照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带着久经沙场的刚毅和冷漠。 宽肩窄腰,精瘦健壮,敞露的上半身肌肉纹理分明,却有着不少刀疤。 林粥不敢多看,匆匆换上先前准备好的丫鬟服饰,迅速离开房间。 偏房里,林清棠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 林粥上前一步,卑微低头道:“长姐,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做了,请长姐将我送回庄子上吧……” 林清棠冷哼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粥,目光扫过她雪白脖颈处留下的吻痕,不由得嫉妒红了眼睛。 这本该是属于她与翊王的新婚之夜! 若不是她肚子里怀了别人的孩子,担心事情败露,招惹杀身之祸,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轮得到林粥的头上! 婆子上前一步,将一碗冷透了的避子汤递到林粥面前。 林粥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见此,林清棠这才略微宽心。 她冷冷看向林粥:“你娘亲的事情,我自然会替你做主。只不过,这段时间,你还得继续留在王府,代替我伺候王爷……” 直到两个月后,她号出喜脉来,得到翊王的认可,林粥才可以脱身。 林粥闻言,顿时感觉全身冰冷彻骨。 她啜泣着说:“长姐,这跟我们说好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夜,便可以见到娘亲,她们母女便可以继续相依为命,可现在才知道,林清棠根本不打算放过她。 林清棠没有答话,只是阴阴地看了她一眼。 “林粥,你可别忘了,你娘的性命还在我的手里捏着,你要是敢动一点点歪心思,我便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眼,让林粥心生绝望。 她强忍屈辱,低低应了声:“长姐,我知道了……” 林清棠满意一笑:“从明儿开始,白天,你就是我房里伺候的粗使丫鬟,名唤‘阿粥’。” “晚上,你便是我,你代替我极尽所能,取悦王爷!” 说完这话,她不再看林粥一眼,拢了拢自己的寝衣,迫不及待地离开偏房。 林粥杵在原地,绝望地闭上双眼。 此时,她比以往更加深刻体会到,她的宿命,竟是如此凄凉…… 屋外有人敲门,婆子端来了洗漱的温水。 她交代林粥手脚麻利一些,天亮之前,还要去屋子里伺候。 林粥点点头,认命地叹息一声。 她的娘亲本是一个农家女,被父亲强占了去,这才被迫进入侯府,成为侍妾。 母女两人在侯府的日子,可想而知。 前段时间,在得知林清棠即将嫁给翊王,成为王妃,林粥还暗暗松了一口气,以为悬在她头顶上的那把利刃,终于可以消失。 可最后怎样? 她不过是乐安侯府的一颗棋子,只要林清棠有需要,哪怕要是她的性命为她铺路,那也是理所应当,不值一提。 更不用说她的清白,她的未来…… 夜风吹过,林粥眯起眼睛。 她不想继续生活在林清棠的阴影之下,可三皇子翊王会是她的救赎吗? 她也只敢这么想上一想。 万一被王爷知道,她假冒王妃与他圆房,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阿粥,你还在磨蹭什么,王爷和王妃马上要晨起了!” 林清棠身边的陪嫁大丫鬟阿雪推门而入,大声怒斥。 林粥连忙换好衣裳,匆匆往主屋走去。 “等一下!” 阿雪叫住了她,仔细打量着她。 只见眼前女子虽是气色不佳,五官却十分明艳。 柳叶眉,桃花眼,肤如凝脂,手如柔荑。 尽管人们都说她长得像林清棠,可林清棠却不及她一半好看。 阿雪看着她的脸庞,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想凭这副模样,去伺候王爷和王妃?” 听了这话,林粥心里咯噔一下。 林清棠善妒,担心林粥风头盖过自己,她从不允许林粥与她一同出现在人前。 若是不依,林清棠便往林粥脸上涂黄泥,涂黑灰,变着花样折辱她。 此时,林粥慌忙蹲下身子,从地上挖起一抹烂泥,在脸上匀开。 直到弄得整张脸都又黑又黄,阿雪这才放过她。 天光微亮,林粥端着温水盆子,与其他丫鬟一同进入主屋伺候。 林清棠正含羞带怯,红着脸帮翊王更衣。 林粥偷偷抬眼,只见周翊亭一袭黑金流纹锦衣,墨发束着紫金冠,贵气天成,温润如玉。 与昨夜的酒后的失控与疯狂,简直判若两人。 丫鬟一一上前伺候,林粥也低着头,帮忙端着盆子。 不经意间一瞥,却看到男人的腰间,居然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 那是她娘亲送给她的东西,她一直贴身戴着。 没成想昨夜却将它遗落在此,还被翊王给戴在了身上! 霎那间,林粥脸色一白,手中的盆子都拿不稳,哆嗦着掉到地上。 “哐当”一声,水花四溅! 翊王凤眸闪过一丝愠怒,正要发难,眸光突然落在林粥雪白的脖颈处。 那里正有一道暧昧的吻痕。 第002章 贱婢 眼前的婢女惊慌失措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头。 翊王虽然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可她的举止,却让他有种莫名熟悉的奇异感觉,心里不禁涌起一丝困惑。 “阿粥,你在干什么!” 管事黄嬷嬷大惊失色,连忙跟着林粥一起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王爷、王妃,是奴婢失职,没管教好这个贱婢!奴婢这就把贱婢撵出去!” 说着,她便伸手去拧林粥的胳膊。 翊王伸出一只手,制止黄嬷嬷。 他的目光带着探究,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粥。 直盯得她身子僵硬,双颊发烫,脖颈处的吻痕跟着灼烧起来。 林粥忍不住微微发抖,只感觉自己仿佛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林清棠察言观色,见到翊王那充满困惑的眼神,心口一紧,连忙娇笑着圆场。 “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贱婢,我让黄嬷嬷好好管教便是,王爷不要放在心上。” 说罢,她冷冷看了一眼黄嬷嬷,黄嬷嬷会意,将林粥从地上拖了起来,往屋外赶去。 林粥的心里十分不安,可是她更加清楚,刚才那番举动,林清棠只怕会以为她起了不该起的小心思。 若是出了这道门,等待她的下场,恐怕九死一生! 林清棠若是号出喜脉,她必死无疑! 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她也只能搏一搏。 心一横,林粥顿住脚步,跪在地上:“阿粥知错!还望王妃看在阿粥尽力伺候的份上,不要把阿粥撵走!” 林清棠怒火中烧,面上却做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淡淡一笑:“今天是我和王爷回宫谢恩的好日子,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但你也要好自为之!” 语调已经阴冷下来,摆出来当家主母的威压。 她眸色一冷,看了黄嬷嬷一眼,眼神里带着深意。 “王妃心善。”翊王淡淡一笑,看向林清棠的眸光之中,多了些许柔和,“但是,翊王府向来赏罚分明,将她押下去关个两天,也好杀鸡儆猴。” 林清棠一怔,连忙娇笑着回答:“久闻王爷管理南岭严格,没有王爷的准许,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转头看向林粥,姿态更加高傲:“还不快跪谢王爷的恩情!” “多、多谢王爷……”林粥连忙回答。 “且慢,帮我更衣了,再去不迟。” 翊王看了一眼被打湿的靴子和衣摆,眸色冷冷。 林粥连忙跪着挪上前去,颤抖着手替他更换新的靴子。 收拾完之后,林粥低着头恭顺地退出房间。 她的动作谨小慎微、战战兢兢,怎么看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 翊王心头疑虑打消,不再看林粥。 林粥刚刚离开房间,阿雪立刻跟了出来。 阿雪脸色阴沉,忽然伸手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扔进了走廊尽头一个杂货间里。 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用抹布堵住嘴巴。 手脚也被阿雪带来的婆子牢牢捆绑住。 看着眼前女子惊恐的脸庞,阿雪冷冷一笑:“好大胆子!区区一个贱婢,当着王妃的面勾搭王爷,想攀龙附凤,妄想从王妃手里翻天不成?” “可惜,你就是贱命一条,王爷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说着,她取来一个木盒,从里面拿出绣花针,狠狠往林粥身上扎去。 林粥疼得青筋暴起,害怕地缩成一团,却被婆子死死拉开手脚,又一针扎了过来。 直到有人敲门,说王爷和王妃即将入宫,阿雪这才罢手。 婆子将林粥带入王府地下牢房。 这里常年不见天日,阴冷潮湿,马上要入冬了,天气寒凉,却连件被褥都没有,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 林粥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冻得缩成一团。 四周寂静无声,林粥的心里一片彷徨凄苦。 她不过是在偶然之际,撞破林清棠与那个侍卫之间的苟且之事。 从此以后,她在侯府便没了安宁。 哪怕她对林清棠千依百顺,林清棠也没有一刻不想除掉她的。 眼角留下泪水,她实在太累,终于还是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粥被人当头浇下一盆冰水。 她一个激灵,慌忙爬起身。 寒冷入骨,她全身抖若筛糠,冻着嘴唇一片死黑,咬紧牙关抬起头来。 只见林清棠一身雍容华美的鎏金百花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轻蔑,像在看一条濒死的丧家之犬。 “阿粥,醒了?” 林清棠看着她那双水润润的桃花眼,顿时来气。 林粥与她长得极像,偏偏这双眼睛,继承了曾姨娘那股狐媚子气,竟让这整张脸格外明艳出挑。 也是这双眼睛,窥探了她的秘密…… 一旁的黄嬷嬷看着林粥的侧脸,讥诮一笑:“阿粥,昨日你侍寝之时,故意把玉佩落下,让王爷捡到,敢问你是何居心?” 林粥心脏猛地一颤。 果然,什么都瞒不住她们的眼睛。 她在这绝对臣服的规则之中,丝毫没有翻身的余地…… “来人!给我往死里扎!我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等林粥开口求饶,林清棠铁青着脸,冷声吩咐。 林粥心头大惊,却因为着了风寒,出口的声音变得无比低哑。 “长姐,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林清棠一愣:“阿粥,你怎么哑了?” 她制止了正要拿起绣花针的婆子,沉思片刻,幽幽开口:“如此一来,你还怎么装作我的模样,去伺候王爷?” 林粥反应过来,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长姐,你要杀我?” 第003章 抬头 “你想死?倒是想得挺美!你这条烂命,什么时候死,还得凭我高兴!” 林清棠淡淡一笑。 她早就对林粥起了杀心,要不是因为这副面孔,她恨不得让她冻死在地牢! 林粥却全身一松,只要还有一条烂命在,她就还有见到娘亲的希望。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看着林粥明显松懈下来的脊背,林清棠转头看向黄嬷嬷:“端上来!” 黄嬷嬷端来一碗散发着可怕气味的汤药,低声道:“根据王妃嘱咐,下了最大剂量,就算大罗金仙也无法让她怀孕产子!” 声音虽不大,却听得林粥心口发颤。 “不……长姐,我……” 林粥下意识想要退缩,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按在铁栏杆上,掰开嘴巴强行灌下了去。 浓郁的苦药味直往上冲,她的头脑晕了起来,胃里翻涌不已,抑制不住想要呕吐出来。 “唔……” 黄嬷嬷死死捏住她的嘴。 林清棠见她反抗得厉害,忍不住轻笑:“林粥,你乖乖喝下这碗汤药,七日之后,我便送你出府一趟,让你回庄子,见你娘一面。” 林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忪了一下。 这个念想像是一束微光,照进她所处的无间地狱,给了她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 片刻之后,她放弃了抵抗,接过汤药,将剩下的半碗一饮而尽。 “你倒是识趣!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动心思,”林清棠捏着林粥的下巴,冷声警告,“否则,你下次见到你娘,保不齐就是一具死尸!” 一个下贱农妇之女,也敢在她面前耍小心机,博取翊王的注意,实在罪该万死! 等她失去利用价值那日,林清棠定要让她数倍还回来! 这时,一个婆子上前通传:“王爷回来了。” 林清棠连忙抚了抚满头奢华的珠钗,款步离开。 临走时,她吩咐阿雪,给她安排个偏院住上几日,直等她风寒痊愈,能够侍寝,再做打算。 林粥咬牙忍住胃里泛起的恶心,磕头谢恩。 从地牢回到地面,阳光刺眼,气温回升,林粥只感觉浑浑噩噩,浑身湿透,骨子发冷。 被阿雪推了一把,她双脚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 身后传来丫鬟和婆子的嘲笑声。 “侯府庶出的姑娘那么多,三姑娘可以说是最美貌的那一个,可惜心比天高,命比草贱!” “据说她一出生便被扔在了庄子上,长大后,不学好的,竟学着大夫给人号脉问诊。” “主母怪她抛头露面,败坏侯府名誉,因此接回府中调教。” “可惜,她生母犯了事,连带着她也被逐出侯府,还在族谱上除了名。” 林粥正要从地上爬起来,阿雪突然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冷冷道: “要不是王妃怜悯她,将她收留在身边,指不定早被打死了……” 林粥疼得流泪,咬了咬牙,一时间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竟然还不懂得感恩,给王妃添堵,真是没眼力见!” 阿雪正要再阴阳怪气几句,忽见一个陌生男人往这个方向走来。 男人一身月牙色银纹锦袍,长相俊美,眼神明净,让人如沐春风。 丫鬟婆子皆是是一惊,见他衣着华贵,举止优雅,料定不是凡人,慌忙回避。 “站住,留下她!” 男人看了一眼婆子生拉硬拽着的林粥,沉声吩咐,语气不容置喙,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强大威严。 阿雪不敢违抗,只能留下林粥,匆匆回去向林清棠禀告意外发生的情况。 “你是乐安侯府的三姑娘?” 男人走近林粥,俯身询问,神色柔和。 林粥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袭来。 她烧得迷迷糊糊,咬紧牙关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男人。 “我曾经是。不过,我现在是王妃房里伺候的粗使丫鬟,名唤‘阿粥’……” 说完这话,她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病势汹汹,林粥连续烧了两天两夜,这才从昏迷中苏醒。 而她醒过来的地方,既不是偏房,也不是地牢,而是一处陌生的院落。 记忆渐渐归拢,林粥看着眼前忙前忙后的婢女,整个人都慌了。 “姑娘醒了?快,把温好的汤药端上来?” 一个脸上满是雀斑的丫鬟热情地掀开纱幔,对外头的婆子使唤道。 林粥立刻就想起了地牢里喝下的苦药,下意识有些抗拒。 她闻了闻,立刻发现味道不对,顿时,心里一惊。 莫非,林清棠真想杀她,这是穿肠毒药? 可是这一次,身边的丫鬟和婆子却没对她动粗,反而拿出了糖块和糕点,温声哄诱。 “阿粥姑娘若是把这汤药喝了,风寒退散,就能很快见到太子殿下。” 什么? 林粥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一脸困惑地看向丫鬟。 太子殿下,指的可是那位燕国储君沈云松? 此念一起,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想起昏迷前地牢之外恍惚看见的男人,这并非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的? 他,是太子? 林粥之所以会将男人和太子想在一起,是因为在她被李氏接回侯府之前,她曾经跟着江湖郎中在外行医治病,救下过一个自称当朝太子的男人。 男人发过毒誓,倘若能够安然回京,必定要将林粥纳为贵妾。 林粥不敢细想,只觉得一切都是她的异想天开。 然而,不多时,外头便有人通传,太子殿下摆驾翊王府。 翊王亲口要求,要阿粥姑娘去大门口一同接驾。 林粥整个人都愣住了。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紧张起来,拉着林粥梳洗打扮,若是接驾怠慢,只怕后果严重。 林粥到时,太子已下马车,正站在门口与翊王谈话。 一旁的侍卫说了一声什么,两个人都转头,朝林粥看了过来。 林粥如临大敌,踉踉跄跄上前一步,跪下行大礼。 “阿粥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太子一愣,随即亲自上前将林粥扶起。 林粥心跳如鼓,怯生生地低着脸,不敢抬头,也不敢回话。 太子看着林粥,温和一笑,鼓励道:“抬起脸来。” 林粥只得大着胆子抬起头。 这一看,她不由得暗暗吃惊。 没想到那日救下的男人说的竟不是混账话,他真是当朝太子。 更没想到他竟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像是一道射入地狱深处的光芒,将自己照亮。 可是,与此同时,她的心脏猛地一惊—— 翊王的目光也看了过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庞。 林粥瞬间全身僵硬。 “阿粥?” 他口中喃喃,念叨着这两个字,恍惚想起那日冒失的端水丫鬟来。 可是他越看,越觉得她的模样和身段,与自己的王妃有些相似,一股莫名的悸动突然萦绕在心尖。 他忽地上前一步,与太子并肩,定定看向了林粥的眼眸。 林粥出身微寒,自从被接回侯府,从来被视若蝼蚁,轻贱至极。 如今被这两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这么一打量,她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反而害怕得双腿打颤,心跳如鼓,连强颜欢笑都做不到。 “阿粥姑娘,真的是你!”太子欣喜一笑。 翊王却是眸色冷沉,眼眸微微眯起:“阿粥姑娘,你的容貌为何与王妃这般相似?你究竟是谁?” 第004章 不可 林粥浑身一僵,呆立原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恰在此时,一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参见太子殿下,参见王爷!” 林粥怯怯地抬眼,就见林清棠一身华服,珠光宝气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太子微微蹙眉,三哥没有说错,这位弟媳竟真的与林粥容貌如此相似。 他与林清棠见了礼,便笑着试探:“三弟妹,阿粥姑娘与你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们两个真不是亲姐妹吗?” 闻言,林清棠只是微微一笑:“殿下误会了,阿粥不过是我院子里一个陪嫁丫鬟罢了。” 说着,她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牵着林粥的手,笑道:“让殿下见笑了,那日阿粥不慎落水,刚刚被几个丫鬟婆子从水里救上来,就被殿下瞧见。” “这么一副狼狈模样,这不知道的,还误以为我苛待阿粥了。” 转头又道:“阿粥,你快帮我跟太子澄清事实呀!” 都是谎言。 林粥感觉自己的气血在心口翻涌。 但她只是眼神一暗,怯怯点头:“王妃所言极是。” 听了这话,太子脸色微沉:“阿粥姑娘已是三弟的通房丫头了吗?” “回殿下,正是如此。”林清棠笑容满面地回答。 太子觉得有些惋惜,他原本还想将林粥纳为贵妾。 但如今一看,竟是晚了。 “一个通房丫头而已,皇兄想要,带走即可。”翊王突然开口,语气平淡。 太子闻言,神色微动。 林清棠忙道:“殿下,阿粥这丫头没那个福气伺候殿下,既然已是翊王的人,怎有再侍奉殿下的道理,有恐辱没了殿下的清誉。” 翊王轻笑一声,回道:“可本王从未临幸过这个奴婢。” “罢了,三哥,就让阿粥姑娘留在翊王府吧。” 太子下定决心,看向林粥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遗憾。 毕竟林清棠说的对,兄弟二人争夺一个妾室,若是传出去,于皇家清誉有损,林粥必被赐死。 “阿粥姑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枚令牌你收好,有事找本宫。” 太子说完,便转身上了马车。 翊王也跟了上去。 马车走远,林清棠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她定定看着林粥,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贱人!你不仅勾引王爷,还想勾引太子,你真该死……” 要不是她跑回侯府向母亲求助,母女两个冥思苦想,这才想出这么一个将林粥死死困在身边的方法。 否则,林粥真要是被太子要走,她可怎么办! 然而现在,自己说一个谎,便要用千百个谎来圆,翊王看起来似乎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她又该怎么办! 林清棠越想越是心乱如麻。 想着想着,她又要抬手。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一声怒喝:“王妃住手!” 林清棠一愣,转过脸去,却见是这几日伺候着林粥的那个丫鬟。 她的脸色立刻一沉:“你又是哪根葱,居然敢叫我住手?” “回禀王妃,奴婢小雀奉王爷之命,照顾阿粥姑娘饮食起居,保护姑娘的性命安危。” 沈翊的人? 林清棠还未回话,阿雪嘴角一撇:“区区贱婢,敢如此对主母不敬!来人,掌嘴二十!” 身边的几个婆子刚想动手,身后隐约传来黄嬷嬷的声音:“不可!” “黄嬷嬷此言何意?” “这个婢女是王爷身边的暗卫,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她都会把一切事情向王爷如实禀告,王妃初来乍到,万万不可失了人心……” “阿雪,不得无礼!” 林清棠脸色变了变,脸色凝重似在思考。 “姑娘可还好?外头风大,姑娘还是随我进屋吧。” 小雀并不理会林清棠,扶着林粥往府邸大门走去。 林清棠咬牙切齿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眸子里闪烁着怨毒的光彩。 入住翊王府,她必须要笼络人心。 沈翊常年在外征战,府邸之中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家仆、护卫。 但有几个亲信,沈翊极为看中,林清棠自知在自己完全抓住男人的心之前,她得罪不起。 一个是沈翊的乳母张嬷嬷,另外则是他身边的暗卫。 只是没想到,沈翊将自己的暗卫安排在了林粥身边。 午膳的时辰一到,林清棠便带着丫鬟婆子,来到了如今林粥居住的偏院。 她命人将满桌美味佳肴摆上,转头对着林粥和小雀主仆二人笑得和蔼可亲。 “阿粥,这是我专程让后厨给你准备的进补食材,小雀姑娘也来一同享用吧。” 小雀看了一眼,冷淡道:“阿粥姑娘身子虚,吃不得大鱼大肉。” 小雀虽然对林清棠的了解并不多,但也能感觉此人虚伪至极,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 林清棠眸色沉了沉,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继续道:“阿粥吃不了,那就给你吃,你这几日奉命照顾阿粥,多有辛苦,吃点补的,也是应该。” “那就多谢王妃了。”小雀挑了挑眉,淡淡谢恩。 林清棠笑意盈盈,开始动手给小雀夹菜,道:“阿粥出身卑贱,王爷让你伺候她,简直荒唐。” 顿了顿,又装出一脸深明大义的模样:“小雀姑娘莫要觉得憋屈,明儿我回了王爷,便让他放你回去。” 第005章 离间 “多谢王妃,奴婢心领了。” 小雀起身,恭敬行礼,但语气却透露着一丝不屑。 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僵,一旁的阿雪看不下去了。 自己的主子被一个奴婢这样无礼对待,纵然是王爷身边的亲信又如何,她家主子可是王妃! 于是她上前一步,眼神轻蔑:“小雀姑娘,不要不识抬举!” 一招离间计不成,林清棠也被激怒了,她纡尊降贵同这两个贱婢亲热,居然连个面子都不给!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冷了下来:“阿粥,过来!” 小雀皱起眉头。 又摆什么架子?她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 林粥听到林清棠的话,不敢怠慢,只能勉力从床铺上爬起来。 她又烧了起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等她走到林清棠面前的时候,冷不防绊了一跤,跌倒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小雀一惊,连忙上前搀扶。 兴许是今早在府邸外头吹了冷风,林粥感觉头晕目眩,她强忍不适,对林清棠屈膝行礼。 阿雪见状,立刻在一旁讥讽道:“阿粥,你又在装病?仗着太子与你有旧,这一次又想翻出什么花样来?” 小雀不免心里不平,道:“阿粥姑娘是真病了,请你积点口德!” 她照顾了林粥好几天了,林粥有没有装病,她心里明镜似的,用不着这几个主仆在这里唱戏。 阿雪被噎了一下,想了想,又道:“小雀姑娘你有所不知,阿粥姑娘之所以不慎落水,其实,是为了勾引王爷。” “落了水之后,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故意让前来拜访的太子撞见。” “她自导自演这一出,全是为了攀龙附凤。如今病倒,着实活该。” “好大的胆子!”林清棠一愣。 她原本还以为林粥被太子撞见,全是阿雪办事不力,这么一听,倒觉得错误全部归咎于林粥十分合理。 她一把揪住林粥的头发,劈头盖脸就骂:“贱婢,仗着模样与我有几分相似,勾引完王爷、勾引太子!” “我作为翊王府的当家主母,若是不将你杀鸡儆猴,以后怕是人人都敢做出这种爬床的下贱勾当!” 说着,就要命人将她拖下去。 小雀一愣秀眉倒竖:“不可!” 她只听命于沈翊,如今沈翊让她照顾林粥,她才不管其他三七二十一! 林粥跪在地上,迷迷糊糊听着林清棠的话,脑子沉沉的,眼前一片漆黑。 她想抬起头,为自己辩解两句,一睁眼,竟是看到地面向自己飞来。 “砰”的一声,她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从她的怀里掉落出来。 “是太子殿下的令牌!”小雀惊呼。 “可这里是翊王府!”阿雪冷声道。 小雀冷笑道:“你们也知道这里是翊王府?那为何王爷下令让阿粥姑娘好生养病,却充耳不闻?” 林清棠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块掉落在地的令牌,眼神变幻:“罢了,先让她把病养好,再发落不迟。” 她一拂衣袖,转身离去。 心里却在暗想,太子留下这个令牌,是明着给林粥撑腰的。 这点情面不能不给。 正如母亲所说,翊王府比不得侯府,可以任性妄为,她需得更加小心谨慎免得落人话柄。 必要时借刀杀人。 思及此,她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小雀,笑道:“小雀姑娘,方才是我失了分寸,阿粥如今是王爷的通房丫头,万事还是问过王爷的意见再发落为佳。姑娘莫怪。” “不敢。” 小雀低头恭送林清棠离去,心里却不由得冷笑。 她的杀意都写在了脸上,要不是因为瞧见太子的这块令牌,只怕此番谁也拦不住她。 林清棠走了,阿雪却还没走,她冷冷看了一眼被小雀扶坐起身的林粥,嘴角一撇。 “阿粥,虽然王妃心善,提拔你当王爷的通房丫头,但你也不要忘本。” “勾引太子一事,府邸上下人尽皆知,你今后也该收敛一些,免得再惹事端,否则,你那个缠绵病榻的娘亲,日子也会不好过。” 这是要口头坐实林粥不知检点、狐媚乱上了。 可是林粥一听她拿娘亲威胁自己,眼泪簌簌而下,却是无可奈何。 “是……” 阿雪又转头看向小雀:“姑娘,王妃会另外命人照顾阿粥,不劳姑娘费心了。” 小雀斜睨了阿雪一眼,冷笑不语。 “可笑,难道我们王妃竟连个安排奴婢的权利都没有吗?”阿雪忍不住恼怒,“阿粥可是王妃的陪嫁丫鬟,一切自然应该由王妃做主!” 林粥这么一张妖娆的脸蛋,不用说林清棠看了糟心,阿雪也同样嫉妒得发狂。 她一直以来都带头欺凌林粥,绝对不能给林粥任何一丝一毫翻身的机会,否则她必死无疑!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传来动静,兴许是沈翊回来了。 阿雪不敢久留,连忙匆匆离开。 入夜。 翊王府上下灯火通明。 林粥喝过汤碗,又睡了一觉,精神好了些。 正要吃点清淡饮食,外头有婆子通传:“阿粥姑娘,王爷召见你。” 林粥心里更加忐忑。 正院里,林粥低头进门,正要跪下,林清棠笑容满面将她扶起。 “阿粥还病着,这礼节便先免了吧。” 沈翊放下茶杯,目光淡淡望过来:“过来坐。” 林粥掩嘴轻轻咳嗽两声,坐在了林清棠脚边的矮凳上。 沈翊随即移开目光,看向小雀:“今日阿粥的身体情况如何?” 小雀上前一步,躬身回答:“回禀王爷,阿粥姑娘身体还虚弱着,可是,王妃她……” 没等她开口,林清棠脸色微变,担心小雀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语来,连忙迫切打断她的话。 “王爷,今日中午我特意去看过阿粥,她的确还病着,不宜侍寝。” “我寻思着小雀姑娘是王爷身边的暗卫,身份比不得寻常奴婢,让她照顾阿粥过于委屈了。” “不如,就让阿雪伺候阿粥,顺便教一教她规矩,以后也好尽心尽力伺候王爷。” 第006章 为假 沈翊侧目,看了林清棠一眼,眸色略微冷沉。 林清棠心口一紧,只感觉眼前男人的神态自带肃杀之气,不怒而威,虽没有过多的神态,却已经足以将她震慑住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却不得不住了口。 沈翊十指轻轻叩击桌面,语气听不出情绪:“阿粥,本王问你,你与太子之间,有何过往?” 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林清棠深知沈翊定会试图将此事弄个明白,因此早就提点过林粥,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而太子也并不希望自己落难一事,为外人所知,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林粥也只能低垂着头,怯生生地应道:“王爷恕罪,奴婢不能如实交代。” 林清棠连忙体贴一笑:“王爷息怒,阿粥身份尴尬,倘若王爷不放心将她留在身边,我这边让人将她送回侯府。” 沈翊闻言,不由得再次侧目看向林清棠。 小雀也撇了撇嘴。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沈翊的底线,就差把“想死”二字贴在脑门上了! “阿粥是你的人,自然由你做主。”沈翊道。 小雀心里一惊。 这不是把阿粥姑娘往火坑里送吗? 既如此,还不如真就让她跟了太子!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 林清棠闻言,心里暗喜。 她亲自过来斟茶,给沈翊递来,谁知一瞥眼,却发现沈翊的注意力居然不在自己这里。 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林粥,带着一丝探究和她从未曾见过的情欲。 林清棠不由得咬牙切齿。 林粥,又开始狐媚惑主了! 原计划已经无法推行了,她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让林粥淡出沈翊和沈云松的视线。 死得不明不白也好,轰轰烈烈也罢,总归是得死! 林清棠心里有着有些懊悔,早知道林粥是个不安分守己的,当初就不该把她带进翊王府。 虽然她手里捏着她母亲的性命,但是也不能保证,林粥被逼急了不会鱼死网破。 别人她不了解,可是林粥与她自幼一起长大,她很清楚林粥就像一颗火种,只要有一点火光点燃她,她就能烧成一片火海。 她林清棠绝不会给她一丝一毫的机会! 林清棠笑容可掬:“王爷明察,阿粥不能如实交代,是因为她不敢如实交代。” 男人微微蹙起眉头:“王妃何出此言?” “因为……阿粥曾是教坊司里的丫头。” “教坊司?”沈翊喃喃一句。 怪不得太子不愿意提起他与林粥如何相识的过程。 原来和这个叫阿粥的婢女有着露水情缘。 “此话当真?”沈翊视线落在林粥的脸庞上。 “此话为假!” 林粥跪直了身子,强忍着病症,坚定开口。 “什么?”林清棠猛地一颤,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林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个贱婢,怎么突然敢开口驳斥她的话了?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死死盯着林粥的脸庞。 那灼灼视线好像在提醒林粥,她不介意鱼死网破,但林粥你没得选! 另一边,沈翊突然抬手,将林粥从地上拉起,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边,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 林粥一怔,受宠若惊,连忙用力挣脱:“王爷,请自重。” 沈翊并不理会旁人惊愕的目光,脸上带着淡淡的讥讽,不屑道:“说说看,倘若能够说出个所以然来,本王要了你也未尝不可。” 林粥紧紧咬住下唇,本就被发烧折磨而泛红的脸色,此刻更显娇艳欲滴。 沈翊意识到她还病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声音也变得柔和下来:“本王问你话,你如实交代便是,有什么后果,本王替你兜着。” “多谢王爷,”林粥勉强弯起唇角,“王妃身边的婢女众多,想来是记错了。” “阿粥并非来自教坊司,也并非与太子在教坊司相识。” “王爷若是不信,一查便知。” 说完,她离开了沈翊的怀抱,规规矩矩地跪坐在地。 沈翊的举动无异于是在林清棠的心头火上浇了一把油,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会给林清棠造成沉重的打击。 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先不管真相如何,她与林清棠之间的身份鸿沟,也是她现今无法逾越的。 而人们又如何愿意得罪一个王妃而听信一个贱婢的话? 沈翊说要给她兜底,她也是听听就好。 她只能一步一步来,既然沈翊对她和太子的关系有兴趣,那她就从最简单的自证身份开始。 沈翊垂下眼帘,似在思索林粥的话语,鼻息之间,却萦绕着女子身上若有似无的淡淡馨香。 他的目光下意识追随着林粥往前看去,却见林粥的腰间别着那枚金光灿灿的令牌。 他的眸色又变得变化不定。 林清棠察言观色,笑道:“王爷,阿粥说的是,兴许是我记错了,阿雪才是教坊司里出来的那一个……” “罢了,”沈翊打断林清棠的话,转而看向林粥,“阿粥,你可愿做本王的人?” 林粥一怔,随即口头谢恩:“奴婢愿意。” “既如此,从今日起,小雀跟着你。” “多谢王爷。” 知道自己不会被驱逐出翊王府,林粥神色一喜。 如此一来,她总算进入沈翊和沈云松的视线之中,林清棠再想对她下手,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寻到合适的由头。 “王妃,给她安排个住所,唤府医来替她治病。” 林清棠应了一声,正要说话,又听沈翊问道:“阿粥,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可是都在林家当差?” “回王爷,家中还有生母,如今在林家的庄子上做杂役。” 她斟酌了一下,没有将自己曾是侯府庶出三小姐这件事说出来。 她的生母曾氏因为被主母李氏栽赃陷害,逐出林家,她也跟着从族谱上除名,自此以后,她们母女二人不过是个没名没份的家奴罢了。 这些家常琐事,沈翊一定不爱听,她不能说出来。 第007章 谎言 沈翊闻言,点了点头,吩咐一旁的王管事:“按礼节给她备一份礼送过去,看看家里有什么缺的漏的,一并照顾了。” 王管事连忙点头应下。 林清棠闻言,脸色一变,失声叫出来:“王爷,不可!” 她万万没想到,沈翊分明知道林粥与太子之间有着不清不白的关系,在这种情形下,居然还愿意纳她为妾。 更是没想到,沈翊居然还打算按礼节给林粥的生母置办礼品。 沈翊闻言,淡淡抬眸,声线清冷:“王妃何出此言?” 林清棠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一咬牙,沉声回道:“阿粥的生母曾姨娘已于半个月前暴毙。” 说完,她气急败坏地向林粥瞥了一眼。 林粥一怔。 整个人宛若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你……你说什么……” “阿粥,不是我想瞒着你,不过是怕你太过伤心。” “骗子……你这个骗子,全是谎言!” 一瞬间,林粥心如死灰。 她没想到林清棠来这招,不仅将她生母过世的消息瞒着她,让她不能送母亲最后一程,还拿母亲的性命来拿捏她,让她沦落为被林清棠肆意玩弄、践踏的卑贱之人! 然而,她话刚落音,脸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 就见阿雪站了出来,冷声呵斥道:“大胆刁奴!王妃一片好心,你却当众辱骂王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罢了,阿雪,阿粥不过是一时心急,这才口出狂言,我不怪她。” 林清棠垂眸,一脸温婉道。 “王妃心善,就怕有的人把您的好心当作驴肝肺!”阿雪压低了声音。 沈翊抬眼,眸色淡淡扫过林粥雪白脸庞上的五指印记,又想起前日她也是因为举止冒失,触怒了林清棠,才被关押在地牢。 于是,他语调淡漠道:“阿粥不懂礼数,王妃多教教她。” “是,王爷。” 林清棠嘴角勾起。 如何,最后还不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林粥,我定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另外,本王不想在看到她的身上受一点伤。” 沈翊视线一转,带着一些警告意味看向林清棠。 “是,王爷,我……我定会好好教导阿粥府邸里的规矩,并且照顾好她……” 林清棠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颇为违心地说。 沈翊看穿她的伪装,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提点道:“太子看重她,连令牌这样的贴身物件都能够赐给她,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你难道心里没点数吗?” 林清棠咬住下唇,艰难低头。 沈翊起身,一拂衣袖,便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阿雪见人走远了,立刻又变回了那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恶狠狠地骂道:“贱婢!” 她还想伸手打林粥,以发泄心里的憋屈,没想到手才作势扬起,就被林清棠拦了下来,顺势给了她一个耳光。 “蠢货,事到如今还看不清楚形势吗?林粥这是野鸡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现在这个家里,哪里还有你我蹦跶的份儿,只怕将来整个王府都是她的天下!” 阿雪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心里的怒意冲上顶峰。 从前林粥不过是个任她欺凌打骂的可怜虫,如今却被太子和翊王另眼相看,她做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倘若那日,太子没有正好到王府里来寻找翊王,恰巧路过地牢;倘若她们的动作再快上一步,进了二道门,林粥只怕是骨头都已经化成灰了,也没有人替她伸冤! 如今倒好! “既然王爷让我教导阿粥礼仪,那我就把这个重任交付给你,阿雪,你可别让我失望!” 林清棠丢下一句话,转头就走了出去。 阿雪屈膝恭送林清棠,转过脸来,冷冷看着林粥。 “啪”一声,林粥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 “你、你居然敢打我!” 阿雪震惊了,一时之间差点没反应过来。 对上林粥那双冰凉而且没有清晰的眼眸,她心口一紧,这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个死人? 怎会如此? “杀我娘亲,又欺骗我,这血海深仇……我会让你们加倍偿还!” “你、你敢!” 阿雪又气又恼,怒火一下子窜上来。 她不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贱婢,怎么反倒还被她教训了去?要是被林清棠知道她连林粥都唬不住,恐怕自己的日子也到头了! 阿雪大叫一声,就要扑上来。 “你这个贱婢!王妃命我教导你礼节,今天我非让你知道,我是不是吃素的!” “啪”又是一声脆响,但这一下,阿雪脸上挨的力道明显比刚才大了好多,整个人在原地转了一个圈,跌坐在地。 小雀站在了林粥面前,目光带着轻蔑:“王爷有令,不可伤害阿粥姑娘,若是在她身上再看到一点伤,你担待得起吗?” “你、你们……” 阿雪怒不可遏。 “姑娘身子还虚弱着,莫要理会这些下人,我扶姑娘去寻府医吧。” “好。” 林粥闭了闭眼,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点了点头。 娘亲去世的巨大悲痛笼罩着她,她好像已经感觉不到别的情绪,除了仇恨、还是仇恨。 小雀说完,又冷冷地看了一眼阿雪:“麻烦阿雪姑娘提醒王妃,给我们姑娘安排一个好点的院落。” 阿雪咬牙切齿,狠狠地转头就走。 …… 接下来的几日,林粥都在芍药居里养病,托病不出,避免与林清棠正面交锋。 阿雪有心想刁难林粥,也通通被小雀以养病为由挡开。 直到沈翊与林清棠的回门宴当日。 一大清早,林粥便听见了正院那边传来的欢声笑语、锣鼓鞭炮,虽未亲眼所见,但也可以知晓整场仪式的隆重。 林清棠是乐安侯府唯一嫡女,是掌上明珠,自是配得起这样的排场。 然而此时,林清棠的心情却无比忐忑。 昨天夜里,沈翊要与她欢好,被她婉拒,沈翊便一言未发,扬长而去。 林清棠思虑过重,一夜未能好眠,今日清晨,却发现见红了! 第008章 回门 她匆匆忙忙盛装打扮,身上却难受得紧,就连走起路来,都不敢大口喘息。 回门的时辰马上就要到了,林清棠咬紧牙关,今天这一场重头戏,可绝对不能出现意外。 否则不但会让林家丢了脸面,更是事关皇家尊严。 黄嬷嬷看着林清棠眉头紧锁的模样,心里很是慌乱:“王妃,你身子骨可经受得住?” 林清棠闷声忍耐:“经不住,也得经受着!” 阿雪记得眼眶都红了:“都怪林粥那个小蹄子,如果她不曾托病,昨夜好好伺候王爷,也不至于让王妃如此难办!” “那个贱婢……自以为有王爷撑腰便能骑在我脖子上撒野,只可惜,她以为她的生母已经死透了,不能再如从前那么随意拿捏住她,”林清棠心有不甘,显然是积郁已久,愤恨道,“但无论怎么说,我都是王府里的主子,她是贱婢,还能让她翻出我的手掌心不成?” “王妃别气了,注意身子,马车已经到府邸大门口了。”黄嬷嬷提醒道。 林清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阿雪的搀扶之下,迈步走了出去。 屋外,彩绸漫天,礼花齐放。 盛大无比的排场让林清棠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丝满足。 她嫁的男人可是沈翊,是燕国的战神,当今矜贵无双的三皇子殿下! 他是多少名门贵女的春闺梦里人! 只可惜她肚子里的种并非流淌着皇室血脉,不过无妨,只要她瞒得住,不叫事情东窗事发,她就一定还有机会! 眼下唯一的知情人就是林粥,无论如何,她都要让这个贱婢永远闭上嘴巴! 然而,没等林清棠多走两步,腹部突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瞬间让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再也无法起身。 黄嬷嬷和阿雪大惊失色。 林清棠咬牙道:“我撑不住了,去……去找林粥,让她代替我回门……” 黄嬷嬷和阿雪面面相觑,心里又是惶恐,又是害怕。 有先前那些事情作为铺垫,如今又没了生母作为拿捏林粥的手段,这个贱婢还会乖乖就范吗? “你、你拿着这个去,告诉她,她娘其实没死,只不过剩一口气在……那天我说的那些话,全部是骗沈翊的……为了避免沈翊彻查真相,这才……啊,啊,呜呜呜……” 林清棠艰难开口,额角已经沁出冷汗。 手里是一枚带着血迹的玉佩。 阿雪接过那枚玉佩,为难道:“这、可行吗……” “别犹豫了,王妃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黄嬷嬷扶着林清棠,又急又怒。 阿雪不敢怠慢,只得硬着头皮往芍药居赶。 芍药居里。 林粥握着玉佩,手指在轻轻颤抖。 小雀原以为以她的性子,会一口回绝,没想到林粥却点头应承下来。 “我去。” 时辰已到,林粥匆匆披上华服,便上了马车。 林清棠躲在偏门,瞧着这一幕场景,心里又是愁苦又是无奈。 如此一来,沈翊必然立刻知晓,她的王妃是一个贱婢冒充的。 林家的人还好说,但万一被皇室派来的其他人瞧出端倪,恐怕难以收场。 所幸林粥和她长得实在是像,加之林粥几乎从未在人前以真面目示人。 林粥的五官出挑,不施粉黛,看着便像是林清棠精心化过妆一般。 所以今日这个场合,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先走这一步险棋。 “林粥,今日你回侯府,便可以寻个机会去见一见你娘亲。只要你一直乖乖听话,我便保你娘亲一条性命,但如果你胆敢从中作梗,这便是你最后一次和你娘亲见面!” 坐上马车,阿雪转告的话语还在林粥耳边挥之不去。 林粥思绪复杂。 她原本还以为,沈翊已经认下自己作为他的侍妾,她便不用偷偷摸摸顶替林清棠的身份行事,却不料今日还得替她演出这么盛大的一场戏码。 沈翊知道了,又当会如何? 这可是欺君之罪! 但是林粥心里也有着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她烂命一条,比不得林清棠尊贵,这件事里最应该忐忑不安的人不是她,而是林清棠,是整个乐安侯府! 此刻,她看着手上戴着的翊王府赐予林清棠的金银珠宝,却还是从自己的袖子里摸出了那一枚带血的玉佩。 这枚玉佩色泽通透,镌刻精美,一看就不是凡品,和林粥那日不慎遗落、却被沈翊捡起的玉佩乃是一对。 但是这一枚玉佩上沾染的血迹,却硬生生刺痛着林粥的心脏。 “啪嗒”一滴眼泪落在玉佩上。 娘亲,你究竟是死是活,而我究竟该如何拯救你…… 马车在乐安侯府门口停下。 阿雪打着伞,将林粥扶下马车。 林粥抬眼看去,整个侯府张灯结彩,乌泱泱的全是人。 几步外,沈翊翻身下了马车,与侯爷,夫人李氏以及侯府几位长辈见礼。 李氏一眼瞧过来,看着林粥神色不对劲,立刻蹙了蹙眉头。 一旁的婆子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她的眉心再度舒展开,笑盈盈地过来拉林粥的手。 “女儿回来了,娘亲的心肝啊,真真想你!快进来!” 说着,便拥着林粥,催促着她匆匆与众人见礼,往门内而去。 路过沈翊,林粥略微抬眼。 男人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并不曾把一丝眼角余光分过来。 隔着不远的距离,林粥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硬。 她的心脏还是漏跳了一拍。 侯府世家、皇家婚礼。 多少女子艳羡不来的排场,艳羡不来的矜贵冷清的男人。 可这一切对她而言,不过是虚假的幻象,犹如一件华美的糖衣,包裹着她苦涩的人生。 “王爷、王妃,给二位长辈敬茶。” 话音一落,阿雪便恭恭敬敬地将托盘呈上。 林粥侧目看向自己身边的男人。 沈翊依旧不曾看她一眼。 仿佛这满屋的人,这盛大的场面全然与他无关。 他不过是个跟风吃席的宾客,冷眼旁观这繁琐的流程。 与侯府婚姻,原本便是遵从圣旨。 沈翊娶妻生子,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皇帝一个交代。 第009章 敬茶 特别是身边这个女人,看着就像一只富丽堂皇的花瓶,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厌恶感,让原本就不近女色的他,对女人更加嫌恶。 但,那夜与她圆房,分明不是这样的感觉。 沈翊心中烦闷,索性冷处理。 他接过阿雪递来的茶杯,漫不经心地呈递给侯爷。 侯爷慌忙双手来接,刚刚接稳,就听一旁的李氏小声惊呼。 “砰”的一声,茶杯摔落在地,茶水和瓷片四散飞溅。 原来是林粥过于紧张,冒失之下,将滚热的茶水浇在了李氏的手上。 李氏咬紧了牙关,双目迸射出怨毒的光彩,生生忍耐下来:“无妨、无妨!母亲没事!” 林粥慌忙屈膝去捡茶杯碎片,却没料到沈翊突然一伸手,勾住了她的手臂。 “无妨,王妃小心些。” 林粥心里一动,侧过脸去,正好撞进男人深邃的眼底。 男人神情已然不似先前那般冷若冰霜,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温柔的模样来,握了握林粥的五指,以示安慰。 李氏强颜欢笑,命人拿来红布将茶杯的碎片包好,念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阿雪连忙又端了一杯茶过来,重新完成了流程。 宴席开场,歌舞升平,一片繁华景象,奢华至极,令人叹为观止。 沈翊和林粥刚刚在位上坐下,忽而外头传来一阵喧哗。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太子来了。 顾不得其他,众人连忙行起大礼。 沈云松笑道:“三弟成婚当日,本宫不在皇城,未曾参加婚礼,今日可算是赶上了。” 说着,他举起酒杯:“祝三弟与三弟妹白头偕老。” 听见沈云松如此说,林粥感觉自己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她稳住心神,接过一旁婢女递过来的酒杯,有些颤抖地捏在手心。 沈云松似乎未曾注意到她的细微举动,只是笑着替两人倒酒。 沈翊起身,轻轻拥住林粥的腰肢,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扬唇一笑:“多谢三哥,王妃,我们一同敬三哥一杯。” 沈翊向来我行我素,从未曾注重过这类繁琐的礼节,就连当初自己的封王典礼也是全程漠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今日怎的有些古怪,沈云松不由得抬眼打量他。 却见沈翊低头抿酒,目光却不动声色地追随着他的王妃。 沈翊握着她的腰肢,只觉得温香暖玉满怀,鼻间萦绕女子淡淡的馨香,让他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是、与那一夜相同的感觉。 沈翊看着身侧的女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粥自然也感觉到了男人突然变化的态度。 她虽是跟着低头饮酒,可是却能够感觉到男人落在她脸上的灼灼视线。 心里又是慌乱,又是紧张。 沈翊的手劲很大,握住她的腰肢,使她动弹不得,她只能被迫与沈翊贴近了些。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廓,惹得她一阵脸红心跳,这个距离,她实在难以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想那一夜的温存。 但无论如何,即使不能作为他的正妻,林粥也已经是他的侍妾。 她偷偷抬眼,看着男人俊美的侧脸,英挺的身姿,心里竟是萌生出一股莫名的悸动。 和混杂了心酸的爱恋。 “王妃,再盯着本王看,酒杯里的酒就要洒出来了。” 沈翊低语,勾唇浅笑。 林粥急忙回头,再一看酒杯之中早已空空如也,惊觉这只是男人的一句戏言。 可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莫非是在暗示自己,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今日回门宴,较那日迎亲宴的排场相比,已经算得上是简略。 皇室之人除了沈云松,无一人到场。 许云松便是这厅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当朝太子,他一说话,无人敢发声。 直到双方杯盏落下,才有丝竹弦乐和饮酒嬉笑声适时响起,填补着空白。 林粥这一杯酒喝得浑身僵硬,但沈翊搂着她,面色不改,仿佛毫无察觉。 “第二杯,代父皇和母后敬你们二位。” 旁边的侍卫闻言,忙又给许云嵩的杯盏斟满。 林粥在此刻也偷偷抬眼打量太子,见他身上穿着墨色锦袍,举着优雅得体,果真是人中龙凤,与沈翊两人往这里一站,登时衬得整个厅堂都跟着贵气起来。 沈云松今日并未接到乐安侯府的邀帖,太子殿下不请自来,整个侯府都颇有几分紧张和压抑。 传言中说,太子与翊王之间的关系,本不像人前演的那样好。 林粥比其他人更加忐忑许多,她总感觉许云嵩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 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恐慌,又跟着喝了一杯。 心里祈祷,莫要在此刻真出什么幺蛾子。 “第三杯……” 许云嵩举起酒杯,沈翊却突然打断他的话:“王妃不胜酒力,本王代为饮之。” 说罢,他拿过林粥捏在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许云松笑了笑:“三弟果然还和以前一样,酒力甚佳。” “不敢当。” 沈翊说罢,便扶着林粥的手,一同向许云嵩略施一礼,便坐回位置上去。 许云嵩勾唇浅笑。 只不过他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林粥的脸上。 他见过林清棠,也见过林粥,更是能够察觉到今日的回门新娘不是林清棠,而是林粥。 那么,沈翊定然不会不知晓。 他到底想要搞什么? “棠儿……”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林粥一惊,连忙起身转头看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是她的祖母。 老人身体虽是康健,但精神却时好时坏。 从前在侯府之中,林粥也曾受过祖母的关照,对老人仍旧存有几分感激和念想。 林粥上前,温婉唤道:“祖母。” 她的声音里自带一抹苦涩之意,虽是强作欢笑,但还是被老人听出一点端倪来。 “你不是棠儿?” 林粥又是一惊,一颗心提上嗓子眼,没想到自己会被祖母认出来。 第010章 生母 但幸好眼下厅堂之中十分喧闹,众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一处,因而老人的反问,未引起他人的觉察。 老人握住了林粥的手,只感觉这双手如此粗糙,与素来细皮嫩肉的林清棠不能相提并论。 她恍惚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站在她眼前的这位俏生生的女子,不是她的嫡孙女林清棠,而是那位出生卑贱,命如草芥的三庶姑娘。 老人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金元宝,颤颤巍巍地递到林粥手里,笑道:“谁知你今日也成亲了,祖母没别的送你,便也送你一只如意金元宝吧。” 李氏和旁人不同,自始至终都盯着林粥这边的动静。 见林粥接过了金元宝,不禁脸上露出了嫉妒的神情:“母亲,上次迎亲宴,你已经送给棠儿了……” “谁说我是送给棠儿的?你们都没告诉我,阿粥也和别人成亲了,我这也是才刚知道……” 老人刚想抱怨,不料李氏脸色顿时惨白如纸,连忙止住话头,强笑道:“是了是了,原是我记错了,你们快把老人扶进里间休息去吧!” 说完,命人取来老人最爱的桂花糕,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将她带走。 李氏的一颗心怦怦直跳,颤抖着身子观察四周其他人的表现。 沈翊和沈云松离得远,当下正在看着台上戏子唱戏,似乎并未察觉到这里异样的情况。 她心口略松,转头嗔怒地看了一眼林粥,有心想把那块金元宝夺过来,却无力,只得恨恨道:“林粥,少给我打歪心思!回翊王身边去!” 李氏压低声音,怒道。 林粥也吓坏了。 回到沈翊身边坐着,心口仍旧砰砰跳得厉害。 她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撑下去。 筵席结束后,侯爷和李氏恭敬地领着沈翊夫妻二人,到准备好的客房歇息。 林粥这松一口气,感觉自己熬到了时辰。 上台阶的时候,沈翊见她魂不守舍,还伸手扶了一把林粥。 这个举动落在李氏眼里,只感觉憋屈得慌。 但眼下并不是她发作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当着沈翊的面,做出什么非分之举。 “女儿,你的姐妹们都在后院里等着和你寒暄叙旧,不如你先辞了王爷,同母亲到后院走走,可好?” 一到客房,李氏便故作亲昵,替林粥整理着衣领,低声温和询问林粥,做戏给沈翊看。 “王爷……” 林粥转身,不及开口,沈翊便已点头。 “去吧。” 林粥自是知道李氏支走她的目的,自然不可能趁着沈翊尚在,就为难于她。 走出客房,看着林粥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李氏的嘴脸就出来了。 但她的语气仍旧保持着平静:“一会见你生母,切记不要哭,哭花了妆容,那就麻烦了!” 林粥心口一紧,点头应了声“是”。 林粥今天脸上画的简单妆容,倒是将她脸上的优势几乎遮盖住,看起来与林清棠有了九分相似,加上这隆重的衣着打扮和浑身的珠光宝气,不仔细看,还真的很难分辨姐妹二人。 “林粥,如今你生母的命运全部捏在你的手心里,你若是不能乖乖配合棠儿,成为她的助理,会有什么后果,你恐怕难以承受。” 李氏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忘提点。 这些话本不该由她这个当家主母说出口,无奈曾氏的藏身之所较为隐秘,李氏只能亲自带路。 林粥又应了一声“是”,想着分别多时,终于能够再度见到娘亲,心里五味杂陈。 目之所及处出现了一个柴草间,但是推门而入之后,里面的观景倒是不如外头看上去那般破败。 撩开碎花布做成的帘子,林粥走了进去。 李氏也跟了进去,她虽然并不觉得自幼就捏在她手掌心里的林粥敢在侯府耍什么花招,但还是得防患于未然,免得节外生枝。 “林粥,你看看,我对你娘亲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已经请了大夫给她医治旧疾,如今气色已经大好了。” 柴草间里,李氏一看到曾氏转过身来,立刻就对林粥邀功。 林粥一步一步走近,却并未见自己的娘亲如同往常那样,一见到自己便露出亲切的笑容。 听到她喊了一声“娘”,曾氏微微蹙眉,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了门口处。 “阿粥……是你……是你回来了吗?” 她摸索着走近。 一瞬之间,眼泪流了满脸。 母女久别重逢,场面情真意切,但李氏只担心影响到林粥的情绪,连忙冷声再度提醒:“林粥,如今我已经让你见到你生母,她好生生活着,至于她的命运如何,便是要看你能够为棠儿做到什么地步了!” 林粥扑进曾氏的怀抱,抚摸着朝思暮想的娘亲的脸庞,哽咽道:“娘,是我!但你的眼睛……怎么瞎了?” 她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怪。 喜悦的是,缠绵病榻的娘亲能够站立起来了,而且好似行走自如。 难过的是,她怎么看不见了。 林粥不明白,李氏已经把曾氏囚禁在侯府之中,哪里也不能去,为何还要让她这般被折磨凌辱。 “娘亲无碍,阿粥莫要担心娘亲,倒是你,你如今如何了?” “娘亲,我很好,我还在侯府里跟着长姐学习女红,和琴艺,你也莫要担心我……” “阿粥啊,娘亲没用,帮不了你……你要听你母亲的话,让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娘亲死也瞑目了……” 林粥的手慢慢握成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 嫁入翊王府,算是一门好亲事吗? 终于,她还是将那枚染血的玉佩从袖口里取出来,还给了娘亲。 “娘亲放心,我定会好好听话,将来……也会活得好好的。” …… 再次回到客房,房内的其他下人都已经退下。 唯有沈翊换上一身干净舒适的寝衣,侧卧在床榻之上。 方才他在筵席间多饮了几杯,此时呼吸沉重,应该正在好眠。 林粥也在阿雪的服侍之下,卸下了繁重的头饰,和华美的正装,换上了一套并不属于她的寝衣。 她合衣侍立一旁,打量着熟睡中的男人。 第011章 伺候 却见沈翊脱掉了那一身华美锦衣,瞬间这个人的气质便凌厉了几分,整个人身上散发着矜贵和冷毅,像是一匹久经沙场的战狼。 林粥的心跳突然加速。 她正寻思着要不要在床榻之下歇息一会,男人忽然眼皮一抬,低沉着嗓音开了口。 “王妃,上来。” 林粥惊了一下。 他喊的是“王妃”,也就是说,沈翊不知道她是林粥吗? 四目相对,沈翊眸色里翻涌起了意义不明的情绪,看得林粥心里打鼓。 她连忙走过去,坐在床沿,却不想,被男人一把拦住腰肢,抱到了床榻上。 林粥有些受惊,缩成一团,像只软兔子,愣愣地看向男人。 沈翊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淡淡一笑:“王妃,给本王按一按腿,会吗?” 林粥连忙点头:“会。” 她跟过林清棠这些年,什么卑贱的工作没有做过。 男人再无别的话,又闭上眼。 揉捏的力度恰到好处,见男人眉宇舒展开去,林粥心里不由暗想,林清棠十指不沾阳春水,会这么伺候王爷吗? 她如此所为,会不会是弄巧成拙? 林粥走神,半是故意、半是无意地放缓了力道。 沈翊微微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今日一早,他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王妃的时候,就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王妃脸上的胭脂水粉似是不如往常那般厚重,身上若有似无的馨香亦颇为令他上瘾。 他素来不近女色,也未曾细细打量过自己的王妃,心里只有个大抵的印象。 可他隐约记得,王妃身边有个女子与她容貌相似。 虽然对这个女子的身世和来历心有疑惑,但他更加在意的是,那个女子与太子之间特殊的羁绊。 此时此刻,他有种错觉,眼前的女子似乎不是自己的王妃,而是那个叫“阿粥”的女子。 思及此,沈翊突然一把握住女子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本王来……伺候王妃。” “王爷……” 林粥一怔,莫名有些心慌,身体也本能地抗拒起来。 “怎么?王妃又在害羞?” 沈翊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床榻之上,眸子里的光芒瞬间阴沉,声音里也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昨夜的拒绝,已经点燃男人心底里的怒火,此时,他已经不想再继续放任女人对自己的排斥。 “王爷,我、我……” 林粥不知说什么好。 此时、此刻,侯府里耳目众多,她若与沈翊在此欢好,无异于在暗中打林清棠的脸。 娘亲在府邸里的日子只怕会更加艰难。 “王妃,请记得你的身份!” 沈翊提醒。 他声音嘲讽,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俯身咬上她的耳珠,动作粗暴,没有节制。 林粥的泪水涌出眼眶,低声求饶:“王爷,别在这里……” “本王偏不。” 男人轻笑,动作更加汹涌。 一时之间,林粥宛若承受着一场狂风暴雨,而她只是一叶浮萍,被风暴肆虐、摧残…… 不知过了多久,林粥已经累到极点,昏昏沉沉睡死过去。 直到门外传来李氏的娇笑,令她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她这才猛然清醒过来。 外头的婆子正将用过的温水端出去,李氏的声音惊愕之中压抑着情绪:“王爷这是……” 话一出口,她这才察觉自己失言。 她怎敢管堂堂翊王的私事,就算她是翊王的岳母,也不能。 沈翊的贴身侍卫陈铭站在门口,阻止李氏朝里窥探,道:“王爷、王妃尚在歇息,侯夫人有何吩咐?” “无事……只是想问问王爷、王妃是否留用晚膳?” 李氏脸上虽然在笑,但是神色颇为咬牙切齿,连陈铭看着都觉得奇怪。 幸好沈翊已经起身穿戴整齐。 他起身,淡淡道:“王妃还睡着,莫要吵醒她。” 李氏笑得和蔼,但等及沈翊走远,脸色立刻就变了。 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李氏揪住林粥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扔在地上。 “贱婢!你竟敢在侯府里勾引翊王,背叛棠儿!真真不知好歹!” 她深知沈翊放过话,不希望看到这个侍妾身上带伤,所以折磨起来需得更加隐蔽一些,掩人耳目。 林粥身上猛地受凉,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颤声道:“既夫人如此怕我勾引王爷,便让我不要再与王爷相见!” 李氏一愣。 不相见怎么行,这场戏码还怎么演?她该不是想在这节骨眼上罢工? 见她一身暧昧的吻痕,李氏恼怒不已,强行压下,恶声恶气道:“你今日且好好受着这一切,三日之后,我便让棠儿想办法让你们母女相见。” 为今之计,还是只能拿曾氏来压制她,李氏虽然没有一日不希望除掉曾氏,但如今也别无他法。 只怕着林清棠能够顺利号出喜脉,一切水到渠成。 阿雪进屋,匆匆帮林粥沐浴更衣。 待到整装完毕,天边已经泛起玫瑰红。 林粥忍着身上的不适,正要离开西院,李氏又命人端来了避子汤。 她亲眼看着林粥把汤药全部喝下,这才露出残忍笑意,道:“林粥,母亲这也是为你好,你长姐善妒,你在翊王府里想活命,就别肖想孩子,你明白吗?” 林粥咬牙点头。 心里不禁冷笑,这母女二人对于母凭子贵有着特殊的执念,林清棠也已经迫不及待地给她灌下终生无法受孕的汤药残害她的身体。 殊不知这正合她意。 孩子,生下来做什么? 无非是这人世间多一个苦命之人,多一缕孤魂野鬼罢了,她此生从未想过自己能拥有孩子…… 回到翊王府时,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 林粥独自一人从侧门溜走,回到了芍药居。 而她前脚刚走,林清棠后脚便应了上来,换上若无其事的笑脸,伺候沈翊用晚膳。 这一日林清棠在府邸之中并不好受。 她的下身血流不止,整个人虚弱到了极限,她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就要含恨归西! 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被吓得魂不附体,又不敢对外声张,只能悄悄请了侯府里知根知底的府医过来救治。 第012章 嫉妒 这一通折腾,直到天黑,林清棠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她坐在正院里,看着满屋贴着的大红“囍”字,越想越是愤怒。 这原本是属于她的回门宴! 偏偏又让林粥捡了个大便宜! 沈翊看着满桌精致的菜肴,正要坐下吃上两口,忽有急报传来。 他只得放下碗筷,匆匆披上一件大衣,转头就离开了翊王府。 “王妃,切记忧思过度。” 黄嬷嬷在一旁提醒,还以为林清棠脸色不佳,是因为沈翊没来得及陪她用膳。 阿雪问道:“王妃,府医可有查出病因?” 林清棠绞着帕子,目光幽怨:“府医说了,我这身子骨还算强健,不过是近日忧思过度,这才导致气血淤积。她给我开了一些安神养胎的方子,我且吃着,一段时间便可无事。” 阿雪心中有些不安,没听说过忧思过度会引起这么厉害的腹痛,还见红。 “侯府的府医,自是信得过的,但子嗣为重,王妃还是莫要掉以轻心。”她提醒。 林清棠闭了闭眼,心中也觉得阿雪所言极是,命人明日再去别处寻个靠得住的大夫为她把脉。 但她心里也清楚,府医没有号错脉。 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孕期反应也颇为明显,反酸、失眠,加上她整日里提心吊胆,怕被沈翊看出猫腻,也怕被府邸下人瞧出破绽,惶惶不可终日。 昨夜更是让她彻夜无眠。 她必须尽快让林粥代替自己与沈翊圆房,以假乱真,让沈翊确信,自己肚子里的是他的种。 思及此,林清棠心中蹿上一股莫名的火气,她迈开大步,便往芍药居的方向疾步而来。 “黄嬷嬷,这几日我派你盯着芍药居的动静,可见她与太子有什么私下往来?” “奴婢一直盯着,还未曾发现。”黄嬷嬷道。 “无妨,雪里埋死马——总会露出马脚来,到时候治她个与外男私通的罪过,看王爷还能留得了她!”林清棠冷笑。 阿雪眼神一寒:“可,这要是太子想保她……” “不可能的,太子就是有心保她,也会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为世俗所难容,他位高权重,更是爱惜羽毛。”林清棠笑道。 最是无情帝王家。 像他们这样的男人,生性凉薄得很,岂会为女人所牵绊住? “王妃英明。”黄嬷嬷和阿雪异口同声地说。 芍药居里,林粥刚换好衣服。 小雀看着她满身吻痕,脸色有些尴尬。 “这……都是王爷……弄的?” 林粥闻言,瞬间脸红到耳根,低着头小声回答:“是。” “姑娘……哦,不,奴婢冒失了,早该改口了。”小雀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欢快,“应该喊你‘姨娘’……” “哼,好一个‘姨娘’,不过是个没皮没脸的妖艳贱婢罢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雀蹙了蹙眉,和林粥一起转头,果然瞧见林清棠带着几个丫鬟婆子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王妃有事找我?” “自然是有事,否则我唤你到正院一趟,何须亲自前来?” 林清棠环顾四周,见芍药居里的陈设虽说一应俱全,但是十分朴素简陋,心里好受了些,寻了个板凳坐下。 “你不是懂医术吗?帮我把把脉。” “……是,王妃。” 林粥不明所以,但不敢违逆,还是拿来腕枕,给林清棠号脉。 她倒是没想到,林清棠会找她瞧病,究竟这背后又有何缘故,想要寻个怎样的由头拿捏她。 片刻后,林粥抬眸:“王妃身体一切安好,只是有些忧思过度。” 林清棠收起手,眯起眼睛:“阿粥,你居然学会撒谎了!” 林粥一惊,下意识躲闪。 林清棠正要扬起手臂,猛然接触到小雀那充满敌意的目光,这才住手。 她讪讪一笑,咬牙道:“是了,如今你矜贵,王爷不让你受一丝伤害,还让身边的暗卫继续护着你。我惹不起你。” 林粥提着一颗心,忐忑地看着她:“王妃何出此言?阿粥并未说谎!” 林清棠心里曾怀疑过自己这次腹痛来势如此之汹,只怕是林粥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如今瞧她这样子,心里的疑虑倒是去了几分。 又想到自己自入翊王府以来,饮食谨小慎微,层层把关。 林粥的身份卑贱,府邸之中哪有人愿意替她卖命,冒杀头的危险来谋算自己,剩下的几分疑虑也渐渐消除了。 但她不仅多疑,还喜欢借题发挥。 “并未说谎?好啊,阿粥,你现在是翊王的人,还以为我就治不了你了是吗?我可实话告诉你,你永远是我的一条狗!” 顿了顿,林清棠冷笑道:“林粥欺上瞒下,知情不告,罚跪祠堂二个时辰,放心,添不了一丝新伤!” 林粥倒是没太惊讶,林清棠素来嫉妒她,嫉妒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 倒是小雀心头有气,她实在想象不到,林粥从前在林清棠手底下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真是个嚣张跋扈的女人!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她自己身子不适,硬要拉着林粥去充门面,到头来竟是倒打一耙,嫉妒得面目全非! 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向王爷禀告! 昏暗的祠堂里,烛光摇曳。 林粥原本身子骨就弱,今日承受了翊王的恩宠,又被泼了一头冷水,此刻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阵穿堂风吹过,她打了个喷嚏,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渗入寒意,冷得刺骨。 意识也开始变得朦胧。 迷糊之间,她感觉有人接近了她。 那人的怀抱好宽厚、好温暖…… 林粥贪恋这份温暖,她甚至隐约觉得,如果能够就此沉睡,何尝不是一件美事…… 次日清晨,沈翊离府之后,林清棠也跟着离开翊王府。 马车行驶在颠簸的路面,晃得林清棠一阵干呕。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马车转入暗巷,在一栋老旧的民宅前停下。 李氏迎了出来。 “棠儿,好生生的,怎么突然腹痛?” 第013章 二计 眼前的女子虽然衣着光鲜亮丽,但是脸色是脂粉盖不住的蜡黄,眼底的乌黑也一眼瞧见。 李氏一脸心疼地拉住林清棠的手,就听林清棠哽咽起来:“娘亲,这孩子我不生了!我万万没想到,为人母亲是如此痛苦,这几天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被这胎儿已然是折腾去了大半条性命!女儿苦啊!” 李氏闻言,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哪个女子不是如此,这都是命。” 林清棠眼眶红了:“下辈子不要女儿身,我要做个男儿郎。” 李氏道:“瞎说什么鬼话!你哥哥在边疆厮杀,你以为就好过?好不如你在翊王枕边吹点风,荣华富贵来得容易些!” 母女二人戴上帷帽,掩盖去真容,进了民宅。 民宅之中已有数位大夫候着,一一给林清棠把过脉,皆说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安胎休养,李氏和林清棠终于宽心。 打发走了大夫,便再度坐下闲谈。 “昨日的回门宴上,一切可还顺利?”林清棠问。 李氏叹气一声,冷笑道:“你的王爷一颗心全被那个狐媚女人勾了过去,你觉得可还顺利?” 昨日两人居然敢在客房里弄出那么大动静,这简直就是林粥对李氏、对林清棠发出的最露骨的挑衅! 多不要脸! 林清棠顿时气红了眼:“这个贱婢!” 嫉妒之余,更多的是忐忑,那夜被沈翊宠幸的,毕竟就是林粥,沈翊会不会发现什么端倪? 李氏怕她又动了气,伤了身子,连忙换了语气,抚慰道:“你也莫慌,我听从翊王府里的眼线得知消息,翊王虽是战神,但天生不近女色。在他眼里,女子都是些庸脂俗粉,容貌并无太大差别,更何况你与林粥长得这般相似,于他而言更是难以分辨。” “竟有此事?”林清棠不由吃惊。 原本只是铤而走险的无奈之举,万万没想到沈翊竟是个睁眼瞎,真是天助我也! “棠儿,这件事就这么撑过去了,所幸侯府上下也没几个见过林粥真容,大多都看不出毛病来,只不过今后在翊王府,你还需小心谨慎些。”李氏又道。 林清棠点头。 李氏又道:“还有一事,说起来我就气!我暗中派人寻找到了那人的老家,也愣是没找到人,你啊你!真是个傻丫头,犯得着为这样的男人,差点断送自己的一生吗?” 李氏虽没言明她口中的“那人”是谁,但是林清棠立刻就意会到了,脸色也是微微难堪。 她小声嘟囔一句:“女儿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留他性命。” 李氏恨得咬牙切齿,道:“如今再说这些都已经晚了!我会尽量把人找出来,昨日结果了他,免得夜长梦多。” “但你那边也需得提防林粥,毕竟她可是亲眼撞见过,你和那人行苟且之事,要想让人永远守住这个秘密,只有让她成为一具尸体!” 林清棠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眼下林粥不仅有太子的令牌护身,更有小雀这样的贴身丫鬟伺候,想要让她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已是难以办到。 虽然如今在王府之中却不惹眼,但总归是个隐患。 “为今之计,一是让她乖乖待在王府之中,久而久之,让太子和翊王淡忘了此人。” “二是寻她的不是,让她被太子和翊王厌弃,借他人之手除掉她,反倒可以博一个‘贤良淑德、治家有方’的好名声。” “母亲还有一计,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棠儿,你先依照母亲的话,好生在翊王身边伺候着。” 林清棠点了点头,又问起曾氏的病情来。 李氏抿了一口清茶,幽幽道:“亏得我没听信你的话,杀了她,否则,你凭什么来拿捏林粥?你放心吧,为了她娘亲的性命,林粥会听话的。等到你那边的事情尘埃落地,这母女二人,我一个都不会留!” 林清棠对此倒没有异议。 林粥自幼与曾氏相依为命,可以说曾氏便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没了这个念想,只怕林粥早就疯了。 但是,对于曾氏来说,何尝不是如此。 “母亲,你要担心,若是曾姨娘得知林粥的境况,只怕会寻死觅活,万一……” 当初她们让林粥与生母分离,就是为了让她们二人互相牵挂,为了对方的安危,甘愿付出一切。 曾氏也是以为,林粥当真跟着林清棠在侯府之中住着,所以自己吃尽苦头,便也忍耐下来,只求女儿能够平平安安。 但如果她知道,林粥实际上被林清棠当牛做马地使唤着,稍不如意非打即骂,更甚至不顾她的清白和尊严,让她冒名顶替自己去服侍男人,只怕曾氏不会善罢甘休。 她很可能会采用自尽的方式,来换取林粥的自由。 因此,李氏和林清棠操纵着林粥与曾氏见面的契机,不让她们有太多的情感交流,免得出现变故。 “你放心,母亲做事素来滴水不漏,我已经下药弄瞎了曾氏的眼睛,这样一来,她就更难了解林粥身上发生的事情了……就连昨日,她一身华服都没瞧出来。” 林清棠笑了。 如此一来,她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坐实自己怀上沈翊的孩子这件事! …… 林粥醒来,发现自己并不是处在幽暗阴森的祠堂之中,反倒是在自己的芍药居里。 屋内烧着炭火,十分温暖,香炉里也点上了安神香。 林粥坐起身来,透过钩花帐幔向外张望,见小雀正坐在烛火下做女红。 她自幼习武,弄不来这些细活,脸上逐渐露出焦躁之色。 “姨娘,你醒了?” 小雀放下手里的活计,连忙走上来。 “我、我这是……” “姨娘又受了风寒,前日在祠堂晕倒了去,后来王妃心虚,怕惹得王爷不悦,连夜请了府医给你诊治,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你昏睡了两日,身体应该并无大碍。” 怪不得她一醒来,就感觉屋里的陈设也比原先要好一些,连圆桌都换上了新的梨花木。 第014章 狐媚 可是林粥倒是没想到,自己会昏睡两日,醒来却感觉一身轻松,精神和身子都大好了。 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粥可不觉得林清棠对她会有什么不求回报的善意施舍。 所有的一切都是表现,都是她为了从自己身上榨取更多,而进行的权宜之计。 又过了一日,林清棠把林粥唤到正院。 “阿粥,这几日王爷都未曾回过王府,想来皆是留宿兵营之中。但今晚他已答应了我,要回府与我一同用膳,你且备着,夜里替我伺候王爷。” 正院的池塘边上,林清棠坐在石凳上,一边抖落手里的鱼饵给池中的锦鲤喂食,一边淡然开口。 林粥闻言,只感觉自己已经淡下去的满身吻痕,又蓦地刺痛了起来。 她低头应了一声“是”。 “另外,你担心着你生母的眼疾,我也已经派府医前去诊治了。但这个眼疾发病发得太过突然,府医束手无策。” 林粥立刻道:“我……我可以一试,让我给娘亲医治眼疾,求你……” 林清棠一边逗弄着池中的锦鲤,一边分外悠哉地笑了笑。 “我知道你有那个本事,可我偏不让你如愿以偿。” “当然,你以我的名义把王爷伺候得服服帖帖的,我便能继续创造你们母女二人见面的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 “而且这一次,你还有别的任务,我要你给王爷下药,让他对你着迷。” 林粥眉头一皱:“下药?” 且不说沈翊本人驰骋战场多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没有一点戒心和警觉,不可能活到今日。 单说他身边的那些个暗卫,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 莫非,林清棠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 “不错,你不是学过医术吗?我让你配制一副毒药,让他对你上瘾,夜夜宠幸。偏偏又能神志不清,把你当做是我。” “你只需要做到这一点,我便给你机会,让你替你的生母医治眼疾。” 林清棠说着,起身,将手里的鱼饵全部倒入水池之中,看着锦鲤争先进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下一刻,池中的锦鲤慢慢就不动了,一条连接着一条浮上水面。 林清棠淡淡朝阿雪吩咐:“没用了,就换掉。” 然后似是无意地瞥了林粥一眼。 这是在警告她,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那么,林粥的命运就如同这一池子死掉的锦鲤一样,对于她来说,换掉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林粥看着这有些骇人的场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是,长姐。” 看着林粥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林清棠略微安心。 有时候她也怀疑,林粥早已被她吃得死死的,不可能再有反抗之心。 但是上一次,当着沈翊的面拆穿她的谎言,还是让她怒火中烧。 她不愿承认自己来自教坊司,便是还不能完全放下身段,为自己所用。 但这也未必全是坏事,只要林粥还有顾忌之事,她就能继续拿捏林粥,享受着林粥生不如死带给她的快感。 “将锦鲤全部红烧了,暗中送去教坊司,给那些下贱的女人开开荤。”林清棠吩咐。 林粥咬牙,心里一阵恶心。 她听出了林清棠的弦外之音,只是愈加觉得这个女人内心阴毒又扭曲,她愈加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回芍药居的路上,林粥瞥见几个丫鬟在花园里聊天。 其中有几个是沈翊房里的大丫鬟,是原先跟着张贵妃的,后来赐给了沈翊。 大丫鬟烟儿冷笑道:“也不知道芍药居里那个狐媚子,是怎么勾了王爷的心,王爷竟是抬她为妾室,她不是原本只是王妃房里的一个粗使丫鬟吗?” 另一个大丫鬟梅儿接话道:“你不知,那日她在王爷房里伺候,就故意打翻水盆,企图引起王爷的注意,谁知王爷对于这种下三滥的狐媚之术,十分厌恶,甚至还发话,让王妃将她关押到了地下牢房。” 烟儿点头道:“这倒是王爷冷清的性子,只不过后来为何又被她给如了愿?” 梅儿压低了声音道:“据说那日太子到三道门等着王爷,那狐媚子从地牢里跑出来勾搭太子,被王爷当场拿下。为了避嫌,王爷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妾室。” 烟儿等几个丫鬟听得睁大眼睛:“真是如此,可真是个臭不要脸的,居然剑走偏锋!” 林粥放慢了脚步,听到这里,心里一阵焦灼,眼前又浮现出男人那张清俊的面容,以及他带给自己的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体验。 她加快了脚步,打算绕路回芍药居。 “你们一个个的,在这里乱嚼什么舌根子?就不怕王爷拔了你们的舌头拿去喂狗?” 陈铭的声音蓦然从花园的另一端响起,将花园里的一干丫鬟吓得面无人色。 而林粥也惊了一下,冷不防却跌进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怀抱之中。 “王、王爷……” 丫鬟们低低地惊呼了一句,连忙一字排开跪了下来。 林粥惊慌失措地抬起脸来,正对上男人幽深如潭水的眼眸:“阿粥?” 这衣着打扮,是那个卑微的贱婢。 他依稀记得的。 沈翊低头,看着怀里娇弱无骨的女子,她白肌如雪,面容清丽,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惊慌。 他不由有着淡淡的惊愕,她的样子怎么好像又跟记忆里那个满脸泪痕、可怜兮兮的贱婢不同了? “王爷……” 林粥下意识行跪拜礼,被沈翊一手拦住。 “免礼。”沈翊道。 林粥连忙深深低头。 林清棠最不喜她与沈翊接触,若是接触的机会过多,就算沈翊再是无心,也难免会发现两个人之间的不同来。 林粥压低声音道:“阿粥唐突了王爷,还望王爷见谅。” 说着,便又退后一步。 沈翊心里还装着兵营里的大事,对于后院这些妻啊妾啊,着实兴致不大。 但他看着女人俏生生地站在这里,却莫名感觉心口有些发痒。 第015章 探究 他一下子拽住了林粥的手腕,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林粥根本不敢抬头,但也能感觉到男人如火般灼热的视线,忍不住又回忆起之前的狂风暴雨,牙齿都打颤。 “你……” “王爷回来了!” 一声娇笑打断了沈翊的话,林清棠在众星捧月之下款步走了过来。 沈翊一怔,松开了林粥的手腕。 林清棠毕竟是他的王妃,他再是荒淫无度,也该给王妃脸面。 林清棠给了林粥一个眼神,林粥便屈膝行礼,逃也似的退了下去。 背后,是无数道充满探究与嫉妒的目光,好似要将她的脊梁骨戳穿。 沈翊收回视线,并没有看向林清棠:“王妃,接下来这半个月本王都会留在皇城,但这之后,就会再去一趟南岭。” 半个月都会在皇城? 听到他这么说,不光是林清棠有些惊讶,就是下头跪着的丫鬟们心思也活络起来。 翊王常年驻外,每次回到皇城也都是来去匆匆,从未在此居住超过三日。 烟儿和梅儿怎么说,也是张贵妃送来贴身伺候翊王的丫鬟。 通俗点说,如果她们得到机会,现在早就是通房丫头,和那个勾人的狐媚子平起平坐了。 沈翊终于把目光看向了林清棠,意味深长道:“这段时间,便是要辛苦王妃了。” 林清棠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前些日子,宫里派人来问了几回,夫妻二人之间欢好的情况。 怕是宫里那位张贵妃急着抱上孙子。 见此,几个丫鬟低着脑袋,脸色讪讪的。 毕竟王妃善妒又强势,自从王妃进门,她们几个沈翊的贴身丫鬟也都靠边站了。 等沈翊与林清棠二人走远,烟儿忍不住抱怨起来。 不过,幸好翊王并没有追究方才她们在背后嚼舌根子的话。 梅儿叹息一声:“如今王爷身边有了王妃,再不济还有那个会勾人的侍妾,咱们连在王爷跟前伺候的机会都没有,这王府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待不下去了。” 烟儿眼神飘忽:“我看这王妃……总感觉她的体态有哪里怪怪的,走路的姿势也不太对劲……该不会是……” 梅儿连忙打住她的话头,警告道:“别瞎说,这才过没一个月,就算真有了,哪里能够看得出来?” 烟儿想想也是。 林粥在前头走着,心里未免有些忐忑。 心里琢磨着林清棠接下来的打算,沈翊和林清棠夫妻二人难得相聚,她必须避一避。 可未曾料到,沈翊竟是移步跟了过来。 “府邸西侧可还有空余的厢房?”沈翊问。 “有的,”林清棠回答,“王爷有何安排?” “小蕊的忌日到了,母妃想到王府小住几日。” 沈翊说这话时,脸色有些沉痛。 沈蕊是他的亲妹妹,八岁那年在宫中玩耍,不慎掉入莲花池中溺毙。 张贵妃痛心疾首,每年到了这个时节,都要到万国寺小住几日,为沈蕊抄写佛经。 往年沈翊都不在皇城,今年也是张贵妃第一回提出要到翊王府上小住。 “原来如此,我一定会将那边的院子收拾妥当!”林清棠道。 这时,两人路过了芍药居,瞧见林粥正匆匆推开院落的门。 沈翊淡淡开口:“且慢。” 林粥动作一僵,连忙低头垂手,站立在一侧。 “阿粥。”沈翊突然又念了一声她的小名。 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和一丝探究。 林粥连忙走过来,屈膝道:“奴婢在。” “前些日子本王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 闻言,林粥全身颤抖了一下。 沈翊继续道:“本王也已经派人,为你亡故的父母亲重新修缮了坟地,你既已是本王的人,本王总为你尽一份心意。” 都是谎言。 但如今看来,侯府已经为她安了新的身份,如今已是侯府板上钉钉的家生奴婢了。 “但有一事本王仍有困惑,你与太子,究竟是如何相识?” 沈翊看了一眼林粥别在腰间的令牌,微微蹙眉。 根据陈铭的调查,乐安侯府的奴婢极少出府,行迹皆可以查询。 这个婢女到底是什么时候和太子相识,以至于太子流露出了想要纳她为妾的想法? 从小到大,沈翊和沈云松的关系微妙,其实并不像外头传的那般兄友弟恭,也不似那些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口里所描述的那样水火不容。 但总归是在明争暗斗着的。 对于女人也一样。 太子看上的女人,沈翊就算心里不爱,也想把她留下。 而且还有个重要的原因。 这个婢女跟他的王妃容貌太过相似,太子打她的主意,莫不是在打他王妃的主意。 这挑衅的意味,沈翊自觉一眼就轻易看穿。 他非但要留下这个女人,更要和她恩爱有加。 林粥听到他正面问起自己和太子的相识过往,顿时心跳如鼓。 乐安侯府不愿意让人知道她曾经在外行医游历之事,沈云松亦交代过她,他堂堂一国太子,若是落难之事对外公开,恐怕于他有诸多妨害。 因此,林粥倘若说实话,只会招致林清棠的怨恨,太子那边也不会承认,到头来,自己倒成了满嘴胡话的那一个。 她只能瞒着。 她掩掉眼底里的惊惶与失落,柔声回话道:“太子身份尊贵,奴婢不敢自认为与太子相识,但奴婢这些年跟在夫人、王妃身边,见过不少世面,兴许是在那个场合和太子有过一面之缘罢了。” 这话说了,也等同于没说。 沈翊注意到林粥说话时,眼睛不时瞥向林清棠,似乎在征询她的意思,心里也有了底。 沈翊略一思索,道:“阿粥,你同本王去西侧收拾厢房。” 林粥愣了一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林清棠微微挑眉:“阿粥,王爷让你同他去西厢房,你愣着做什么?” 林粥连忙点头称是。 这些事情都是王妃的分内职责,林粥倒是没想到翊王会让她去。 而且林清棠都已经跟到这里来了,本来就是与他一起去西厢房的。 现在沈翊却在半路撇下林清棠,一会儿不知道她又该如何作妖。 林粥虽是应下,但是脚步仍旧不敢动。 第016章 玉佩 沈翊转头,淡淡道:“本王瞧着,王妃今日走路不似往日那般利索,想来是身子不适,这些杂事交由其他下人即可,王妃莫要劳累。” 林清棠闻言,脸色一喜。 她倒是没想到,在外凶名赫赫、雷厉风行的战神王爷,对内竟是如此温柔体贴。 一时间,脸上就流露出了小女儿家羞怯的姿态,笑着同沈翊告辞。 林清棠的确身子不适,她巴不得在床榻之上卧着。 也好过走动过多,病态百出,又被沈翊瞧出什么端倪来。 幸好在这个时候,沈翊提出让下人代劳。 说白了,沈翊还是看重她这个王妃,不过是把林粥当做一个贱婢,林清棠这么一想,心里的负担略减。 而林粥确实感觉心口莫名沉甸甸起来。 她有种预感,沈翊好像在试探她。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了西厢房。 沈翊当先走了进去。 闻讯赶来的王管事也跟着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王管事就带着几个人匆匆忙忙退了出去,按照沈翊的要求重新置办物件。 “阿粥,进来。”沈翊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林粥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她看着静谧的卧室,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卧室的门一开,林粥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沈翊拦腰抱起,进了卧室。 “砰”的一声,门在身后关起。 林粥被扔进了床榻之上,男人灼热的身体便压了上来。 林粥心脏狂跳,感受着男人粗暴的索取,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力。 片刻之后,男人带着喘息的声音自她的上方传来:“阿粥,你是太子安插在本王身边的眼线么?” 林粥愣住,宛若当头被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 眼线? 翊王把她当做太子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这是在判定她的死刑? 她心里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视人命如草芥。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不说杀一人,就算屠一城,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沈翊撑在她的上方,声音暗哑低沉,充满磁性,但此刻落在林粥的耳里却不带一丝情绪。 “你和王妃长得这样相似,是故意来魅惑本王的吗?本王捡到的这枚玉佩,也是你故意留下的吗?” 林粥慌忙摇头。 沈翊对她的疑心原来这样严重,她之前还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攀附上了沈翊这棵高枝,终于能够在林清棠的手底下寻出一条生路。 可这哪里是生路! 她懂了,这一切或许只是沈翊的趣味罢了。 沈翊像是一只狡猾的猫咪,将抓到的猎物肆意玩弄,等他满意了,再肆意杀戮。 他根本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而林粥是死是活,全凭他一句高兴。 林粥闭了闭眼,开口时,声音清冷而绝望:“我不是太子的人,我是你的人。” “本王的人?” 沈翊轻笑一声。 “那枚玉佩,不是奴婢的。” 她咬牙,一狠心否定了那枚娘亲给她的玉佩。 毕竟承认了玉佩,也就等同于承认新婚之日与他圆房之人不是林清棠。 这可是欺君之罪! “奴婢命如草芥,命在谁的手里就是谁的人。王爷若是觉得太子送的令牌碍眼,奴婢取走便是,有王爷庇护,原本也用不上这令牌;若王爷真想奴婢死,这令牌也救不了奴婢的性命。” 说完,林粥伸手,咬牙扯下那枚令牌。 沈翊看着这枚令牌,心里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难道她真的不是太子安插的眼线,不说这伎俩太过拙劣,让人一眼看穿,就说她这人尽可欺的模样…… 身娇体软,温香满怀,沈云松只怕是真的舍不得她,才专程冒险来一趟翊王府,目的就是要找回她。 沈翊目光沉沉看着林粥,再次吻了上去。 …… 林粥回到芍药居,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林清棠正斜靠在房间里的贵妃榻上等着她,脸色不善。 正要发难,又见黄嬷嬷进来传话:“王爷唤王妃共用晚膳。” 林清棠压住怒火,起身,问了一句:“方才你与王爷在西厢房里都干了什么?” 林粥见她发怒,下意识跪下来,低声道:“奴婢……” 恰在此时,外头又有翊王派来的人:“王爷传姨娘也一道去。” 林粥未出口的话语卡在嗓子眼里,战战兢兢地看着林清棠。 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分明不过是林清棠的一个替身,一个贱婢。 可是如今却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眼看在沈翊心里的位置越发重了,林清棠心中又该作何感想。 更何况半柱香之前,两个人还在客房的卧室里缠绵悱恻。 “奴婢身子骨不适,不去正院了。扫了王爷的兴,还望王妃代奴婢向王爷赔罪。” 林粥想了想,回绝道。 林清棠瞪了她一眼,冷声道:“你倒是识趣,既然知道扫了王爷的兴,罚你抄写佛经,不为过吧?今儿起,你便开始抄写佛经,每日十篇,直到我喊停。” “是,王妃。” “还有,不许用你自己的字体,要仿写我的字迹。” 林清棠说完这句话,又让阿雪到正院去,将她的笔迹拿来给林粥模仿。 林粥点头:“是,王妃。” 林茜其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待到林清棠等人离开了房间,便拿出了纸和笔来。 小雀看了林粥一眼。 林粥除了自己的身子实在吃不消,凡事都亲力亲为,从不敢麻烦她这个婢女。 小雀开口道。 “姨娘,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为何姨娘不让我对王爷说出实话,那日随着王爷回门宴的,分明就不是王妃,而是姨娘你。”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一直柔柔弱弱,跪在王妃脚底讨生活,何时才有个出头之日?” 林粥抬头,报以歉意一笑:“我有我的难处。小雀,如果你实在为难,你也可向王爷如实交代,我不怪你。” 话虽这么说,林粥心里其实也知道,林清棠敢做出那样的举动,想必是支持有能力压住这件事的。 第017章 留宿 纵然小雀去沈翊面前提上一嘴,也未必能够引起沈翊的重视。 更何况,她现在心底里也清楚,小雀在她身边最真实的目的,便是为了试探太子的事情,旁的细枝末节,沈翊他并未太在意。 二人正说着话,黄嬷嬷神色非常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姨娘,借一步说话。” 黄嬷嬷给林粥带来了一小包研磨成粉末的毒药。 “这药便是大婚当夜,点在婚房里的普通迷药。” “另外,王妃交代过的那些事情,还望姨娘上点心。” 说完,她便匆匆离去。 林粥在芍药居里用过清淡的晚膳,便继续抄写佛经。 不多时,夜已深沉,她估算着时间,沈翊和林清棠该安寝了,她便匆匆沐浴更衣。 但是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身边有了小雀在,若是不能寻到一个合适的由头,暴露了自己代替林清棠与沈翊圆房之事,只怕是要惹出大麻烦。 毕竟回门之事,尚且可以用维护皇室和林家的脸面一词,对小雀搪塞。 小雀不傻,心里也在琢磨着,沈翊是不是一早就看出猫腻,端着不说。 如此一来,她也没理由巴巴地再跟王爷禀告这样的事情。 但这一次可是切实与王妃相关的事情。 林粥正紧张地想着说辞。 此时,芍药居之外出现了一行丫鬟和婆子。 小雀正就着昏暗的烛光做女红,透过窗子瞧见来人,愣了一下,认出其中几个竟是从前翊王屋里的大丫鬟。 “姨娘可歇下了?” 烟儿清了清嗓子,提着灯笼在外头喊。 “何事?” 小雀扶着林粥迎了出来。 “王爷有令,今夜留宿芍药居,还请姨娘准备准备。” 沈翊在正院里林清棠用过晚膳,两人之间的气氛正要升温,沈翊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娇软无骨的侍妾来。 看着自己的王妃,那张涂了浓厚脂粉的脸庞,倒是兴致全无。 又觉得她虽是有那个意思,但是全身上下都在抗拒。 沈翊不免有些不悦,转身便打算往芍药居来。 “留宿……芍药居?” 林粥心脏又是一跳。 翊王这是莫非是看破自己代替林清棠之事,所以这次越过林清棠,转而直接宠幸自己了吗? 小雀倒是十分欢喜,忙不迭带着丫鬟婆子进屋布置。 梅儿又道:“今儿傍晚,王爷得知姨娘身体不适,特意让叫了府医来为姨娘瞧瞧,姨娘且随我来……” 林粥心里又忐忑起来,但也不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跟梅儿进了另一间房。 府医很快便跟着进来,隔着纱幔给林粥把了脉。 梅儿问道:“大夫,姨娘如何了?” 大夫似乎正在凝神思考,过了好一会才传来声音:“姨娘无大碍,只不过是累着了些,开点安神汤药、多加歇息便能好。” 说完,便有些疑惑地看了看纱幔里那道人影。 大夫离开之后,烟儿和梅儿过来伺候。 林粥只得装作若无其事,重新沐浴更衣。 二人看着林粥身上的痕迹,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眼神。 方才在席间,沈翊就对林清棠说了,自己在西厢房宠幸了林粥的事情,按照规矩,初次侍寝当有赏赐。 这也等于是向整个人翊王府确认了她的身份。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沈翊来了。 男人也换了一套衣衫,一身月牙色的锦衣,看上去竟给他冷清的脸庞平添上几分温润。 腰间依旧别着林粥遗落的那枚玉佩。 林粥心头微动。 堂堂一个战神王爷,他的配饰分明那么多,为何偏偏是这一个? 沈翊走上前来,一把揽住林粥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单手抱起,径直入了屋中。 屋内乌泱泱的一群人,林粥羞怯地将脸埋进男人宽厚的胸膛之中。 “阿粥,抬起脸来。” 摇曳的烛光下,男人低沉着嗓音开口。 “是,王爷。” 林粥抬头,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向男人。 “怎生的一副勾人的狐媚样子。”男人轻笑,语气柔和。 林粥听着却觉得膈应。 在男人眼中,她不过是个美丽的玩物罢了。 万般皆是命,林粥知道自哀自怨无用,打起精神来,莞尔一笑:“王爷喜欢就好。” 笑容灿烂,虽是没有什么感情,但还是晃得沈翊一怔。 光线黯淡,却更是衬得怀里的女人肤若凝脂,一张妩媚的脸庞有着让人心惊的美丽。 恰在此时,烟儿在一旁收拾林粥方才沐浴的衣衫,冷不防将一包粉末给抖落出来。 王爷和侍妾正在温存,烟儿自然不是个不懂眼色的。 当下将东西捡起,藏进袖口之中,便退了出去。 林粥斜眼正看到这一幕,整个人的身子蓦然一僵。 大事不妙! 为了掩饰她的失态,林粥挣扎起身,道:“王爷,今日下午,你弄疼了我,如今这腰上还有掐痕……” “很疼吗?” 沈翊轻笑一声,伸手过来替她揉腰。 林粥脸颊微红,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只感觉男人的手掌触感温热,动作轻柔,看着自己的目光,也好似倾注了无限的柔情。 但她心里清楚,男人在得到女人之前,总是有足够的耐心和专注,不惜花言巧语,甜蜜哄诱,直到他腻了,便弃之如敝屣。 她的娘亲便是被如此对待的。 她心动,却不敢继续心动。 “不疼。”林粥缓缓道。 “本王轻点。” 没等林粥回过神来,沈翊将林粥抱起,抱至床榻之上。 沈翊环顾四周,看着床榻上新铺的被褥和新换的枕头,突然开口询问:“在侯府的时候,日子过得好吗?” 林粥愣了一下,眼神闪烁:“还好。” 男人只是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在她的额上,并未像前几次那般,有着进一步迫不及待的动作。 “本王在侯府里安插的眼线,竟不知侯府有你这号人。” “我、我是王妃房间里的……丫鬟,平常不轻易外出,所以……” 林粥有些紧张。 沈翊视线落在她的脸上,淡漠勾起唇角:“有事别瞒着本王。” “不敢。” “你最好不敢。” 男人举止温柔,语气却冷硬,这巨大的反差,让林粥心里更加不安。 第018章 教导 他还在怀疑自己。 都说伴君如伴虎,伴在战神王爷这样的皇天贵胄一旁,又何尝不是如此? 稍有不慎,必定万劫不复。 “王爷身份高贵,阿粥不过如蝼蚁一般,如今能够成为王爷的侍妾,已经是这辈子做梦都不敢肖想的了,怎敢有欺瞒王爷的心思。” 林粥小心翼翼地说。 “蝼蚁?你如今已经是本王身边的人,不必妄自菲薄,倘若有人敢欺负你,就算那个人是王妃,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 这句话一说出口,连沈翊自己都愣了一下。 不过是个侍妾而已,何至于此? 但他看着怀里的可人儿,却是发自肺腑想要保护她。 沈翊抱着林粥,就那么依靠着她,缓缓闭上眼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林粥感觉到男人平稳的心跳和呼吸,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微缓解,她扶着男人在床上平躺下来,给他盖上薄被。 “本王乏了,阿粥,你陪本王躺着就好。” 沈翊拉住了她的衣袖。 林粥侧躺下来,沈翊便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夜风吹起,将屋内的烛火吹灭。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沈翊一大清早便匆匆离开王府,驾着马儿去了兵营。 待他离开之后,阿雪便来到了芍药居,见林粥方才起身洗漱,脸露不悦之色。 “姨娘,你可别忘记了,先前王爷吩咐过,让王妃教导你礼仪,王妃把这差事交给了我。” “如今我见你病已大好,都已经能给王爷侍寝了,就不必继续偷懒耍滑,也当开始我们的进度了吧?” 林粥起身,冷冷的眼神扫过阿雪。 小雀见林粥的眼神突然变了,心里突然有了底气,向前一步。 “偷懒耍滑?阿雪,你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如今越发不知轻重,竟敢跟姨娘这样说话!” “林粥,你和我一样都是卑贱出身,如果是一朝得到王爷的宠幸,便在这里跟我摆什么架子?” 阿雪不敢跟小雀硬干,倒是敢把气撒在林粥身上。 她已经如此对待林粥习惯了,让她对林粥恭敬,还真做不来。 “呵,阿雪,还当我是那个任你欺凌的贱婢呢。” 林粥声音突然一冷,忽地直接拿起桌上的茶杯,将一杯冷茶直接泼在了阿雪脸上。 阿雪始料未及,被淋了一头一脸,整个人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林粥。 “你、你这个贱婢……” 她下意识就想破口大骂,然而没等她说完这句话,脸上忽地结结实实挨了一个巴掌。 “阿雪,你难道忘了王爷的话吗?他不想见到姨娘身上带伤!” 小雀提醒。 阿雪捂着自己的脸颊,怒火中烧,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依我看,阿雪姑娘不见得就懂得王府的规矩,不如请王妃另请高明。” 小雀又火上浇油。 “不必了,我亲自来教导你!” 话音一落,林清棠阴着一张脸,大踏步走了进来。 身后的黄嬷嬷手里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以防万一,阿粥,你还是将这汤药喝下去吧。” “另外,我命你三日之内便研制出我说的那种毒药,否则,你娘亲的眼睛,恐怕要瞎一辈子。” 林清棠在椅子上坐下,单手托腮看向林粥,脸上似笑非笑。 林粥深吸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淡声道:“是,王妃。” 一整个早上,林粥都在正院里学习规矩。 到了下午,便被林清棠送出府外,去了长安街上一家药铺子里。 这家药铺是林清堂出嫁时的陪嫁,掌柜直接带着她来到后院。 “记住,三日之内。” “倘若你敢耍什么花招,你娘亲必死无疑。” 入夜,林粥又被接回了翊王府。 林清棠算好时间,让这一切堪堪赶在了沈翊回府之前。 “阿粥,你我如今犹如姐妹一般,当共同尽心侍奉王爷,这是我赏赐给你的玛瑙簪子和玛瑙手镯,你可喜欢?” 正院里,林清棠脸上笑意满满,将一个檀香木匣子递过来。 “府邸里新到了些东西,我瞧着有几匹牡丹绣花的绸缎,样式和料子都极好,明儿便让绣房给你赶制新衣。” 林清棠这话刚落音,阿雪便笑着插嘴打趣。 “王妃真是疼爱姨娘,竟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给了姨娘,真真大度!” “这有什么,阿粥毕竟是我的陪嫁丫鬟,我疼她是应该的。” “阿粥,你那里可还有什么缺的漏的?一并告诉姐姐,我替你作主。” 林粥坐在一边,脸上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来,心里却一片冷然。 “多谢王妃姐姐。” 沈翊抬腿迈进屋中,正瞧见这一幕,脸色并无变化。 屋内众人屈膝施礼之后,林清棠起身为他脱去外衣:“今日命人抓了不少河蟹,都极新鲜,王爷尝尝。” 沈翊的目光扫过满桌菜肴,略一沉吟,便在桌边坐下。 “一起吃。” 林清棠坐下之后,又假意拉上林粥。 “妹妹近日伺候王爷辛苦,一同上桌用餐吧。” 沈翊身在曹营心在汉,吃着东西,却味同嚼蜡。 果然,不一会儿外头就有人来传信,他便又匆匆披上外套,头也不回就走了。 林清棠送他至二道门口,正想向他身边的侍卫打听一下,近期兵营究竟所为何事,为何翊王竟是连吃顿饭都不曾安宁。 忽又感觉一阵腹痛难忍。 她只能回了房。 正院之中,便只剩下林粥一人用膳。 她自是待不下去。 正起身要走,阿雪拦住了她的脚步。 “用膳的礼仪,王妃教导过的,姨娘还不懂吗?” “怎么了?” “方才王妃吩咐过,如今你就权当我是王妃,看你如何行事?” 林粥眉头一皱,倒是没想到阿雪会用这招。 她只得坐下来。 刚刚夹起一颗鱼丸,忽地手腕被人重重用戒尺拍了一下。 一时之间,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她的手握不稳,鱼丸滑落到地上。 “捡起来吃了!” 阿雪淡淡地看着她,幸灾乐祸地说。 第019章 处死 戒尺打得虽疼,却不容易留下伤痕。 而吃下掉落地上的东西,更是了无痕迹,绝不会让王爷抓住把柄。 更让她感到窃喜的是,小雀不在,满屋里都是王妃的人。 一个姨娘如今想在她手里翻出天来,不可能! 林粥眉头皱了起来。 “怎的,你不是嫌我不懂王府的规矩,不配教导你礼仪吗?可到头来,你还是没能逃过我这一关!” “现在我便要你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吃,倘若你不照做,得罪的可不是我这个贱婢,而是王妃!” 林粥淡淡挑眉。 “可我不信王妃会让我这么做。” 阿雪笑了:“王妃会不会让你这么做,你心里没底吗?从前你在侯府的时候,什么下贱的事情没干过?如今倒好,真是个忘本的东西!” 一想起今日在芍药居里挨的嘴巴,阿雪心中燃烧起报复后的快意。 她一脚踩在那颗鱼丸上。 抬眼,冷笑看着林粥:“这么做,熟悉吗?” 林粥看这情形,心里一痛。 往日不堪回首的记忆涌上心头。 她的眼神却变得越发冰冷。 小雀说得没错。 ——你一直柔柔弱弱,跪在王妃脚底讨生活,何时才有个出头之日? 再如此下去,无法自保,同样无法保住娘亲。 她不能再如此这般懦弱下去。 “怎么了?不愿自己动手?” 阿雪直接上来,捡起鱼丸,就往林粥嘴里塞。 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架住她的胳膊,阿雪掐住了她的下巴,林粥被撬开了嘴。 她心里有些慌乱,没有武力和权力傍身,在这深宅大院里还是无法自保。 心里一片凄苦。 她想要一条活路,可活路究竟在何方? 下一刻,鱼丸并未被塞入她的口里。 只听见阿雪一声惨叫,手被烫伤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咚”的一声,一只飞镖扎入了阿雪身后的柱子,带着血迹丝丝,迎风飘扬。 林粥睁开眼睛。 阿雪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孔映入她的眼帘。 不远处,是沈翊。 他站在门口处,一身清冷气质在此时变得凛冽如刀,让人望而生畏。 屋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万万没想到翊王会去而复返。 阿雪疼到抽搐,可心里的惧意却更甚。 她跪下来连连磕头:“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仅欺凌林粥,还把从前在侯府之中,欺凌林粥的丑恶面目给展露了出来。 连带着林清棠一道在翊王面前下了面子! 可她心里不甘。 翊王突然回来干什么?为何偏偏撞见这一幕? 还有林粥,以她的角度,分明可以从窗子看到翊王的身影,她竟是故意说出挑衅之话,给自己落井下石? “王爷……” 林粥眼泪流了下来。 沈翊移过视线,看向了阿雪:“给你三句话,交代清楚。” “王爷!王妃命我教导姨娘礼仪,方才姨娘在用餐礼仪上出现错误,我不过是想责罚她,让她……” “够了,可以了。”沈翊淡淡打断她的话。 阿雪额角沁出冷汗,手心一片冰凉:“王爷恕罪、我……” 没等她说完话,陈铭已经走过来,他一伸手,扼住了阿雪的咽喉。 阿雪只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震,突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就这样被他拎了出去。 沈翊看向林粥,问道:“小雀呢?” “她、她留在芍药居里,没跟过来……”林粥低头道。 “从今往后,小雀不得离开你半步。” “是,王爷。” “回去吧。” 沈翊摆了摆手。 林粥连忙应了一声,低着头逃也似的离开正院。 夜晚路难行,沈翊还吩咐身边的侍卫为林粥掌灯,直到她平安抵达芍药居。 “姨娘,奴婢该死,奴婢应该寸步不离,守着你的……” 小雀急匆匆赶过来。 林粥冲她安抚一笑:“我无事。” “姨娘,刚才正院里出了什么事?阿雪怎么被拖出去了?看那架势,十有八九是要被……” 小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粥一惊,心脏顿时砰砰直跳。 刚才那枚飞镖,可是直接刺穿了阿雪的掌心,扎在了柱子上! 林粥一想起沈翊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就感觉一阵胆寒。 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战神王爷,手法真好,若不是他还想问话,只怕那一下就直奔阿雪的咽喉。 “姨娘,难道说,阿雪被处以极刑,是因为你?” 小雀见林粥的脸色不是平常,连忙问。 “大抵是如此。” 林粥心情复杂。 她十四岁回侯府,被阿雪欺负两年有余,无数次幻想自己能亲手杀死阿雪。 可从未得到过一次报复机会。 没想到今日,沈翊竟为她除掉了仇人…… 可自古以来,福祸相依,阿雪的死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正院之中。 林清棠从丫鬟口中得知,阿雪已被拖出去乱棍打死,惊得整个人从床榻上坐起。 顾不得腹部剧痛,她艰难起身,在黄嬷嬷的搀扶之下,快步走向客厅。 “王爷息怒……” 林清棠扑通一声跪下来,表情哀切。 “我不知道阿雪这奴婢背着我竟做出这种事情!” “阿粥虽是我的陪嫁丫鬟,但我与她自幼一起长大,情同姐妹,怎可能做出这种欺凌弱小之事!还望王爷明察!” 沈翊冷冷掀了掀眼皮。 “王妃请起。不过是个贱婢罢了,贱婢不懂事,王妃须多教导才是。” 林清棠听这话的意思,是顺利将锅全甩在阿雪身上,遂放下心来,起身点头。 “王爷所言极是,是我有失管理,今后一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免得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抬眼看去,沈翊似乎是遗漏了一把佩剑,这才匆匆折返回来。 如今佩剑已经寻到,他理了理衣襟,准备再度出发。 林清棠强忍着身上不适之痛,双膝跪地,为他擦去靴子上的泥污,道:“多谢王爷体恤。” 这话倒让沈翊心中一沉,颇有几分愧疚。 他连日留宿兵营,好容易回一趟府邸,却不曾到王妃房中表露关心,转而三番两次宠幸那个妾室。 甚至为了那个妾室,还杀了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 不仅如此,王妃未曾怪罪一句,而处处维护自己。 沈翊心底柔软下来。 第020章 奴隶 “王妃请起,是本王不够体恤王妃。等今日处理完这件要务,本王亲自来向你谢罪。” 说完,他转身便走。 林清棠站在大红灯笼之下,心里涌上莫名的悸动。 他竟说要给自己“谢罪”? 他可是堂堂当今三皇子! 黄嬷嬷道:“王妃,奴婢已向下人打听了方才事情经过,是阿雪要教导林粥礼仪,林粥不愿照做,因此阿雪出言不逊,正巧被王爷撞见,这才……” “奴婢心想,王爷杀了阿雪,不过是一时着了那狐媚子的道,等他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自己错了,如此一来,他便对王妃心存愧疚。” 林清棠冷笑:“跟她生母一个样,天生犟骨头,不服软,如果非把她打到服软不可!” 但不能明着来。 阿雪不能白死,她一定要利用这件事好好做文章。 …… 沈翊事多,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府。 次日清晨,又起了个大早,直至午后才再度回来。 他进了林清棠的房间,将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之上。 林清棠知道对方的用意,心里很是紧张。 上一次拒绝了沈翊之后,沈翊虽然没有明着赌气,但还是接连宠幸了林粥几次。 林清棠这一次虽然想拒绝,但也不敢。 可她身子骨受不住。 借口沐浴更衣,她连忙让黄嬷嬷在屋里点上熏香。 这一次的熏香,和大婚当夜,林清棠在婚房里点上的熏香一样,具有一些迷惑人心的功效。 也正是那样,才能干扰沈翊的判断。 此时,沈翊侧卧在床榻之上。 林粥已经换上林清棠那一身华美精致的寝衣走了进来。 沈翊的眼神有几分迷离。 两人正要温存。 忽听见外头再度传来急报。 隔着一扇门,沈翊听了听陈铭的汇报,眼睛忽地危险眯起。 “王妃,速速更衣,本王这就带你去个地方!” 林粥一愣,顿时心跳如鼓。 没等她反应过来,沈翊已然将烟儿和梅儿唤了进来。 二人瞧见竟是姨娘在王妃的房间之中,心里困惑,但也不敢多问,只是低头给林粥换上了衣裳。 沈翊显然心思已经不在这里。 他见林粥已经打扮完毕,就匆匆带着她上了马车,一路扬长而去。 林粥转头一看,沈翊竟是打扮成一副普通人家公子哥的模样。 身上的衣着打扮颇为朴素,若不是化了个妆,刻意将他眉眼上的英气淡化,他一身的贵气依旧难以掩饰。 林粥身上的衣着也朴素,像是普通人家里的小娘子。 她心里琢磨着,翊王这是想带他去哪里? “王妃,一会儿你不要说话,不要行动,万事听我指挥。” 马车停下,沈翊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交代了一句。 他匆匆瞥了林粥一眼,见她浑身上下都朴素淡寡,脖颈和手腕也不像平时那样珠光宝气,心中倒是满意。 他牵着林粥的手下了马车,将他带进了一家酒馆。 酒馆一层十分热闹,南来北往的商客在此歇脚落座,豪情万丈地喝着酒,欢声笑语不断。 两人短暂停留,便转身走向了二层。 走廊尽头有个雅间,门口站着两名侍卫,制止了他们二人前进的脚步。 “公子、小姐,可有我们主子的邀帖?” 话音刚落,林粥就清晰地看到那是为了喉咙处突然多了一个血窟窿。 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翊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语气淡淡地:“不该看的,别看。” 说完,他一揽林粥的腰肢,推开门,将人带了进去。 身后,两名侍卫软倒在地上,但迅速被人替换下去。 包厢之中光线昏暗,但可以察觉到这里的空间还不小。 林粥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恐怖的画面之中。 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被带到了角落的一个座位上。 沈翊伸出手,将人揽进怀中,贴着耳朵道:“怕了吗?王妃。” “怕。” 林粥想了想,老实回答。 沈翊虽说搂着她,可林粥能够感受到,他一直高度戒备,在观察四周的环境。 她的一颗心倒是松懈下来。 虽然在临出门前,她特意往脸上扑了重重的脂粉,为的是让自己看上去更像林清棠。 但男人似乎漠不关心。 这样倒是更好。 “别怕,本王在。” 沈翊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的心中一阵悸动。 林粥屏息凝神,将方才那画面抛诸脑后,克制住心头纷乱嘈杂的情绪,也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你不是王妃。” 沈翊突然出声。 林粥如遭雷击,身子一僵,脊背一片冰凉。 他……发现了吗? “我也不是王爷。我们如果是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起到这黑市里购买奴隶。听明白了,就点头。”沈翊道。 林粥只感觉自己一瞬从地狱又回到人间。 她大气都不敢喘。 原来沈翊是这个意思。 沈翊的指尖轻轻抚摸上她的耳垂,在她的耳珠上反复摩挲。 “今日怎么未戴耳坠?” “来不及。” “不戴也好。等回去王府,本王送你一对东珠耳坠,可好?” “多谢王爷。” 林粥心里倒没半点喜悦。 就算他送给自己再多的金山银山,那也是送给王妃的,与她并无半点关系。 反倒可能给自己招来嫉妒。 更何况他现在说这话,不过是无心之举,故做和她亲昵的样子,以达到掩人耳目的效果。 不一会儿,台上捡起了一盏一盏灯笼,桌案上也燃起了明明灭灭的烛火,将整个台面照得灯火通明。 黑市上的奴隶贩卖活动已经开始。 一声锣鼓敲响,身材矮胖的拍卖官走了上来。 台上,一个又一个被捆绑了手脚的奴隶,被用一条铁锁牵着走了出来。 林粥好奇地抬眼张望。 这些奴隶与平常人市里交易的奴隶外表看着并未有什么区别。 一批上去,快点被人买光,又一批上来。 有男有女,也有小孩。 很快,又有一批年轻的女奴被带了上来。 第021章 男奴 这一次,身边的沈翊终于有了行动。 他买下了其中两个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女奴。 “给你的。” “……给我?” 林粥原本心里还有点奇怪。 但转念一想,翊王莫非是因为杀了王妃的阿雪心怀愧疚,所以想买两个女奴补偿给她? 可他堂堂一个王爷,挑选丫鬟这种事情怎需要他亲自来做。 更无需他扮做这副模样,亲自前来一趟。 而且这地方看着也见不得光,向来并不是官方所认可的人市。 沈翊到这地方,定然别有目的。 “多谢王爷。”林粥低声道。 “王妃,你再挑选一人,送给阿粥。”沈翊道。 林粥打了个激灵。 “送给阿粥?” “嗯。” 沈翊语气淡淡,听不出其他情绪。 林粥强打起精神来,看向台上。 此时,铁链的那一头,又牵出来一列男奴,个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瞳孔碧绿,颇有异域风情。 拍卖官在台上说:“这是今日最后一场,各位客官切莫错过。” 在场所有客人似乎对这异域风情的男奴并不感兴趣。 林粥睁大眼睛,在其中挑选了一个个头最为雄壮的男奴,留了下来。 “王爷,阿粥毕竟是女眷,一个男奴留在他身边多有不便,所以还是将他留在二道门外使唤吧。” 林粥想了想,道。 沈翊点头。 就在此时,门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想来,门口侍卫出事,被人发现了。 沈翊趁乱带着林粥离开了包厢。 两人没有下楼,反而往阁楼走去。 在阁楼之中,林粥见到了沈翊买下的两个女奴和一个男奴。 沈翊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那两个女奴,忽然对林粥吩咐道:“王妃,这两名女子本王要了,今日回去你便为她们安排住所。” 林粥愣了一下,突然感觉心口一紧。 她抬眼看着眼前男人的侧脸,只见男人定定地注视着其中一名女奴,眼神专注。 女奴在他的注视之下,眸中满是惊恐和厌恶之色。 “是,王爷。” 林粥只能先应承下来。 “王妃在吃醋?” 男人突然移过视线,转头看向她。 “我没有。” 林粥慌忙回答。 沈翊看着眼前女子,她脸上的脂粉格外厚重,盖住了原本清丽的容颜,看上去有些用力过猛的痕迹。 分明心中不悦,脸上却强装笑意,是个不善伪装之人。 沈翊冷笑:“王妃,可是还在为本王抬阿粥为侍妾的事情,与本王怄气?” 林粥睁大了眼睛:“王爷何出此言?” “无事,只是本人看着你,总想起阿粥。”沈翊道。 林粥闻言,心中大惊,神色也变得越发不自然。 沈翊笑了笑:“你瞧,我的王妃果真是在吃醋。” 顿了顿,他又道:“本王回去定拿那对东珠耳坠向你赔罪。” “但这两个女子,本王必须要将他们纳为侍妾,此事事关重大,王妃切莫多问!” 他的脸色蓦然严肃起来。 林粥连忙低下头,又应了一声“是。” 沈翊在阁楼里换了原本的衣裳,便让陈铭先行送王妃及这三个奴隶回王府去。 他手头上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必须马上处理。 林粥上了马车。 心里正忐忑不安,不知今天的是如何对林清棠交代,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鞭响。 有人怒斥道:“还不快走!” 林粥转头看去。 粗厚的鞭子甩在那个男奴身上,他的肩膀和手臂登时就出了一条口子,鲜血四溢。 “罢了,他的脚好像受伤了,你们也莫催他。” 林粥站在马车上,对那个拿鞭子的下人吩咐道。 男奴抬起头,看了林粥一眼。 他这举动又遭到另一人的怒斥:“无礼!竟敢直视王妃!” 但这一次倒没动手打他。 林粥转身进了马车厢里,不再理会。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男奴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她就是翊王妃……” 男奴喃喃自语道。 …… 这一路上,林粥心里都很不安,不知道沈翊究竟有何打算,也不晓得自己现在究竟是何处境。 回到府邸之中,林粥只得把今日在酒馆之事,一五一十转告林清棠。 林清棠正侧卧在床榻之上喝药,闻言,面上倒是一松。 “这么说,王爷并未发现你是我?” “阿粥并不能十分肯定。”林粥老实说。 她打心眼里不想再继续担任林清棠的替身,享受着不属于她的恩爱。 林清棠放下药碗,想起那两个女奴之事,命人将女奴带上来。 她细细打量着两个女奴,询问她们的名字。 “奴婢名叫陆雪蕊。” “奴婢无名无姓,旁人唤奴婢为阿紫。” 林清棠俯下身子,捏住陆雪蕊的下巴,细细打量她的容颜。 这个女奴净过身之后,又换上王府里的新衣,看起来容貌出挑,让林清棠心中起了危机感。 但她转念一想,不过是从人市里买回来的女奴罢了,身份甚至不如家生奴才出身的林粥,她也未必有什么可担忧之处。 只是沈翊这才成亲不足一月,就已经纳了三房妾室,若是传了出去,她这个做正妻的,只怕要落人口舌。 因此她心里甚是不悦。 转头,又看了看那个男奴。 “王爷说把此人赐给你?王爷……赐你个男人,此为何意?” 林清棠颇为不解。 林粥正要开口解释,林清棠忽然开口笑了:“无妨,你院子里人少,多个下人使唤着也方便,就让他留在芍药居里伺候。” 林粥的指头攥紧。 她何尝想不到林清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让一个男人住进她的院子中,沈翊会怎么想? 她的清白又该如何自证? 林清棠不给林粥拒绝的机会,转头就让黄嬷嬷按照她的吩咐开始置办。 身边没了阿雪,林清棠便又提拔了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名叫阿霜。 阿霜在黄嬷嬷的帮扶之下,开始接手了阿雪的职责。 “林姨娘,请回吧。” 林粥迈步离开正院,男奴也跟了上来。 小雀不由得皱起眉头:“王爷的意思奴婢实在不懂。” “王爷的本意本不是如此,只是凑巧他是个男奴罢了。”林粥道。 她转头,瞥了一眼男奴:“你叫什么名字?” 第022章 进宫 “无名无姓之人,还请王妃赐名。” “起来。还有,我不是王妃,你称呼我为林姨娘便可。” “是,林姨娘。” 男奴看着倒是个懂事之人。 林粥暗暗想了想:“我帮你取个小名,就叫‘轻羽’如何?” 愿你早日脱离这个牢笼,一身轻松,展翅高飞。 轻羽眼神一亮:“多谢林姨娘。” 芍药居里收拾出一间单间,轻羽住了进去。 林粥看着他的脚,又问:“轻羽,你这腿伤,有多久了?” “三年。” 林粥动了恻隐之心,她蹲下身子,仔仔细细检查了他的腿伤。 “轻羽,你别怕,这腿伤我能治。” 轻羽一愣,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和喜悦。 他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给林粥磕头谢恩。 林粥拦住他:“不必多礼。你和我一样,都是被人间抛弃的可怜虫,在夹缝里艰难求生罢了,没有谁比谁高贵一点。” “多谢林姨娘。” 女子远去,可是她的笑容在轻羽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出了冷汗,脸颊也滚烫得厉害。 他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偏又是这般善良,宛若坠入凡间的神女。 没想到,他这颗死寂已久的心脏,竟还能跳动。 …… 又过了三日。 这三日沈翊都不在府邸。 林清棠养着病,原本就心烦,加上后院里多了两个侍妾,更是让她心头不快。 已经没了心思针对林粥。 没了阿雪,她一时半会也把给林粥教导礼仪的事情抛之脑后。 林粥清闲了三日,每日被林清棠接送到药铺里调配毒药。 借此机会,她偷偷调制了治疗腿伤的药材,给轻羽带了回来。 轻羽的伤势其实并不严重,很快就出现好转的迹象。 三日后,沈翊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府邸。 与此同时,他带回来一个消息,太后在后宫举办赏花宴,邀请整个皇城的名门贵女参加宴会。 而他将要带进宫里的女子,必定是他的王妃林清棠。 林清棠自然欣然答应。 当她身体欠安,为防万一,还是带上林粥当做贴身使唤的婢女。 午后,阳光和煦。 林粥侍奉在林清棠身侧,跟随在沈翊身后,进了宫。 女眷跟着宫女进了太后的万寿园,沈翊则留在外头,与其他王公贵族见面。 林清棠与女眷饮茶言欢。 不一会儿,宴会开始,就见沈云松在一行人的簇拥之下,众星捧月般走进来。 林粥微微抬头,偷偷看去,一眼就瞧见人群之中分外显眼的二人。 沈云松一袭白青绸缎裳,温文儒雅,而沈翊则是一身花青长袍,倨傲冷清。 站在一起,两个人身上的气质更是对比鲜明。 沈翊几步走近前,伸出一只手拉住林清棠的手,两人到上座落座。 林清棠今日一身绣花百褶长裙,富贵又艳丽,站在沈翊身边,二人很是登对。 林粥心里倒没别的想法,只是觉得今日这样的场合,自己实属不该参与,但拗不过林清棠的安排,她不来也得来。 蓦地,她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林粥心口一紧,眼角余光瞥见沈云松正往自己这个方向张望。 她连忙地下脸,紧紧跟上林清棠的脚步,侍立在她的身侧。 再回头,沈云松已经收回视线,落了座。 林粥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失落。 她的确不能有别的想法,她的身子早已给了沈翊,还在奢求什么? 她身份微如草芥,纵然去了太子府邸,也未必能有更好的命运。 所奢求的,也不过是太子念及旧情,能够给她一点好…… 可她早已身不由己。 席间。 沈翊正为林清棠倒茶,一副举案齐眉的景象,眸光却在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沈云松的一举一动。 他方才似乎瞧见沈云松盯着自己看,眸底里有一丝异样的热切。 可是再仔细一瞧,对方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 沈翊侧过脸,眼角余光瞥见身后站着的林粥,眼神忽地一冷。 “王爷。”林清棠察觉到沈翊微微走神,连茶水洒在桌面也未曾知觉,连忙娇声提醒,“担心烫手。阿粥,你来。” 林粥见状,立刻拿了帕子过来擦拭桌面上的水渍。 “本王来。” 没等她的手指接触到桌面,沈翊突然握住了林粥的指尖,顺势将帕子抽了过去。 林清棠的眼角不动声色地暗沉了一下。 这个该死的贱婢,当着她的面就敢和王爷这样你侬我侬。 可这沈翊偏偏着了她的道,甚至担心林粥烫伤,自己拿过帕子去擦拭桌面,简直温柔到令人嫉妒的地步。 一想到他处处留情,后院里的女子将会越来越多,甚至身份地位一个不如一个。 和这样的女子们共伺一夫,林清棠有些压抑。 沈翊擦完桌面,将帕子重新交给林粥,忽然起身:“本王出去走走。” 林清棠更加落寞了。 她这几日也都没见着沈翊,好容易夫妻见个面,还没说上两句恩爱的话语,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 印象中,他就几乎没有正眼打量过自己。 “清棠,你近来瘦了。” 一旁,林清棠的旧友、嘉华郡主许冰洁过来同她寒暄。 林清棠连忙干笑:“近来暑气太盛,食欲不佳。倒是妹妹,怎么也瘦了?” 许冰洁叹气:“还不是因为太子哥哥……” 她出身异姓王之家,身份在皇城之中诸多名门贵女来说,不算最好,但是对于沈云松太子一位,却是最有助益的。 及笄之后,媒婆都要踏破门槛,可是她心心念念的沈云松却对她疏离有加。 甚至前段日子她还打听到,沈云松为了翊王府里的一个奴婢,差点与沈翊起争执。 她此番和林清棠搭讪,也是有意于打听此事。 “妹妹莫要心急,缘分急不来的,但是……我或许可以帮妹妹出个主意。” 林清棠想到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莫名的神采。 “清棠,你有何主意?” 第023章 好药 许冰洁一边和林清棠说着话,一边眼神幽怨地偷偷看着沈云松。 见他神态自若,于席间饮茶赏花,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心意难以相通,心里就越发苦闷。 林清棠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正巧今日我新得一副好药。” 林粥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于最后期限把她所说的那副毒药调配了出来。 她还愁不知其药效如何,正好拿许冰洁和沈云松来做个试探,岂不美哉? “好药?” 许冰洁的眼神倏地变了。 她联想到了许多,可是不知乐安侯府出身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懂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但对方可不是寻常人,沈云松是当朝太子,若是能被轻易下药,早就不知道被下过几次了。 “你放心,我对翊王也使用过这招,无毒无味无色,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旁人绝对察觉不到。你只需要提前服下解药,便可以保持理智。” 说完这话,林清棠这才回过神来,她堂堂一个王妃,靠下药与王爷恩爱,传出去成何体统! 顿时林清棠脸上一阵难堪,连忙找话弥补:“我之所以用这药,原本是听说这药有助孕奇效。” 许冰洁脸上露出扭捏的神情:“清棠,你和翊王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什么禁忌,可太子哥哥与我……” “妹妹,你不下手,自是有旁人会下手,你舍得将太子妃之位拱手让人吗?” “我们是一道长大的旧友,情同姐妹,今日这才发自肺腑为你出谋划策,若是旁人问起,我一概不知。” 林清棠朝她眨了眨眼睛。 想到觊觎已久的太子妃之位,许冰洁脸色逐渐变得冷沉。 是啊,沈云松对她无意,她再不主动为自己争取机会,就很可能被人捷足先登! 林粥被迫听着姐妹两人的对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心中不妙的预感愈演愈烈。 果然,待二人谈话完毕,林清棠忽然不怀好意地叫住了她。 “阿粥,过来。” “王妃,有何吩咐?” “你手里不是有一块太子亲自赐下的令牌吗?一会儿歇息之时,我借你令牌一用,可好?” 林粥心里惊骇不已,慌忙摇头:“王妃,这种自欺欺人的手段,有失王妃和郡主的体面!” “大胆!我如何处事,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林清棠的声音不知不觉提高了一些,引得周围之人侧目,她更加恼羞成怒。 林粥无奈,但随即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应了下来。 见林粥态度放软,林清棠松了一口气,又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柔和道:“阿粥,我这也是为了试探你那副毒药的药效如何,倘若真能和我心意,我之前答应过你,让你替你娘亲医治眼疾一事,明日便可以着手。” 林粥表情微动,垂眸道:“是,王妃。” 林清棠继续道:“不光让你替你娘亲医治眼疾,我还特许你同你娘亲一起吃一顿饭。如何,这天大的恩赐,你领受不领受?” 林粥明知她的语气故作谦和,实则极尽嘲讽。 可无奈她如今手无寸缕,没有能够扳倒林清棠的倚仗,只能听之任之。 再于细微之处安插上自己的针线,妄图将她牢不可破的统治一点一点松动。 好容易挨到宴会完毕,太后给所有皇室之人备了落脚歇息处,另外几位身份高贵的名门贵女也有专门的客房,许冰洁便是其中一位。 林清棠也进了其中一间。 林粥作为婢女,伺候完林清棠,便退了出来。 谁知,她刚刚走过一个拐角,身后的一扇门忽地打开,一只大手从里面探出来,将她整个人抱了进去。 “唔……是、谁?” 房间里一片漆黑,林粥吓得魂不附体。 无奈那人的力气极大,他掩住了她的嘴,使得她难以发出声音。 她的耳朵正贴服在那人的胸口处,能够感觉到领口立体的绣花触感磨蹭着她的脸庞。 以及那人坚实有力的心跳声。 林粥莫名感觉有几分熟悉,心里说不上是更加紧张和害怕了,还是略微有些安心了。 头顶上方,男人沉沉的嗓音传来。 “阿粥,你好大胆子,竟敢在此等场合,背着本王与太子私下约见,你当本王是死了吗?” 沈翊搂着她,心底怒火却在翻涌。 一个贱婢,心怀鬼胎,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与太子暗通曲款! 沈翊一伸手,掌心里赫然出现了她的那枚令牌。 林粥只感觉如遭当头一棒,吓得整个人几乎要瘫软下去。 她在令牌之上做了一些手脚,可为什么令牌会到了翊王手里? “怕了?” 昏暗的光线下,沈翊漆黑的眸子眯了起来,见林粥惊恐莫名的样子,心里更加笃定他的猜测。 恰在此时,沈翊的眉心皱了一下。 他将令牌往自己的鼻息前凑了过去,轻轻一闻。 令牌之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沈翊闻之,只觉浑身清爽,精神振奋。 怎么回事? 这个令牌为什么会有奇异的香味? 突然,他的眼神定定看向眼前女子,伸手掐住林粥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两人近在咫尺,林粥的一颗心脏就要跳出嗓子眼。 她这是在干什么? 林清棠还在屋里等着沈翊! “本王杀了你!” 男人瞳孔之中杀意一闪。 林粥全身一颤,下意识哽咽出声:“王爷……” 可下一秒,脖颈处并没传来刀锋划过的冰凉,而是落下一道深刻而炙热的吻,将他吻得站不住脚,向后仰倒。 紧接着,是她的唇。 林粥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心里的惊恐也被沈翊这股莫名的欲念给压了下去,只觉得浑身瘫软,如火在烧。 “王爷……” 等林粥彻底回过神来,两人早已欢好一场,男人使用的力道比往常任何事都要猛烈,将她浑身上下欺负得没有一点好皮。 可她的心情却比先前要更加恐惧三分。 男人如今吃饱餍足,是否真的会杀了她? 第024章 城府 沈翊整理好衣裳,侧过脸来看着她,带着一些居高临下的藐视之意。 半晌,他开了口,语气淡淡:“阿粥,你别忘了,你是本王的人。从今天起,这令牌本王收走了。” 说完这话,男人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林粥怔忪片刻,连忙点头。 偏生在这时,她突然听到外头林清棠的声音,似乎对她突然消失,颇为不满。 林粥心里又是一阵打鼓。 是了,她原本应该在偏房里歇着,等候王妃的指示,随叫随到,可她如今怎么却跟王爷…… 她一定会被林清棠恨到骨子里。 正要起身,沈翊突然又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等林清棠的声音在远去,他这才松手:“阿粥,你实话告诉本王,你借这令牌,是想给太子下药?还是……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不是我……” 林粥慌忙摇头。 “偏偏又是在太后举办赏花宴会这样的场合?” 沈翊越往深处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蓦地再一次掐住了她的咽喉,将林粥整个人抵在墙壁上:“阿粥,你想害太子?栽赃陷害给本王?你好大的胆子,好狠的心!” 他越想越不可思议。 自己亏待了她吗? 不过是一个下人,任由林清棠随意拿捏的下人!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他不仅把自己的暗卫派去保护她,还下了命令,不许欺凌打骂她。 不光如此,他还为她亡故的父母重新修缮坟场。 放眼整个后院,就属她得到他的恩宠最多…… 他堂堂一个王爷,何须为找一个如草芥的奴婢,做到如此地步? 竟还是只白眼狼? 她真的以为自己贪恋她的身子,到了可以忽视这一切的地步吗? “阿粥没有!阿粥不敢!” “你也不过如此而已,真当本王身边找不到别的女人了?” 沈翊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 “王爷,真的不是阿粥……” “今日这事,本王回头再找你算账!” 外头突然又响起了林清棠的声音,沈翊松开了林粥。 虽然他是真的起了杀心,但这毕竟是在太后的寝宫,闹出大事谁的面子上都过不去。 斜眼看见林粥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长发凌乱,泪眼迷离,一副失魂落魄的可怜模样,他心里的怒意忽然没那么强烈了。 极为奇怪。 久经沙场,看惯了生离死别,就是他身边一手提拔起来的将士犯了事,他也能说杀就杀。 眼皮都不抬一下。 怎么反倒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奴婢狠不下心。 他将令牌取下,扔在地上,正想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去,忽而又顿住脚步。 “起来。”他命令道。 林粥连忙起身。 她不敢抬头看向男人,因他的目光过于冷厉,仿佛在那一瞬间刺透她的心脏,将她的灵魂也刺得粉碎。 果真是人微言轻! 凭什么林清棠可以胁迫她做所有的事情,最后还把罪过一并让她一个人独揽。 自己却能够做出一副清高又无辜的嘴脸,甚至再多贬低她几句。 凭什么自己的生杀大权掌握在沈翊的手上,想让她死她就得死,根本不给她一丝辩驳的机会。 甚至临死之前,还必须满足他贪得无厌的索取…… 林粥已经可以预见回翊王府之后,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样一场风暴了。 她好不甘心! 如果可以,她要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把林清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叫她也受着现在自己的滋味…… 只可惜,林清棠和沈翊天生就是如此矜贵无双,她只配仰望着他们。 “把衣裳穿好。” “是,王爷。” 林粥回过神来,慌忙收拾好自己,又胡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可是她的越是心慌,越是梳理不好,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看着雕花铜镜里自己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心头百感交集。 若不是为了娘亲,不知有多少个午夜梦回,她都想一走了之。 这一次,她的心也碎了一地…… 知道横亘在翊王和自己面前的,不仅仅是林清棠,还有他与太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他的猜忌。 她只怕是真的毫无胜算了。 在令牌里塞了毒药的解药,是希望沈云松在面对林清棠和许冰洁给他下的圈套时,能够保留一丝理智,不做出令自己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可是没想到,这块令牌竟是落入沈翊手里。 沈翊现在一定只是在忍耐,等到回到翊王府,就是她的死期! 沈翊看着她的动作,面上倒是并未露出不耐之色。 只是他看似出神地盯着铜镜中的林粥,心思却突然飞到了别处。 令牌里藏着的草药,是一种提神的草药,这个奴婢到底想给太子传递什么信息?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受林清棠所指使? 可无论怎么说,他与林清棠是结发夫妻,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相信林清棠有这样的胆量,做这样的手脚。 就算她敢,她也不能拿整个乐安侯府为她陪葬。 更何况,乐安侯府向来立场分明,没有暗中倒戈太子的必要。 如今沈云松虽是储君,但皇帝尚值壮年,乾坤未定,未来是谁称王称霸,还未可知。 而这个婢女…… 沈翊甚至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日洞房花烛夜,与他圆房的女人不是林清棠,而是她。 倘若真是如此,这个奴婢的胆子未免太大,城府也可谓深不可测。 他的眼神危险地眯起。 看来,自己忙于兵营之事,可真是完全疏忽了王府的后院。 虽说他多年在外,对于“家”并无概念,但既然这是他的王府,他自当该上心一些了。 免得“祸起萧墙”! …… 花了一盏茶的功夫,林粥终于匆匆忙忙梳理好头发。 外头林清棠的叫唤声音不止。 林粥看了一眼沈翊,沈翊没什么表情,于是她便硬着头皮推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来到院子里,林清棠就发现了她,立刻上前质问:“林粥,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一抬眼,看见林粥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襟,脸色就是一变,声音也陡然变得尖酸而凄厉。 “好啊!你、你个贱婢!” 第025章 红颜 “真是一刻都闲不住,这是跑去偷腥了?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宫里,你要是出了事情,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王妃息怒,还请王妃归还我的令牌。” 林粥突然开口,转移了话题。 林清棠一愣,没想到林粥会突然向她讨要这个,脸色有点难堪,口里却不愿意承认:“什么令牌,你莫要反咬人一口,我哪里看到你的令牌了!” 林粥眸色淡淡:“莫非……王妃把阿粥的令牌弄丢了,还是有意夺取,不愿归还?” “你闭嘴!那令牌是太子专门赐予你的,旁人哪敢随意乱动!我没动你的令牌!” 林清棠十分心虚,面上却装作强硬。 “你这个贱婢,自己玩忽职守,跑去狐媚了谁?却在这里跟我扯什么有的没的!你倒是跟我说说,你这一身的痕迹,又是被哪条狗上了?” “本王。” 一道清冷的男声从两人身后传出。 沈翊迈步走了出来,站在林粥身后,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清棠。 “王、王爷?” 林清棠惊得脸色发青,偏偏又不敢反驳。 她只能生生忍下这一口气,屈膝行礼道。 “王爷,刚才我一直在厢房等你,可没想到……” “你在骂本王是狗?”沈翊淡淡瞥她一眼。 林清棠呼吸一滞。 连忙紧张地赔笑脸道:“我方才只是责骂阿粥几句,无意中伤王爷,还望王爷恕罪!” 林粥站在一旁,满腔心酸之余,突然感觉这一幕有些滑稽,紧绷的心弦也略微宽松些。 “还愣着做什么?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身打扮,是想丢光王爷的脸面吗?” 林清棠再度看向林粥时,眼神里又多了几分狠戾。 沈翊摆了摆手,叫来后宫里的宫女,命人带林粥前去沐浴更衣,自己也跟着去了。 这件事立刻被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传到了太后的耳中。 此时,太后刚刚午休完,贴身伺候的金嬷嬷端来温热的参汤,给她漱口。 “太后,翊王方才在厢房那里宠幸了一个妾室,惹得翊王妃极度不悦,这会儿还和侍妾去净身了,把翊王妃一个人丢在花园里晾着。” “真有此事?” 太后一愣,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沈翊不是素来不近女色出了名的,怎么在她的寝宫里就这般迫不及待地和侍妾鬼混? 这不合情理。 金嬷嬷一边帮她揉肩,一边继续道:“真有此事。奴婢倒是还想起先前一件事来,太子曾经到翊王府找过一名女子,而后听说那名女子已经成了翊王的侍妾,这才含恨离去。” “是她?” 太后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她素来重视太子,也一直操心太子的子嗣之事。 如今太子府里虽有几名妾室在,但都未曾有所出。 太子对侍妾的兴趣不大,且太子尚未娶正妻,也一直让她心头记挂。 因此她颇有兴致:“她会出现在宴会上吗?倘若她出现了,你偷偷指给哀家瞧瞧。” 究竟是何等美貌的女人,竟引得太子和翊王暗流涌动? 但与此同时,她心里又暗暗有些担忧。 红颜祸水,若是因这个女子的出现惹出什么事端,那可就麻烦了…… 思及此,太后又看向金嬷嬷:“冰洁和太子之间如何了?为了撮合他们两个,哀家可真是没少费心思,也不知道太子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们许家文韬武略,出了丞相和将军,可以说是人才济济,有这样的后方给他撑腰,他可谓是前途无忧啊,哪还用得上提防翊王和秦王?” 金嬷嬷点头:“太子到底年轻,还有些稚气,等他想明白了,就会知道太后您的良苦用心……” 她没敢明着说,许家可是太后的家族。 太后自是将许冰洁看得很重,也不是第一次在后宫举办这样的宴会,目的就是为了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 许冰洁也十分珍惜每一次的机会,即便每一次都铩羽而归,下一次还是盛装出席,只为沈云松能够多看她一眼。 想到此,太后轻轻叹息,垂眸吩咐道:“你偷偷差人画一幅那个侍妾的画像,给哀家瞧瞧,哀家倒要看看,太子究竟喜欢怎样的女子。” …… 林粥换上另一身朴素的衣裳,重新整理完妆容之后,走了出来。 沐浴过后,她的心情舒畅了些许,想着既然世事万般不由人,那么既来之、则安之,能活着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便已是福气。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院子里搭起了戏台,一片灯火通明的景观。 林粥回到林清棠身边伺候,见沈翊不在,林清棠独自一人坐着。 身边除了黄嬷嬷,阿霜也被唤了进来,想来是嫌弃林粥伺候不周,专程来顶替她的。 林粥刚站稳,就有一个嬷嬷走了过来。 她先是同林清棠表明来意,自己是太后身边的宫女,因客房里落下了东西,猜测是这位美妾的,故而前来一问。 林清棠心念一动。 她先前让身边一个粗使奴婢替自己去给太子传话,不仅粗使奴婢人没回来,令牌也不见了。 一顿好找,这才知道,令牌弄丢了,人也吓得半傻了。 林清棠心里还为着这件事忐忑不安,若是这枚令牌在太后寝宫里被旁人捡走,引发事端,到时候却不知该如何收场。 林粥出事倒是无妨,若是连累了她和许冰洁,那才是她不愿看到的。 此刻一听嬷嬷这话,哪有不肯放人的道理? 林清棠忙道:“嬷嬷有请。” 谁知,嬷嬷领着林粥往前走去,走着走着,却不是到先前的那间客房,而是到了一处水亭。 此地人烟稀少,且天色已晚,只有廊下悬着的几颗灯笼,照出一小片区域,其他之处一片灰蒙。 见嬷嬷脚步没有停顿的意思,直接走进水亭,林粥心情开始紧张。 “嬷嬷莫非是走错路了?我今日歇息的房间,并不在这个方向……” 可嬷嬷好似闻所未闻,继续往前走着。 第026章 私会 下一瞬,她的眼前蓦然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是沈云松。 黑暗中,沈云松的脸庞不似他在人前那般温文儒雅,令人如沐春风,反而像是一个隐身于暗处、不见天日的囚徒。 那身上阴沉的气息,林粥有点熟悉。 他上前一步,打量着林粥,见她没有什么事情,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 “阿粥姑娘,你可有在翊王府里受什么委屈?” “……没有。” 林粥微微垂眸,心里的紧张更胜先前。 她这是在做什么? 一个翊王的妾室,在与太子私会? 这要是让人瞧见,她必然要死无葬身之地! “阿粥姑娘,我、我对不起你……我没法从三弟手里把你要过来,我食言了。” 半晌,沈云松语气落寞道。 “没关系,玉清。”林粥道。 是的,从前他化名唤作“玉清”。 林粥注意到他和自己说话的语气,没有自称“本宫”,便也大着胆子,唤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化名。 沈云松抬眼看她,声音艰难:“我知道,你在翊王府过得一定不好。” “没有,玉清,你多虑了。” 林粥淡淡一笑,笑容释然。 她知道,他已经说了自己食言,既如此,接下来的话,便都是废话。 她每多听一个字,就增加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而既然沈云松无法保护她,她就必须想办法自保。 “我先回去了,王妃还在等我。” “阿粥,我会继续想办法的……” 身后,沈云松压低了声音,继续不甘心地说。 林粥毅然转身就走。 缘尽于此。 她在心里说。 “对了,玉清……” 在走出水亭之前,林粥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脸去。 沈云松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眉头微微蹙起:“阿粥姑娘?” 林粥冲他屈膝行礼,把别在腰际的那枚令牌取了下来,交到了沈云松的手里。 令牌做工十分精巧,巴掌大小,触感温润,握在手里有种冰凉的感觉。 林粥松了一口气。 不属于她的东西,戴在身边,迟早是个麻烦。 …… 天色越来越暗,先前给林粥领路的嬷嬷不知道何处去了,林粥只能凭借记忆摸索向前。 走着走着,她突然瞧见前方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那位惦记着太子妃之位的许冰洁许大小姐吗? 林粥有些吃惊,但更多的是惊惶,下意识想要远远离开。 可她刚刚转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冰洁,抱歉,方才母妃缠着我说了几句话,这才赶来。” 是沈翊的声音,林粥如遭雷击。 而且他在许冰洁面前并未自称本王。 他与许冰洁又是什么关系? “无妨,阿翊。”许冰洁轻声细语道。 她叫沈翊“阿翊”。 林粥说不出自己心里是怎样一种感觉,她的手指微微缩紧,不断提醒自己,她得离开,不能再继续逗留。 半晌,月洞门那一头突然了无动静。 大抵是找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去了。 林粥转身,迈着僵硬而虚浮的步伐离去。 下一瞬,攥紧的手指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手心,她浑身一颤,后背就抵在了男人的胸膛。 林粥整个人惊慌失措地转过头去,睁大一双杏眼看向眼前男人。 “王、王爷?” 沈翊把玩着她的头发,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偷听?” 林粥心脏一窒,慌忙摇头:“不、我没有!” 这一幕好似旧事回放,当年林清棠和那侍卫苟且被她误打误撞,也是如此刻这般,揪着她的头发…… 林粥想起往事,浑身上下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 更何况,如今翊王本就对她心存怀疑。 在客房里还扬言要杀她。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感觉害怕。 看来今日,自己注定难逃一劫! 这时,许冰洁从远处走了过来:“阿翊,她就是你那个绝色美妾?” 沈翊抬眸,淡淡应了一声:“是。” 转头又向林粥介绍:“这位是卫国公府嫡女、父皇亲封的‘嘉华郡主’。” “参见郡主。” 林粥立刻上前,屈膝行礼。 许冰洁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粥,眼底里竟是探究之意,脸色却显得柔和:“果然生得极美,难怪将五皇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这话一出口,颇有几分酸意。 林粥装作没听出来,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许冰洁继续道:“阿翊,让她在这里守着吧,免得再有别人耽误好事。” 沈翊闻言,没回答,只是略微转头看向林粥:“你且在这里等着本王,本王去去就回。” 林粥心中的困惑更甚,但不敢多问一个字,连忙点头。 抬头看去,二人进入的院落似乎正是太后的寝殿。 她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误解沈翊和许冰洁了,毕竟在太后的寝殿,他们该不敢干出太过出格的事情才对。 与她一同在外候着的,还有许冰洁身边的两个丫鬟。 丫鬟偷偷打量着林粥,心里很是赞叹。 都说翊王府出美人,皇城之中早就传开了,翊王妃回门那日,美得艳惊四座。 如今又看这位侍妾,模样生得俊俏水灵,纵然是在这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她的容颜也是绝佳。 虽然不施粉黛,又衣着素雅,总是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模样,但是可以预见,倘若她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换上华服,该不知多美艳。 翊王真是好福气。 外头都说他不近女色,但是没成想,后院里藏着这天仙似的美人,想清高自持恐怕实属不易…… 林粥注意到两人的目光,报以善意一笑。 两个丫鬟见林粥似乎并不冷淡,大着胆子与她攀谈起来。 一来二去,林粥与她们熟络了些,便悄悄打探消息:“我瞧着,你们家小姐面色有些晦暗,可是经常服药的缘故?” 一听这话,丫鬟忍不住叹气:“谁说不是呢!小姐她自幼娘胎里带了病来的,这么些年,瞧过多少名医,总不见好,每日按时服着药,都说是药三分毒,脸色哪里能好起来。” 林粥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倒是丫鬟有些疑惑,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经常服药的?” 第027章 贵妃 一听这话,丫鬟忍不住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小姐她自幼娘胎里带了病来的,这么些年,瞧过多少名医,总不见好。如今每日按时服着药呢,都说是药三分毒,脸色哪里能好起来。” 林粥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倒是丫鬟有些疑惑,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家小姐经常服药的?” 林粥微笑回答:“我曾经也和你家小姐一般,得过那样的病只不过后来医治好了。” 丫鬟感觉惊奇,认真打量着林粥的脸色。 见她虽然略显疲倦,但是的确不像许冰洁那样,涂抹上厚厚的胭脂水粉,仍然盖不住脸上的晦暗。 “你请的是哪里的名医?” “倒也谈不上是名医,不过是街头巷尾里的赤脚医大夫罢了,想必你家小姐是看不上的。” “这不好说,大夫只要能治病就行,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 林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只是随口一提。 倘若这根针能够成功发挥作用,那么她来日扳倒林清棠就多一分胜算。 但是眼下,还差得远。 她必然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定会引起旁人的疑心。 一步错、步步错,只能徐徐图之。 三个人正聊着,忽然眼见着阿霜、黄嬷嬷等一群丫鬟簇拥着林清棠走了过来。 林清棠一眼瞧过去,就看到站在风灯下头的林粥,脸色顿时有些不悦。 这死贱婢,让她同嬷嬷去找回遗失的东西,迟迟不来回话,竟在此地躲着,与旁人谈笑风生,真是越发没有规矩了! 她走过去,阴阳怪气道:“阿粥,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难不成,是太后召见你吗?” 林粥连忙低头回话:“回禀王妃,我在回去的途中遇到王爷……” “呵,”林清棠听到林粥又拿沈翊当挡箭牌,不知怎地心口无名火直往上蹿,“你在厢房之中勾引王爷,这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倒是以为,我能就这么算了?” 阿霜见王妃的声音略大了些,连忙提醒:“王妃,这是在太后寝殿……” 林清棠定了定神,连忙收敛情绪,低声咒骂道:“贱婢,等我回府再收拾你不迟!” “清棠。” 恰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一个容貌出众、雍容华贵的女子走了过来。 见到此人,众人纷纷行礼:“张贵妃万福!” 张贵妃看向林清棠,眉眼之中满是笑意,道:“清棠这是怎么了?堂堂翊王妃,有谁敢在这里触你的霉头?” 紧接着,她的目光就转向了林粥。 林粥正低头跪在一边,饶是把头埋得更低,也能感觉到头顶上灼热的视线。 林清棠心底一慌,连忙恭敬道:“母妃,不过是教训身边的奴婢而已,是我有失风范,还请母妃莫要怪罪!” 林粥听得出来,林清棠很担心张贵妃与自己接触。 张贵妃和沈翊可不同,她的眼睛毒辣得很。 当初不过是个浣衣局的小小婢女,无依无靠,不仅能够安然无恙诞下皇子,还能够坐到今天这个位置,足以说明她手段不一般。 林清棠在担心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林粥想了想,装作急于为林清棠辩解的模样,微微抬头。 “贵妃娘娘,是奴婢的错,还望娘娘不要怪罪王妃!” 光线不足,张贵妃盯着林粥的脸蛋,看不清楚她的容貌。 但主子们说话时她胡乱插嘴,还不懂低眉顺眼,的确像是个不懂规矩的。 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便不太想理会林粥。 林清棠却没察觉到张贵妃心理变化,当下大惊失色,一个健步过来,挡在林粥面前。 “方才在花园里看戏,太后突然身体不适,回了寝殿,清棠想同王爷一道过来看望太后,没成想到处寻不到王爷,这才自己过来……清棠会不会太失礼了?” 张贵妃淡淡一笑:“清棠有心了,本宫也是来看太后了,你和本宫一起进去吧。” 张贵妃原本并未留意,但反倒被林清棠这个举动勾起了心思。 她正要与林清棠一同往前走去,忽然又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林粥。 “你是阿翊屋里的侍妾?” “回娘娘,奴婢是。” “本宫听说,今天你和阿翊在太后的厢房里,弄出不小的动静来,可有此事?” 林粥猛地愣住了。 张贵妃当众询问她如此私密的事情,极其嘲讽,莫不是在斥责她狐媚乱主? 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看来,每走一步都是错。 看来今日在厢房发生的事情已经被捅了出去,只怕整个后宫人人都把她当做个以色侍人的狐媚梯子。 如今就连素未谋面的张贵妃都对她并无好感。 她还有什么路可以走? 思及此,她心里苦涩难言。 心一横,索性站起身来,直面着张贵妃,涩声道:“正是奴婢,但奴婢不过是个下人,王爷要奴婢如何,奴婢便只能如何,奴婢没得选。” 张贵妃倒是没料到,一个小小奴婢竟有胆量开口说这样的话。 而且她说的话倒不是没有道理。 张贵妃不由得细细打量起眼前女子的容貌,一看竟是怔住了。 这个侍妾长得模样极好,身段窈窕,不说是沈翊,就是她一个女人见了,都要心动。 黑发如瀑,白肌如雪,眉目如画,一身素色宫装虽说朴素,但于朴素之中更能突显她的惊艳。 但这并不是张贵妃愣神的真正原因,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忍不住开口道:“你和清棠长得挺像。” 林粥不敢答应,只能慌忙低头。 张贵妃淡淡叹气:“罢了,怪不得你,本宫回头好好说说阿翊,莫要胡作非为。” 林清棠心里七上八下,暗暗庆幸张贵妃没有深究下去。 但她倒是没想到,张贵妃居然就这么被林粥说动了,居然要去责备沈翊。 想想简直不可思议。 她慌忙转移话题:“母妃,天色已晚,我们快些进去见太后吧。” 张贵妃点头。 转身的时候,她的脑子里蓦然闪出一个画面。 第028章 婚事 当初皇帝拿着沈翊的命盘,以及皇城一众名门贵女的命盘,让钦天监合八字。 钦天监呈上报告,给皇帝拟下三个人选。 皇帝看中了林清棠。 但是钦天监里却有个新来的小小官员,斗胆呈上奏折,说乐安侯府递交过来的命盘,有误。 后来,此事考虑到种种因素,八字反而成了最次要的参考,那个小小官员的奏折石沉大海,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张贵妃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此事,但她也没太在意。 寝殿之中,暗香萦绕。 张贵妃和林清棠走进去的时候,客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众人皆按位份或站或坐。 太后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脸色倒是不错,笑道:“哀家无碍,不过是头风犯了,你们莫要如此紧张,免得惊动了皇帝,都散了吧。” 许冰洁坐在脚踏上,边给太后捶腿,边笑道:“姑母,您这么一言不发就走了,可真是把我们大伙都吓了一跳,阿弥陀佛!到底是佛祖保佑最保佑的那一个,果真没事!” 太后信佛,一听这话,脸上笑容更甚。 其他几个识趣的,也跟着许冰洁一起说起了老人家爱听的恭维话,气氛祥和融洽。 又说了一阵,太后环视屋内众人,突然问道:“太子呢?” 皇后脸色微变,连忙站出来道:“松儿贪饮,方才如厕去了,也不知现在回来了没。” 太后点点头:“无妨。” 但她瞥了皇后一眼,见她一副木讷模样,忍不住又旁敲侧击,道:“阿翊,你比你二哥年纪小,倒是抢在他的前头迎娶正妻了,如今,哀家只盼能早日抱上小皇孙!” “倒是松儿,眼看着二十有八了,为何婚事迟迟定不下来?哀家瞧着,只怕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不够上心了。” “臣妾有错,”皇后脸色讪讪的,斟酌着语气道,“臣妾瞧着,冰洁姑娘就是极好的,只是松儿不开窍罢了……” 她哪里能不着急? 只不过着急又有何用? 自己的儿子她还是了解的,自从三年前被皇帝派到北荒,支援战事,回来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心里似乎藏着事情,也不肯说。 今天太后特意叫了翊王和嘉华郡主过来,想必是早有打算,要借着这个场面给她施加压力。 她自然要顺着太后的意思,抬举许冰洁几句。 一旁,大皇子沈秦风的母妃、丁贵妃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太子自是不开窍,只不过,方才本宫倒是瞧见太子在宴会间突然着急离席,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看着,竟像是要去和什么女子私会……” 众人一听这话,还没反应过来,沈翊的眼神却是陡然一冷。 刚才在席间,他没见到林粥跟在林清棠身边。 而且之前他就有些许困惑,林粥怎会独自一人出现在太后寝殿门口。 莫非,与太子私会之人,正是林粥? 好大胆子! 前一刻还在自己的身下承欢,没多久变迫不及待私见别的男人,难道是他喂不饱她吗? 今晚回去,看他不好好收拾收拾她! “私会?丁贵妃,你倒是挺会异想天开呀,这种鬼话张口就来,也不怕鬼话说多了,遭报应。” 皇后是个牙尖嘴利的,立刻冷着脸反驳。 丁贵妃心有不甘,但也没敢再多说话,只能阴着一张脸站到一边。 太后也觉得丁贵妃不会说话,在这节骨眼上讨人嫌。 她转头看了一眼许冰洁,眼神充满慈爱,淡淡道:“冰洁,你今年多大了?” “冰洁今年芳龄十七。” 许冰洁面露羞怯之色。 “十七了,不小了,哀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怀上皇帝了。” 太后转头,似乎想看一看皇后的意思。 皇后心头狂喜,她何尝不希望沈云松能够与找卫国公做靠山,立刻眉开眼笑道:“十七岁哪里大了,不大,配松儿正是好的!” 顿了顿又迫不及待道:“母后有心了,倘若能够便为孩儿们牵个桥、搭个线,岂不是美事一桩?” 太后也是喜上眉梢:“如此,甚好。” 张贵妃看着这三个女人一唱一和,眸光微闪,不动声色地看了沈翊一眼。 太子和卫国公联手,首当其冲遭殃的,只怕就是与太子素来面和心不和的翊王。 沈翊眸色淡淡,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与嘉华郡主定下婚期一事,他总感觉并不会如此顺利。 早在三年前,这件事就已经被皇帝提起过,但沈云松并未答应,皇帝也无理由强求。 如今,三年前不成的事情,今日未必就能够因为太后和皇后的推波助澜,就能一气呵成。 更何况,他总感觉太子对他的那个侍妾很特殊…… 他们两个之间,果真有问题! …… 与此同时,厢房之中。 沈云松正要歇息,忽见浑身燥热难耐,口干舌燥,满脑子里都是香艳的画面。 他心里一惊,连忙让人唤太医过来。 这边太医刚到,太后也得到了消息,立刻遣散所有人,急急忙忙和皇后一起赶了过来。 见沈云松这副模样,皆是震惊。 太医战战兢兢道:“回禀太后,太子怕是中了媚药……” 太后又惊又怒,全身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究竟谁人如此大胆,敢在哀家的寝宫里如此为非作歹!搜!给哀家掘地三尺,找出罪犯!” “母后,此事不宜声张!” 皇后为人谨慎,连忙出言提醒。 太子贵为一国储君,被人下药之事若是传出去,一来于太子的名声有害,二来于太后也会受到牵连。 就怕别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皇后素来低调从事,不喜张扬。 她只期盼沈云松能在登上高位之前谨言慎行,不过分博人眼球,安稳行事,免得招致祸端。 太后脸上露出狠戾之色:“哀家知道了,哀家会命人暗中调查此事,定会给皇后和太子一个交代!” 太医忙着去调配解药。 而这边,沈云松已如醉生梦死一般,大汗淋漓。 “阿粥……阿粥……” 第029章 祸水 “皇后,他在喊什么?” 听到沈云松口中喃喃自语,太后皱起眉头,不禁联想到她今日所见所闻,脸上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皇后一愣。 她绞尽脑汁,也不曾想到身边之人有谁叫这个名字的。 虽然她也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沈云松为了沈翊的一个美妾,特意跑到过翊王府一趟,但是在那之后,便风平浪静,再无声息。 沈云松从未提及与此相关的事情,她只当这是沈云松和沈翊两个人之间的一场误会。 现在沈云松口里念叨的名字,却让皇后忍不住心口一紧。 她连忙摇晃沈云松的身子,试图唤醒他的意识:“松儿,你清醒一点,你这是怎么了?你皇祖母还在这里,你万万不可失礼!” 沈云松果然清醒了一些,他勉强睁开眼睛,皇后和太后都在场,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他伸手,将令牌贴在脸上,闻着令牌里弥留的香味,感觉整个人好受许多。 意识到沈云松这个微妙的动作,太后和皇后的目光全部都转移到了令牌之上。 太后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枚令牌是镂空的,怕是有人把媚药放进了令牌之中,让太子着了道!” “果真如此,此人心机深不可测……而松儿又为何心甘情愿把这东西带在身上?啊,这……这就是松儿自己的令牌啊……好生奇怪!莫非,是他身旁之人所为?” “皇后莫慌,且派人查一查,这枚令牌都经过哪些人的手里。” 太后提醒道。 “母后所言极是!” 皇后倒不觉得这枚令牌他会拱手送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个叫“阿粥”的女人究竟为何方神圣,她不把她的身世挖出来,誓不罢休! “阿左,你刚刚说,太子并未去如厕,而是偷偷一个人去了水亭?” 从太后寝殿出来,皇后立刻唤来沈云松的贴身侍卫阿左问话。 事关重大,阿左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交代地:“回娘娘,是的。” “主子并未前去如厕,而是在水亭与阿粥姑娘私下里见了一面,但两人之间并未有任何肢体触碰,不过是短短说了几句话,便匆匆分别……” “这枚令牌,也的确是阿粥姑娘交到主子手里的……”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今日本宫问话之事,万万不可告诉太子。” 皇后咬牙切齿。 沈云松今日居然为了这个女人,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平日里他可是最恪守礼节的那一个,如今竟受了那个贱婢的蛊惑,与她私下幽会! 若是让沈翊知道了,只怕事情难以收场! 翊王一派定会以此作为攻击太子的由头,说他作风败坏,不配当上储君,麻烦大矣! 她攥紧了拳头,目光幽暗,喃喃自语道:“红颜祸水,断是留不得!” 阿粥必须死! 而且她必须想一个办法,让这个叫阿粥的女人死得轰轰烈烈,让沈云松彻底死心! …… 一行人回到翊王府,天已全黑了。 林清棠折腾了一天,浑身上下难受得厉害,找了个借口便回房歇息去了。 林粥送她至正院外头,正要回自己的芍药居,一转身,蓦然对上男人那双清冷如月的眼眸。 “阿粥,跟本王过来。” “王、王爷……” 林粥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在马车上一路颠簸,她昏昏欲睡,竟差点忘了这茬儿。 沈翊没多余的表情和动作,撂下这话,转身就走。 林粥连忙快步跟上。 无论如何,如今她已经把随身佩戴的令牌归还给太子,算是单和太子两清了。 眼前这个男人应该不会再为这块令牌的事情,冲她发火了吧? 从正院离开,路过一旁的梅香居,林粥看见陆雪蕊与阿紫正站在院子门口,躬身朝沈翊施礼。 两人的表情很是漠然。 到了芍药居,沈翊将林粥推入房间之中,抵在墙壁上。 男人看着她那忐忑不安的模样,冷冷一笑。 “从今天起,你哪里也不许去,就乖乖待在芍药居之中。” 林粥闻言愣了一下。 恍惚想起林清棠答应过自己,要在这几日内,带她回侯府去医治娘亲的眼疾。 虽然林清棠不一定会信守承诺,但是如今是她有求于人,林清棠必然还不敢将她娘亲这枚棋子,彻底丢弃。 林清棠还得吊着林粥。 偶尔给点甜头,不能让她太过绝望。 倘若错过这次机会,林粥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娘亲。 她脸色微变:“王爷、不要……” “怎么了?心有不甘?” 沈翊伸手。 他的手指温润而略有些薄茧,划过她的脸庞,带着一丝留恋的意味。 林粥一狠心,大着胆子伸手勾住沈翊的脖颈,蹭了上去。 “王爷、林粥不想被关禁闭,还望王爷……” “呵。” 一丝光线从窗棂缝隙中透出,打在男人的侧脸上。 将他那浑然天成的久居上位者仪态,勾勒得宛若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他定定看着眼前女子的容颜。 这还是第一次,他如此认真的看着一个女子。 只见她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湿润润的,仿佛揉碎了万千星光,沉浸在银河之中。 沈翊心里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红颜祸水。 但,他竟是明知如此,却并不反感。 他自小在军营中历练,见过的女人并不算多,对她们的认知也就停留在华美的衣裳,和精致的首饰之上。 他无心留意于任何一个女子,只当她们是一个又一个符号。 这些符号是否对自己有敌意,又是否能为自己所用,而其他的,他并不关心。 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女子,穷尽他毕生之阅历,他并无法判断出对方是否真是他的敌人。 还是说,他不愿意承认? 沈翊苦涩一笑。 “你身上的那枚令牌怎不见了?” “回禀王爷,今日在宴会之上,我找了个机会,把令牌还给太子。我与太子如今已两清,王爷不必再忌讳我与太子之间有何瓜葛……” “这么说,你真在私底下见过太子?” 第030章 往事 沈翊的眼眸蓦然一沉。 他双唇紧抿,周身的气场突然变得凌厉而摄人。 “阿粥,告诉我,你真的在私底下见过太子,还把令牌交给了他?” 林粥只感觉自己的双臂被他掐得生疼,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瑟瑟发抖。 “是、是的……” 她心里发憷。 不敢再继续勾着男人,颤颤巍巍缩回了自己的手,可是没等她完全缩回去,男人顺势一拉,将她整个人扔在床榻之上。 “给太子下药之人,也是你?阿粥,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果真还是想谋害本王吗!” “不是我!” 林粥一慌。 翊王果然不是一般的人,他已经察觉出,那块令牌的不对劲之处了吗? 男人的手劲很大,林粥被他按着肩膀,越发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仰着头,喘息看着眼前的男人,咬牙求饶:“王爷、饶命……” “本王饶你的命,你可曾放过本王?” 沈翊的眸色越发阴鸷,开口时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那日,你在本王屋中点了迷香,你以为本王不知道?若不是当时本王有急事外出,须得拉上王妃作陪,本王绝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你!” “没、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本王房中的奴婢都说了,你曾来过本王屋中!你还有脸辩解!” “阿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哪一句是真的!你真当本王杀不了你吗?” 林粥脸色一片苍白。 沈翊说的那日,便是二人前往酒馆那日。 她自然是在沈翊房间,因为他当时就是林清棠的替身。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无心之人,完全分辨不出他们姐妹二人。 这才一次次让误会加深。 “王爷,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林粥眼泪簌簌落下。 沈翊只是冷眼看着她。 第一次见到林粥是什么场景,他早不记得。 他只知道那日,沈云松前往府里来献上结婚贺礼,不曾想却在二道门外意外撞见林粥,救下了她。 沈翊这才隐约对这个女子有点印象。 见她的容颜有几分熟悉,与王妃容貌相似,加上太子对她的态度,这才让沈翊对这个女子另眼相待。 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奴婢罢了,如过眼烟云。 沈翊向来不近女色,可不知怎的,独独对她情有独钟,竟是有些贪恋她给予的柔情。 可他毕竟是尸山血海爬里出来的,定力极高,前一刻还将美妾搂在怀里,下一刻就可以将人抛诸脑后。 是的,他可以。 沈翊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伸手掐住了林粥的脖子,下了狠劲。 但…… 也只持续了一瞬。 可是林粥已经被吓得魂不附体,开始剧烈地干咳起来。 “真不是我!王爷,请听我解释!那天碰过令牌的人,不只有我一个,还有……” “住嘴!你别以为自己的容貌与王妃有几分相似,便可以随便把罪过往她身上推!你知不知道,蓄意伤害储君,这可是重罪,你究竟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王妃毕竟是你的主子,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脏水往她身上泼……其心可诛!” 林粥眼泪流了满脸。 被冤枉的委屈,竟是比不上被沈翊憎恶的刺痛。 “好,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任凭王爷处置……” 她闭了闭眼,脸上逐渐露出坦然的神色。 平静得像是已经失去所有希望,可以坦然赴死。 沈翊眉心蹙起,隐隐约约感觉一股不妙的情绪窜上心头。 究竟是哪里不对? 没等他想明白,理智已被情感操纵,他掐住林粥的脖子,凶狠地吻了上去。 柔软而温热的触感,如此熟悉,几乎让他彻底沦陷。 半晌,他松开了林粥。 “阿粥,本王宽恕你最后一次。” “这半个月,不许踏出芍药居半步,剩下的事情,本王替你顶着!” 林粥大口喘息着,心里汹涌的情绪,被这突如其来的深吻给压了下去。 脑子里只剩一片空白。 等她反应过来,男人已经离开房间,只留下一道坚毅而冷漠的背影。 林粥靠在门框上,身子缓缓瘫软下来。 沈翊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对自己深恶痛绝,为何还要帮自己? 难道说,这个铁血男儿,真的对自己有情? 可他们两人身份悬殊。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王爷。 一个是微如蝼蚁的侍妾。 她是生是死,全凭王爷喜好,她才不敢奢求太多,也不该奢求太多…… 受伤的,只能是自己。 回到正院之中,沈翊感觉有些疲惫。 唇瓣上还残留着淡淡馨香,让他的心情莫名烦躁。 陈铭从外头进来,恭敬施礼:“王爷,属下拿了那令牌里残留的药渣,初步调查一个结果。” 沈翊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声音低沉:“说说看。” “王爷,您是否还记得,三年前在南岭福家村的那一场血战?” “本王自然记得,那一场战役十分惨烈,死伤无伤……当时山穷水尽,你我二人被迫扮做村民,躲入福家村里,这才侥幸逃过一劫。若非当时有个小姑娘出手相救,只怕你我二人早已成为一缕孤魂野鬼……” “王爷说的没错,当时王爷高烧不止,陷入昏迷,便是依靠那位小姑娘调制醒神草药,才渡过最危险的那几日……” 陈铭说完这话,沈翊的脸色微变。 “你的意思是说,这令牌中残留的药渣,就是那小姑娘调制的醒神草药?陈铭,事关重大,你可千万莫要出差错!” 看着眼前男人严肃而近乎疯狂的眼神,陈铭心里一惊,说话都结巴:“是、是,属下一定尽快核实!” “另外,宫里那边也盯紧点,别让人查到阿粥身上,必要时采取手段。” 男人语气平淡,可话里的内容,却让陈铭心口大骇。 翊王这是动真格了吗?这是想在宫里掀起腥风血雨! “是。” 陈铭应了一声,见沈翊不再理会自己,便退了出去。 沈翊目光沉沉,望着窗外夜色,回忆起往事,陷入沉思之中…… 第031章 是她? 三年之前,倭寇侵犯南岭,皇帝派沈云松跟着他到南岭协同作战。 美其名曰,让沈云松历练一番。 沈翊在南岭打了大大小小数十场战役,百战百胜,人称“战神王爷”。 然而,沈云松过来之后的第一场战役,兵营之中便出现内鬼,差点导致全军覆没。 二人都没讨到好处。 生死危难之际,沈翊扮作村民,潜入福家村里。 而沈云松则是失足坠入悬崖,生死未卜。 沈翊伤口发炎,昏迷不醒,陈铭陪着他蹲在马棚里住了三日。 差点以为他就要殒命于此,幸亏在第四日的清晨,一个容貌清秀可爱的小姑娘到马棚里来挑选马匹。 “你快死了吗?” 小姑娘大惊失色。 “嘘——” 沈翊的刀刃已藏在袖口之中。 陈铭替他寻找水源去了。 他现在孤立无援,若是这小姑娘再多说一个字,引来旁人的注意,沈翊已做好准备将她灭口。 “你别害怕,没有办法救你!你且等等我,我这就去拿药过来!” 沈翊犹豫了。 但是如今危在旦夕,他也只能赌上这么一把。 接下来的几天,小姑娘为为他清创、止血、敷药,手法十分娴熟和利落。 最后,为了防止他昏迷不醒,还特意带来自己亲手制作的香囊。 “这是本姑娘的看家本领哦……” 沈翊重伤之后失血过多,神志不清醒,加上马棚里光线昏暗,他自始至终都没能看清楚小姑娘的容颜。 从此以后,他看这天下的女子,就好似再也看不清楚她们的容颜。 “这怎么可能?阿粥一个足不出户的侯府婢女,怎么可能会是她?” 沈翊喃喃自语。 …… 乐安侯府。 一张阴暗的杂货间里,李氏站在光明处,而一个蒙面黑衣男子站在阴暗处,两人正在交谈。 “找到了吗?那人。” “回夫人,还未找到……” 李氏面露焦虑之色,声音也不知不觉拔高了几度。 “你们‘无影门’就是这么办事的?收了我那么多银两,如今让你们找个人,已经找了快两个月,还一点眉目都没有!你叫我怎么安得下心来!” “夫人息怒,我们已在尽力寻找……” “再给你们半个月!倘若这半个月还没找到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李氏揉了揉眉心,感觉十分头疼。 当初她发现林清棠和那个该死的男人私通,情急之下采取了最恶劣的做法,因此让林清棠无法接受,为了保护那个男人,给了他大量钱财。 后来,林清棠想通了,可想再找到他,已经难如登天。 可再怎么难,她也一定要找到那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否则,不单单是林清棠后半辈子将永远生活在惶惶不安之中,整个乐安侯府也会受到牵连,跟着一起落入万劫不复。 她必不能让这事情发生! 送走了眼前“暗影门”的弟子,李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叫来贴身侍候的嬷嬷,向她询问那日太后举办的赏花宴上,可有发生什么异常。 “夫人,那天的确是出事了。听说,林粥在厢房里勾引王爷,这事闹得整个后宫都知道,让小姐颜面扫地。” “竟有此事!”李氏眉头倒竖,“我原本瞧着,那死丫头像是个安分守己的,竟不知有如此野心!倒是我引狼入室了!” “夫人莫要动怒,曾姨娘不是还在您手上吗?只要她一日活着,那小蹄子便一日不敢造次。” “不敢造次?这都明着欺负到棠儿脸上来了!不行,这一次,我必须想方设法,好好治一治她!” “夫人,奴婢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说。” “说。” “眼下小姐身子骨正弱着,不如就此制造一起意外,让她与那肚子里的胎儿一并受伤……再把这件事完全推到林粥身上,奴婢相信,就算王爷不重子嗣,皇帝和贵妃你一定不会对林粥手下留情!” “可是,万一……” “倘若小姐肚里的胎儿真没了,夫人细想,这其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李氏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说得对,如果棠儿肚里的胎儿保不住了,林粥必死无疑,而且,那孩子毕竟是个孽种,我们也可以省下不必要的担心和忧虑……” 只不过,林清棠身子不好,府医曾说过,倘若头胎发生意外,日后恐怕难以在受孕。 因此母女二人才费尽心机,意图让沈翊承认了这个孩子,便可以稳住林清棠的翊王妃之位。 若是头胎保不住了,日后又难以受孕,这又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李氏又犹豫了。 她起身:“你想的这个办法不错,但绝不能真的伤到胎儿,在此前提之下,可以放手一搏。” “夫人英明。” “这件事你可以悄悄安排下去,过个几日,我便让棠儿回府一趟,到时……” 另一边,林清棠在王府之中,收到了李氏寄过来的包裹。 黄嬷嬷帮忙取出了其中的一些珍贵药材,摆放在了几案上,让林清棠一一过目。 “还没找到他吗?” 林清棠阅读完包裹里夹带的一封信件,脸色转为阴郁,不满地嘟囔一句。 “王妃还是要操心这些事情,交由夫人去办吧,如今养好身子为重。” 黄嬷嬷出言提醒。 “我只能完全放心得下。另外,你帮我盯着,梅香居里那两个新来的贱婢,最近可有什么动向?” 她可是记得其中一个容貌颇为艳丽。 不过,比起担心此人,她还是更担心自己身边潜伏着的林粥。 “林粥这几日又在干什么?” “回王妃的话,三位姨娘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呆着,未曾外出,也都由阿霜教导着她们,学习翊王府的规矩。” “那就好。这几日王爷又不曾归家,虽说是在皇城待半个月,可实际上……” 林清棠垂下眼帘。 她好不容易让林粥调配出了毒药,却没有用武之地。 眼看马上就要满一个月了,夫妻二人“圆房”也就只有新婚夜那一次,沈翊能相信,自己腹中胎儿是他的种吗? 第032章 疑问 黄嬷嬷看着她,不由叹气,道:“王妃,您应当庆幸如此。如今王爷对阿粥越发熟悉了,若是不是借着药性,恐怕早就分辨出那日你俩的不同。为今之计,还是莫要再冒险了。” 林清棠撇了撇嘴,虽未说些什么,但心底里颇有不服。 怎么说,她也是堂堂一个王妃,她的男人略过自己,与侍妾屡次欢好,而她只有那么一次,怎么想脸上都挂不住。 黄嬷嬷继续语重心长地说:“夫人给王妃带了上好的药材,王妃还是想着如何调理自己的身子骨吧。以后小世子出世,但是还要倚仗王妃,可不能倒下。” 林清棠手里摆弄着那些药材,默默叹息一声。 心里想着,林粥那死丫头片子还真是好运,可还真是踩着自己的肩膀平步青云了。 如今王爷越发重视她,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得用些手段平衡一下。 “黄嬷嬷,你去打听一下,王爷何日回来?让那两个侍妾准备准备,我堂堂一个当家主母,得懂得劝着王爷,让王爷雨露均沾。” “王妃英明。” 夜色阑珊。 兵营之中,灯火通明。 沈翊坐在营帐里,手中正翻阅一等兵书,陈铭在外头轻咳一声,走了进来。 “王爷,先前属下调查过阿粥的身世,发现有诸多蹊跷之处。” “阿粥的父亲和母亲皆是侯府里的家生奴才。” “阿粥十岁那年,由于嫉妒王妃出身高贵,曾将她推入池塘,导致年幼的王妃因此落下病根。这件事惹怒侯夫人,遂将阿粥发配到了教坊司里。” “阿粥在教坊司里待了一年有余,后因父母亲过世,侯夫人情深义重,感念她的母亲伺候自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遂将阿粥又赎了回来。” “王妃非但不计前嫌,而且并未嫌弃阿粥出身教坊司,被男人脏了身子,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侍奉。” “王妃只是觉得,两人模样相似,是一种天然的缘分,因此就连出嫁,也将阿粥带在身边,当个陪嫁丫鬟。” 沈翊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兵书往桌上一丢。 “果真如此,当初王妃并未说谎!” 陈铭有些犹豫,出言提醒道:“但王爷,属下还有一事不明……” 他想说的是,那日他去修缮林粥父母亲的坟墓,却发现坟墓破败不堪。 倘若侯夫人真是如此情深义重之人,怎会容许坟墓如此破败不堪? 再者,里面埋着的两具尸骨,陈旧程度并不像是近些年才腐化的。 可陈铭如今也没再查到其他,只能如实禀告。 事有蹊跷,如今,沈翊已经听不下这些。 “她当真是从教坊司出来的?难怪一身狐媚劲儿……” 沈翊心情更加烦闷。 虽说他先前不近女色,在这方面并无经验,可他与林粥在一起时那美好的感觉,让他流连忘返。 因此,他也更觉得,这便是她的“手段”。 而且仔细一想,他和林粥的那一次,并未见红。 “如此说来,阿粥绝不可能在三年前出现在南岭,那个小姑娘绝对不可能是她!” 可他找了她那么多年,杳无音讯。 她,又在哪里? …… 这几日里,林粥哪里也没去,一直待在芍药居里歇息。 从药铺里面偷偷带回来不少药材,除了帮助轻羽治疗腿伤,她还在暗中捣鼓着一些别的东西。 小雀打听到沈翊这几日都没回王府来,一直在兵营里忙着军中事务,不由得叹息:“这日子真是好没意思。” 林粥看着她一直在做的手工活,终于有些好奇,笑着询问道:“小雀,我一直想问你,你这香囊又是做给谁的?” “当然是做给我……哥哥的!” 小雀脸颊一红,带着一些羞怯的神情回答。 林粥瞧见她这副模样,哪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笑着安慰道:“倘若你把我当成姐姐,同我说说知心话也无妨,毕竟我也把知心话都同你说了。” “我……” 小雀难为情地低下头去,看着自己手上做了一半的女红,一时半会儿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敲门。 林粥有些意外,来的访客居然会是陆雪蕊。 不等她开口,陆雪蕊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的前面。 “林姨娘,求你发发慈悲,帮一帮我!” 她紧咬牙关,美丽动人的脸庞上,泪水簌簌而下。 林粥同小雀是使了个眼色,小雀连忙把人扶起来,关好门窗。 陆雪蕊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我与轻羽是同一批被买进黑市的奴隶,因此有着交情,他告诉我,姨娘你会行医治病,他腿上的脚伤就是你治好的。” “如今,我只想求姨娘你发发慈悲,医治一下我家小姐的隐疾,她这个病已经拖了半年,再如此下去,恐怕熬不住了。” 林粥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你家小姐又是谁?” “我家小姐就是阿紫。” 林粥眉头微微蹙起。 陆雪蕊和阿紫两个人看上去气质截然不同,任凭谁都会觉得,陆雪蕊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而阿紫是她的婢女? 她心里有疑问,却没有开口问出来。 “我如今被王爷关了禁闭,不许踏出这芍药居半步,你让阿紫过来找我吧。” 陆雪蕊听了这话,眼眶里蓄满泪水,跪下来就是磕三个响头。 林粥被她的举动所惊到,心里隐隐这件事觉得不对。 从一开始,沈翊与她乔装打扮,刺杀门卫,混入那个酒馆。 到后来,沈翊特意买下这两个婢女,将她们抬为侍妾,却从未宠幸过她们。 把她们留在梅香居里,给她们一个新的身份,更像是一种掩人耳目的行为。 林粥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眼前女子,心里暗暗猜测,她们的身份必然不会简单。 “还有一事,我虽能够为阿紫看病,但恐怕无法保证能够弄到她所需要的药材,你们还得自己想办法。” 陆雪蕊点了点头。 “林姨娘,今日王妃派人到兵营里去找王爷了,王爷身边的侍卫说他今夜会回府邸之中……王妃让我侍寝。” “可你不愿意?” 第33章 憔悴 “正是如此。” 陆雪蕊扬起脸,脸上布满哀愁。 “可你如今的身份,已是王爷的侍妾,拒绝他不是长久之计,还得另寻其他良策。” “林姨娘……” 陆雪蕊又重新跪下,表情十分哀切。 林粥轻轻摇头,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行医之事,我或许能帮得了你,但承宠之事,全凭王爷的意思,我爱莫能助。” “对不起,林姨娘,是我唐突了……” 陆雪蕊死死咬着嘴唇,满脸写着担忧。 “陆姨娘,你不必对我行此大礼!另外,”林粥叹息一声:“即使是王妃的安排,王爷也不一定会全盘照收,你倒也不必如此焦虑。” 她心里唏嘘又好笑。 外头排着队儿想自荐枕席的女子那么多,偏偏这个女人对沈翊避之不及。 果然正应了那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陆雪蕊回去没多久,就把阿紫给带了过来。 林粥拿出了腕枕,刚为阿紫把完脉,外头就有人通传,王妃让她立刻到正院去。 林粥眉头一挑,心里隐隐有股不祥的预感。 她立刻到了正院,陆雪蕊和阿紫也跟了过去。 令林粥颇感意外的是,许冰洁居然也出现在这里。 不等她向各位行礼,林清棠上前一步,一个耳光重重落在了林粥的脸上。 “好大胆子!居然敢在令牌之上动手脚!看来,你的心机之深沉,远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林清棠今日从许冰洁口中得知,太后那边现在找人调查那块令牌中残余的药渣。 林清棠这才知道,那天她们的计谋虽然没成,但林粥还是有胆背着她们耍小手段。 这可让她们恼羞成怒,将所有的过错,一并算在了林粥的头上。 “如今,太后已经查出,那枚令牌经由你的手,要招你进宫问话,你可想好要如何回答?” 林清棠使了个眼色,让身边的嬷嬷按住了林粥,想给她一点教训尝尝。 却听许冰洁冷冷制止:“太后刚说完要见林粥,我已经跟她说了,先替她过来翊王府打听消息。可如果打听个消息都能弄出动静来,引起翊王的警觉,只怕会让事情复杂化,我们也会惹祸上身!” 听到这话,林清棠的态度缓和下来。 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太子和翊王,太后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和许冰洁二人若是想在这个事件里全身而退,还得倚仗林粥。 当下,林清棠阴森森道:“这几日,故意放过你生母的病,说身子已有大好。我已交代我的母亲,再过几日,等王爷松了口,就安排你们母女二人相见。” “你给我乖乖应付太后,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做的事别做。如今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千万别在这节骨眼上,耍什么小心眼!” 林粥心里一沉。 果然每次用到她的时候,都要拿她的娘亲来作为筹码。 这件事分明自始至终都是她们两人的计谋,如今却让自己背锅。 心里万般不甘,但林粥还是温顺点头:“王妃请安排。” 半个时辰之后,林粥忐忑不安地上了翊王府的马车,来到了宫门外。 正当她提心吊胆的下了马车,在宫女的指引下,往太后居住的永寿宫走去。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清冷矜贵的身影。 沈翊站在殿宇之下,正负手来回踱步,似乎已经等待她许久。 “阿粥……” 他快步走来。 林粥低头,屈膝行礼:“王爷。” 再抬头时,看到男人有些焦急的脸孔,忍不住有些吃惊。 几日未见,沈翊消瘦了这么多。 “用过膳没?” 沈翊看着她,突然问。 “用过了。”林粥回答。 她有些疑惑,不知沈毅为何会如此问她。 倒像是突如其来的关心。 “说谎。” 沈翊的眸色又是一冷。 他命一旁的陈铭拿了一盒食盒来。 一打开,里面全是林粥不曾吃过的精致糕点。 林粥愣了一下。 这难道是沈翊专门给自己准备的? 沈翊叹了一口气:“一会儿到太后寝宫,你定没时间填饱肚子。” “这都是母妃那里吃剩的东西,你先吃着,免得饿晕过去,给本王丢了脸。” 就算只是张贵妃吃剩的东西,想给她这样一个妾室,也是天大的福气。 林粥有些受宠若惊,脸上不知不觉露出了一点笑意。 可目光一斜,就看到陈铭手里还提着其他几个完好的食盒。 想来那是给林清棠准备的。 林粥须知自己没资格嫉妒,但心里仍旧有了一丝丝苦涩之意。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翊王,居然还如此怜香惜玉。 时间尚早,太后应当还未用完午膳,林粥便从食盒中取出一块核桃芋泥酥,吃了起来。 沈翊怕她噎着,甚至还伸手去扶她的背。 林粥不觉有些难为情。 他们两人现在这般,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林粥吃着,目光突然凝住。 只见一身白衣的沈明松大步流星地走出殿门,正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瞧见沈翊和林粥站在这里,身子明显顿了一下。 “三弟。” 沈云松微微颔首示意,眼神却不自觉地往林粥身上睨着。 “……今日怎么有空,带阿粥姑娘进宫?” “二哥。” 沈翊恭敬得唤了一句,但并未开口解释。 林粥躬身施礼,却也不知如何作答。 三个人各怀心事站着。 “阿粥姑娘,你嘴边还残留着糕点……” 沈云松微微扬起唇角,居然说了一句如此不得体的话。 阿粥…… 他看着林粥,站在沈翊身边的林粥,明知要克制,却总是身不由己。 这几天,他也在暗中调查关于令牌中藏有奇怪毒药之事,他当然不会觉得这是林粥暗中给他下药。 但是他透过许冰洁的口风,何知太后在今天召见林粥,所以找了个借口,匆匆入宫来看望皇后。 自从那日在水亭,林粥与他一刀两断,这几日沈云松都没能睡好,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许多。 蓦然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儿,他的心头一颤。 第34章 召见 可又见她身边站着自己的三弟,他只能咬着牙,生生忍下自己心头涌起的情绪。 “风雪无情夜浸寒,明月有心照影单。 有意相逢不能见,相思无尽意阑珊。” ——这何尝不是他内心的写照。 “多谢太子提醒!” 林粥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的嘴角。 “那……本宫先走一步。” 沈云松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故作轻松面对林粥,在此刻更想逃离。 沈翊不动声色地掩下眸底里的阴沉,装作什么都未觉察的样子,颔首与他告辞。 又转头去看林粥:“小馋猫,过来,本王帮你擦拭。” 林粥有些紧张,饶是她神经再大条,此时也察觉到气氛不对。 翊王居然唤她“小馋猫”,简直不可思议! 她仰起脸看着沈翊,心跳如鼓。 “好吃吗?若是你喜欢吃,本王下次还给你带。”沈翊道。 接着,他又自顾自念叨一句:“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闻言,林粥忍不住毛骨悚然,心中更加忐忑。 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神。 沈翊这是故意的。 他故意在沈明松面前,表现得对自己柔情似水,这是一种挑衅,还是说…… 另有其他目的? 她能感觉到沈云松的步伐微微一顿,但也只是一瞬,便离开了。 沈翊帮林粥擦拭完嘴角的痕迹,又再度把食盒递到她的面前。 “再吃一块。” 沈云松的背影远去,沈翊的神情瞬间晴转阴霾,眼神也在这一刻冷若冰霜,宛若万年冰渊,深不见底。 这一刻,他几乎想要掐住林粥的脖子,质问她和太子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又何尝不是在极力忍耐,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林粥抬起脸,目光与男人相接,见他的脸色冷漠的吓人。 她甚至不敢看第二眼,几乎就想丢下这一切,远远逃开。 “王爷,我、我饱了……我不想再吃一块……” “怎么,不给本王这个面子?” “不是的……” 林粥一惊,连忙又从食盒中拿起一块核桃芋泥酥,张嘴就往口中塞去。 没别的办法。 他是王爷,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 她受封建礼教荼毒多年,就算有时候心底里会萌生出叛逆的心思,但绝对不敢胡来。 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 刚咬一口,蓦地,叼在嘴里的核桃芋泥酥被人拿走。 她一抬眸,正对上男人那双充满怒意的目光。 林粥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核桃芋泥酥与男人的脸庞之间游离,不知道是否该拿回她的核桃芋泥酥,还是就这么干等着。 可沈翊也只是阴沉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半晌,林粥只能怯生生开口询问:“王爷?” 沈翊用两根指头夹起那块核桃芋泥酥,塞进自己嘴里吃掉,然后道。 “从今往后,在本王面前,你的这双眼睛,不可以看向别的男人,否则,本王不会轻易饶恕你!” 林粥慌忙点了点头:“是,王爷。” 沈翊看着她,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直到一旁的陈铭忍不住开口提醒,他这才转身迈大步离开。 他一走。 林粥连忙迈着小步跟上。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今天居然如此容易过关? 刚才太子说的那句话,确实有失体统,翊王心中不悦,也是自然。 但林粥心里隐隐感觉有些甜蜜,却又不知是为何。 他刚才那是在嫉妒吗? 可他不是想发泄怒气,逼自己吃掉那块核桃芋泥酥吗,怎么又反悔了? 还吃掉自己吃过的核桃芋泥酥? 不对。 不可能。 这一切,其实都是翊王在装装样子罢了。 若没记错,翊王对自己变得温柔,皆是因为太子突然出现,他有了敌意和危机感。 他不过是不希望自己被太子夺走罢了。 于他们两人而言,自己就像一件玩物,他们只在乎争夺的过程,并不在乎这件玩物本身。 林粥并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太后的寝殿之中,她的模样已被人偷偷临摹了出来。 画像正挂在客厅之上,被太后和皇后围观。 两人均感觉有些震惊,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起眼的丫鬟,居然和翊王妃的模样如此相似。 但皇后此时心里的震惊更甚。 皇后此时脑中浮现出了沈云松的其他侍妾。 她先前从未曾正视过她们,可如今这么一看,那些人竟是莫名地与画像中的女子有着相似之处。 有的是眉眼像,有的是轮廓像,有的是体态像。 之前皇后从未留意过这些,但现在,她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脑海中迅速串联,成一条线。 皇后心里一片冰凉。 难怪沈云松迟迟不肯娶太子妃! 这女子虽然只是个奴婢,身份卑微,可她现在已经成了翊王的侍妾! 沈云松若是有意于她,那可是犯了大错,不仅为世俗难容,也必然会与翊王势不两立! 皇后越想越是慌张,没想到居然在此处撞破沈云松的秘密,但她心里只觉得反感。 沈云松乃一国储君,究竟是着了什么道,犯得着为这么一个小小婢女耽误自己的前程? 难道说,这一切其实是一场阴谋? 是翊王的阴谋! 原以为不过是个小小婢女勾引太子,借着传递令牌给他下药,想趁机上位。 可一想到这件事情发生在太子身上,不断不可以常理来论断,这么一想,皇后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她能够坐在今天的这个位置上,并非等闲之辈,她绝不允许沈云松被这样一对狗男女,给玩弄得团团转。 绝不允许! …… 永寿宫里。 太后和皇后居于上座,看着跪在下方的林粥。 自打这个女子被唤进来以后,沈云松的心也就跟着飘了过来,他借口找皇后有事,愣是赖在此地不走。 而沈翊也在。 如此一来,太后和皇后倒不知该说些什么话,才不会引起过分严重的后果。 半晌,太后开口。 “林粥,抬起脸来。” “是,太后……” “林粥,你可认得这枚令牌?” 第35章 令牌 林粥有些紧张。 此刻,她看着眼前茶几上放着的那枚令牌,以及一旁瓷碗里面,盛放着的从令牌之中掏取出来的药渣。 这一看,她更是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这可是太子送给你的令牌!你还记得那日赏花宴上,都有哪些人经手这枚令牌,绝不许你有半句隐瞒!” “就算你不说实话,哀家也能让人查明真相,叫你过来,不过是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太后说完这话,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林粥。 这个侍妾可真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这份药渣,太后已命太医院的太医们经过重重检查,将里面的成分给验了出来。 竟不是她所认为的媚药或者迷药,而是一种令人提神醒脑的解药! 一开始,太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林粥不给太子下媚药或者迷药,陷他于不义,反而让他提神醒脑,又是想做什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思前想后,干脆先将此事对皇后瞒了下来。 皇后护犊心切,知道这个侍妾与太子有妨害,必然会想尽办法让她消失于无形之中。 好歹是个皇后,这点手段总还是有的。 如果皇后知道这药是解药,定会心生疑窦,重新调查此事,到时难免节外生枝。 别说林粥可能除不掉,就怕这个林粥又使出别的手段,连同皇后也一起跟着着了道,那可就难以转圜。 为今之计,借皇后之手,除掉眼前这个侍妾,而太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后来太子与翊王因此事大动干戈,她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如此一来,许冰洁并有机会趁虚而入。 这便是太后打的如意算盘。 “太后,这枚令牌,其实……是奴婢不小心弄丢了,奴婢在令牌之中塞了一些药材,以做提神醒脑之用,不过是担心在参加赏花宴的时候犯困,没能静心伺候好王爷和王妃。可谁知令牌却被太子捡走……” 林粥咬住下唇。 她其实很想全盘托出。 如实禀告太后和皇后,这一切全是林清棠的计谋。 可是沈翊绝不允许她侮辱自己的王妃。 而她的娘亲也还在侯府之中被囚禁着。 更何况,她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能够扳倒林清棠。 人微言轻,太后没理由相信她,而去得罪整个乐安侯府,乃至沈翊。 权衡利弊之后,林粥只能想出这么一个,对自己尚且有利的托辞。 太后还未开口,沈翊道。 “皇祖母,你也不必为此事费心,阿粥没说假话。我近来时常感觉疲乏,便命人调配了提神醒脑之药。” “想必,阿粥未曾把药材放入香囊之中,不过是会偷懒,所以塞进了镂空的令牌内,故而一个不小心落入二哥手里,这才酿出这么大的误会。” 太后和皇后对视一眼,两人均未吭声。 沈云松突然开口:“不错,这的确是我在园子里捡到的令牌,我早已忘了,曾经将这枚令牌交给林粥这一回事。” 接着,他转身,朝沈翊露出抱歉一笑。 “三弟,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无妨,当时二哥也不知道阿粥是我的妾室,不知者无罪,我从未怪过二哥。” 看到如此兄友弟恭的场面,太后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微笑道:“既是误会一场,如今解开误会,那就好了,你们各自散了吧。” 众人连忙起身,躬身施礼。 从太后寝宫出来,皇后叫住沈云松。 “松儿,你这几日进宫倒是勤快,既然如此得空,不如就陪本宫到后花园去闲坐一番,如何?本宫那里正好有西域进贡的葡萄佳酿。” “也好,那儿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沈云松像是了却心头一件大事,眉眼都舒展开。 林粥也跟在沈翊身后离开了宫门。 沈翊的脚步极快,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林粥险些跟不上。 等她气喘吁吁地走到廊下的时候,沈翊已经站在假山边上了。 他回头斜睨她一眼,表情忽而又变得极为冷淡:“太慢了,难不成,你是在等着本王背你吗?” “啊?这、奴婢不敢!” 林粥说的是大实话,她哪敢这么想啊。 “鞋子不合脚?” 男人突然低头,看了一眼林粥脚上穿着的鞋子。 鞋子洗得倒是白净,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旧了,而且面料的材质也很粗糙。 堂堂一个翊王府,妾室居然有几分寒酸。 他不由得继续打量女子身上的衣着打扮。 这衣裳看着虽然还凑合,但是明显宽大了些。 该松的地方不松,该紧的地方倒是拧得紧巴巴的,看着就不是量体裁衣的款式。 林粥愣了一下,下意识把自己的脚往裙摆下缩了缩。 “没、没不合脚。” 这一缩,却把裙摆上补丁的痕迹都给露出来了。 她微微发窘,有些难堪地杵在原地,看着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敢奢求男人能够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毕竟男人连她与林清棠的脸孔都难以分辨。 更何况,她不可以太过贪心,若是继续贪念翊王给的温柔,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她必须谨记自己的身份,扮演好“玩物”这个角色,不乱心,不动情。 与世无争,处处退让,方能保命。 沈翊唤来陈铭,问起之前抬林粥为妾室之时,赏赐的那些物品可有如数交到芍药居里。 陈铭表示不知道,这件事还得过问王妃和王管事才知晓。 男人冷嗤一声:“王管事倒是不敢有所隐瞒,至于王妃嘛……” 林粥闻言,一颗心提了起来。 他这是在对林清棠心生不满? 她倒是没想到,能够借着这样的生活小事,让王妃在翊王心里的地位一点一点松动。 若此路可通,她便走此路。 然而下一秒,沈翊语气淡淡,道:“想必是府邸事务过于繁忙,王妃疏忽了,本王回去提醒她一句。” 沈翊的目光落在了林粥的耳垂上。 忽而又想起自己之前答应过林清棠,自己要赠与她一对东珠耳坠,这件事可不也是被军机要务,给忙得耽搁至今。 第36章 太医 “走吧,难得进宫一趟,本王顺道去看一看母妃。” 沈翊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一直以来,他都在南岭久居,难得回一趟皇城。 前段时间,张贵妃听闻他要在皇城待上半月,喜出望外,早已派人到兵营里催了数次。 沈翊不得不承诺拨出时间来,陪母妃好好吃一顿饭。 如果今日张贵妃听说他进宫,却未曾来看望她一面,难免会伤心。 军中事务繁多,他几番想要寻求清静,可是清静总是难寻。 他也只能小坐片刻,马上就赶回去继续处理事务,不可耽搁过久。 张贵妃在那日的赏花宴上,贪饮了几碗冰镇解暑的甜汤,不觉竟是着了凉,这几日都在寝殿里养着病。 虽说是如此,可并未错过留意永寿宫和凤仪宫里的一举一动。 先前,在永寿宫,张贵妃与林粥匆匆见过一面,未曾说上几句话。 后来又有了那些铺垫,她对这个美妾更是好奇不已,早想传唤她进宫见上一面。 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倒是没料到,沈翊今日会为了她,专程舍下军中事务,入宫一趟,还将她一并带来。 如此看来,沈翊对她,可真是非同一般! 林粥跪在地上,正要行大礼,被张贵妃阻止了。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粥,笑道:“不必如此,我们都一样,从起初身份卑下,到如今身份尊崇。” 原来,张贵妃原先只是一个小小宫女,因貌美如花,备受皇帝宠爱,这才一步一步走上今天这个位置。 “奴婢惶恐!” 林粥一听这话,连忙重新跪下。 张贵妃说这话何意? 莫非是在暗中告诫自己,不该生了攀高枝的心思,狐媚乱上? 张贵妃见她如此小心谨慎,眸地里闪过一丝赞赏,笑道:“本宫没别的意思,你误会本宫的话了。” 她起身,抓住了林粥的手腕,忍不住有些感慨:“王府妾室,底下下人不少,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皮肤竟如此粗糙?阿翊没给你安排上贴身伺候的奴婢吗?” “有的,奴婢居住的院子里,除了贴身伺候的丫鬟,还有粗使婆子、洒扫婆子,以及干苦力的小厮,王爷和王妃不曾亏待过奴婢。” 林粥是真的有些惶恐。 她感觉今日如梦似幻,根本想象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太后、皇后以及贵妃娘娘单独召见。 说话滴水不漏,张贵妃看待林粥也比先前更加有好感了一些。 “听闻你在王府之中尽心尽力伺候翊王,很得他的心。” “这都是奴婢应该做的。”林粥道。 宫女端上了茶水和点心,沈翊见状,便欲起身告辞。 张贵妃不悦道:“阿翊,陪你母妃坐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迫不及待要走?可见你这颗心里,全然没你的亲娘!” 沈翊面露为难之色:“母妃,儿臣果真有紧要之事,今日已在宫中耽搁了半日,再不回去就晚了。来日寻得空闲,一定陪母妃吃顿饭。” 张贵妃的眼眶红了一下,涩声道:“阿翊,你近日也消瘦了些,别总想着处理公务,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还是得以自己为重啊!” “是,母妃,儿臣谨记。”沈翊道。 张贵妃眼珠一转:“本宫还有几句话想和阿粥说,你先走,晚些时候,本宫派人送阿粥回翊王府。” 沈翊稍微一想,没有反对:“好。” 恰在此时,林粥不慎被茶水烫伤,手上立刻就起了一片红肿。 沈翊正要抬步离开,见这一幕,忍不住停下脚步:“你怎么回事?” “我只是一不小心……” 林粥慌忙把自己的手往身后藏。 早有懂事的宫女慌慌张张地取了冰包过来,给林粥冷敷。 沈翊一把扯过林粥的手,大拇指轻轻触碰她的伤处。 “传太医。”他道。 连张贵妃都不可思议地皱起眉头。 这是在宫里,可不是在翊王府中能够那般随心所欲。 就算是翊王妃受了伤,这么一点小伤,也没有这么随随便便传唤太医的。 更何况是个侍妾? 张贵妃的手顿在半空,终于还是收了回来,以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去请太医。 她在心里腹诽,总感觉阿翊更加看重这个侍妾,而并非本宫呢! 沈翊拿着冰包给林粥捂着手,在她身边低声埋怨道:“笨手笨脚。” 他这是在心疼吗? 林粥心里忐忑不安,片刻后,她怯生生道:“奴婢施礼,还望娘娘和王爷从轻发落。” 沈翊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发落?你等着本王回府,好好一通发落。” 张贵妃瞧着两人,心里不由有了底。 阿翊是真的喜欢这个妾室啊,日理万机的战神王爷居然会停下脚步,还会哄着她…… 太医很快被传了过来。 俯身施礼间,林粥的身子蓦然一僵。 只见年轻而自信的太医陈晔衍走进来,他整个人朝气蓬勃,在见到林粥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陈晔衍激动得眼睛发亮,但相当克制自己的情绪,轻轻握住林粥的手腕,柔声询问道:“林姨娘,这手是如何弄伤的?” 林粥看着眼前的男子,一股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 但她竟然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半晌之后,她才隐隐约约想起,这人是她先前跟着师父,下江南行医治病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师兄。 是他! 林粥蓦地又想起了师父,眼眶里竟是难以抑制地蒙上一层水雾,想要抱着大师兄痛哭一回,却也只能生生忍住。 她低下脸回答:“我笨手笨脚,不小心被茶水烫伤的。” 但她很清楚,身边无论张贵妃还是沈翊,都不是等闲之辈。 要是让他们看出,自己和这位年轻太医有着一些渊源,只怕会给陈晔衍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于是,她故作冷淡,甚至看都不多看陈晔衍一眼。 陈晔衍心情颇佳,丝毫没有察觉到异常之处,反而一脸笑吟吟的,道:“那你下次应小心些,知道怕烫,就用帕子包着茶壶,再倒水啊。” 第37章 留下 林粥脸色微变,连忙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压低声音道:“陈太医,请快些为我治伤。” “哦,只是……我只是看你这个伤还挺严重,恐怕得用上等的雪肤膏来治了……如今库房里没有了,就是不知娘娘宫里可有?” 陈晔衍不知是看懂了林粥的暗示没,竟转头询问张贵妃。 这美肤疗伤的药物也分三六九等,上等雪肤膏自是贵重得很,宫里也只有太后、皇帝、皇后和三位贵妃用得起。 旁人若是想要,还得让皇帝亲自过问。 听闻陈晔衍此话,张贵妃立刻察觉到了异样。 接着,又听见陈晔衍自言自语道:“若是没有也无妨,这雪肤膏虽然难做,但我也能做得成。” 张贵妃不由得攥紧手里的帕子,目光带着深意看着眼前这两人。 希望能够从两个人的眼神交流里,看出什么猫腻。 林粥淡淡看了陈晔衍一眼,随即撇开视线,清冷道:“一点小伤,不碍事的,是娘娘和王爷关照我,这才请的太医。不必如此在意。” 这一回,陈晔衍听懂了林粥话里话外的避嫌之意,连忙恭敬起身,对张贵妃和沈翊躬身道:“我已经替林姨娘瞧过了,不碍事的,若是敷点冰包即可,晚些时候,我送点治伤的膏药过来……” “不必。” 张贵妃笑了笑,命宫女去取雪肤膏来。 陈晔衍帮林粥处理了红肿的手背,便告辞离开。 但旁人不难看出,他掩饰得并不好,心情似乎非常愉悦。 而林粥却是心有顾虑,甚至不敢多看陈晔衍一眼,害怕给他招致什么无妄之灾。 不过,她心里已经在暗暗琢磨,下次若有机会,定要和大师兄联系上,打听打听师父的下落。 林粥脸上的这点小情绪瞒得过沈翊,却瞒不过张贵妃。 张贵妃眼珠一转,转移话题,调笑道:“那一点雪肤膏,本宫自是不心疼的。只不过,阿粥用了本宫的雪肤膏,这笔账,本宫是要记在翊王头上的。翊王可不能就这么白白得了好处。” 沈翊撇了撇嘴。 母妃真是…… 但是他转念一想,他已经有一年没有回皇城,大婚之后,这也是第一次入宫来看她。 可还不是专程来看她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林粥惹是生非,给翊王府蒙羞,他根本不会过来见上张贵妃一面。 而且一进屋内,也都是林粥在和张贵妃搭话,他不过是坐在一旁默默饮茶,还没来得及和张贵妃说上一句贴己话,就急着要走。 未免做得有些太过。 他不由得认真看了母妃一眼,这才发觉,张贵妃的鬓边似乎多了丝丝缕缕的白发。 想到母妃出身微寒,这么多年独自一人的宫中摸爬滚打,连个倚仗都没有,唯有靠着皇帝的恩宠艰难度日。 表面纵然是风光无限,但背地里也不知道含泪饮下多少艰辛! 这一刻,沈翊有些愧疚。 他不由得又想起自己早逝的妹妹小蕊,心里像是突然堵了一块。 “母妃所言差矣。但儿臣忙于公务,未能时常在母妃跟前尽孝,已是过错。如今母妃提出与儿臣一同吃一顿家常饭,这点心愿儿臣还不能满足,实属不该。” 张贵妃眼睛一亮,惊喜道:“这么说,阿翊的意思是要留下了,陪同本宫一起用膳了?” 沈翊点头:“儿臣留下来,同母妃一起用膳。” 张贵妃闻言大喜,立刻命身旁的宫女下去,准备好从前沈翊最喜欢的吃食。 又问起林粥的喜好。 张贵妃心里暗道,沈翊能够留下来用餐,还是多亏了林粥歪打正着,心里对林粥起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感。 她笑着问:“阿粥,你是哪里人士?” “奴婢……是皇城人士。”林粥道。 “哦?听你这口音倒不像,我还以为,你是南岭那边的。” “奴、奴婢祖籍是南岭的。” 林粥有些紧张,勉强笑了笑。 “哦?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竟真让本宫给蒙着了?” 张贵妃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用充满探究的神情看着她。 这话,着实让林粥感觉有几分心虚,她连忙解释道:“我的母亲便是出身南岭,因此,她也会教我讲一些南岭的方言,说着说着,难免会影响一些口音。” “原来如此……这倒是巧,莫非,你与阿翊在南岭就是旧相识?”张贵妃又问。 林粥有些困惑。 一抬眸,突然就对上男人充满探究的眼眸,她顿时感觉心里一慌。 她的确跟着师父,在南岭行医治病好长一段时间,可她却未曾记得,自己除了沈云松之外,还遇到过这么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倘若有,那一定会让她印象很深刻。 林粥不敢造次,免得扯出事端,将太子在南岭的遭遇给供了出去,于是低下头,想了想。 “奴婢身份卑微,岂会和王爷这样的人有交集。” “那倒也不好说,”张贵妃说着想了想,“你近来可曾回过老家?” 林粥闻言摇了摇头:“不曾回过。” 一旁的沈翊,听着听着,突然嗤笑一声。 林粥惊了一下。 她居然忘了,林清棠恐怕早已给她编排了新的身份,可她如今一开口,就同张贵妃和翊王说出自己的生母籍贯乃是南岭。 万一两边有所出入,那岂不是大事不妙! 林粥没想到的是,她这边说的话,沈翊左耳进右耳出,脑袋中浮现着当年在马棚里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白白净净,只是天色太暗,马棚里的乌烟瘴气,再加上他身体极度不适,看人都有重影。 不过,如今这么仔细一想,小姑娘身上那若有似无的冷清和温柔,倒是和眼前的女子有几分相似。 奇怪,他之前怎么从来没这种感觉?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这确实也是其中一点,在他的潜意识中,愿意一次又一次放过林粥的原因吧…… 第38章 僭越 张贵妃瞧见沈翊出神,以为他是回忆起了,在南岭的那些悲怆的往事,担心给他徒增伤感,于是转移了话题。 又聊了约摸一个时辰,天渐渐黑了。 宫女端上了精致的菜肴,摆了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令人赏心悦目。 沈翊一直在兵营之中,吃着简餐,就连大婚当日,也不曾大块朵颐。 这时候看到满桌的美味,都是自己从前爱吃的那几样菜色,不由得眼前一亮。 “阿翊,都是你喜欢的吃食,今天你就放开肚皮吧。” 张贵妃又命人拿出了她压箱底的宝贝,一小坛梅花酿。 “你瞧瞧你自己,风餐露宿,一身刀疤。再看看你二哥、当今太子殿下,那才是真正的养尊处优、荣华无双,母妃有时候是真的很想劝劝你,别太在意那些功名利禄,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啊!”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解,饱含深情。 沈翊很是动容:“母妃说的是。” 张贵妃拉过沈翊的手,又道:“难得你回皇城一趟,就只留半个月,下次回来还不知归期几何,母妃实在是很担心你。” “南岭寸草不生,人烟荒芜,条件极其恶劣,这么多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如今不出半月,你又要走了……” 说着,张贵妃竟不由自主地抹起眼泪来。 “你这一趟去,不如就把阿粥带在身边算了,倘若他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母妃这颗悬着的心也就算是放下了。” 这话,沈翊成亲之后就听起过无数遍,但他从未当一回事,张贵妃也不奢求他这一回就能听进去。 谁知,沈翊却郑重点头:“母妃言之有理,儿臣照办便是。” “看来,阿翊真是挺喜欢阿粥的。我瞧着,阿粥模样儿、身段儿也都是极好的,生出来的小孙子,肯定得漂亮。” 张贵妃这么说,林粥一下子就慌了,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立刻抓着裙摆,就要跪下磕头。 “奴婢惶恐!王爷的长子,应当由王妃来生养,奴婢不敢僭越……” 却见张贵妃嘴角含笑,鼓励她道:“王爷给你的恩宠,你就受着,何苦亏待了自己?” 林粥倒是完全没想到,张贵妃会这样提议。 她也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要和沈翊一同前往南岭。 但若是脱离了林清棠的束缚,想必她的日子会好过许多,林粥心底里自然是愿意的。 只不过,她一想起自己尚被关押在乐安侯府里的娘亲,心口又是一紧,眼神也蒙上了一层阴霾。 她跪下来,冲张贵妃磕了个头:“娘娘,奴婢不想去南岭,奴婢想留在王妃身边伺候。” 说这话时,她都感觉心虚,又补充一句:“奴婢跟随王爷去南岭,王妃怕是不会同意的。” “你这丫头,竟是这么傻,王爷金口一开,你怎还怕王妃不答应?”张贵妃笑道。 林粥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勉强一笑。 张贵妃目光一转,看向了沈翊戴在腰间的那枚玉佩。 沈翊生性冷淡,对身外之物大多不在意,能将此物一直随身携带,可见他是真的喜欢。 张贵妃琢磨着,那枚玉佩,看着虽然玲珑剔透,颇有几分灵气,但是对于翊王来说,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 这只能说明,送他这枚玉佩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 她心里暗暗猜测,这枚玉佩该不会也正巧是林粥所赠,但没好意思问出来。 只是暗暗留意了这玉佩上面的莲花穗子。 这一顿饭吃完,沈翊便带着林粥直接回了王府。 果然不出所料,林清棠一直在正院里等着她回来复命。 她三番两次派人进宫探查消息,得知林粥竟是同沈翊一起去见了张贵妃,还留下来用晚餐。 她心里的妒火烧得何其旺盛。 陪着笑脸,与沈翊坐着闲聊了几句话,等下人侍候沈翊前去沐浴更衣,她便阴沉着一张脸,把林粥给叫了过来。 她眼睛很毒,一看到林粥,就发现她手上受了伤,立刻就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粥含糊其辞,只说自己不小心在张贵妃那边烫伤了,随意包扎了伤口。 却不想林清棠竟是看出了一些端倪来。 “林粥,这上好的棉纱布,乃是太医院所独有,你一个贱婢受了伤,张贵妃居然为你叫来了太医?” 林粥连忙低头,诚惶诚恐地回答:“只因张贵妃看在王爷和王妃面上,才给了奴婢一点好处。” “我的面上?” “因为我是王妃的陪嫁丫鬟……” “你倒是嘴甜!” 林清棠冷眼看着她,想了想,又觉着不打压一下她的气势,不行。 于是开口道:“我已经将你的生母送回了庄子上,不继续住在侯府之中。” “庄子上?” 林粥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她们这么做是为何? 但她知道,林清棠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让她不好受。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见你的生母吗?我给你这个机会,明日就到庄子上见她。” 林清棠说完这话,摆了摆手,叫她退下。 待她正要跨出门槛,又听林清棠道:“回来,今日在永寿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我好好交代,倘若敢有半句假话,我打断你的腿!” 林粥一愣,总感觉林清棠的态度,似乎又回到先前那般强硬,且有恃无恐了。 为什么? 先前她不是忌惮沈翊说过的那句,不希望林粥身上见伤的吗? 难道说,是许冰洁给她出了什么主意? “之前阿雪都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一个贱婢,同当家主母说话,难道不该跪着的吗!” 林清棠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斜斜倚靠在贵妃榻上,悠闲地往嘴里塞了一颗话梅。 “另外,今夜难得王爷回来,就安排陆姨娘侍寝吧。黄嬷嬷,你替我把这事儿办了。” 陆雪蕊侍寝?陆雪蕊哪里愿意啊。 可林清棠故意当着林粥的面这样说,为的不就是气一气她么。 林粥跪了下来,开始把今日在永寿宫里发生的那些事,简练语言,同林清棠做了个交代。 她刻意瞒去了沈翊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事情。 林清棠点了点头,心里琢磨着太子竟然肯为林粥出头,想必心里还是没能放下她,只可惜,现在这事的风头还没过去,不好拿此做文章。 第39章 看望 否则,咬林粥一个私通外男的罪过,她定然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当天夜里,沈翊推脱身子疲乏,不想让人侍寝,早早就睡下了。 林清棠眼眸一暗,心里不悦,倒也没说什么。 第二日清晨,沈翊一离开府邸,林清棠便带着林粥坐上马车,前往林家在乡下的庄子上去。 林粥幼年在庄子上长大,对于此地熟门熟路。 很快,就来到了从前她与娘亲一起居住的破败小屋之中。 推开门,林粥终于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生母,心头涌起万千情绪。 然而看到娘亲脸上的伤痕,她只感觉全身一阵血液逆流。 他们打她了! “曾姨娘,林粥来看望你了。” 一旁,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曾氏闻言,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摸索着往前。 “阿粥?你回来了?” “娘亲,是我,我回来给你医治眼睛了。” 林粥扶着曾氏在院子中的一张矮凳上坐下,为她把脉,然后仔仔细细检查她身上的各处内伤和外伤。 外伤尚且可以医治,但曾氏身上多年的疾病,以如今林粥的医术,也是束手无策。 但她还是试着给她开出一些缓解病痛的药材。 “阿粥,娘亲无碍,这脸上的伤,不过是因为看不见路不小心摔的。你和你长姐要好好相处,听你长姐的话。” 曾姨娘拉着林粥的手,细细摩挲。 “阿粥,你的手上怎么缠绕了纱布,你受伤了吗?” “娘亲,是我倒茶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 听了这话,曾姨娘却蓦地流出眼泪来。 那些话如鲠在喉,说不得。 “阿粥,娘亲听说,你母亲打算给你安排一门亲事,让你嫁到富庶人家家里做个小妾,娘亲……打心里不愿意啊!” “都说‘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你瞧娘亲的下场,就知了,真真是这个道理……” “娘亲,我懂……” 林粥忍着眼泪,握住曾氏的手。 她转移了话题,问起在屋里的那个婆子。 “是夫人瞧我眼瞎,饮食起居不便,这才派了她过来照顾我。” 话是这么说,可是林粥偷眼看着那个婆子傲慢而散漫的样子,只觉得比起照顾,她更像是专程来监视曾氏的。 今日虽说是她们母女二人见面的时间,但狭小的屋内挤满了人,林清棠更是寸步不离跟在她身后。 哪怕她嫌弃这屋子脏,一直用帕子掩住口鼻。 “对了,阿粥,这几日娘亲做了个噩梦,总梦见你身上发生了一些可怕的事情,你啊,一定要万事小心些……” “娘亲,我会小心的,你一定要好好养着,争取早日康复,早日重见天日。” 看过曾氏之后,压在林粥心口处的那块石头,非但没有落下,反而更加沉重…… 接下来的几天,沈翊都不在王府之中。 林粥被交代了收拾西厢房的任务,也不敢松懈,在王管事的协同下,尽心尽力操办着一切。 终于在这日上午,张贵妃的马车抵达了翊王府。 贵妃娘娘出宫一趟,排场可不小。 林清棠将人迎进了正院之中,唤了所有女眷一一行参拜大礼。 张贵妃兴致还算不错,不仅给林清棠上了一些宫里的玉器和布匹,也给各位妾室打赏了一些首饰。 林清棠早有准备,立刻也命阿霜取来了自己孝敬婆母的大礼。 “母妃,这是波西特产的红宝石镶嵌制作的玉簪,是我母亲花好大功夫才寻到的孤品,我瞧着它极其雍容华贵,很衬您的气质,便向我母亲求了,特来进献给您。” “清棠,大可不必如此铺张浪费啊。” “珍宝当予知音赏,好物须配知心人。母妃可比我母亲风雅得多,给您自然是比我母亲留着更能发挥它独一无二的美丽。” 林清棠一张嘴抹了蜜似的,哄得张贵妃笑开了花。 恰在此时,外头有人通传,沈翊回府。 不一会儿,就见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给张贵妃请安。 “阿翊,七月流火,你这身衣料子未免有些厚实了些。清棠,你安排下人给他裁制一身透气的衣裳吧。” 张贵妃心里喜悦,没想到借此机会,还能跟儿子多亲近亲近。 林清棠连忙起身,替沈翊脱下外套,低头应了声:“是,是我疏忽了。” “无妨,你初为人妇,且一来就要管理着偌大的王府,着实辛苦了,”张贵妃转头,目光扫过林粥,“这些小事,你们几个做侍妾的,也应该帮忙提点着些。” 林粥等人立刻点头称是。 “巧了,我这里有一枚莲花玉佩,穗子坏了,你们有谁会打莲花穗子的?”张贵妃突然开口。 林清棠一怔。 这些活计,宫里不是有专人使唤吗? 但她立刻明白过来,这是张贵妃在考验她是否贤良淑德,心灵手巧,于是自告奋勇。 “回母妃,这莲花穗子,我正拿手呢,交给我吧。” 但接下之后,又觉得这样的行为颇有几分争宠邀功之意,故而假意看向其他几人,道:“姐妹们,你们到府邸的时日不长,我还不知道,你们都擅长什么?” 陆雪蕊和阿紫对视一眼,低头细声回答:“奴婢粗鄙,只会一些最粗浅的女红。” 林粥不想在林清棠面前,得到张贵妃或是翊王的任何注意,虽说是精通女红,也装作不懂:“奴婢也一样。” 张贵妃只是赞赏地看着林清棠,再无别的话。 一行女眷又在其中陪着林清棠坐了一会,便把时间让与他们母子。 林粥便先回了芍药居。 小雀兴高采烈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这下王妃恐怕要吃暗亏了!” 林粥摇着桃花扇,好奇询问:“这怎么说?” “姨娘你有所不知,娘娘从前就是一等一的绣娘,听说啊,整个皇宫的内务府,也挑不出几个像她这般聪慧又手巧的。” “我瞧着王妃不像是个能够沉下心来,做手工活的,只怕到最后,她不是在娘娘面前大出洋相,就是把活计推给旁人去做。” 林粥听了,心里暗暗感觉不妙。 第40章 刺杀 “张贵妃既然如此精通女红,何苦把一个莲花穗子交由旁人打理?难道真是为了考验翊王府里女眷的手艺?有这个必要吗?还是说……” 小雀突然睁大眼睛,问道:“姨娘,太子赠与你的那枚令牌之上,你可给挂了穗子?” 林粥摇头:“没有,那枚令牌好好的,我没必要画蛇添足。” “我还以为娘娘是在试探,但这可就怪了……” 二人正在猜测着,忽然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喧哗,两人连忙迎出来,却见是沈翊和林清棠来了。 林粥连忙上前见礼。 沈翊微微颔首,抬步便走了进去。 他四处打量着芍药居的环境,最后又把视线落回到林粥身上。 她怎么还穿这种朴素而且不合身的衣裳? 屋内的装饰也是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清贫人家,半点都没有王府侍妾应有的气派。 更何况,沈翊虽然瞧不上她,但她怎么说,好歹也算是个宠妾吧? 他一个翊王这点面子都没有的吗? 林清棠走在男人身后,心里暗暗揣度他的心思,见他时不时看看林粥,又看看自己,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 她强笑道:“王爷可是许久未见阿粥,想让她伺候了?” 沈翊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问道:“府邸里的开支可还够?” 林清棠一愣,瞬间反应了过来。 原来,他是在嫌弃自己给林粥的配置不够上乘。 这个该死的狐媚子,又在王爷面前给自己抹黑了? 如今沈翊就站在她的面前,她只好如实回答:“王爷莫怪,阿粥的衣着打扮,和屋里的装饰陈设,都是由着她的喜好来的。” “王爷若是觉得素净了些,我这就让人添置一点东西。” 眼珠一转,又道:“都怪我,阿粥原本就只是个奴婢,用不惯这些好的,我也没替她考虑周到。” “王妃辛苦了。” 沈翊微微垂下眼帘,又想起另外两个侍妾。 虽然从未碰过她们,但既然已经是自己的人,表面上也不能亏待。 更别说,她们的真实身份并不一般。 他想了想,道:“陆姨娘和紫姨娘那边,也需得按照规矩一并置办了。” “若是你实在不懂,正巧母妃也在,还有宫里的几位嬷嬷,都可以询问,你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开支不够,尽管跟本王开口。” 林清棠脸上讪讪的,管理后院的妾室是她的分内职责。 至于开支,王府何其富庶,根本不是问题。 如今第二次被沈翊提点了,她面子上难免有些下不来。 沈翊也不再多说什么,看了一圈,转身就走。 林粥屈膝恭送。 她看着男人的背影,只觉得几日未见,他似又多了几分憔悴和沧桑。 兵营之事,果真如此繁忙么? 张贵妃那日的那些话语又在林粥耳边回响。 这个江山到最后终究落于谁人之手,还未可知,只怕沈翊再这么熬下去,人都要垮掉。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正院里灯火通明,正在举行在家宴。 忽然一道人影闪进屋中,“嗖嗖嗖”三道风声响起,三枚飞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沈翊和张贵妃的门面! 沈翊反应迅速,一把扯过张贵妃,反手抄起手边的长剑,替她挡下一枚飞镖。 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三枚过后,又是三枚! 坐上,张贵妃被吓得不轻,而林清棠则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有人刺杀!快保护娘娘!保护王爷!” 王府护卫齐齐冲了出来。 陈铭已经带着几个暗卫,往刺客可能出现的方向追踪过去。 林粥在一旁伺候着他们用餐,此时与林清棠离得最近,林清棠下意识就将她往前一推。 林粥惊叫一声,只见那枚寒光闪闪的飞镖,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直直飞向了她的眉心之处。 “啊——” 她惊恐地闭上双眼。 然而,预想的剧痛并未传来,她颤抖着睁开眼睛。 却发现,沈翊伸出一只手,于毫厘之际握住了那枚飞镖! 飞镖刺破他的掌心,鲜血肆意流淌,饶是沈翊这样身经百战的强者,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头。 林清棠反应过来,看到男人掌上的伤口,惊得放声尖叫起来。 张贵妃也是一脸惊慌:“阿翊!” 连声音都带着不可思议。 他居然为了那个婢女,连命都不要了吗? “在那里!追!” 屋外,暗卫齐齐出动,一片骚乱。 那刺客伤到了沈翊,似乎打算见好就收,立刻隐匿无踪。 “该死!王府戒备如此森严,这个刺客到底是从哪个环节突破的?” 陈铭脸色阴沉,不死心地继续寻找可能的踪迹。 “陈大人,有没有可能,这个刺客本身就是潜伏在王府之中的杀手,不过是伺机而动罢了?”有人提醒。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变得更加难看。 有内鬼?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这……如今贵妃娘娘在此居住,要彻查内鬼,恐怕是有诸多不便……” “查!必须查!”陈铭严肃道。 陈铭心里一片荒凉,今日贵妃娘娘刚到翊王府,就发生这样的事情,对翊王、皇帝都不好交代,若是他们问罪下来,恐怕少不了脱层皮! 屋里,张贵妃心惊胆战地命人去唤太医。 林清棠眼泪簌簌而下,哭得梨花带雨:“王爷……王爷,你一定很疼吧!你这手,可是在战场上舞刀弄剑的手,可不能受这样的伤啊!” 沈翊手心里的伤口令人触目惊心,鲜血直流,止都止不住。 沈翊脸色略显苍白,却一言未发。 这样的伤对他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他只是担心飞镖上若是带了毒素,处理起来就会麻烦很多,痊愈之后也可能会有一段时间行动不便。 于是,他在第一时间封住穴位。 而现在,他感觉全身都有麻痹感,大抵是真的中了剧毒了。 他感觉眼前一黑,不知怎么回事,竟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马棚之中。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 幻觉!一定是幻觉!他必须保持清醒! 第41章 不配 下一秒,他感觉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受伤的手掌。 他勉勉强强睁眼去看,蓦地睁大眼睛。 “是你……” “王爷中了剧毒,必须马上解毒,我来给他放血!” 混乱之中,林粥倒是出乎意料地冷静下来。 她拉过沈翊的手掌,没多犹豫,便用自己的嘴,替他吸取伤口处的毒素。 “这……林粥,你这是在干什么!你……” 林清棠和张贵妃都很震惊。 林粥不敢耽搁,吸完毒素之后,又立刻拿起茶壶里的温茶,给沈翊冲洗伤口。 突然,她感觉沈翊俯下身来,用自己的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 她连忙抬头,腾出一只手,去检查他的眼白和舌苔。 还没动手,却被男人扣住手腕。 “你……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我应该去哪里找你……” 沈翊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他那一双淡漠狭长的凤眼,此时蒙上一层灰蒙,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但脸上的神情,却带着一抹喜悦和癫狂。 是她吗? 她出现了? 那个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脸庞的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阿翊!” 张贵妃的声音拉回了他的一丝理智。 沈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的时候,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并不是他的小姑娘。 而是林粥。 他的眼神冷了下来。 脑子里莫名其妙又浮现出了陈铭之前调查出来的信息。 一个教坊司里出来的女人。 满嘴谎话的女人。 她可以是他的妾室,甚至是他的王妃,他都无所谓。 但绝对不能是哪个小姑娘。 “王爷,你忍着点……” 情急之下,林粥从自己的裙摆撕下一小块布,给沈翊包扎止血。 男人却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来。 “本王不需要你救,你也不配救本王……你以为你是谁?” “阿翊,阿粥的做法没错……”张贵妃帮林粥说话。 恰在此时,两个太医赶了过来,众人连忙七手八脚,扶着沈翊和张贵妃去了里间。 林粥正要跟上前去,蓦地头发被人一把揪住。 一个耳光落了下来,带着强烈的怒意,让她一阵头晕目眩。 林清棠骂道:“林粥,你这个小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让王爷为你挡伤?” 等张贵妃等人走远,林清棠才把刚才压抑着没骂出来的话,骂了出来。 “你想在娘娘和王爷面前展示你的医术吗?你到底有何居心!担心我剁了你的手指!” 说完这话,她转身离开,跟上了沈翊的脚步。 林粥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突然感觉两眼发黑。 不好,她刚才吸食沈翊的伤口,应该是中了毒了…… “快来人,林姨娘晕厥了!” 耳边传来陆雪蕊的惊呼声,但是林粥的眼前已经是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始感觉全身麻痹而刺痛,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咬着牙,点了自己身上的几处穴位,避免毒素顺着血液流淌全身,加速她的死亡。 昏昏沉沉之间,有人抱起了她。 待到她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 “我……” 林粥挣扎起身,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芍药居里。 屋内飘着阵阵苦涩的中药气味。 小雀正在院子里,一边拿着扇子给药炉扇火,一边同什么人说着话。 刚要穿上鞋子,忽而一双大掌抓住了她的脚踝。 林粥一惊,向上望去,却见沈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房间之中,正用沉沉的目光注视着她。 “不许乱动!” “王爷!” 林粥蓦地惊了一下,不敢下床,乖乖把脚缩回床榻之上。 此时,她看向沈翊的掌心,见已经包扎了厚厚一层纱布。 又见他的脸上尚且无恙,这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以身相护,倘若不是王爷,阿粥恐怕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你竟还懂得谢恩?” 沈翊冷嗤一声。 “王爷?” 林粥倒是有点听不懂了。 也不知道男人又在闹什么情绪,一时半会只能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本王倒是听说,你是一只白眼狼。” 沈翊说着,在一旁的高凳上坐下,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王爷此言何意?” “本王问你,你怎懂得要替本王吸食毒素的?你还封住了你自己身上的穴位?你懂医术?” 林粥有些紧张。 果然,纸包不住火,纵使她有意配合林清棠对此进行隐瞒,但总有露出马脚的时候。 没等林粥想明白如何回话,男人突然又是一声愣嗤:“呵,本王也曾听闻,教坊司里好手段,你们这些姑娘,都会学习穴位和手法,迎合客人。” 林粥微微蹙眉。 教坊司?她不是解释过了么。 怎么,沈翊不信她? 还是说,他压根就没记住? 不对,只因他不在意。 林粥也想不到更好的借口,便默认了。 不一会儿,小雀将盛好的汤药端了上来,又取了冰糖和甜点,一并呈上。 林粥端着汤药,眉头蹙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药味太苦,而是因为男人目光灼灼,盯得她有些不自然。 “太医说了,让姨娘这段时间好好养着,心情舒畅些,不要忧心旁的事情。平日里也该吃点荤腥,不宜太素了。” 小雀在一旁絮絮叨叨,其实是说给沈翊听。 沈翊道:“明日起,燕窝和其他山珍海味都有,只管跟王妃要。” “王爷豪气!”小雀立刻眉开眼笑。 方才同小雀在院子里说话的陆雪蕊也走了进来,躬身施礼后,转而对沈翊道:“翊王殿下,这几日也多亏林姨娘照拂,我和小姐一切都好……” 她正要继续说话,看到男人有些冷厉的眼神,连忙住了口。 她心里不由得嘀咕起来,她还以为沈翊同林粥交心,所以这才甘愿不顾自己的安危,出手救她性命。 没料到,他对她的防备还在。 “奴婢告退。” 陆雪蕊见自己待在此处不合时宜,连忙屈膝行礼。 林粥正想送送她,身边,男人伸手扯住她,冷冷的声音传来:“喝药。” 第42章 有了 这个男人真奇怪,非得这么盯梢着自己吗? 她端起碗,一饮而尽。 正感觉整个人都苦得慌,沈翊又道:“张嘴。” 接着,就往她口中丢了一颗冰糖。 “这几天,哪里也不许去,就给本王乖乖待在芍药居里。” “那……王爷身上的伤……” 沈翊瞥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勾起唇角。 “托你的福,本王这几日不用去兵营了,父皇让多待半个月再回南岭。” “当真?” “阿粥,本王能留下,你在高兴什么?” 沈翊俯下身子,贴近了林粥,细细打量着她的神情。 林粥睫羽颤动:“阿粥自然是希望王爷留下的……” “你这样子,能侍寝吗?” “……” “罢了,今晚本王留宿王妃那处,明天再来看你。” 沈翊起身,迈步离开。 小雀将瓷碗和冰糖收拾好,看着沈翊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朝林粥挤眉弄眼,打趣道:“姨娘,王爷还真是关心你呢。” 林粥撇嘴:“哪有。” 小雀叉腰,笑话道:“你还不愿承认?今儿一早,王爷巴巴赶过来两趟了,第二趟才终于等到你醒来。” “方才见我在院子里煎药,还命人拿了上好的冰糖过来。” 林粥有些不可思议:“王爷他……” “是啊,倒不像是他为你挡的伤,而像是你为他挡的伤似的……” 小雀说了一半,忽然戛然而止,笑道:“可别再提这事,王妃早就快嫉妒成一条麻花了。” 林粥倚在床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景色,脑海中又浮现出昨夜那惊险的一幕。 那把明晃晃的飞镖,就差那么一点,就能将她的脑袋扎个血窟窿! 口中还有着冰糖淡淡的余甘。 沈翊走出芍药居,站在院门口回望了一眼。 见芍药居里的装饰和陈设,都已经按照自己所想布置了起来,心里一松。 可他心里又感觉不可思议。 明明自己这样瞧不上这个侍妾,为何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总想对她好? 昨夜也是的。 他根本犯不着替这个贱妾挨那么一下。 她不仅满口谎言,还与太子纠缠不清。 说不定总有一天,真的会害死自己。 但那又如何,反正自己双手早已染满鲜血。 这条命是侥幸捡回来的,能多活一日,便是一日的福分。 午后,林粥还在歇着,听小雀说起,宫里的陈太医过来给她换药,被翊王拦下了。 她的眼睛瞬间睁开:“王爷他……没多说什么吧?” 小雀笑了笑,回道:“没有。不过,王爷让小雀到正院,学一学陈太医的手法包扎,回头自己给姨娘换药。” 林粥点点头:“快去吧。” 小雀脸上立刻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兴高采烈地走了。 不多时,又忸怩着折回来,从自己的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又欢快地跑了出去。 林粥闭目养神,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但是嘴角忍不住牵起一抹笑意。 正院之中,陈晔衍给沈翊换完药。 刚要退下,见到小雀来了,连忙迎上来。 翊王府出了这样的事情,陈晔衍正好又是那日的当值太医,自然是被唤了过来。 给林粥针灸放毒医治完之后,陈晔衍一直很记挂林粥的病情。 可偏偏,翊王不准许两人之间见面。 他心里正难受。 幸好小雀过来,同他转述了林粥的话,陈晔衍这才略微感到宽心。 “陈太医,上次你救下我哥哥的性命,还没来得及答谢你,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做工粗鄙,你如不嫌弃,就请收下吧。” 学完包扎手法,小雀从怀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香囊。 做工虽然看着不怎么精致,但上面换了好几种绣法,也可以看出,绣这枚香囊之人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他爽朗地笑了笑,道:“小雀姑娘有心了,但是这香囊珍贵,你还是送给惜物之人吧。” 小雀愣了一下,捧着香囊的双手僵在半空,笑容有些苦涩。 他居然说自己不是惜物之人。 那就是婉拒。 莫非,是陈晔衍已经有心上人了? 见她还是维持着得体的笑意,陈晔衍似乎感觉到自己的态度过于生硬,连忙又补充一句。 “行医治病,这都是我的职责范围,你和你哥哥不用放在心上。等有空了,在一起到我那院落里,叙叙旧,如何?” 小雀点头:“一定。” 陈晔衍看着小雀,眼神忽然又黯淡下来。 只不过,有些想见的人,怕是再也见不上面了。 是夜。 明月高悬。 正院屋中,沈翊与林清棠面对面而坐。 林清棠看着他的脸庞,满眼温柔:“王爷,我近来时常感觉嗜睡困乏,且胃口不佳,反酸恶心……” 沈翊手里正在看着一份兵营里传过来的简报,眼皮没抬。 只是柔声道:“那就去睡一睡吧,本王到外间去看书,免得打搅到你。” 真是个木鱼疙瘩! 他根本就没在听自己的弦外之音! 林清棠的眸色有些失落,又换上一种娇嗔的语气,试探性地问道:“王爷,我可能是有了……” 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选了这个日子,把准备已久、精心策划的秘密告诉他。 虽然有点冒险,但是眼下她也察觉出来,沈翊是个对功名利禄极为重视的男人。 对于女人,倒是真像传闻所说的那样,不甚在意。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除了林粥。 但也就那么一回事。 那日情急之下,飞镖也有可能刺中张贵妃。 沈翊给出的解释也算服众,林清棠也不好继续追究。 虽然,她心底里还是在意沈翊对待林粥的态度,多少与旁人不同,但眼下最打紧的,不是林粥,而是自己这日渐显怀的身子。 谁知,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沈翊已经站起身。 “明日,便是小蕊的忌日,本王会增派一些士兵于城郊候着,一同跟着上山祭拜,免得再出事端。旁的细枝末节,本王想不到的,劳烦王妃尽点心了。” 沈翊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之后,里面装着一对明亮闪烁的东珠耳坠。 第43章 奇怪 “王妃,这是本王答应你的。” 好精致的耳坠! 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林清棠自然知道,这种品相的东珠极为罕见,宫中也只有皇后和几个贵妃有资格佩戴,倒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为翊王妃,也能享受这样的待遇。 当下心里喜不自胜,脸色不觉也好了许多。 “多谢王爷!” 林清棠将东珠耳坠取出来,一旁的黄嬷嬷识趣,立刻上前帮她妥善佩戴。 林清棠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更是眉开眼笑的。 沈翊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女子惊喜的容颜,只感觉兴致寥寥。 但是面上却不好展露出来,只得敷衍一句:“本王心里,王妃最是美貌。天色已晚,明日还需早起,王妃既是感觉困乏,便早些睡下吧。” 说着,抬步就走。 林清棠留了个心眼,问道:“王爷,您这是上芍药居去吗?阿粥身子还未康健,恐怕不宜侍寝,不如,先安排陆姨娘那边……” “倒也不必,本王也乏了,今日便这样吧。” 听了这话,林清棠原本喜悦的一颗心瞬间冷却下来。 她看着男人漠然离去的背影,恨得牙痒痒。 心一横,跑上去,从背后拥抱住了男人的身子。 沈翊的脚步一顿,掰开她的手指,转头看她:“王妃这是何意?” “王爷,我……” 林清棠趁着沈翊转过身来,索性大着胆子,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指尖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 沈翊目光定定地看着林清棠,见她一脸的害羞带怯,小女儿家的姿态,总感觉有哪里怪怪的。 瞧男人微微蹙起眉头,似乎面露不悦,林清棠心口一紧,连忙收敛了自己的小动作,柔声询问:“王爷,怎么了?” 沈翊身子僵硬,虽然并未言明,但不知怎么回事,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 他也觉得奇怪,分明是自己的王妃,可为何自己竟是一点和她亲近的想法都没有? 他忍不住起了叛逆的心,故意搂住了林清棠的腰肢,想找回一点新婚之夜两人之间的浓情蜜意。 “没什么,本王只是有些疲倦罢了。” 林清棠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欣喜,这还是自打那一回自己拒绝了沈翊之后,他第一次对自己有这样亲昵的举动。 她立刻娇笑道:“今夜王爷哪里都别去,就留宿在我这里,陪一陪我可好?” 沈翊看着她,只觉得她的肢体语言十分丰富,眼波流转,十分勾人,和他印象之中端庄典雅的大家闺秀总有哪里不同。 也没有了前几次同林清棠圆房时的感觉。 仔细一想,连他自己也记不得,他到底和林清棠圆房过几次。 他决定卸下伪装,眼神瞬间也变得冷漠下来,淡淡开口道:“王妃,本王乏了。” 一刻都不想多留。 不知为何,他的眼前浮现出了林粥的身影,他想见林粥。 哪怕不让她侍寝。 哪怕那个女人满嘴谎言,还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风尘女子。 也好过继续待在这里。 “王爷,我才是你的正妻。你不可宠妾灭妻。” “况且母妃还在府邸里住着,你总不能让我太没脸吧。” 林清棠已经做到这一地步,打算豁出去了,她踮起脚尖,将脸凑近了沈翊。 沈翊没动。 只是眼眸之中多了一丝阴霾。 林清棠说的没错,他不能宠妾灭妻。 林清棠正面抱住沈翊,双手环上他的腰际,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物件。 是先前林粥遗落在房间里,被沈翊捡起来的那一块! 她一看到这枚玉佩,难免就会想起和沈翊共度新婚之夜的女子,不是她。 嫉妒之火再次烧起,林清棠面上却是巧笑嫣然,道:“王爷身上这枚玉佩不够上乘,配不起王爷尊贵无双的身份,我这里倒有一枚更好的……” 沈翊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际的玉佩,眉头蹙起。 林清棠起身,到自己的梳妆镜下,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匣。 “王爷,这是我母亲让人从波西带回来的,上等血玉雕刻而成的平安玉佩,您戴着正合适呢。” 她看着男人。 今日男人一身暗红烫金锦衣,长身玉立,宽肩窄腰,着实风华绝代。 配上这枚玉佩更彰显他温润内敛的气质。 林清棠动作轻柔,细细替他解下腰际的这枚玉佩。 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沈翊站着,一动也没动,只是漫不经心地开口问她:“王妃看来对珠宝玉石也颇有几分研究。” “那倒谈不上。不过,我的小舅舅是西域有名的商户,经营的便是珠宝玉器,因此经常送我母亲贵重的首饰,母亲疼我,我也时常能够分到点好的。” “那,本王的这枚玉佩……” “王爷莫怪我心直口快,这玉佩着实比较一般。” 林清棠没说出口,不只是一般,是下乘。 沈翊定定看着她,忽然勾唇一笑。 “是吗?本王还以为这枚玉佩是好的。” 此刻,林清棠手中的动作一颤,内心突然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她瞳孔微动,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说错话了。 这枚玉佩,是新婚之夜林粥落在婚房里的玉佩。 她否定了这枚玉佩,不就是否定了那天夜里,与沈翊圆房的人不是自己吗? 沈翊接过林清棠手里的那枚不受宠的玉佩,看了一眼,放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怎么了,王妃,不帮本王戴上吗?” 林清棠迅速回过身来,她冷汗沁出后背,可是男人却好似并未在意此事,这让她稍感放心了一些。 “戴,我这就帮王爷戴上。” 林清棠故作镇定,跪下身子,替沈翊将那枚血玉玉佩戴在腰际。 这枚玉佩,原本是她从李氏那里要来,送给自己那个姘头的生辰礼物。 如今送不出去了,送给沈翊也好。 眼前的男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那人不知要强上多少倍,现在林清棠是真的感觉后悔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放纵又任性,如今和翊王琴瑟和鸣,哪里用得上林粥横插一脚。 如此也不必如此提心吊胆。 然而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沈翊扣住。 第44章 暗影 男人的眸色深沉如潭水,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冷意。 他又是冷笑,开口道:“本王还只当这枚玉佩,是新婚当夜,你落下的,原来不是?” 林清棠呼吸急促了几分:“……这怎么可能,想必是王爷弄错了。我还觉得奇怪,为何王爷日常佩戴这这枚玉佩,原来竟是为了我……” 她没话找话,脑子飞快转动,只希望能够找到合理的说辞圆回去。 可是她脸上的慌张和身子的僵硬,早就出卖了她的心虚。 沈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她额角沁出的冷汗。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陈铭的声音:“主子,有急报。” 短短三个字,立刻将沈翊的所有心思拉了过去。 林清棠连忙屈膝恭送沈翊,道:“王爷,天色已晚,切莫操劳过度,担心身子……” 沈翊并未再多看她一眼,迈步走出了房间。 “陈铭,你给我查一查,这枚玉佩有什么来历。” 这枚玉佩不是林清棠的,那么,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难道是芍药居里的那个女人又在说谎? 她的身上到底有多少谎言? 烛光下,林清棠一张脸阴沉如水,愤恨地将桌上的东西一并扫落在地。 沈翊,这是你逼我的! 你为何不肯认真听我说话,为何不能顺利承认我肚里的胎儿? 但凡你让我顺心一点,我也不会对你萌生不好的念头! 全是你的错,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从此以后,你心里会只有我一个。 而林粥,我会让她彻底消失! …… 凤仪宫。 明明灭灭的烛火之前,一道黑色的人影跪在地上,低着头。 皇后居于上座,脸色在橘色的光线里,更显朦胧阴郁。 “你说的可是真的,翊王已经中了飞镖的毒素?” 她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长指甲,一边一个眼神示意身边的宫女。 宫女会意,端上来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 一打开,里面金灿灿的黄金,晃得人眼瞎。 “这是给你们‘暗影门’的酬劳,你们办事干净,且口风很紧,本宫很满意。明日的目标,依旧是张贵妃和那个侍妾,但这一次,翊王势必会有所防备,你们必须更加小心谨慎。” “遵命。” 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一身黑色,戴着斗笠,盖住半张脸,唯见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另外,还有一事,本宫想问一问你门门主,还请你务必帮本宫递个话。” 皇后示意宫女把木匣子交到男人手里,继而开口。 “本宫之前得到一个消息,这些年来,翊王一直派人在南岭寻人,你们能否查到,他要寻的究竟是何人?” 男人淡淡点头,勾唇一笑:“这个情报的价值,恐怕不比刺杀张贵妃和林侍妾低。” 皇后微微睁大眼睛:“这是为何?” “翊王花了大价钱暗中寻找此人,也给了我门一笔封口费,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我门必须为此事让路。” “花了大价钱?究竟是何人,值得他这样做……” 皇后自然知道,沈翊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心血来潮,去找什么消遣。 这个人,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本宫要如何做,才能使你们为本宫卖命?”皇后问。 男人摇了摇头:“皇后息怒,不敢坏江湖规矩。” “罢了,退下去吧。明天这事情手脚利落些,别让人抓住把柄。” “明白。” 男人带着木匣子,退入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皇后独自一人坐了片刻,又叫来贴身侍候的嬷嬷。 “这几天太子有何动向?怎不见,他来向本宫请安?” 嬷嬷闻言连忙上前一步,回话道:“太子这几日都在养心殿,陪着皇帝,倒是去过兵营一次,去见翊王。” 皇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自从三年前在南岭出了那件事情以后,太子从不会主动找翊王。 就连翊王大婚当日,都没从外地赶回皇城,而是第二日才登府献上贺礼。 因此,他后来又上翊王府,特意去寻找那个侍妾,这件事才格外有人关注。 思及此处,皇后又问:“可有打听到,他去兵营所为何事?” “回皇后,奴婢不清楚。” 所以说军中之事乃是机密,后宫之人不得打听,但皇后还是十分在意。 “听说,这一次翊王倒是因祸得福,皇帝让他留在皇城多休养半月,就怕这半月耽搁了南岭的战事,不知他是否会派其他人,到前线去增援……” 就怕他派的那个人是沈云松。 仔细一想,自从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后,皇帝便极少让沈云松直接参与军中事务,六军及禁军的大权一手由沈翊独掌。 这对于太子一派来说,自然是极为不利的。 皇后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更是努力撮合许冰玲和沈云松,就指望着卫国公能为太子撑腰。 但这一次不一样,南岭战事十分凶险,她真的很担心,万一三年前的那一幕重蹈覆辙…… 翌日清晨。 皇后趁着太子上朝结束,唤人将他带到了凤仪宫。 她先是寒暄几句,而后问起兵营之事,沈云松的脸立刻就拉垮下来。 “母后,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皇后状似不经意道:“听闻,你父皇最近总让你参与军中要务,难道是……有意让你到南岭去吗?” 沈云松勾唇,露出冷淡笑意:“还能有旁的人吗?三弟都受了那样的伤!” 皇后听出太子话语中的责备之意,心中不悦,面上却未曾显露出来,继续追问道。 “他这个伤,能有多严重?不就是手掌被刺穿了吗,影响舞刀弄剑而已!他是主帅,又不是兵,不需要每一场战役都亲自挂帅上马的!” 再说了,无端心疼翊王作甚? “巧了,父皇的想法,和母后恰恰相反。父皇觉得,作为主帅,必须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士兵备受鼓舞,才能奋勇向前。所以这一次,儿臣非去不可!”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松儿!”皇后气不打一处来,“我绝不允许你父皇将你派到南岭!” 第45章 出府 “母后,倘若你没在翊王府里动那些手脚,或许儿臣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但仔细一想,儿臣作为当朝太子,作为翊王的二哥,却躲在他背后,眼睁睁看着他腹背受敌吗?” 沈云松无奈地说。 皇后脸色大变。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指责母后……你……” 没错,沈云松什么时候对沈翊如此关心了? 居然还知道自己是他的二哥! 可对方真当他是他的二哥吗?只怕是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罢了。 不,不对! 沈云松担心的不是沈翊,恐怕是沈翊的那个妾室吧? 他说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翊腹背受敌,其实是担心那个妾室受到危险吧? 她早该想到,自己的儿子对那个妾室念念不忘! “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皇后越想越气,抡起巴掌就要往沈云松脸上扇去。 但一想到,如今他已是一国储君,早不是小时候那个胆小、温柔的小子,便有些下不去手。 沈云松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淡淡道:“母后,刺杀这种手段,太容易落下把柄,不到万不得已,不可随意使用!请母后三思!” 皇后怒笑道:“你放心,绝不会落下把柄!‘暗影门’负责刺杀的那几个刺客,全都已经自尽身亡,绝不会走漏一点风声。” 自尽身亡,这倒的确像是“暗影门”的做派。 无论刺杀成功与否,他们都会在第一时间寻找无人处,将自己了结。 避免走漏风声,避免出卖金主。 但这件事情在江湖上已不是秘密,如此一来,那些悬而未决的刺杀事件,第一时间便会追查到“暗影门”头上。 只不过,这个江湖门派实力过于强大,背后之人身份诡异莫测,竟是无人能洞察其底细,无人能扳倒它。 见沈云松默然无语,皇后继续声音发颤地说:“实话告诉你罢,我想杀的,从来不是沈翊,因为我自知杀不了沈翊,我想杀掉的,是那个侍妾!” 沈云松也怒了:“母后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 那日太后的赏花宴上,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沈云松便隐隐察觉到,皇后在暗中调查林粥的一切。 若不是林粥早已成为沈翊的侍妾,沈云松倒是不怕皇后进行调查,可是现在,只怕皇后会对她起杀心。 如今果真验证。 皇后语气不善,道:“我自然要这么做!除非你答应我,立刻迎娶许冰洁为你的正妻!你的婚姻大事一日不解决,我就一直无法放下这颗悬着的心!” “毕竟这储君之位,多少人虎视眈眈!如果没有卫国公的助力,你要如何才能登上皇位!” 沈云松想了想,眼珠一转:“母后答应我,只要我娶许冰洁为妻,母后便再也不插手翊王和我之间的所有事情?” 皇后咬牙道:“这不可能!母子同心,我们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必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凡你的行为有一丝差池,我便会毫不留情斩杀那个女子,以匡正你的行为!” 从皇后眼中看到了毅然决然的神采,沈云松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脊背也开始发寒。 林粥,竟成了母后拿捏他的筹码? 怎会如此! …… 天刚蒙蒙亮,整个翊王府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张贵妃和沈翊率领王府上下,一同到郊外去给他亡故的妹妹沈蕊扫墓、祭拜。 而林粥则因为中毒未愈,而被留在府邸之中养着。 整个王府变得如此空旷,她倒是有几分不习惯。 “对了,小雀,前几日听你说起,你要同你哥哥一起去恩人家中拜访,一直寻不得空闲,不如,你今天就去吧。” 吃过汤药,林粥对小雀说。 “这怎么行?王爷可是命令我,让我寸步不离守着你的。” 林粥淡淡一笑:“可今日王府之中并无其他人在,没人能欺负得了我。若是真有刺客来杀我,你的武功还不如院子里的那些护卫。” “所以,你就安心去吧,我就在院子里待着,哪里也不去。” 小雀仍有顾虑。 林粥一顿好说歹说,才让她离开了自己身边。 眼瞧着她真走了,林粥暗暗松一口气,转身敲了敲房门。 “奴才在。” 轻羽立刻从房中出来,恭敬行礼。 “我已经说过了,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奴才,没有谁比谁身份更贵重些。” “是,林姨娘。” 林粥叹了一口气。 “今日我要出府一趟,需要一人暗中保护,不知你……” “正常情况下,我没问题,但……” 轻羽没说谎,他的确身手不凡,倘若不是遇到实力过于悬殊的情况。 “你别担心,今日你我二人扮成两个奴才,必然掩人耳目。我要到郊外一趟……” 自从那日在庄子上见了娘亲一面,林粥又开始了牵肠挂肚,今日寻得这个机会,她想偷偷去看望娘亲一回。 虽然上一次见面,林粥开出了治疗她的眼疾和顽症的药方,但谁知道,那个婆子会不会按照自己的嘱咐,按时定量地熬好汤药,让娘亲喝下。 今天,她想自己亲自去确认一回。 一个时辰之后,轻羽租借来的马车停靠在了庄子边上。 他揽住林粥的腰肢,带着她轻巧地翻墙入内。 两人趴在屋檐上,透过瓦砖缝隙,往下张望。 屋子里,依旧是那副破败的光景。 只见那个婆子一脸懒散地躺在摇椅之上,惬意地摇着竹扇,摇着摇着,突然闻到一阵异香。 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两眼一翻,就昏睡了过去。 轻羽带着林粥从屋顶上下来,给一边同样昏睡过去的曾氏,脸上喷了几滴水滴,曾氏幽幽转醒。 “娘亲,小声点,是我,偷偷过来看望您了……” 林粥轻轻拥着娘亲的肩膀,拉着她走出屋子。 看着她一脸伤痕,鼻青脸肿的惨样,以及她刚才颤抖着手,摸索着碗里的剩菜剩饭的模样,忍不住要流下眼泪。 娘亲,您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 第46章 泥人 到头来,自己还是没办法改变娘亲的处境,反而让她越过越是凄惨了。 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娘亲,如果你能离开乐安侯府,该有多好……” 林粥一出生,就被扔到了庄子上。 她还记得,当年母女二人在庄子上悠闲而快乐的时光。 种田、养鸡鸭、喂鲤鱼,剥莲子…… 也是在那个时候,林粥认识了娘亲的至交好友,她的师父明如水。 如果不是侯府夫人,强行将她接入侯府之中,也不会发生后来这样的事情…… 她绝不相信,以娘亲这样的性子,会去偷夫人的首饰变卖。 然后被当场抓包,从族谱上除名,彻底沦为现在这种尴尬而悲哀的处境。 而她也跟着遭殃,被侯府上下的人指着鼻子骂。 就连婆子和婢女都敢来打她们母女。 偌大的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人为她们母女两人伸冤。 后来,娘亲就开始生病,身子一天不如一天。 而林粥也成了林清棠的粗使丫鬟,开始过上在她身边讨生活的日子。 李氏偶尔会让林粥回到庄子上去看望她的生母,但更多的时候是母女分离。 林粥试图从其他年纪大些的婆子和丫鬟口中,得知那起盗窃案件的真相。 侯府上下,对此事言行一致。 “曾姨娘一定是偷夫人的!” “看她这狐媚样子,会不会是她哄着侯爷送给她的?” “不可能,这样好的东西,侯爷哪敢越过夫人,去送给一个身份卑贱的侍妾?” “也对,侯府上下有什么好东西,自然全是得由夫人过目的……” 在林粥的记忆之中,娘亲一直以来身边就有这么一只破旧的木匣子,用一把生锈了的铁锁锁着。 她小时候好奇,曾想过打开铁锁,可她怎么也打不开。 后来有一天,她已经记不得娘亲是和谁起了争执,木匣子被摔在地上,里面的首饰落了满地。 “你……你一个贱婢居然有这么多首饰!太可疑了!我要告诉夫人!” 再后来,娘亲就被按上偷盗夫人首饰的罪名,连带着林粥一起,从族谱上除名。 这么多年了,林粥还是没能忘记自己看见的那一幕。 而她和娘亲的那对玉佩,正是当年那些首饰中,李氏看不上眼、不要了的,这才侥幸让她们捡了回来…… 林粥一边和娘亲絮絮叨叨,一边帮她检查身上的病症,曾姨娘又问起她最近在侯府之中过得可好。 末了,林粥向娘亲打听起了她娘家所在的那个村子。 曾姨娘回想起了往事,顿时唏嘘不已,告诉林粥,她在村子里还有一对爹妈和两个兄长。 只不过,已经十七八年未曾见面,也不知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如今他们安在? “娘亲放心,倘若我得空,就帮你走一回,看看那些人和事……” 离开庄子之后,林粥又到沿街的一间药铺里面,购买了一些药材,准备打道回府。 但要走,突然看到轻羽站在路边的一个小摊子前,眼神发直。 林粥轻声询问:“怎么了,轻羽?” 小摊上的手艺人抬起头来,笑容满面的招揽生意。 “买个小泥人吧!这些小泥人都是我自己捏的,这个,是西域公主,这个,是西域将帅,怎么样?活灵活现的吧?买点回去给小孩玩……” 轻羽的眉头蹙了起来,似乎手艺人说的话戳中了他的内心。 他拿起其中一个小泥人,是一个留着长发,穿着金色披风的西域公主。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极为阴冷。 就连眼前的手艺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面露不悦之色:“干什么?这个小泥人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客人,一个只要10文钱,不买的话,就给我放下!” 林粥看着轻羽的表情,心里有了一些猜测,但事关重大,她也绝不敢胡乱猜测,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笑着询问:“轻羽,你喜欢这个小泥人吗?我买给你……” 话音未落,只见轻羽“啪”的一声将小泥人插回了稻草靶子上,动作力度之大,整个稻草靶子都微微颤抖起来。 看得手艺人又是一阵皱眉:“嘿,你这怪人!要买就买,磨磨唧唧做些什么!” “这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轻羽闭了闭眼,转身就走。 林粥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她尴尬地笑了笑:“轻羽,你别放在心上,像这样的手工小泥人,整个皇城里有很多,他们所捏的小泥人,造型和款式也很多……” 轻羽斜斜看了林粥一眼,脸色渐渐缓和,露出了柔和笑意。 “阿粥,我听你的。” 两人快步离去。 轻羽最后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小摊子,看着小摊子上的那几个小泥人,只觉得它们都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在呐喊,在哭泣。 很快,轻羽收回了视线,跟着林粥拐入了街角,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 时间尚早。 林粥计划所有购买的药材,放回自己的芍药居之后,再度偷偷摸了出来。 那日见过她的大师兄之后,心里便一直记挂着一件事。 自从她被接回侯府,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师父。 也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 林粥想和陈晔衍重新取得联系。 可谁知,她这才刚刚回到府邸后门,轻羽准备带着她翻墙而入,却看到芍药居的方向浓烟滚滚,人声喧哗。 什么? 芍药居起火了? 林粥急匆匆换回自己的衣物佯装莫名其妙的样子,带着轻羽从另一个门跑了出来。 “出了什么事?” 她抓住一个前来救火的婆子问。 为何偏偏是芍药居起火,林粥可不觉得这件事情如此简单。 府邸之中所有下人忙作一团,生怕火势汹汹,危及其他建筑。 突然看到冒出来的林粥,大家都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婆子大着胆子问:“林姨娘,你怎么不在屋子里?” 轻羽立刻冷笑道:“怎么,姨娘若是在屋子里,此刻怕不是已经烧成一具焦尸,这难道是你们所乐见其成的吗?” 第47章 起火 婆子脸色微变,连忙摆摆手,道:“不不不,奴婢哪敢这么想!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刚才大火烧起来之前,大家都听到,这屋中有女子的尖叫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黄嬷嬷却不让人靠近芍药居……” “林姨娘,您福大命大,但应该听得懂,奴婢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黄嬷嬷?她不是陪在林清棠身边一起上山去了吗? 她怎么会去而复返?又刚好做这样的事情? 林粥攥紧了手指,点了点头,道谢道:“多谢嬷嬷提醒。” “林姨娘,在屋子里被活活烧死的女子,该不会是小雀姑娘吧?”婆子又有些担忧地说。 林粥心里也忐忑起来,但是一想,小雀家里住得远,自己让她黄昏时候再回来不迟。 她年纪小、贪玩又恋家,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婆子不敢跟她说太多的话,继续帮忙拎着水桶前去灭火。 过了好久,火势控制下来,这才有几个守卫前去查看那间被烧烂的屋子。 “林姨娘居然真的没事……可真真是幸运啊!” 周围一阵又一阵的窃窃私语。 黄嬷嬷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她目光如毒蛇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林粥,语气略为生硬:“姨娘没事,这可真是太好了!” “我奉王妃之命回来取东西,不料竟撞见,芍药居起火,原本还想着让人冲进屋子去救姨娘,没想到姨娘自己出来了……” “姨娘可知,这好端端的院子,怎会无故起火?” 林粥冷笑一声:“你问我?” 她感觉黄嬷嬷似乎话里有话,好像想趁着这股劲儿,把放火之事嫁祸到她的头上似的。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居住的芍药居起火了呢?” “为何偏偏选在今日,王府之中无其他主人,这才乱成一团,救火不及时,就算我在其中死得不明不白,恐怕也难以追究……你说是吧?” 装,你就继续装! 自从进了侯府,林粥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都是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灾难。 旁人多看她一眼,她的脸庞就会莫名其妙被各种尖物刺伤。 有时候是林清棠明摆着故意的,有时候是暗中下的黑手。 有一次还故意把林粥丢进了后院的池子里,想装出她失足落水的样子,将她溺毙。 可又不让她就这么轻易地去死,一次又一次将她从阎王殿门口拖了回来。 此时此刻,她看着烧得焦黑的门框和窗户,鼻息萦绕着挥之不去的焦臭气息,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只觉得肮脏、龌龊。 黄嬷嬷收回视线,垂下眼帘,表情依旧冷漠:“姨娘既然没死,那便是有老天爷在保佑姨娘。姨娘受惊了,好生休息吧。”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有人高声喊起来。 “发现一具烧焦的女尸!” “啊——”旁边有一个婢女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看那具女尸的衣着打扮,她不是小雀,是……是阿霜姑娘啊……” “天啊,阿霜怎么会死在芍药居里?” 周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黄嬷嬷远远看着那堆黑色的废墟,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悯。 阿霜啊,我对不起你,你本该好好活下来的。 都是因为林粥! 你有怨恨,也别来找我和王妃,去找林粥吧! 黄嬷嬷攥紧了拳头,终于没再往前看一眼,转身就走。 …… 傍晚时分。 王府的马车队浩浩荡荡的在府邸外面停下。 沈翊皱着眉头走了进来。 张贵妃才来到府上第二天,府邸之中又发生了失火之事,真是人心惶惶,一点都不得安宁。 才知道林粥和小雀安然无恙,又听说死的人是林清棠的贴身婢女,沈翊心里略微一松,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沈翊叫来了潜伏在府邸之中的暗卫。 他现在既不信任林清棠,也不信任林粥,只相信自己的人。 暗卫如实交代:“属下失职,有刺客闯入王府之中,想要杀害林姨娘,却不料意外杀死了当时正在林姨娘房中的阿霜。” “后来,有人在院子四角泼了大量的油水,又放了火,这才……” 沈翊微微挑眉:“刺客呢?还是没抓到?又像上次一样,只发现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查出来是‘暗影门’干的了吗?” 沈翊的语气已然压着火气,摄人心魄的气势,让面前的暗卫说话都结巴:“回、回禀王爷,属下无能……” 沈翊冷笑:“无能?‘无能’就是你们的免死金牌了?陈铭,这件事交由你来处理,务必给本王一个满意的回复!” “是!” 沈翊黑着脸回到了正院,得知张贵妃已经回西厢院休息。 他正要绕路,先到西厢院去看望一下母妃,恰巧听到正院屋里正在进行的对话。 “林粥,当时你为何会不在屋中!” 林清棠瘫坐在椅子上,显然今天的奔波劳累,让她的身子有些吃不消。 不仅如此,阿霜的死亡,和林粥的存活,又给了她新的打击。 被林清棠这么指着鼻子质问,林粥这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这么说,王妃很希望我当时就在屋中?” 黄嬷嬷立刻忍着脸上前斥责:“你算什么东西?王妃好意关心你,你却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林清棠冷笑一声,目光凶恶地盯着林粥:“是你杀死了阿霜?” 她忍不住增大声音:“一定是你杀死了阿霜!我听院里的护卫说了,阿霜的头部有个血窟窿,是被一击毙命的!一定是你对她下了毒手!” “你这个毒妇,你为什么要害她!又装作一把火把自己的院子给烧了?” 林清棠嘴上语气强硬,心里却不是怎样。 她想不通,她的计划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分明是让阿霜给林粥刚去掺杂了毒药的补汤,想把她们迷倒在屋子中的。 然后放一把火,把她们主仆二人烧死,死了就干净了…… 怎么后来,竟是冒出了什么刺客? 第48章 委屈 沈翊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迈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他声音冷沉,仿佛淬了冰:“王妃今日辛苦,又遇上这样的事情,难免情绪过于激动。” “阿粥,你给王妃道歉!” 道歉? 莫名其妙的,道什么歉? 林粥心里一阵苦涩,还是低下了头,屈膝行礼:“王妃,奴婢不该用那种语气同您说话。” “还是王爷懂得疼人,阿粥尽会气我!” 林清棠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王爷,我只是心直口快,刚才说的那些话,全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震惊,阿霜还那么年轻……” 说着,她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过,阿粥没事最好了,阿粥怎么说也是我的陪嫁丫鬟,我自然是希望她好好的。今日她定然也受到了惊吓,所以才对我口出狂言,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沈翊一听这话,心里暗暗猜测,想来是刚才两人发生了口角,林粥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才会惹得林清棠这样动怒。 印象中,她们两个人都是温婉尔雅的女子,本不该如此针锋相对。 他转头看向林粥,眸色更加冷寂:“阿粥,本王心头也有疑虑,你不是身中剧毒,卧在床榻之上,你又去了哪里?” “王爷!” 林粥有些难以承受。 为什么所有人率先关心的不是她的死活,而是她本该在那屋中,却不在屋中。 她的性命究竟有谁在意? “王爷,奴婢是个大活人,屋子里起火,难道奴婢不能跑吗?就该活活守在那屋子之中,被火给烧死吗?难道这就是王爷所希望看到的?” 温柔,全是假的。 一旦涉及到与这个男人有关的利益。 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可笑。 但可笑的人是她自己。 她这话说的,语气着实有些冲了。 “住嘴!林粥,你好大胆子,居然敢这样质问王爷!”林清棠忍不住怒斥。 “罢了。” 沈翊冷冷看着眼前女子,喉咙动了一下,有些话终究还是没在此刻说出口。 陈铭已经调查出来,门窗是全部从外头上锁的,也就意味着里面的人,无法从里面出来。 阿霜额头上的血窟窿,是被人用暗器从窗户缝隙中射出,一击毙命的。 这也就意味着,有人故意让阿霜处于那屋子里,将她锁死其中,又用暗器射杀了她。 这个人,大概率不是林粥。 也不会是小雀。 因为她们没有这样的武力值。 但芍药居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从黑市里买回来的男奴。 沈翊收回视线,闭了闭眼,转身离开。 …… 入夜,星光黯淡。 穿着寝衣的张贵妃路过走廊,小雀连忙躬身行礼:“见过娘娘。” 张贵妃笑了一下,冲她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转头看向了坐在廊下的林粥。 林粥神情恍惚,目光只是望着天上星辰,似乎陷入沉思之中,不可自拔。 竟连她的靠近都毫无察觉。 张贵妃在林粥的身边坐下,温柔地叫了一声:“阿粥。” 林粥转过脸来,一张白皙无瑕的脸蛋上,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盛着点点泪光,看上去我见犹怜。 她吃了一惊,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张贵妃阻止了。 张贵妃看着她明媚的眼睛,又想起自己早死的女儿,默默叹息一声。 如果小蕊当时没有出事,平平安安长大,此时也有林粥这副亭亭玉立的模样了。 “委屈了?”她问林粥。 “奴婢不敢!” 林粥帮忙用帕子擦拭眼角的泪水,诚惶诚恐地说。 这样的场面,居然和张贵妃如同母女般,坐在没有星光的夜空之下。 她做梦都不敢想象。 下一刻,张贵妃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担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让阿翊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交代。” 林粥受宠若惊,用一双兔子般胆怯又慌张的眼睛看着张贵妃,就见张贵妃笑着对她说:“更深露重,到屋子里去吧,陪我坐一会儿。” 她竟未自称“本宫”! 张贵妃看着林粥,女子肌肤盛雪,眉眼如画。 越看越是感觉耐看,越看越是和她心中的小蕊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特别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更特别是像她如今这副模样,就像是自己当初逼着小蕊练习古琴和女红,小蕊露出的委委屈屈神情。 “母妃,女儿不愿意!” “不行,必须坚持下去!” 她对小蕊太过残忍。 如果可以,她想好好补偿她,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屋内。 “阿粥,坐下吧。” 张贵妃命身边的宫女,拿来一把椅子放在自己的旁边。 林粥心中有些不安,她哪有资格与张贵妃平起平坐? 脚边的矮凳只怕才够格。 “让你坐,你就坐。” “是,娘娘。” 得了张贵妃这句话,她才唯唯诺诺地坐了下来。 一旁的宫女端了糕点上来。 “我听阿翊说,你喜欢吃糕点?别拘谨了,快尝尝看。” “多谢娘娘。” 林粥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白玉糕,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张贵妃偷偷看着她,见她吃东西的模样,的确像是一只馋嘴的小猫,有点可爱。 小蕊和她一样,也喜欢吃甜食。 吃到好吃的糕点,眼睛都会亮起来,就像林粥现在这个样子。 吃下两块糕点,张贵妃又亲自给她斟上一杯香茶。 林粥这一回没再推脱,欣然接过来喝了。 美食下肚,她感觉自己的情绪也好了许多。 “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你便留在我房间过夜,如何?” 芍药居已经烧毁,西厢房收拾出来一间小屋,准备留给林粥居住一段时日。 但张贵妃嫌弃那屋子里的陈设太过简陋。 林粥闻言怔住了,她实在不敢相信,张贵妃对待自己会如此亲近。 但也不敢拒绝。 她居然不敢真和张贵妃睡一间屋子,而是和她贴身伺候的宫女睡觉的同一张床上。 宫女的性格很活泼。 两人不敢说太多话。 但交谈之间,林粥也了解到,她的名字叫橙花,今年和她一样,都是二八芳华,十六岁。 第49章 公布 与橙花聊完天,临入睡之前,她的脑海之中又浮现出了,今天与娘亲相见时,母女两人之间说的那些对话。 想要为娘亲找个能够安身的所在,她必须得找个机会,回娘亲出生的村子一趟。 她一定要想办法,让娘亲逃离那个地狱! …… 清晨。 沈翊早起练剑。 这段时间,他虽说是在府邸之中养伤,但每日清晨都起得甚早。 先是练拳,后是练剑,纵然不在兵营,武力训练也不敢落下。 王管事前来汇报了一些关于芍药居修缮的事宜,沈翊皱了皱眉头,将他打发出去,有事询问林清棠和林粥,莫要再烦他。 不一会儿,陈铭走了过来。 “王爷,可靠消息说,太子那边,与卫国公府的亲事定下来了。” “哦?果真如此?”沈翊挑了挑眉。 和卫国公府的婚事早已在年前就提上日程,太子一直回避。 如今,他怎会突然松口? 陈铭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南岭那边传来消息,据说,找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留下的一点线索……” 听了这个消息,沈翊蓦然握紧了拳头。 显然,这个小姑娘的事情,在他心里的地位,比太子大婚之事,要重要得多。 他起身,双手接过陈铭递过来的信件。 认真看了两遍之后,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他先是去了西厢房,给张贵妃请安,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了道别的话。 “母妃,儿臣不日便要启程,回南岭了。” 彼时,林清棠也在西厢房里,陪张贵妃坐着,听到这话很是吃惊。 明明才过了十日天不到,还有五六个休息日子,他怎如此焦急? 站在林清棠身侧伺候着的林粥,也是神情微变。 自火灾之后,两人在正院里不欢而散,沈翊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折腾她。 林粥心里还很高兴,多亏了张贵妃的庇护,她在这对夫妻的压迫之下,总算可以喘一口气。 可是现在,自己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却是有些慌乱,像是突然缺了一块。 “这么快?”张贵妃有些郁闷。 “嗯,南岭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倭寇蠢蠢欲动。” “可是,你掌心这伤口……” “不碍事的,儿臣已经能够握起长剑,再过一阵,就可痊愈。” “阿翊啊……” 张贵妃忍不住抹起眼泪来,林清棠也跟着抽咽起来:“王爷……” 沈翊无奈叹气。 目光扫视全屋,却独独看向林粥。 她纤细单薄的身子靠在柱子上,紧紧拽着手中的帕子,咬住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了让人移不开眼睛。 虽未说话,可眼眸底流露出来的情绪,好像能够直达沈翊的心底。 沈翊一时心底竟有些柔软。 可他不该如此,他整颗心应该都给了那个曾经救他生命的小姑娘才是。 怎还会对其他女子付出真心? 入夜。 林粥被唤到沈翊的书房。 房间内一片昏暗,唯有左岸上一盏明明灭灭的风灯,照亮房间的一角。 男人坐在阴影处,光线裁出一道轮廓分明的剪影。 “还在跟本王怄气?” 男人转过身来,低低一笑。 低沉暗哑而带着欲念的声线,让林粥的心口为之一颤。 她摇头:“阿粥才不敢。” “为了躲着本王,甚至还搬到母妃房间里去住了?你就这么怕本王吃了你?” 林粥还想说句什么,唇瓣突然被男人封住。 她整个人被抱起,扔到了床上。 缠绵悱恻一夜。 林粥抱膝坐在床帘,侧头看向身旁熟睡的男人,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这就要离开皇城,回南岭了? 听他这语气,似乎完全没有准备带上自己。 那自己今后在这偌大的王府之中,可还有生的余地…… 但比她越发觉得不可思议,比起对于死亡的恐惧,她的心情竟更多是不舍…… …… 林清棠思虑再三,还是赶在沈翊离开皇城之前,把自己怀有身孕的事情,公之于众。 翊王府上下都沉浸在一派喜气之中。 乐安侯府的侯爷和李氏得知这个消息,便立刻驱车前往翊王府,看望自己的宝贝女儿。 傍晚时分,太后、皇帝和皇后准备的贺礼,一箱一箱地抬进了正院。 李氏扶着林清棠,一同屈膝行礼,给前来送礼的公公赏银钱。 李氏脸上笑开了花。 “棠儿,你这回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那就承母亲的吉言了!” “以后为人母亲,须得更加稳重一些。饮食上要多加注意,切莫让有心之人得逞。” 李氏一边压低声音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林粥。 “她怎还好生生活着?没找到机会吗?” “母亲,上次那火灾的事情之后,王府之中戒备何其森严,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女儿哪敢在这个时候继续动手?难道不是等翊王离开之后,再动手更加安全?” 李氏满意地点点头:“棠儿,你现在考虑事情越发周全了。” 想了想,又忍不住出要提醒:“如今,皇室已经认下你腹中胎儿,你这翊王妃的位置算是牢固住了,接下来的首要任务,便是让翊王多提携你哥哥,提携整个侯府,你可明白?” 她心里有些记挂儿子,虽然给他安排的职位,并不会亲自挂帅上场,没有生命之虞。 但久寨塞外,奔波劳碌,她也心疼。 自是希望他回到皇城之中,享受荣华富贵,当他的悠闲少爷。 “母亲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清棠想了想又说。 “那人找到了吗?” 公布喜讯之后,林清棠午休时分便做了一个噩梦。 梦见那人回来了,掐住她的脖子质问她——分明怀的是自己的孩子,为何要背叛自己,认别的男人做孩子的爹? 李氏叹气一声,脸色变得难看:“那人就跟死了似的,一点声息都没有,就连‘无影门’的人都找他不到,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继续找着吧!” “你啊你,心里莫不要再装着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男人,好好养胎,平安产子,这才是正事啊!你明白吗?” 第50章 见血 “明白明白!休要再说!”林清棠的语气变得不耐烦。 李氏看着林清棠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怎地,突然又回想起那日跟贴身伺候自己的嬷嬷之间的对话。 她的心里早就藏着这件事了,如果林清棠发生了意外,胎儿没了,又把这意外归咎到林粥头上,岂不是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李氏原本是没这个打算的,但前些日子道听途说,某个官家小姐怀胎十月,一直不顺畅,生下来的孩子果然是个残疾的痴儿。 不仅生的时候差点难产,而且生下孩子被视作妖孽,连带着官家小姐和娘家都脸上无光。 李氏问过太医,说是因为是药三分毒,她吃了太多的中药所致。 因此,李氏不禁在心里隐隐担忧起来。 中药?林清棠为了保下这个胎儿,可没少吃中药! 万一,到时候这个胎儿是个痴儿,惹得龙颜不悦,免不得整个乐安侯府,都跟着遭殃。 再说了,林清棠若是因着这事身体不好,无法再受孕,沈翊必然也会感觉亏欠她。 有亏欠就有补偿,她的儿子调回皇城一事,就多一分胜算。 日后府邸之中,其他妾室生下的孩子,全部归入她膝下抚养,也不是不可以。 更何况,林清棠还如此年轻,调养个三年五年的,保不齐又有了身孕呢!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除掉林粥。 她知道太多秘密,又备受沈翊宠爱,留着迟早是个祸害。 想到这里,李氏看向林清棠的腹部,眼底之中便多了几分阴霾。 翌日清晨,女眷们送翊王到王府门口。 府邸外头是浩浩荡荡的车马队伍,张贵妃正同沈翊说一些告别的话。 林粥站在林清棠身后,正看着眼前男人,突然感觉后颈一阵酥麻,整个人像是电击一般,身子一软,往前栽倒去。 “啊——” 一声惨叫。 林清棠被林粥的身子一压,整个人也往前扑倒。 两个人一起摔到了台阶下。 “林粥,你在干什么!你故意推王妃下台阶!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氏的声音,震惊之中带着颤抖。 “我……” 林粥也懵了,捂着又酸又麻的后颈,只感觉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 “你这个该死的贱婢!你想害王妃落胎吗!” 李氏怒气冲冲,上来就给了林粥一个耳光。 所有人都转头往这边看,沈翊和张贵妃连忙走了过来。 “快!快扶王妃去找太医!” 林清棠还没反应过来,脸上有一点迷茫。 但是李氏身边的婆子已经冲了过来,一左一右驾着她,就往府邸里走。 “啊——” “林姨娘,你这是……见血了?” 一旁,小雀的惊叫声也响了起来。 李氏一愣。 什么? 她也落胎了? 难道说,她也怀孕了! 这,难道还是一石三鸟? 可她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林清棠注意点,给林粥灌下避子汤的吗?怎么还让她有了身孕! 沈翊反应过来,立刻上前,一手抱腰,一手抱腿,将林粥整个人打横抱起。 “传太医!” 一边低语道:“阿粥,这件事,你就打算这么瞒着本王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哦,是吗?让太医一瞧,自见分晓!” 身后,李氏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同样是落胎了,沈翊竟是连扶都不扶林清棠一下,转而却将这个贱婢打横抱起,一路冲进了府邸之中。 她气得牙齿几乎咬破下唇:“王爷……” 张贵妃的脸色也很复杂。 她倒是没想到,今天还有这么一出。 当务之急,是要尽力保住两个孩子。 特别是林清棠的孩子。 她立刻快步上前,拉住沈翊的胳膊,低声提醒道:“阿翊,去看看你的王妃!阿粥有我照顾,你可以安心。” …… 房间之中。 黄嬷嬷脸色苍白:“你……你给王妃喂下的是什么汤药?” 就在林清棠被几个婆子架回正院之后,立刻就有李氏的心腹婆子凑了过来,将早备好的汤药往林清棠嘴里送。 林清棠这时终于也反应过来,抗拒的推开婆子的手。 “我不喝!” “小姐,夫人这也是为你好,你快听话些,把这些汤药喝下去吧!” “母亲给我准备的汤药?” 林清棠的脑子逐渐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可她刚才一不留神之际,半推半就,已经被婆子灌进去大半碗,现在也只能痛苦地扒着喉咙,希望能够把汤药给呕出来。 孩子! 母亲果真还不死心,想要她孩子的命! 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腹中的胎儿,不是已经得到皇家的认可了吗? 不行,她绝不允许自己腹中胎儿有半点闪失! 绝不允许! 林清棠扬起手,打翻了汤药,怒声道:“我一点事情都没有!我不喝汤药!你们给我滚!” 李氏匆匆赶了进来,刚要同林清棠说两句贴心话,就看到张贵妃脸色难堪地跟了过来。 她连忙顿住脚步,躬身施礼。 “太医来了没有?”张贵妃问。 林清棠用力挣扎开婆子的束缚,提着裙摆跪到了张贵妃的面前。 “母妃,我没事的,我不要喝汤药!” 李氏趁着空档交代了那个婆子几句,然后过来扶起林清棠:“棠儿,你一定是被吓坏了,一会儿太医来看过你,给你开几副安胎药就没事了!” “至于把你推下台阶的那个贱婢,相信娘娘和王爷竟然会将她拖出来乱棍打死,治她一个残害皇嗣之罪,给你一个交代的!” 林清棠听了这话,逐渐冷静下来。 眼神也慢慢变得阴冷起来。 “是了,就是林粥把我推下去的,倘若我腹中胎儿有一点闪失,我要将她凌迟!” 李氏立刻大手一挥:“来人啊,去把那个贱婢给我抓过来!” 周围所有的丫鬟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未有一人敢动。 张贵妃讪笑一声:“林姨娘摔的比你厉害,已经流血了,只怕她腹中的胎儿未必能保得住……” “所以,本宫并不觉得,是她推你下去,或许是你们二人不小心跌到一处去了……” 第51章 汤药 李氏闻言,勃然大怒,大喊起来:“胡说八道!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林粥把棠推到台阶下的!她这上演的是一出苦肉计啊!” “再说了,林粥是个什么身份,就算她和她肚子里的贱种死一万次又如何,能和我们身份尊贵的王妃相提并论吗?” “贵妃娘娘,你该不会想袒护林粥,睁眼说瞎话吧……” 一旁的宫女站了出来,劈头盖脸指责李氏:“放肆!你居然敢用这种语气同贵妃娘娘说话!” 林清棠见母亲就要闯祸,连忙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 “哎哟……哎哟……怎么突然疼起来了!疼死我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 她刚刚觉得疼,自己的腹部就像是瞬间煮沸了的开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啊……啊……妈呀……” 她开始语无伦次地惨叫起来,额角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细细密密的汗水。 李氏大惊,就连张贵妃也忘了方才的事,两人一叠声喊着大夫。 另一边,林粥回到西厢房,沈翊将她放在床上。 “小雀,你在这里好好照顾阿粥,不可以出半点差错!” “是,王爷……” 林粥咬牙忍耐着剧痛,而沈翊已经毅然转身,往正院的方向去了。 林粥拉住小雀的衣袖:“别的太医,我信不过,只有陈太医可以……” 话音刚落,几个婆子匆匆赶了过来。 “林姨娘,这是王爷命你喝下的汤药!” 小雀一见这个阵仗,明显不对劲,立刻十分警觉。 “你们是侯夫人那边的人?你们冒充王爷传话,想要害林姨娘吗?” “你、你这个小丫鬟在这里逞什么能,给我让开!” 小雀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剑,横在面前,脸色愤怒:“要是让王爷知道,你们胆敢硬闯林姨娘的房间,还想给林姨娘灌毒药,只怕你们侯夫人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你一个贱婢的丫鬟,居然也敢如此对我们说话!” 婆子心里飞快琢磨着,刚才自己已经给小姐喂下了打胎药,但那是由于,夫人并不清楚这个贱婢爷已经有了王爷的孩子。 倘若她知道,必然不可能采取这样极端的做法。 眼下,万一小姐的孩子没了,而这个贱婢却顺利生下长子,母凭子贵,小姐不仅要经历丧子之痛,还要看这个贱婢得意洋洋的嘴脸,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的眼珠子飞快的转了转。 那打胎药是自己亲手喂给小姐喝的,只怕到头来小姐会把这份怒意,撒在自己身上,自己绝对吃不消! 为今之计,只有让这个贱婢也同样落了胎,方能解局! “你让开,让我同你的主子说句话,我不对她动手。” “一句话都不行,我今天就守在这里,看谁敢过去,先吃我一刀!” 婆子们互相看了一眼,有些无奈。 但她们脸皮够厚,直接扯着嗓子开喊:“林姨娘,夫人让我们来传句话,倘若你愿意喝下这碗汤药,从此以后,曾姨娘便有了自由。” 最终,最终还是得拿林粥的生母的命,来拿捏她。 “曾姨娘?那又是谁?” 小雀不明所以。 但屋子里的林粥,眼神却是冰冷而狠厉的。 她甚至有点想笑。 但如果笑出声来,她的笑容一定是绝望而疯狂的。 她咬牙,忍住剧痛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推开了房间的门。 “小雀,让她们进来吧。” 小雀大惊失色:“姨娘,你、你可想清楚了?这些人看起来来者不善啊!王爷可是交代过,我要好好保护你的,你现在却……” “我无妨。” 她的眼神看上去格外陌生。 小雀无奈,心里虽然愤愤不平,只能退开。 婆子们一拥而入,甚至关上房门,将小雀挡在外头。 屋内,林粥一脸漠然:“你们别想逼我,我要亲自和夫人谈条件。” “就凭你?你还是老老实实喝下汤药,让我们交差,免得曾姨娘多受苦!” “放心,今天我不会喝下汤药,等到夫人把答应我的那些话兑现,我自己熬汤药自己喝都可以!” “这……” “一会儿太医就要来了,他若是发现我口中残余堕胎药,王爷定要深究,你们夫人就更瞒不住了……” 婆子们如梦初醒。 刚才夫人情急之下,差点酿成大错! 于是她们连忙退下。 不多时,李氏亲自赶了过来。 她为了防林粥一手,自从来到翊王府,便把曾氏的卖身契随身带在身上。 此时,她当着林粥的面,将卖身契一把火烧了,又立下字据,盖上自己的印章,言明要还曾氏自由身。 甚至还不惜拿出了十两白银,交到林粥手里。 美其名曰,是这些年,对曾氏这一点补偿。 “林粥,我已经做到如此地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乖乖把这碗汤药喝了吧……” 林粥将汤药端起,一饮而尽。 然后又用清水漱了漱口,确保口中并无残留药味。 李氏不太放心,又亲自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这才松一口气,躲到了一边屏风后面去。 她前脚刚去,后脚陈晔衍就被请了进来。 他隔着绣花屏风问了一句:“林姨娘,我是陈太医,我来给你治病。” “太医请进。” 陈晔衍原本并不是今日当值太医,但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听说,王妃和妾室同时出事,自然都不愿意过来伺候这个妾室,巴巴地往王妃那边赶。 陈晔衍这才有了机会。 他走进来,隔着纱幔,给林粥号脉。 林粥给了他一个眼神,以及口型,告诉他房间之中尚有其他人在监视。 陈晔衍会意,语气也变得更加恭敬了些。 林粥轻咳一声:“太医,我肚里的这胎儿是不是保不住了?” 陈晔衍眉头跳了一下,看着林粥的眼神,想了想,回话道:“林姨娘莫要太伤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呜呜……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一会儿让稳婆进来,帮你把孩子拿掉吧。我会为姨娘开一副好药,好好调养身子的。” “那,麻烦太医了。” 陈晔衍出去之后,李氏又走了过来。 她脸上带着轻松而愉悦的笑容,看着林粥,眸底里尽是轻蔑。 第52章 失去 “林粥,你也别怕疼,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原本就不该留下。” “你不过是棠儿身边的一个贱婢,棠儿给你无上的荣耀,让你成为王爷身边的宠妾,你就该知足,就该伏低做小,莫要给棠儿惹出事端!” 林粥抹着眼泪,双手实时攥着薄被,一言不发。 李氏转身,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姨娘,那老妖婆走远了!” 小雀从屋外蹦蹦跳跳跑了进来。 “呼……” 林粥长长舒了一口气。 胎儿? 她早就被林清棠灌下毒药,失去了受孕的能力,哪里可能有什么胎儿! 还不是因为,陆雪蕊无意间偷听到了李氏交代婆子的话,知道她要在今天送别沈翊的时候,对林粥同下毒手。 林粥不得不提前想好了计策。 身上那鲜红的“血液”,其实是她用一些特殊草药,调配出来的红色液体罢了。 味道腥臭,不仔细闻,难以辨别。 不一会儿,陈晔衍便带着他安排好的“稳婆”,来到了房间之中。 替林粥取下了“胎儿”。 陈晔衍正要离去,却见沈翊快步冲了过来,脸色阴沉至极。 “不要!” 看到那个装了“胎儿”的包裹,沈翊只感觉胸口一阵剧痛袭来。 他脸色瞬间煞白,手都在颤抖。 孩子! 他和林粥的孩子! 方才正院之中,他刚刚失去了和林清棠的孩子。 他亲眼看着稳婆把死胎取出来的。 现在,林粥这边又出现了一模一样的惨剧…… 瞬间,莫名的愤怒和无尽的绝望笼罩了他全身。 他下意识往西厢房跑。 脑海中不知为何,却一直在回放那个小姑娘模糊的脸庞。 小姑娘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你才刚刚得知自己就要当爹,就痛失了两个孩子,真惨啊……” “不过,没关系,我或许能够帮你,只要你坚持下去……” 坚持? 他该怎么坚持? 沈翊闭了闭眼,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另一边,正院之中。 李氏不仅请来了稳婆,还叫来了和尚,给亡故的婴孩念经超度。 她其实也很心疼。 在看到婴孩的那一刻,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 可她很清楚,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摆在她和林清棠面前的是冷冰冰的事实。 “娘……娘啊!不要把我的孩子带走!求求你把他还给我!” “棠儿,你冷静点!别哭了,对你身子不好!” 林清棠蓬头垢面,哭得泪眼婆娑,可她却感觉李氏如此冷漠,如此阴森,居然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下手,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抹杀了他腹中的胎儿! 她只感觉满腔的怨念无处发泄。 她好恨。 恨这世上所有人! 李氏的情绪也很激动。 “棠儿,你不该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真正该恨的人,应该是林粥啊!” “她一定是偷偷使了什么法子,让自己怀上了王爷的孩子,却瞒住了所有人,想趁机把孩子给生下来。” “从此以后母凭子贵,指着以后的日子能翻天呢!其心可诛!” “可我没能让她如愿!棠儿,我把她腹中的孩子拿掉了!这样一来,便把你堕胎的罪过全放在她的头上,就算王爷肯放过她,旁的人也不肯!林粥必死!” 林清棠浑浑噩噩地擦着脸上的泪水,不知是否听了进去,只是呆呆看着前方。 李氏又继续说:“你怀这一胎孩子,吃了太多的药,恐怕这孩子也难成型。没了,未必是件坏事。” “你还这么年轻,多吃一些补气血的好药,多休养休养,你一定能再次怀上王爷的孩子!” 她故意在最后几个字上加重音节。 林清棠慢慢支撑着坐起来,目光看向窗外。 孩子没有了,她和那个男人最后的一点联系也断了。 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更何况事已至此,她不能就此沉沦下去,否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 她一定还会有孩子的。 “王爷呢?”她问一旁的黄嬷嬷。 黄嬷嬷嘴唇张了张,有些苦涩地回答:“王爷去见那个贱婢了……” 林清棠闭了闭眼,靠在床边,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张贵妃也走了,他们都去看那个贱婢了,她这个王妃,实在可笑至极! 芍药居里。 陈晔衍看着虚弱的林粥,只感觉一阵心酸,连忙别过头,不敢再看她。 昨日那个笑容灿烂、自信阳光的小姑娘。 今日这个如同被折断羽翼,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她的命运怎会如此? “林粥,我听说了个事,翊王这次去南岭,并不是皇帝下的旨意,而是他自己想去,并且非常急迫。” “如今,你和王妃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翊王不知道会不会为此停留脚步。” “依我看,翊王真如传言那般,是个冷血无情之人。” 陈晔衍心直口快,顿了顿,还是把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同林粥分享。 “据说,翊王一直在寻找一个小姑娘,为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是山河社稷,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大师兄,你莫要再说,翊王对我很好。” 林粥摆了摆手,眼眶红红的,像是在强颜欢笑。 “我已经不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林粥,如今,我只不过是翊王府的一个小小侍妾,那些美好的往事,就让它埋藏在记忆深处吧……” 那天,她看到林清棠的耳朵上,戴上了一对名贵的东珠,就已经明了,沈翊是个无心之人。 对每个女人都好,就等于对每个女人都不好。 事实上,她能这么想,便是心里有些不甘。 陈晔衍还想再说什么,此时,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师妹,你还需得服一剂汤药,让自己的脉搏变得虚弱,否则万一,府邸之中请了别的太医来……” 林粥点了点头。 这时,小雀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神情有些沮丧。 还没等林粥开口询问,她已经扬起笑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53章 猫腻 小雀笑着说道:“没事的,王爷虽然已经走了,但是娘娘回宫专程去禀告皇帝,她还会在府上住几日。这段时间内,王妃那边,应该不会来找咱们的麻烦,姨娘还可以休养一阵……” “王爷真的走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林粥还是倍感失望。 “是啊,刚才我还以为,王爷一直待在正院之中,陪着王妃,于是顺道过去偷瞄一眼,结果没想到,那些婆子告诉我,王爷早就已经上了马车,离开王府了……” 后面的话,林粥听不太下去,脸上虽是强装镇定,可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沈翊,果然不是能够托付终身之人! 不说别的,就说她和林清棠刚刚遭遇丧子之痛,作为丈夫他怎能如此? 前方战事要紧,虽说是情有可原。 但林粥已经得到了陈晔衍的小道消息,只觉得沈翊虚伪。 她必须得想个法子,带着娘亲远远离开沈翊,这个牢笼。 …… 马车上,沈翊闭目养神,试试想要将脑海里纷纷扰扰的杂念,全部忘个干净。 不知不觉已到城门口。 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阵阵眩晕。 望着无数次出入的城门,感觉有些恍惚,沈翊并且又浮现出林粥的脸庞来。 是他在宫门之外,对林粥说过:“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 他极少给人承诺,只要承诺了就会做到。 可对于女人,他倒是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她们欢心。 只不过他不知怎地,竟想起自己对林粥说过的这句话,她会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吗? 沈翊自嘲一笑。 这皇城之中的女人,都是如此的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特别是涉及权力之争,更没有哪个女人是真正纯良无辜的。 林粥更是其中一个。 倒是没想到,她这技俩如此拙劣,可自己偏偏被她吸引…… “驾——吁——吁——” 一个士兵猛地勒住马,在沈翊的身边停下。 “王爷,急事相告!” 沈翊这才回过神来。 “说!” 士兵还在喘气,脸色又是紧张,又是惶恐:“王爷,大事不好,前些日子,打听出那个小姑娘下落的那户人家,连夜搬走了。” “什么意思?” “陈大人一直派人盯着那户人家,可就在昨夜,负责看守的士兵突然闹肚子,不得不擅自离岗,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那整家人全部都消失不见。” “这可真是一件怪事,就算他们不知道那小姑娘的下落,也不至于跑得如此慌张……” 沈翊神经紧绷,面色冷沉如水。 他立刻就察觉到其中猫腻。 有人……已经在调查这件事情了? 思及此处,他立刻把陈铭叫了过来,脸色有些严肃,把陈铭吓得不敢抬头。 “马上把所有的消息都告诉我!” 沈翊跳下马车,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前奔跑。 他想要更快的赶到目的地,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休息,终于在第三天傍晚,到达了梅江城。 当地的官员不敢怠慢,中午时候,便已经开始在城门口轮流候着了。 此时,见翊王风尘仆仆赶过来,连忙吩咐下去,准备丰盛的接风宴。 沈翊理都不理,他转头问陈铭:“你们说的那户人家在哪里?带路!” 知府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开口:“回禀王爷,知道王爷记挂那家农户离奇失踪之事,下官不敢不尽心尽力,已经命人将此事彻底调查个水落石出……” 沈翊转过头来,那一双原本就冷厉的眼睛,此时更是如同修罗恶鬼一般,咄咄逼人:“少说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凌人的气势,吓得知府心肝直打颤。 “回、回禀王爷,”知府结巴的说,“那户人家全部被人杀死了,凶手已经抓到,正挂在县衙地牢里……” 久闻翊王人中龙凤,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知府为官多年,也曾被皇帝召见过,也见过太子、秦王等其他皇天贵胄,唯独翊王久居南岭,他从不曾见。 今日一见,只感觉心里有些害怕。 沈翊瞳孔一缩:“全部被人杀死了?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吗?怎会如此!” 说完,眸中寒光一扫:“看来你们梅江城的治安环境堪忧!你这个知府大人……哼……” 知府连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王爷恕罪!” 沈翊不再搭理他,转头就走。 ……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转眼就到了沈云松与许冰洁的大喜日子。 整个卫国公府红绸漫天、喜气洋洋,十里红妆铺开,排场何其隆重。 锣鼓喧天,鞭炮轰鸣,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一箱又一箱的聘礼从街头摆到巷尾,前来贺礼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太子成婚,以最高规格的皇家接亲礼仪,气派又奢华,无人能及。 许冰洁一身大红嫁衣,坐在闺房之中。 嫁给太子,有这样气派的婚礼,不知是多少名门贵女的梦想。 光是身上这套凤冠霞帔,便价值连城,加上一整套顶级翡翠首饰,更是无价之宝。 烛光照耀下,如梦似幻,衬得她好似天上仙子下凡,高贵而耀眼。 加上帝后、太后,各宫嫔妃、各府王爷等所有人的贺礼,整个院子都堆积不下。 一群名门贵女围在她的身边,眼神之中满是艳羡。 许冰洁注视着雕花铜镜中,自己那张妆容完美、明艳动人的脸庞,心里又是激动又是感慨。 “嫁入皇家就是好啊!你瞧瞧这排场,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隆重的排场!” “那可不?这可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婚礼呀!光是门口那一盏灯笼,都是绣娘一针一针缝制出来的,那些个材料,就要几两银子!” “但冰洁,她毕竟是卫国公府的嫡千金大小姐啊!身份摆在那里,也是一等一的,嫁入皇家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许冰洁被捧得老高,心里十分得意。 虽说,她从小就过着这种众星拱月的生活,但今天不一样,嫁入皇家之后,她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先前的那些阿谀奉承,都比不上今天这场婚礼,带给她的荣耀。 她的夫君,可是当朝太子!举世无双! 第54章 逃走 作为翊王妃,林清棠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半个月的修养,每日各种名贵食材。药材滋补着身子,她的气色已然大好。 此刻,她一身华美衣裳,嘴角含笑,坐在席间,与其皇城里几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夫人低声交谈。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林粥也拿到了邀帖。 她自己心里奇怪,沈云松怎不知道避嫌,还特意将邀帖发到她手里。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是皇后的意思。 何故,却没有明说。 但林粥接到这个邀请,却是不得不来。 此时,林粥身份卑微,在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达官贵人面前,显得格外落寞。 林清棠正和一位夫人交谈,那夫人哪壶不开提哪壶,问起了前段日子,整个皇城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清棠,外头都在传,是那个侍妾想要毒死你的孩子,为此而故意施了个苦肉计,让自己的孩子一起陪葬,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听了这话,林清棠的笑容僵在脸上。 沈翊走后,张贵妃借着照顾林清棠这个由头,在翊王府里住了下来。 在她看来,这件事不过是个意外,言语之间,颇有些偏袒林粥的意思。 林清棠正有气没处撒,时时刻刻盼着她走,就找机会治死林粥。 此时此刻,林清棠眼角余光瞥过宴会的那个角落,看到林粥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恬淡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还想借许冰洁之手,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没想到,许冰洁只顾着自己的大喜之事,哪里还记得林清棠这个受苦受难的旧友。 “这件事情是由贵妃娘娘做主,做媳妇的,不敢多话。” 想了想,林清棠还是按照李氏的嘱咐,原话回答。 那夫人听了这话,只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她,也不再多说。 恰在此时,一旁的黄嬷嬷面色慌张地走过来,似是有话要说。 林清棠见状,连忙起身,跟着她走出宴会厅,来到外边的走廊。 黄嬷嬷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安静处,这才压低声音开口:“王妃,大事不妙!” “什么事情,这样慌张?你也是跟在我身边的老人了,居然脸色差成这样!” 林清棠有些不满。 今天她的兴致本就不好,可不想再听到什么不妙的消息。 黄嬷嬷服侍林清棠多年,自然知道这位大小姐不好伺候。 可今天这事实在有些紧急,若是她不及时来报,错失良机,恐怕又得遭罪。 另一边。 林清棠前脚刚走,后脚满桌的世家夫人就议论起来。 “这翊王妃也是个可怜人啊,作为一个当家主母,竟惨遭下人暗算,丢了自己的孩子,贵妃娘娘还不向着她。” “谁说不是呢!听说,那个美妾,可是翊王的宠妾,还真别说,模样生得倒挺标致。” “而且,我总觉得她看着跟翊王妃十分相似,说是她的陪嫁丫鬟,搞不好是她的什么庶出的妹妹也不一定。” “说起这个,你们还记不记得,好几年前的陈年老事了——乐安侯府有个庶出姑娘,不是老实本分的,竟学了江湖侠客,在外给人行医治病,简直丢光了侯府的脸面。” “这事你可休要再提,乐安侯夫人最怕人说她治家无方,虐待庶子庶女……可这些话哪里是空穴来风,只怕她名声都快被搞臭了。” “乐安侯府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其实那里早就腐烂透了,不过是仗着祖上的功勋,死撑面子罢了,哪里真有什么本事。” “乐安侯爷也是个不管事的,整日只知花天酒地,倒是林清棠命好,嫁给翊王,还能帮衬着家族。” “哎,你们没听说吗,很久远的事情了,乐安侯爷曾经为了抢个农家妇女,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后来人是抢到了,事情也被压下来,但在皇帝面前丢了脸面,这才开始颓废起来。” “乐安侯府真是个大笑话,皇城之中总不缺笑料。” …… 宴会厅外,一盏大红灯笼下。 黄嬷嬷开始仔细交代:“王妃,昨日下午,我托新来的婢女阿雨到庄子上取些物件,顺便去看一眼曾姨娘,谁能想到,竟是人去楼空!” 林清棠闻言,整个人愣住。 “是不是我母亲把她带回侯府了?她答应过我,绝不会轻易把她杀害,因为还要靠她来拿捏林粥。” 黄嬷嬷低头,声音充满困惑:“奴婢也觉得事情严重,今日早晨见王妃事忙,未曾禀告,便擅自回了侯府一趟,询问夫人此事,的确保万无一失。” “谁知夫人表情无辜,她告诉奴婢,为了能够让林粥心甘情愿拿掉肚子里的胎儿,已经烧掉了曾姨娘的卖身契,还她一个自由身。” “如此这般,想必曾姨娘是逃走了。奴婢也是这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忙禀告王妃,看王妃是否有其他吩咐。” “那个女人现在跑到哪里去了?” 林清棠只感觉胸口塞了一团棉花,堵得喘不过气来。 “一个瞎子而已,就算她想跑,只怕也跑不远。”黄嬷嬷说,“王妃若是有心捉住她,想必不难。” 林清棠想想也是。 想到林粥与曾姨娘相依为命,自己若是折磨曾姨娘,必定能够十倍苦楚加在林粥身上。 她淡淡吩咐道:“去把她找回来,务必小心谨慎些,别引起张贵妃的注意。” 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对李氏越发感觉不满。 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和自己商量一句,就擅自做主,且事后还如此瞒着自己。 但无论如何,自己绝不能失去这个挟制林粥的女人。 林清棠想了想:“林粥知道这件事情吗?” 黄嬷嬷道:“不好说,这几日,那个贱婢都规规矩矩躲在王府之中养着身子,半步不离,可谁知她是否有使唤旁人为她效力?” “不对……看来,只怕我又一次引狼入室了!” 第55章 谈资 林清棠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更加阴狠。 黄嬷嬷也想到了:“王妃说的,是芍药居里的那个男奴?” “就是他!” 当初把这个男人留在芍药居,是为了坏林粥的名声。 可有小雀为林粥证明清白,她是翊王的人,林清棠始终找不到破绽下手。 现在倒好,倒是帮林粥养了一条好狗。 “王妃莫慌,既然他是林粥养的一条好狗,养久了也是有感情的,拿他当把柄,未尝不可。” 这个提议倒也有积分道理。 “不妨一试。” 林清棠正要回到宴席之上,却突然看到林粥的位置旁边,居然还坐着旁人。 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林清棠怒火中烧。 原来,张贵妃怕林粥一个人待着过于寂寥,偷偷派了身边的得力丫鬟橙花,和她说上两句话。 两人聊到高兴处,一起掩嘴笑起来。 林清棠冷笑一声,径直走了过去:“阿粥,你出来,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林粥脸色微变,连忙起身。 “你倒是很会寻快活!”走到外头,林清棠冷不防阴阳怪调起来,“看来你心情的确很好,恐怕又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另一边,那些个世家夫人正闲得慌,找不到谈资,又见这两人一脸心事地离开宴席,话匣子又打开了。 “不得不说,翊王妃好手段,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给妾室这副寒酸的打扮,也不怕丢了整个翊王府的脸。” “你懂什么呢,纳妾是妩媚得很,众人如此素静,还不是把翊王迷得颠三倒四。要知道那可是翊王,从不近女色的翊王。” “快别说了,我们几个女眷谈谈翊王妃也就罢了,翊王哪里是我们可以私下议论的。还不快掌嘴?” “怕什么,如今翊王人在南岭,哪里管得着这边呢。等他杀回来,还不知道这江山是不是如今天这般,还是已经易了主。” “打住打住,越说越大胆了,我们还是说说翊王妃和那个妾室。” 一离开筵席,林清棠就迫不及待开口:“曾姨娘是你送走的?如今你可是越发厉害了,在我眼皮子底下竟能促成这事!当我是瞎的吗!” 林粥脸色平静:“这是夫人答应我的,夫人乃是侯府当家主母,您的母亲,想必王妃不会忤逆侯府,忤逆自己的母亲。” “牙尖嘴利。” 林清棠冷笑。 “别以为没了她,我就治不了你,轻羽是吧?他替你办的事?可惜啊,他认错了主子,下辈子眼睛睁大些吧!” 林粥一听这话,警觉起来:“他怎么了?” 林清棠淡淡一笑:“不过是个下贱奴才,办事不力,本王妃赐他一死,这有何难?” “你……” 林粥面露紧张之色。 林清棠见状,知道自己果然捏住了她,心里暗暗得意。 “林粥,别以为能够逃出我的手掌心,你若是不听我的话,我会把你所有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除掉。” 她妆容美丽,可口里却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让林粥感觉如此阴森可怖,令人不寒而栗。 “你想要我做什么?” “我要让你心里明白,你这辈子,只配被我踩在脚底下,别妄想有什么翻身的机会,你明白吗?” 她一字一顿,加重语气,落在林粥心间,无比沉重。 林清棠定定看着她。 “林粥,这些日子,贵妃娘娘对你照顾有加,你们俩也时常单独聊天,这些,我都看在眼底。” “别以为博取娘娘的好感,你就能越过我头上去。你最好守住你的嘴巴,不该说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还有一事,我这个做儿媳的不好开口,你言语间哄着娘娘些,让她快些回宫,否则,皇帝若是怪她迟迟不回,我这个翊王妃担不起事,就麻烦了。” 当然,这只是个说辞,林清棠最想做的,自然还是除掉林粥。 林粥心里冷笑,面上装作恭顺,低头道:“王妃吩咐,自当照办。” “心里有数就好。” “皇后娘娘虽说邀请你来,但实则你不该来的。这里都是些身份尊贵之人谈笑风生的场所,你的出席,只会败坏众人兴致。” “说白了,不过是因着前些日子令牌那事,故意让你没脸呢。你真以为自己这是脸上有光了?” 见林粥眼神逐渐变得落寞,林清棠笑容越发得意。 “你该知道太子贪恋你的皮囊,等下若是太子出现,最好远远躲开,今日是何日子,你可不能不知分寸。” “若是出了事情,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林清棠自然不清楚林粥与太子之间的弯弯绕绕,她故意夸大其词,只不过是为了让林粥扫兴。 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林粥虽是不觉得以沈云松的性子,会在这种场合做出出格之事。 她也不配。 但她揣摩不透皇后的心思。 这个邀帖原本就处处透露着蹊跷,她最好谨慎一些。 不一会儿,庄严的乐曲响起,是太子要进场了。 待行过大礼过后,整个宴会厅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和丝竹弦乐,林粥寻了个空隙,偷偷从宴会厅的后面出去了。 外头,阳光明媚,可是她的心情,却着实被林清棠给破坏了。 宴会厅外,是国公府奢华气派的大花园,规格比起翊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粥在大花园里走了一圈,看着满园精心培育的花朵,心情也慢慢变得舒畅。 这些年来,她快要习惯了被当做蝼蚁,肆意践踏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 如今身为翊王的侍妾,能够有个暖和的居所,完整的衣裳和干净的食物,还能把娘亲从那个毒妇手中接出去,自己也算熬出一点眉目。 现在参加皇家的宴会,也如同是做梦一般,那雄厚悠扬的奏乐声,让她又想起了代替林清棠出席的回门宴那日。 自己何尝不是像做梦一样。 但从前的自己不是这样的,在遇到许云松、陈晔衍之后,她好像突然又清醒了过来。 她本可以活得自由、潇洒,恣意享受自己的人生,靠自己的医术悬壶济世,行走江湖。 此刻,她的视线落在了树杈一角。 第56章 中毒 那里有一张蜘蛛网。 网里有一只垂死挣扎的蝴蝶。 蝴蝶最终拼尽全力,还是没能挣脱开蜘蛛网的束缚,但是一只麻雀斜斜飞过,恰好撞破了整张蜘蛛网。 蝴蝶重获新生。 良久,她的视线从蜘蛛网和蝴蝶上面移开。 整个人像是突然有了力量。 …… 卫国公府门口。 接亲队伍的最前方,沈云松身穿大红鎏金锦袍,从马匹上下来。 鞭炮声音停了下来,沈云松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吉时已到。 喜娘上前迎接。 仪式正在顺利进行。 忽然,一个衣着华丽衣裳,妆容精致,眼神却十分冰冷,与周围之人格格不入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沈云松下意识停住脚步,目光追随那人而去。 是“暗影门”的人。 名叫“春燕”,他曾在皇后寝宫见过这个女人两面。 她怎么会在这里? 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沈云松递了个眼神给自己的贴身侍卫。 赵琦会意,趁着一个空隙,贴身上前询问:“主子,有何吩咐?” “盯紧春燕。” 赵琦是他身边一等一的侍卫,功夫了得,整个燕国都叫得上名号。 事情交给他办,沈云松很放心。 接亲的仪式顺利进行,沈云松迎娶到了自己的新娘,牵着许冰洁的手,上了花轿。 锣鼓喧天之中,他也重新坐上马匹。 赵琦再一次近前,附耳低声说道:“主子,有情况。” 沈云松笑容僵在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凌厉。 “怎么回事?” “春燕是去刺杀林姨娘的。” “她?她怎会来?” “皇后给她递了邀帖。” “母后……” 怎么回事? 当真要逼我逼到这步田地? 母后! 沈云松眼神一沉:“尽最大努力护住她性命!” “是!” …… 林粥倒在血泊之中。 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黑暗和寒冷交织,仿佛又回到了王府地牢。 突然,一束亮光照射下来。 她睁开迷离的泪眼,往前看去。 不知是否是她出现了幻觉,她怎么又见到了许云松? 难道,她真的又回到了那一天清晨? 如果时光倒流,这一次,她能不能更好地把握住自己的人生? “玉清,你又来救我了……” 他难道才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吗? “玉清,我救过你一次性命,可你已经报答了两次。这第二次,就是我欠你的。” 林粥视线变得模糊。 可她清楚地知道,那是一道亮光,是来拯救于她这黑暗无边地狱的亮光。 眼前的男人俯视着她,脸上似乎带了些悲悯的笑容。 林粥想睁大自己的眼睛,看清楚他的容颜,报以一丝微笑。 可她实在太累了,眼皮怎么都睁不开,越是挣扎越是疲倦,最后居然渐渐失去了意识…… 男人皱起眉头,将她打横抱起。 一旁,陈铭连忙把风灯提得近些,生怕沈翊被山路上的碎石和杂草绊倒。 “把灯灭了。”男人淡淡开口吩咐。 陈铭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此刻是深夜,他们一行人走在这荒郊野外,点着风灯,容易吸引旁人注意,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不多时,前方出现了一间阴森破败的寺庙,几个暗卫上前探寻一番之后,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 沈翊抱着林粥走了进去。 林粥身上受了很重的伤。 但其实并不是外伤,而是内伤。 先前在翊王府遇到袭击那一回,沈翊被飞镖贯穿手掌,中了飞镖上的剧毒。 而林粥因为给他吸食毒液,中毒程度,远超于他。 但这是江湖一流暗杀门派“暗影门”的新招。 他们两人中了毒之后,就开始实施解毒治疗,一段时间之后,身上各处均无异样,都误以为身上的余毒已清。 谁知这毒性隐藏在深处,平时并不发作,只有在特殊的诱导之下,中毒之人便会毒发身亡,而不需要暗杀的刺客采取其他手段。 实在是高。 沈翊看着怀里的女人,她虚弱的像是狂风暴雨之中的一朵娇嫩的白玫瑰,随时都要被风吹散。 “陈晔衍呢?” “回禀王爷,陈太医正在赶来的路上。” 得知皇后给林粥发了邀帖,沈翊便从南岭赶了回来。 倒谈不上,他有多看中林粥,只不过事关皇后与储君,沈翊觉得自己有必要细心留意。 除此之外,陈铭还发现一件蹊跷之事。 那个调查中曾经收留过林粥的教坊司里,有个在里头做打手的老汉,在里头待了十多年了,自称从未见过林粥这号人,甚至连这个名字都未曾听说。 这件事倒不稀奇,或许他看错眼,或者没留心。 但稀奇的是,这件事在传到陈铭耳中的第二天,那个老汉就这么不明不白死死了。 “又是一桩悬案?岂有此理!” 沈翊为此勃然大怒。 正好两件事情凑在一起,他便静悄悄地回来了。 至于南岭那边屡次犯境的倭寇,在听说翊王殿下回来之后,立刻收敛,不敢在大规模进犯,转而小打小闹。 原本还有些艰难的局势,也瞬间逆转。 陈晔衍进入太医院时间并不久,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太医,不太惹人注意。 因此,他走到哪里,被盯梢的可能性都远小于那几个大太医。 这是沈翊传他过来的原因之一,之二,便是他与林粥似乎有点交情。 换句话说,在这种条件下,陈晔衍比其他太医可靠。 陈晔衍迅速带着他的药箱赶了过来,爬了半个时辰的山,脸上汗津津的,还在喘着粗气。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给林粥把脉,脉象极差。 “王爷,林姨娘的状况很糟糕!幸亏你叫来的是我,我有办法处理!” 沈翊脸色正紧张,一听这话,心口略微一松,板着脸点了点头。 陈晔衍继续道:“但需具备几样不寻常的药材,这深更半夜,又是在山中破庙,恐怕难以寻找……” 其实,陈晔衍这话也是在问沈翊,为何今天,他和林粥出现在这里。 这里可不是他们两人该出现的所在。 第57章 寺庙 “无妨,药材你尽管开,本王自有办法弄到。”沈翊道。 陈晔衍听他这么说,也放心许多,立刻提笔,在纸上写下几样对症药材。 “但有句话我必须说,我这药方治标不治本,只能暂且压制住林姨娘身上的毒性。” “想要根治这种毒,只有两种办法。” “第一,找到暗影门的人,拿到解药。” “第二,自己研究解药。” 沈翊拿过药方,转身交给陈铭,而后冷冷一笑,用充满探究的目光看着他。 “陈太医这话的意思,竟是能够研究出解药?太医院那些老滑头,都没有一人敢为此事打包票,你敢?” “能为王爷效力,是陈某的荣幸,陈某自当尽心竭力。” 陈晔衍说着这话,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瞥了林粥一眼。 沈翊勾了勾唇:“有劳陈太医了,既然你有心帮助本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话音刚落,陈铭上前一步,塞给陈晔衍一块黄金。 陈晔衍下意识就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倘若自己表现得如此刻意,翊王恐怕会有所怀疑。 于是假意推脱两下,就将黄金收下。 陈晔衍走出寺庙,就忍不住问陈铭:“王爷和林姨娘怎会在此破庙之中?出了什么事情吗?你放心告诉我,我嘴巴绝对严实!” 陈铭想了想,有些为难。 他现在还摸不准,王爷对这位陈太医的态度如何,不敢透露太多。 “当然是出了事情,但具体情况如何,我一个侍卫也不知晓。” “少来这套!” 陈晔衍很不领情。 陈铭看出此人性格开朗,且心思不坏,于是愿意同他多说两句。 “人是太子送过来的。只是……王爷前脚刚回皇城,后脚,太子那边就已经通过一些手段知晓此事,只不过没明说而已。” “太子命人把人送过来,之后就离场了,王爷便把林姨娘带来这个破庙里安顿,又把你叫过来,给她治病,就是这么简单。” 简单吗?陈晔衍皱了皱眉。 陈铭感觉有些懊恼。 他明明已经做足了准备,没想到,还是被太子的人捕捉到了行踪。 由此推理,只怕皇帝皇后那边…… 想到这里,他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要不是出了这个事情,他们恐怕还不知道,太子的眼线埋得如此之深。 翊王此刻只顾着林姨娘的伤势,未来得及向他问罪,他可一定要抓紧时机,将功补过! 他连忙拉住陈晔衍:“陈太医,请留步!” “还有何事?”陈晔衍的心情还有点郁闷。 “是这样的,卑职刚才听陈太医说起暗影门的事情,似乎颇有自己独到的了解。” “可不敢这么说!陈某在进入太医院之前,曾经拜一个江湖郎中为师,对江湖上的事情了解些许罢了!你可别往我脸上乱贴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一问,陈太医对那个解药的调制,有多少把握?” “啊,这……” …… 天亮了。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棂缝隙,照在地上。 林粥也幽幽转醒。 身中剧毒,虽然毒性被压制下来,但整个人难免感觉十分虚弱,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一睁开眼,她就感觉惊慌失措。 吐血昏迷之前,她明明还在卫国公府的大花园里。 醒来,也该是在卫国公府的客房,或者是在翊王府的芍药居。 怎么会出现在这破败的寺庙之中? 眼前,巨大的青铜雕像俯视着她,狰狞可恶的表情,使她全身震颤。 对了,是沈云松救了她。 沈云松不是正与许冰洁拜堂成亲吗? 难道……她破坏了太子的婚礼! 林粥心底涌上无尽恐慌。 可倘若是如此,她现在应该早被五马分尸。 难道这里就是阴曹地府不成? 绝不可能! “玉清……玉清……” 不对! 不能喊他的名字,她已经和沈云松一刀两断了! “嘎吱”一声,陈旧的木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晃得她一阵眩晕。 待她适应光线,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头脑忽地一片空白。 “你叫的是谁的名字?”男人声音清冷,听不出喜怒。 林粥好半天才意识到这不是梦境,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沈翊,而且他好像有点愠怒。 是因为自己喊出了“玉清”这两个字吗? 这个问题或许比她了解自己现在身处何时何地,以及为何男人会突然从南岭归来,还要严重得多。 这事关她这个侍妾,是否全身心对翊王忠诚。 “叫的是……一个僧人的名字,看到那尊凶神恶煞的神像,我不知怎地,竟然想起这个人……” 林粥含糊其辞。 “僧人?谎话真是张口就来,都怪本王太纵容你了,越发无法无天。” 沈翊合上房门,掀起一小阵尘埃。 林粥心头一颤。 果然,下一刻,男人就压了上来。 “王爷,这里是寺庙!” 林粥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翊王这是想要了。 可是她现在全身酸软无力,必定要承受比先前更加猛烈的疾风暴雨。 加上沈翊一段时间没碰女人了,她……吃不消啊。 “寺庙又如何?本王手里的血腥已经沾染得足够多,可未曾想过能入极乐世界。地狱,才是本王的归属!” “你……” 沈翊盯着女人。 她肌肤白皙,面带红晕,一副娇娇弱弱的可怜模样,一颦一笑都让他全身不可抑制地充满渴望。 虽然是个鬼话连篇的贱婢,但不可否认的是,沈翊他就是喜欢这一挂的。 他在南岭,一边寻找小姑娘的踪迹,一边心里却在暗暗想念这个女人身上的味道。 甚至有一阵错觉,小姑娘就是这个女人…… 可她们哪有什么相像之处? 一个是卑微到尘埃里的陪嫁丫鬟,另一个是翱翔在广阔天地间的女医。 思及此,沈翊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世间有多少女子想嫁给他,可他却很清楚,嫁给他,除了保证一身荣华富贵的表面,其余的什么都得不到。 说不定,他哪天就死了,这女子还得守着活寡,守着那满屋金山银山,守着那功名利禄,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不如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第58章 且慢 那个小姑娘能够跳脱开这样的命运,是她的幸运。 这便是沈翊不愿大张旗鼓寻找她、打搅她的真实原因。 也正因为如此,错失良机,等他再想找到她的时候,一丝线索也没有剩下。 “王爷……且慢……且慢……” 突然,林粥阻止了他。 可是男人正在兴头上,哪里听得进去。 林粥的声音颤抖得厉害。 “王爷怕是忘了,阿粥这才落胎半个月,身子还未痊愈……” 沈翊一怔,动作立刻顿住。 可事已至此,全身上下难受至极,如同火烧。 她的话不无道理,可是……却又是谎话。 分明,她已经恢复得不错了的。 可是沈翊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停手。 林粥抹着眼泪,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身上没有落胎的痕迹,害怕沈翊看出端倪。 如果时间久了,她便可以推脱是张贵妃给的雪肤膏顶用,让她恢复得没有痕迹。 可是现在不行。 林清棠也才刚刚修养半个月,倘若沈翊碰了自己,又碰了林清棠,必然会发现端倪。 她不能冒这个险。 林粥哆哆嗦嗦地穿好衣服。 “王爷,恕罪。王爷若是实在想要,皇城之中青楼多得是,也别……为难自己。” “等下!” 沈翊的声音带着强烈的压抑。 下一秒,林粥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沈翊抱起来,温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男人坚实有力的心跳声,突然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定。 “王爷……” 林粥仍旧有些心慌,生怕男人再次起了念想,不管不顾。 沈翊抱得更紧了些,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的大掌触摸到了林粥的小腹,猛地顿住。 眼眸也像是突然褪去了火光,变得如同一潭死水。 “阿粥,本王还未问过你,那日你和王妃一起跌下台阶,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别有所隐瞒,本王听得到你的心跳。” 今天一抱上她,沈翊就明显感觉到,她这段时日怕是过得不错,身子都丰腴了些。 没有他在,她好像反而更加快活,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啊。 但皇家子嗣事关重大,纵然张贵妃替林粥说了些话遮盖过去,皇帝也没再过问。 沈翊心里还是有疑问。 “王爷信不过我?” 林粥挣扎起来。 她又想起了火灾那日,翊王见到她的时候,关心的并非她的性命,而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审视着她。 此刻也是一样,不用转头,她就能猜到,他现在是什么样的眼神。 “既然王爷信不过我,为何还要把我留在身边?王爷大可以寻个由头,把我送到庄子上去,让我离得远远的,免得糟心!” “呵,这是你的心里话?” “放眼整个天下,怕是没一个人敢用这种语气同本王说话,你可真是被本王宠得无法无天!” “阿粥不敢!” 林粥心跳得很快,身子微微颤,眼眶一红,泪水簌簌而下。 连鼻尖都红红的,看上去像一只受伤的软兔子,莫名触动人的心弦。 沈翊摩挲着她的小手。 “谎话精。” 顿了顿,男人又突然噗嗤一笑,没心没肺地说一句:“小馋猫。” 林粥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很是饥饿,肚子里有轻微的肠鸣音。 又愣了一下,继而涨红了脸。 气氛突然舒缓,林粥有些不知所措。 屋外,陈铭起了一个简易的炉灶,烧了一些热水。 又命其他暗卫到附近的村落,去弄来一些干粮、鸡蛋等简单的食物,做了一锅杂菜面汤。 沈翊推开门,外头几个人正围着炉灶坐着喝汤,见到二人连忙起身施礼。 “不必,”沈翊面色平静,示意他们坐下,“继续。”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在平时没旁人,沈翊从不讲究那些规矩。 “这……” 林粥骤然看到这么多男人,心里一慌,就要往屋里躲。 沈翊拉着她的手,一路把她拉到了炉灶旁边,让她在陈铭旁边的位置坐下。 林粥很是害羞,想要避嫌,而旁边的几个暗卫,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沈翊看着林粥脸上微微浮现的红晕,以及她这副娇羞可爱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笑。 一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惶惶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环境。 被群狼环伺一般。 男人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女人身上这恬淡而温婉的气质,让他没由来的全身心都有些放松。 他又想起和林粥那个没掉的孩子。 这段时间不在,要不是母妃帮衬着,恐怕眼前这只软兔子已经被林清棠吃掉了。 她自己都像个孩子,但差点也当上母亲了。 沈翊一声叹息,觉得自己到底有几分对不起眼前这个女人。 他不近女色这么多年,就是觉得自己如同一条野狼,没有归宿,不知去向,不想辜负女人。 可到头来,还是逃不过。 他娶林清棠,是为了父皇和母后,和那些产业。 要了林粥,一开始是和太子置气,可现在,他越来越觉得是为了自己。 毕竟,他再也找不到心里那个小姑娘了。 余生太空旷,找个人游戏人生也好。 沈翊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同本王一起去南岭?” 沈翊替林粥盛了一碗杂菜面汤,吹了吹,递到她的手里。 林粥一愣。 南岭?她从未想过! 这段时间,她好不容易把娘亲给转移出来,她忍耐了那么久,终于见到一丝曙光。 她不想放弃这一丝曙光,跟他南岭去。 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娘亲。 倘若不是因为自己拖累,娘亲早可以一走了之,免再受这人世之苦。 如今娘亲身子虚弱,又瞎了眼睛,她不能不守在她身边照顾她。 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可以失去所有,但唯独无法承受没有娘亲的人生。 但是,这已经是第二次面对这个问题,林粥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毫不犹豫拒绝。 第59章 梦中 她得找个有转圜余地的说辞,免得激怒男人。 她低头喝了一口杂菜面汤,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找出了一个理由。 “王爷,我知道南岭条件恶劣,举目荒芜,你常年在那里待着,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 “但以王爷这般尊贵的身份,若是想要女人,也不会没有的。” “阿粥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女流辈,不像王爷那样凌云壮志,英雄骨气,置身死于度外,浴血沙场,英勇无畏,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郎。” “阿粥已在皇城住的习惯,便不想离开这安逸之地,陪王爷到南岭受苦,求王爷恕罪,求王爷不要带我走……” 沈翊看着她这副委委屈屈、畏畏缩缩的模样,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他离开视线,不再去看女人,给自己盛了一碗杂菜面汤,大口大口喝掉。 “不去就不去。” “王爷,你在生气吗?” 林粥想了想,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生气?” 沈翊冷笑。 “你都说了自己是贪生怕死的女流之辈,本王还能勉强了你?” “再说了,女人,呵,本王不在意。贪生怕死、贪慕虚荣的女人,本王更不在意。” 喝完杂菜面汤,他砸了手里破旧的瓷碗,站起身来。 周围一片肃静,陈铭和暗卫们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头也不敢抬,只在此时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谁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陈铭,把她送回府邸,按照先前本王交代的,如实答复王妃。” “是……” 陈铭连忙起身。 沈翊丢下这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林粥坐在原处,手里还端着喝了一半的杂菜面汤。 虽然,沈翊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可是林粥却感觉自己心脏缺了一块,闷闷痛着。 这又是为什么? …… 太子府。 沈云松有些烦乱地将身上的大红喜服一把扯开,扔在地上。 龙凤花烛下,他拿起桌子上的一壶合欢酒,一饮而尽。 辛辣浓厚的酒精入喉,让他的理智渐渐松散。 可恶! 为什么他总是什么都做不了? 他明明是那样想保护林粥,可到最后却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把她拱手让于翊王! “夫君,你喝多了?” 听到响动,许冰洁偷偷掀开大红花盖头,看了一眼,心情有些兴奋,有些娇羞,又有些忐忑。 但更多的,是隐隐的不安。 听说,今天她上了花轿之后,府邸的大花园里出了一些差池,有人其中无故晕厥。 太子的侍卫赵琦曾经出现在那里,似乎在追查刺客。 然后,这件事情被皇后压下来,想来沈云松也知道一二。 “冰洁……本宫、我没什么……我只是贪杯……” 沈云松了松领口,脸上露出笑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拿起了桌子上的一对龙凤酒杯。 接着,他命下人再去上一壶新的合欢酒来…… 翌日清晨。 沈云松于繁忙的礼节间隙,抓住赵琦就问:“林粥怎么样了?” “回主子,属下打听到,翊王已派人将她送回翊王府。” “怎么、她怎么又回去了?翊王不是打算带她一走了之的吗?” 沈云松听闻这话,惊讶地睁大眼睛,一时心情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留在皇城之中,林粥有性命之虞! 可跟着翊王去了南岭,他心里又难受。 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个无能之人。 赵琦为难地摇了摇头:“属下不知道……可是,太子妃还在屋里等着主子您……” 沈云松仍然抓住最后一丝机会,再问一句:“她就这么回去了,可有引起翊王妃的怀疑?” “没有,用的说辞,是林姨娘在卫国公府歇着,卫国公府的二小姐吴冰清帮忙圆的话。” 沈云松知道,卫国公爷和沈翊关系不错。 沈翊更是曾拜他为师,学习过剑术,因此与许冰洁、许冰清姐妹两个的关系都很不错。 相处得如同兄弟姐妹一般。 许冰清肯帮沈翊不奇怪。 而且,这件事闹得大了,对卫国公府、皇家名誉都有影响,长姐出嫁,她自是不希望节外生枝。 另一边,许冰洁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中自己有些许憔悴的容颜,心里沉沉的。 她几乎没怎么睡。 昨夜,她与沈云松缠绵悱恻半夜,他借着酒意沉沉睡去,后半夜突然在睡梦中喊了一个名字。 “林粥。” 看着女人就这么有手段,如此了,还不肯放过他? 呵。可笑。 跟我斗,你算什么东西? 不说她是个身份地位卑贱的侍妾,她还是翊王的人,就这么有胆量,敢勾着别的男人的心? 但是,许冰洁的心,却在这一整天里,一点一点的冷却下来。 似乎,后院里的那四五个妾室身上都有林粥的影子。 都有林粥的影子! 沈云松照着那个女人的样子,在自己的后院之中找了这么多个替身! 许冰洁看着眼前这些唯唯诺诺的女人,她们分明卑躬屈膝、低眉顺眼,看着眼前这个不太好惹的太子妃,大气都不敢喘。 但她却觉得,她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意,在肆无忌惮的嘲笑她、奚落她…… …… 中毒之后,元气大伤,再加上没休息好,林粥整个人都憔悴起来。 全身虚弱无力,走路的脚步都在漂浮。 可是,回到翊王府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得先去正院里,给林清棠请安。 林清棠正靠在贵妃榻上,听着小曲,吃着杏仁。 这几日,她每天闲来无事,便把陆雪蕊和阿紫叫到自己的正院,让她们给自己唱小曲。 也不清楚,林清棠是怎么知道陆雪蕊会唱小曲的。 “王爷不在府邸,你这会唱小曲才艺,只怕是会被荒废了,倒不如唱来给我听听。也好消磨消磨时光。” 林粥请完安,正想离开正院,回到她暂时居住的西边厢房之中。 林清棠又叫住了她:“且慢,你留下来。” 第60章 回宫 “是。” 林粥疑惑,停下脚步。 “林粥,你会跳舞吗?给我跳个舞吧。” 林清棠又往嘴里塞了个杏仁,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阿粥……不会跳舞……” 林粥犹豫了一下,直到今天林清棠提出这样的要求,绝对不是自己一句“不会”就可以轻松应付过去的。 于是她连忙补充:“舞技拙劣,若是王妃不嫌弃……那就让我舞一曲为王妃助兴,只怕污了王妃的眼。” 林清棠淡淡一笑:“你昨天夜里在国公府睡得可好?” “回禀王妃,阿粥睡得还好。” 昨天,林清棠正在席上,突然听说林粥在卫国公府的大花园里被毒虫咬伤,中毒很深,吐血不止。 她想跟过去看一眼,却被卫国公府二小姐许冰清拦住了。 说是因为府上宾客众多,不宜在此时引起骚动,请翊王妃稍安勿躁。 林清棠将信将疑。 但她知道,林粥想必是听了自己那一番话,心里难受,所以跑到大花园里,一个人到处晃悠,这才可能一不小心被毒虫咬伤。 一想到这里,心里还暗暗高兴,没想到自己几番算计林粥都不成,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今日看她这个样子,怕是真的中毒得厉害。 林清棠让林粥给她展示了一下伤口的位置。 林粥按照先前沈翊的交到,露出了脚步一个伪装得八分真的狰狞疤痕。 “哟!真晦气!我不看了,你去跳舞吧!” 林清棠一抖帕子,可是脸上难掩喜色。 林粥按照林清棠的吩咐,走上了池塘上的一小处搭柱的水台,站在水台上,合着陆雪蕊唱的小曲,开始伴舞。 另一边,陆雪蕊和阿紫见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隐隐担忧起来。 不一会儿,张贵妃便来了。 她一走进正院之中,就往园子这边快步而来,远远看道远池子中央,站着一个哆哆嗦嗦的人影,好像风雨飘摇中的一朵蔷薇花。 她脸色微变:“担心落水!” 林清棠脸色也是微变,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伸手扶住林粥。 “是了呢,阿粥你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居然敢在水亭上跳舞,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快下来吧。” “多谢王妃。” 林粥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脸色有些冰冷。 “阿粥哪里是艺高人胆大,不过是为了给王妃寻个开心,这才当众献丑。”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玩笑话,一会儿让娘娘误会了……” 林清棠脸上露出尴尬笑意,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阴毒。 林粥这个小贱蹄子果然硬气起来了呢! 看来,自己之前对她实在是过于温和,能让她如今敢当着张贵妃的面对自己阴阳怪气、落井下石! 一旁的张贵妃可不是寻常女子,一眼便瞧出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这都是她们在宫中玩剩下的,如今这么一看,着实有些拙劣和可笑。 她穿出一副没看出端倪的模样,拉着林粥的手上下打量,后怕地拍了拍心口。 “太危险了!林粥,你不是才被毒虫给咬伤,昨天吐了那么多血,现在身子虚弱至极,哪里还有什么闲情逸致,在这里跳舞呢?” “你若是闲闷得慌,就到本宫的西厢房里来抄写佛经。” “前些日子,棠儿为了超度小蕊的亡魂,坚守抄写了多少佛经,可见她的一片诚心!” “这……都是媳妇应该做的。” 林清棠讪笑着开口,笑声之中带有一点心虚。 那些佛经都是她罚林粥抄写的,她自己都快记不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幸亏,当初她让林粥按照自己的笔记誊写,否则万一在张贵妃面前闹出笑话,自己可就颜面扫地。 “棠儿辛苦了,本宫今日过来,便是要感谢棠儿的辛苦招待,这段时日,实在多有叨扰,本宫也打算回去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林清棠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连忙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这才装出惋惜的表情。 “母妃这就要走了吗?为何不再多待几日?” “待得太久了,也不好。” 张贵妃笑着摸了摸林清棠的手背。 “既然阿翊不在,你们也别总在翊王府里闷得慌,时常进宫走动走动,陪我解解闷,可好?” “是,母妃……” 林粥在一旁,肠子已经有些悔青了。 她方才心中有些怨气,这才壮着胆子对林清棠阴阳怪气。 她也听出张贵妃话里和稀泥的意思,既然她马上就要回宫中了,自是不愿再参与这后院之间的是是非非。 张贵妃也不想得罪林清棠,所以,才对刚才自己的话含糊其词。 此刻,林粥心里一片冷然,知道张贵妃一旦离开,自己的日子恐怕就要如同下地狱一般,开始无期徒刑。 但是,她现在心里已然没先前那般害怕了。 前些日子,她嘱托陈晔衍照顾自己的娘亲,带着她另寻住所,安定下来。 那日偷偷出府,林粥也见识到了轻羽的实力。 他能避过王府所有暗卫的耳目,待自己悄无声息来回一趟,足以证明,他有实力保护自己周全。 只要能够带走娘亲,旁的所有事情,她都可以一并丢下。 皇城之中,也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留恋的人和事。 她大可以带着娘亲流浪天涯,隐姓埋名,潇洒一生,再也不重蹈覆辙这样,被人踩在脚底,任意践踏凌辱的日子。 她已算准时机。 等张贵妃一走,她就行动。 她不带走任何细软,芍药居被烧毁之后,正在修缮,她也没有什么需要带走的。 所以最大程度地避免自己被人怀疑。 谁知,张贵妃视线一转,看了过来。 “这几天,本宫想向你借个人,阿粥到本宫寝殿里伺候几天,替本宫抄写佛经、消灾祈福,棠儿,你可答应?” 林清棠的笑容僵在脸上。 张贵妃都已经如此说了,她还能不答应? 纵然如此,她心里仍有不甘,小心翼翼开口询问:“母妃,阿粥这才刚刚中毒吐血,恐怕身子孱弱,伺候不了人。” “不如母妃换个人选,陆姨娘和紫姨娘都识得字,母妃大可以对她们一视同仁。” 这话的意思颇有几分意味,责备张贵妃偏袒林粥。 第61章 撑腰 张贵妃淡淡一笑,继续装傻:“本宫和阿粥相谈甚欢,也觉得她颇有几分像小蕊,不如就让她待在本宫身边几天,聊表慰籍。” 什么? 她的母妃不和自己相谈甚欢,反倒是和一个侍妾相谈甚欢。 这不是明摆着打她的脸吗? 林清棠心里恨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专注贤惠通达:“母妃不必对我如此客气,您想让她伺候多久就伺候多久。” 张贵妃满意一笑,又转过头去看林粥。 林粥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露出的失望表情,就差那么一点,她的计划就要开始实施了。 现在却…… 进宫如进牢笼,一旦进去,她就更不能见到娘亲,行动也会更加受限。 接触到张贵妃投来的目光,她连忙低下头,顺从地站到一边。 见她这副模样,张贵妃心底里倒是有几分疑惑,难道,她不领自己的情? 可如果自己不维护着她,只怕她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了。 张贵妃不禁联想到,上次自己提出让林粥陪着沈翊到南岭去,这个侍妾也是二话不说,就一口回绝,想来其中有些古怪。 姑且先放一边,她笑了笑,转头说:“那你便去收拾细软,晚些时候便与本宫一起启程回宫。” 离开正院之后,张贵妃还贴心地嘱咐一句:“把你的贴身丫鬟小雀也带上,免得你不太自由。” “多谢娘娘体恤。” 林粥连忙恭敬行礼。 张贵妃走后,林粥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竟感觉有些心酸和感动。 张贵妃和沈翊一样,都给她一种呵护人的感觉。 只不过,她看不透沈翊的心,可是却能感受到张贵妃的心。 林粥回了自己暂时居住的客房。 既然张贵妃让她收拾细软,她便寻找一些能带上的东西,顺便趁机找到轻羽,再做一番交代。 轻羽听完了她的叙述,面色有些为难:“姨娘,不如就让我陪您进宫吧。” “轻羽,谢谢你,但这宫中耳目众多,且我也没有别的理由,能够带一个男奴进宫。” 远处,张贵妃站在高处,远远看着站在假山处低声交谈的二人,眸中闪过一丝狐疑。 为什么一个侍妾身边会有一个男奴? 这是什么规矩? 沈翊知道这件事吗? 看二人交谈的模样,关系非比寻常,远在一般主仆之上,只怕有些蹊跷。 张贵妃又联想到先前的那一桩桩、一件件关于林粥的事情。 沈翊向来冷心肠,除了带兵打仗,对周遭一切事物漠不关心,翊王府里大小事务,也是一问三不知。 当初娶亲,就是为了让他收敛心思,可没想到,情况也没多大改善。 他唯独对这妾室有几分兴致的样子。 可张贵妃却不知道,这个妾室究竟是何心肠,究竟是否对沈翊一片忠心,还是说…… 与此同时,正院之中,林清棠气得打翻了一个珐琅鎏金花瓶。 “怎么回事?” 李氏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驱使马车赶了过来。 黄嬷嬷支支吾吾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生怕李氏在这个时候大发雷霆,又说些话,惹得贵妃娘娘不高兴。 “贵妃娘娘要回宫了,还说要把林粥一起带走……” “竟也不管我作何感想,居然当着我的面说自己与林粥相谈甚欢!那我算什么?一个笑话吗?母亲,当初我就不该嫁给翊王!秦王看着都比翊王体贴!” 李氏一听她这么抱怨,脸色也是瞬间就差到了极点。 张贵妃出身并不高贵,母族也没有什么能够撑腰之人,不过是仗着皇帝的几分宠爱,在回宫安身立命。 又有翊王战功赫赫,让她母凭子贵。 她还有什么能耐? “我这就去找张贵妃理论一番!没得这样看轻我们乐安侯府!” 说着便转身朝门口走去,一边吩咐旁边的婆子,道:“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话,只管为我们乐安侯府撑腰便是!” 她也是泼辣惯了的,越想越是觉得受不了这个气。 “母亲,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我也是心里有气,这才抱怨几句!可不能因小失大!” 林清棠刚追出去,母女两人拉拉扯扯,走了没几步,一面就看到张贵妃和林粥有说有笑,一脸笑容地往这个方向走过来。 李氏一双眼睛似要喷火,死死地盯着林粥的脸庞,而林粥在看到两人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看这两人脸上的表情,林粥暗暗觉得不妙,恐怕今天张贵妃没有那么容易带自己离开这个府邸。 张贵妃正要客套几分,李氏已经阴沉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娘娘万福。娘娘,您这是在做什么?” 张贵妃心里明白,之前出了落胎那事,她凭一己之力,主张免除了林粥的罪过,这位侯夫人心里早就极不乐意。 只怕从那一刻起,早就已经结下梁子了。 她笑了笑,道:“本宫准备启程回宫了,倒是侯夫人,你看上去气色不佳,有何事吗?” 从两边相遇而起,李氏那暗沉的目光,便如同一条毒蛇般缠绕住了林粥全身。 此时她淡淡道:“娘娘,我自然不敢有什么事情,但不平则鸣,我想为棠儿鸣一句不平!” 林清棠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经过这几次的打交道,她深深知道,张贵妃并不是那种显山露水的女人。 她善于润物细无声,能用最温和的办法摧毁一个人,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母亲,你过于激动了!还望母妃切莫怪罪我的母亲!” 林清棠连忙快步走上前来,伸手扯着李氏的衣袖。 “母妃,我母亲这是太心疼我,觉得我这才落胎没多久,王爷便离开皇城,您也要回宫。” “如此一来,偌大的翊王府全都交由我一人打理,避免过于操劳过度。” “而林粥一直以来侍奉我的左右,是我的得力好手,如今她跟着您回宫,我身边自然是少了一大助力,她这才感觉有些心疼我……” 这一番话说的极有水平,自然不是林清棠自己想的,也并非李氏给出的主意。 第62章 溺毙 这乃是许冰洁帮她想出来的说辞。 先前两人闲聊,说起这张贵妃对林粥颇有几分偏袒,许冰洁便已经预测出来—— 若是日后,张贵妃或者沈翊有心带林粥前往南岭,林清棠便可以用这副说词,替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当时林清棠心里还十分不信,觉得张贵妃和沈翊不可能提出这种奇怪的理由。 但如今看来,这对母子一条心,早就谋划着把她这个王妃给架空了的。 可离间沈翊与乐安侯府之间的关系,对沈翊本身又有什么好处? 乐安侯府虽比不得当年,那般强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放眼整个皇城,身份如同林清棠这般高贵的名门贵女并不多见。 再说了,张贵妃和沈翊若是心存为沈翊选个扶持的靠山,就更加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得罪乐安侯府了。 如此一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便是林粥表面顺从自己,实则在背地里使坏。 不仅将沈翊迷得颠三倒四,还把张贵妃哄得天花乱坠,把这两个人的鼻子牵着走。 “正是这个道理!娘娘,还请你心疼心疼棠儿!” 李氏也是个极聪明的,林清棠一番话立刻就把她点醒,她笑着走过来,拉了拉林粥的手。 “你啊,本就是你家小姐的陪嫁丫鬟,不应该如此贪玩,忘了自己的本分,只怕也给娘娘添了麻烦。” “还是得安分守己一些,尽自己的本分,协助王妃处理府中大小事宜,莫要自私懒惰,免得让娘娘看了笑话……” 一番话说得倒是苦口婆心,俨然把林粥,当成了自己的小女儿一般教诲。 堂堂一个侯府夫人,对一个下人如此贴心关怀,实属反常,令人侧目。 此时,张贵妃若是想再带走林粥,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她看着李氏,勾唇一笑:“夫人既然如此说,那本宫便作罢。” 林清棠心里大喜过望,面上却装作一副忸怩神态,嗔怪地看着李氏。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一起行了个大礼:“多谢娘娘成全!” 一路送张贵妃走到月洞门,待张贵妃走远了,李氏突然一把揪住林粥的头发,照着脸上就是一个耳光。 林清棠的怒气也积蓄已久,强行将她往池子的方向拖去。 林粥吃痛,大喊出声。 “你们这是干什么?” 林清棠从发髻里把自己的发簪取出,就往林粥身上狠狠扎了过去。 她眼神冰冷,犹如修罗恶鬼,怒斥道:“下贱蹄子,真以为使点手段便可以翻出天去?我告诉你,这辈子想都别想!老老实实死在我面前罢了!” 林粥不想被丢到池子里去,双手死死抱着池边的一棵大树。 粗糙的树皮,将她白皙柔嫩的皮肤擦破,留下道道血痕。 “我什么都没做!你们何故苦苦相逼!” 林清棠冷笑:“什么都没做?你把翊王勾得死死的,又把我的母妃哄得团团转,你想干什么?一个卑贱的侍妾,也配觊觎我的王妃之位?你真以为自己有那命吗?” “还有,你从我母亲那里骗走了你生母的卖身契,又从她那里坑了一笔银两?偷偷将人带走?能抓住一点把柄!你这叫什么都没做?” 李氏也怒道:“侯府养你那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主子?你这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林粥满脸都是不甘。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真的要当一辈子鱼肉吗? 她果真不能逃离这噩梦般的命运? 她的泪水涌出眼眶,自胸腔里发出一声愤怒的悲鸣:“我不想……不想再被你们践踏在脚底下了!” 李氏扬起了高傲的头颅,示意身边的婆子上前,把林粥的双手从树干上掰下来。 她伸手掐住林粥的脖子,看着这一张与林清棠有八分相似的面孔,唯独这双眼睛里面明亮如秋水,如同女娲娘娘的点睛之作。 她又想起了那个姓曾的女人,心里的怒意噌噌往上冒。 “你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该死的狐媚子!我如今留你母亲一条性命,全是看在你这张脸上,如今你这张脸已然毫无用处,你和你的母亲就给我一起下地狱吧!” “你放心,就算你能逃到天涯海角,一样逃不出乐安侯府的手掌心!” “我会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生母,被我一刀一刀凌迟处死,而你也被卖到教坊司里,成为那万人骑的贱货!” “咳咳……” 林粥的半个身子被按进了水池之中,呛得大声咳嗽。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林清棠转头看去,是张贵妃贴身伺候的宫女橙花,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正往这边走。 她看到这一幕显得十分惊讶。 李氏脸色微变。 她实在是气急了,刚才要不是林清棠那些话拦着,她这通怒意恐怕是要对着张贵妃发泄的。 此刻发泄的对象直接转为林粥,她倒是更加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起来,竟是忘了张贵妃还未出府。 此时,她目露凶光看着橙花,心中已起了杀意。 “你来又是有何事?” 橙花呼吸艰难,手里捧着食盒,声音气得有些颤抖:“我奉娘娘之命,给王妃送一些吃食过来!” 林清棠看着她,给李氏使了个眼色。 她记得挺清楚,这个宫女跟林粥关系不错。 李氏会意,让身边的婆子将橙花拿下。 橙花大惊失色:“你们要干什么!我可是娘娘的人!” 李氏声音宛若来自地狱一般冰冷:“娘娘的人又如何?我最瞧不得这种仗势欺人的狗!一并按进水里溺毙了,就说……是她们两人不慎失足落水!” “你……” 橙花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按进了水中。 林清棠并不觉得这场面惊人,表情看上去相当镇定。 毕竟从前在侯府后院,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 此刻她心里只觉得,姜还是老的辣。 倘若她一开始就像母亲这般心狠手辣,在这翊王府中,也不至于受这么大委屈,吃这么多苦头。 还得是母亲,有魄力。 第63章 沉重 林粥大口大口喘息。 喘息的间隙里,听到这母女二人的所作所为,心里一片冷然。 忽而感觉一只脚踩上了她的脸,林清棠声音带着渗人的寒意:“林粥,你心里有什么小心思,我清楚得很,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再救你的狗命!” 林粥感觉肺要炸了,蓦地又吐出一口鲜血,眼睛变得迷离。 “别杀橙花,跟她没关系……” 但她心里很清楚,橙花撞见这母女二人行凶,必然是要死的。 只可惜,她一直以来就没什么朋友,橙花算是一个,却因着自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果然听闻她如此说,林清棠脸上露出得意笑容,她最喜欢这种双倍折磨人的痛苦,道:“你求我啊,求求我,我或许可以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求你……” 见林粥露出如此凄惨的表情,林清棠反倒是感觉有几分失望,她用力踩着林粥的脸蛋,声音带着愤怒:“这点程度还不够!你们都给我去死吧!” “哗啦”一声,林粥挣脱开了婆子的束缚,一下子闯进了水池之中。 婆子只顾着她不挣扎,倒是没料想她会主动跳进水中,一时也傻眼了。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救命啊!” 下水的瞬间,林粥扯着长着大喊大叫。 府邸之中的护卫听到动静,立刻赶过来。 林清棠气愤地将手中帕子甩在地上,脸色铁青,一脚踹在那婆子屁股上,让她也一同下水…… 夜晚,明月高悬,暗无星光。 林粥幽幽转醒,发现自己正坐在马车上,路况颠簸得厉害。 身边坐着的人是小雀,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小雀,今天的事后来如何了?橙花呢?” 她清醒过来,立刻紧张地揪着小雀的袖子询问。 眼前,借着微弱的月光,她可以看到小雀脸上的表情,极其哀伤。 “橙花姑娘她被溺死了……姨娘莫要伤心,现在,娘娘正带姨娘回宫。” 林粥听了这话。 一时之间居然没什么情绪。 只是感觉胸腔里堵着一团棉花,愤怒、悲伤、绝望种种情绪都没法使出来。 憋得人难受。 “我错了……我不该……我不该不听话……” 半晌,她喃喃自语。 “这事不能怪姨娘,贵妃娘娘知道后,大发雷霆好一阵子。可王妃居然还说是,橙花和姨娘一起在池边玩水,不慎掉入池中,这才导致橙花不幸溺毙。” “更加过分的是,王妃还想邀功,说自己救下姨娘性命,实则不然,姨娘的性命是轻羽救下来的……” “当时情况一定很混乱,是小雀失职,没有一直陪在姨娘身边,都是小雀的错……” 少女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悲伤。 她气恼林清棠居然是个刽子手。 气恼自己的主子翊王被林清棠蒙在鼓里。 更气恼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居然让姨娘受这样的欺负…… “小雀,这不关你的事。” 林粥闭了闭眼,颤抖着声音安慰小雀。 一路往前走,不知何时,终于来到宫门。 天色和她们的心情一样阴沉。 林粥掀开车帘,看到前方的马车里,另一个宫女探出头来,拿着张贵妃的令牌,让宫门守卫通行。 原先,做这件事的全是橙花,可如今…… 张贵妃心里肯定并不好受吧? 林粥在心里想,倘若自己答应翊王,随他一起去南岭,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事。 橙花不会白白丧命…… 张贵妃的寝殿之中,灯火通明。 而皇帝已经站在宫门外等候多时。 此时,林粥已经下了马车,跟在张贵妃乘坐的软轿之后,走在一群宫女之中。 她时不时打量着这两人多高的宫墙,心里有些惆怅。 她究竟该何去何从? 娘亲现今如何了? 李氏和林清棠那又是个如何光景? 她们会对轻羽下手吗? 未等软轿靠近宫门,皇帝已经笑盈盈地迈步走了过来,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张贵妃。 张贵妃也落了轿,屈膝施礼。 皇帝便携她的手往里走去。 一旁,早已有嬷嬷过来为林粥带路。 客房之中,已有个小太医静静等着。 小雀一见到陈晔衍,脸上终于露出一点喜色,几步跑过去,欣喜地望着他问:“陈太医,居然是你!真是有缘!” 她在心里暗暗揣摩,想来是张贵妃倚重他,所以近来,常见他在翊王府里跑动。 殊不知,今夜当值太医并不是陈晔衍,为了争取这个机会,他也是使了点小手段的。 “小雀,好久不见。” 小雀脸上露出一点羞怯的笑容:“陈太医,你吃过宵夜了吗?都这个点了,我去帮你向后厨要点吃食。” 陈晔衍呵呵一笑:“不必不必,小雀姑娘只怕是自己饿了吧?哈哈。” 被这么一打趣,小雀的脸蛋又红了。 林粥眼珠一转:“是该给陈太医准备点吃食,小雀你去后厨看看,若是有,带些过来,想必张贵妃不会责怪。” 小雀欢天喜地地去了。 不过是个侍妾,身份又不高贵,张贵妃也没安排别的人跟着。 此时此刻,房中只有林粥和陈晔衍两个人。 陈晔衍一边给林粥把脉,一边询问她翊王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闹得满城风雨。 外头纷纷传言,翊王妃人面兽心,在府邸之中大开杀戒,甚至杀了贵妃娘娘的人。 这话倒不假。 林粥在心里暗想。 她把自己所知道的那一部分,跟陈晔衍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至于她溺水昏迷过后,又发生了何事,问了小雀,后面才赶过来的小雀也不知道。 “那日翊王在场,没好问一下我娘亲的情况……” 林粥想着想着,又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情。 陈晔衍点了点头:“事情办得很顺利。”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给曾姨娘安排的住所,就在乐安侯府附近的一处巷子之中。” “但我虽是安排一对老夫妻伺候着,时间若是久了,也难免左邻右舍不会瞧出问题。” “师妹,若是想让曾姨娘彻底恢复自由身,能够重见光明,还是得尽快远离皇城。” 第64章 有罪 “大师兄,你说的,不无道理……” 林粥紧紧拽着手指。 “不管怎么说,大师兄,谢谢你帮我做个大忙。” 陈晔衍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看着小师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如果她不被这牢笼锁住多好。 他只能看着她,在这牢笼之中挣扎,透过栏杆的缝隙,望着外头自由广阔的天空…… 身上却背负着重重的命运的枷锁,过着被操纵着人生。 林粥闭了闭眼,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落。 “翊王去了南岭,没个三年五载恐怕回不来。你一个妾室,和当家主母不合,这日子熬下去何时才能是个头?” “既然这样,不如你求求贵妃娘娘,让她把你带在身边,给你一个宫女的差事,也比你在他手底下讨生活要容易一些。毕竟你会医术啊。” “这样一来,你可以慢慢来,自证自己的身份和清白,有贵妃娘娘撑腰,就不必再受她们的委屈和拿捏了……” 就在这时,小雀回来了,欢天喜地地带着一大个食盒。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皇帝是真的很宠爱咱们娘娘!你们快看,这都是些什么好东西!我从来没见过呢!” 林粥连忙别过脸去,擦拭眼角泪滴。 “都有什么好东西?” 不知为什么,听到小雀用这样兴致高昂的音调说话,她就想起了橙花。 “看看这个,金丝燕窝甜枣粥,给姨娘吃,还有这个,鲍鱼翡翠龙虾饼,看着就很美味可口吧,也给姨娘尝尝,还有这个……” 精致的小碟子很快就摆了满满一桌。 这些菜肴,都是今晚皇帝和张贵妃用膳,多备的、退下来的。 “小雀,好了这么一趟,快坐下来休息一下吧。” “不忙不忙!” 小雀笑嘻嘻地把一块莲子甜糕往陈晔衍手里送。 “陈太一快尝尝看吧。” 陈晔衍接了过来,口里又念叨一句:“这上好的糕点,若是能配一壶龙井茶……” “瞧我这记性!居然忘了把茶水一起端过来!你们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小雀蹦蹦跳跳地跑了。 “大师兄,宫里比不得外头。贵妃娘娘就算是有心袒护我,可这宫里耳目众多。” “她不能无缘无故偏袒我这么一个小小妾室,而把正儿八经的翊王妃晾在一边。” 陈晔衍喉咙动了动,陷入沉思。 林粥这话不假。 翊王府发生的那些事情,很快便有人出面了。 这个人,是太后。 翌日一大清早,没等张贵妃伺候完皇帝离开,太后宫里的人便已经过来传话。 “听闻张贵妃为了个死掉的婢女,和翊王妃起了争执,一怒之下,还带走了翊王妃上的一个侍妾。” “这要是说出去,皇家的脸面都被丢光了。” “哀家今日就想问问,你这贵妃娘娘,可懂得规矩和礼仪?” 永寿宫里,太后居于高位,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紧接着,在一旁的许冰洁立刻出声道:“太后息怒,娘娘恐怕不是有意,不过是一时糊涂罢了。错不在于娘娘,而在那个侍妾。” “一个教坊司出身的下贱婢女,勾引王爷,挑唆娘娘与王妃之间的矛盾,实在可恨!就算是剥皮抽骨也不为过!” 张贵妃跪在下首,还未回话,就听太后一声叹息:“太子妃说的颇有道理,哀家晓得你的意思,但此事哀家自有判断。再者,翊王妃一个做媳妇的,怎能对婆母身旁的宫女下手,这是她的大错!” “清棠,你过来!” 她一声令下,林清棠便从屏风后面一路小跑过来,跪在张贵妃面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母妃恕罪!清棠已经知错了!都是清棠管教奴婢无方,太过纵容身边的嬷嬷,才使得她如此口出狂言,搬弄是非,惹得我与母妃之间不快!” “清棠已经令人将她杖毙了!清棠愿领受母妃的任何惩罚,绝不敢有半句怨言!只求母妃可以原谅清棠的过错!” 她泪流满面,语气极为诚恳。 张贵妃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道:“原来都是奴婢惹的祸,你放心,我不会错怪你,如今还有太后做主,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太后微微蹙了蹙眉,张贵妃这话倒像是,在责备她掺和自己的家事。 但她说的得体,太后也不好说些别的。 太后缓和了一下语气,又给张贵妃赐了座。 “哀家已经罚清棠去万国寺抄经三个月,就当是为翊王祈福,你看着可好?” “极好。” 张贵妃淡淡颔首。 太后瞧着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不悦。 原本就嫌弃她出身卑微,居然还被封了贵妃,已经颇有微词,如今做事越发没规没矩,叫人看着来气。 林清棠也被许冰洁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软凳上。 “冰洁,多谢。” 林清棠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捏了捏许冰洁的手背。 许冰洁会意,莞尔一笑。 “那个妾室呢?把她给哀家带上来!” 太后突然语气一冷,拿出了久违的威风架势。 不一会儿,林粥就被两个宫女押了上来,按在地上跪着。 “奴婢……奴婢给太后娘娘、贵妃娘娘……” “不必说了,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卑贱的奴婢?”太后冷笑,“来人,赐一丈红!” 此话一出口,屋内众人都愣了一下。 林粥更是脑袋一片空白。 她只能抬起眼睛,透过迷离的泪眼看着座上高高在上的几人……身上珠光宝气的各色装饰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她要死了? 宫女很快将她拖了出去。 许冰洁转头,和林清棠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这条贱命,随便一掐就断了。” 林清棠咬住下唇,抑制着脸上的笑意,生怕被旁人看出她的心思。 偏偏在这个时候,太后眼珠一转。 “且慢!” “哀家瞧着,这个贱婢虽然有罪,但是罪不至死。” “菩萨仁慈,礼佛之人当以宽容为怀,饶她这一回,也算是为这宫中积些善德。” 第65章 缘故? 什么? 闻言,许冰洁和林清棠皆是面面相觑。 林清棠看着林粥又被重新押回来,跪在地上,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艰难:“这……这是何意……” 张贵妃微微弯唇:“母后心善,实乃我等之福。这宫中众人皆因您的慈悲而感恩戴德。您饶了这个妾室,更是彰显您的宽厚仁德,我等深感敬佩。” “呵。” 太后干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 她哪里是宽厚仁德,不过是蓦然回神,怕是自己被当枪子使了罢。 翊王脾气古怪,原本就和她这个皇祖母不亲近,这个贱婢一死,只怕他更是不会再念着她了。 而且,不光是翊王和张贵妃对她心怀不满,就连太子也会心里不悦。 否则的话,哪里用得着许冰洁亲自求她出面,让她处置了这个贱婢? 她可以重重惩罚林粥,以显示天家威严。 但若是真让她丧了命,那也不是她心里所希望的。 毕竟,本身该颐享天年之人,手上本不必再沾染血腥。 不过是个侍妾而已,说到底是翊王的家事,她何须为此大动干戈? 太后倒是觉得许冰洁贪心了些,如今坐稳太子妃之位才是正事,管这些七零八落的作甚? 太子身边女人再多,又能如何? 堂堂一个太子妃,这点度量都没有,还能成事? 居然还被一个小小翊王妃给唆使得晕头转向,说来简直像个笑话。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林林总总,太后决定把气撒在林粥身上。 “话虽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粥,你前些日子不慎将太子迷晕,而后又在翊王府后院挑拨是非,桩桩件件,都够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但,哀家向来赏罚分明,你有过错之处,王妃和贵妃也都有不妥之处,就各退一步。” 林粥闻言,失去光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多谢太后!” 虽然她根本不明白,为何太后会改变心意。 “听说你先前在卫国公府里还被毒虫给咬伤了,还需要静养。” “既然这样,不如就搬到永寿宫里来伺候哀家,平日里也跟着哀家诵经修习,如何?” “哼,多少人想在哀家跟前伺候,哀家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呢……” 她这话的确不假。 刚说完,许冰洁立刻就撒娇一声,截断了她的话:“姑母,她一个侍妾,身份尴尬,怎么好在您身边伺候呢,这也不合规矩啊!” “再说了,在您这老佛爷身边伺候,有您这尊活菩萨罩着,她哪里是受罚,分明是安逸享乐!” “这……这哪里说得过去!翊王妃在万国寺抄写经书呢,您让外头的人说您是个老糊涂呢!” “侄女深知您心怀慈悲,然而后宫诸事亦需要有规有矩。若您不仅对她网开一面,还照顾有加,恐怕日后难以服众,乱了后宫的纲纪!” “侄女斗胆进言,您还需公平处置,方能保后宫安稳有序。” “依侄女看,这侍妾不是教坊司出来的吗?姑母,你打发她回到教坊司得了!” 教坊司?那是个什么地方,众人心知肚明。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足以把林粥瞬间拉下高台。 林清棠哪里不知道许冰洁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听这话,连忙提着裙摆跪下来,道:“太后如此公义,实乃我等之幸。” “清棠也赞叹太子妃所言,这个侍妾既已犯错,也当略施教训,好让她日后谨记,莫要再犯,方不辜负太后的一番宽容。” 太后闻言,心道,这两位新妇这一对比,到底还是许冰洁遇事更有主见些,不由得心里有些欢喜。 许冰洁见太后端详着林清棠,又趁机道:“翊王妃也是大度之人,凡事皆能忍让,只是恳求太后,日后处事也能对翊王妃公平公正,莫要让翊王妃受了委屈。” “行了,莫要再说了,”太后摆了摆手,不愿被这两人牵着鼻子走,“哀家将翊王的侍妾打发去教坊司,成何体统?实乃对翊王的辱没!此事不可外传出去,否则皇家颜面何存?” 许冰洁又换上了撒娇的口吻,不满地嘟囔起来:“姑母,这个侍妾平日里在翊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翊王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和宠爱。” “到头来,她却做出如此坑害翊王府的事情,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必须严惩,决不轻饶!” “哼,哀家自然知道……” 林粥跪在地上,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自己的去留,心里十分麻木。 如今走到这一步,哪一步不是被逼无奈之举? 唯独沈翊问自己是否去南岭时,她才第一次有了选择的权力。 只可惜那也是个无奈的决定。 但无论是什么决定,她都该承担后果。 她不惧怕死亡,只是害怕自己死了之后没人照顾娘亲。 许冰洁看出太后比往日执拗,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虽说是心里不甘,且充满怀疑,但她想了想还是站出来说:“姑母圣明,您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出错,此番处置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必是最为妥当。” 林清棠咬住下唇,知道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留着她一条狗命,对自己可是个巨大的挑战,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林粥! …… 当天夜里,林粥便被安排在永寿宫的一处客房里住下来。 夜深,身上的毒性发作,林粥扶着圆凳,跪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 小雀已经被打发回了王府,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她一人。 “林粥,还没睡呢,太后唤你?” 外头突然出现一盏明晃晃的烛火,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王嬷嬷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见满地是血,她不禁惊叫起来。 不多时,林粥被带到了太后寝宫里。 太后时常头疼,夜不能寐,半夜三更起来喝茶是常事。 此时,她穿着一身寝衣,手里把玩着玛瑙佛珠,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林粥。 第66章 郡主 她今日穿了一件烟紫色轻纱长裙,已经被鲜血染湿了一大片,脸色发白,面容憔悴,但瞧着却还是极美。 特别是那双秋水般的眼睛,像是两颗不染尘埃的明珠。 “你父母都是侯府里的家生奴才?” 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林粥的容颜,开口询问。 蓦地,又加上一句。 “哀家要听实话,别说假话糊弄。”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奴婢只想活命。” 太后已过耳顺之年,十三岁进宫,一直到现在,见过太多是是非非,也知道想在这宫里活命,不可能不依仗阴谋和谎言。 她打开了摆放在面前的一个精致的黑檀木盒子,露出了里面一对金镶翡翠珍珠耳环,挑眉看向林粥。 “你可认识这东西?” 林粥抬眼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奴婢不认得。” “这是翊王妃孝敬哀家的东西,哀家六十大寿那年,众人都送哀家生辰大礼,但十个有八个送的,都是些哀家看腻了的俗物。” “唯有这对耳环,哀家觉得极为特殊,细问之下,才知道,是侯夫人娘家哥哥那边送来的宝贝。” “但是哀家记得,侯夫人的娘家靠近西部,她家哥哥做生意往来的地方乃是波西,那地方并不擅长这种翡翠。” “而且这翡翠的制作工艺……乃是前朝皇室工匠才有的手艺!” 太后一脸严肃,火光照出她那双深邃的眼眸,让林粥蓦然感觉有些心惊。 “太后深夜唤奴婢来此,同奴婢说这些话,奴婢不知道是何用意,还请太后明示……” 看着林粥有些惶恐不安的模样,太后淡淡一笑。 “哀家知道,你们都觉着哀家老了,但哀家精明着呢,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一个都别想瞒过哀家!” 林粥心里的困惑更甚,听这话颇有责备的意思,连忙低下头去:“奴婢不敢。” 太后摆了摆手,将玛瑙佛珠丢在一边。 “太医还没来吗?” “回娘娘,太医已经在外头候着。” “让他给林粥好好瞧一瞧,别在哀家的永寿宫里落下什么病根,回头翊王找哀家的不快。” “多谢太后。” 林粥连忙应了一句,起身跟着王嬷嬷走了出去。 离开之前,她又瞥了一眼,黑檀木盒子里装着的那件宝贝。 金镶翡翠珍珠耳环? 前朝皇室工匠所制? 太后究竟想说什么? 蓦地,她的心口一紧。 难道说,这件东西是……娘亲曾经命疙瘩一样护着的,那个匣子里面,取出来的东西! 被叫到太后寝宫里,这一路上她的心里涌现出了各种奇怪的念头,唯独没有猜到,太后会对她说这么一番话。 那么,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带着阴郁的心情,在王嬷嬷的安排下,她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客房之中,又一次看到了陈晔衍。 不知为何,林粥的耳边又浮现出太后说的那句话。 ——你们私底下做的那些事儿,一个都别想瞒过哀家! 她看着陈晔衍,不由得皱起眉头:“大师兄,你怎么来了?近些日子来你我时常见面,恐生嫌隙,还是避一避的好……” 陈晔衍不以为意地爽朗一笑:“你想太多了吧,我和你的关系如此简单,不过是大夫与伤者的关系,哪有什么需要避嫌的?” 林粥无奈叹气。 陈晔衍什么都好,但他这性子,实在不适合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之中生存。 “对了,他们到太医院叫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你怎么会到永寿宫来?” “说来话长……” 翌日清早,林粥虽是病着,但礼节不可怠慢,还是强撑着身体,伺候太后更衣洗漱。 早些时辰,皇后过来请了个安,紧接着,太后便去了佛堂礼佛。 兴许是为避免林粥与林清棠碰面尴尬,太后索性不带上她,而是把她交给了王嬷嬷管教。 接近正午时分,永寿宫里突然来了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少女。 年纪约莫和林粥差不多大小,身上的衣服光鲜亮丽,打扮得珠光宝气,看起来就像是哪户人家的掌上明珠。 她独自一人在客厅里候着。 林粥恭恭敬敬地给她上了两次茶水,太后都还没回来,她不禁等得有几分不耐烦。 恰在此时,她忽然毫无征兆地咳了起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面红耳赤。 周围的宫女一慌。 “快去叫太医!” “快!快!” 林粥见少女面容瞬间苍白,有着窒息的预兆。 等不及太医来,连忙摘下头上的发簪,直直往少女的背部扎去。 连扎三下,少女疼得闷哼一声,突然没了动静。 “啊!林粥!你、你干什么!你想谋害郡主?” 一旁的宫女见状,脸色骤变。 “非也!林粥此举,实属无奈!郡主乃是急咳,若一时气不通顺,恐有致命的危险……” “放肆!还敢胡言乱语!” “看来翊王妃说得没错,你真是个包藏祸心的!” 掌事宫女也跑了过来,伸手就给了林粥一个耳光。 “郡主金枝玉叶,乃是长公主老来得女,若是有一点闪失,诛你九族都不过分!” 众人乱作一团,一大群宫女围着郡主,记得团团转。 掌事宫女正要命人将林粥押下去,承担所有罪责,忽然瞧见少女“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又是一惊。 “郡主,您感觉如何了?这个大胆奴婢胆敢害您,奴婢这就将她拖下去,打烂嘴巴子!” 眼瞧着宫女的手指,都要戳到林粥的眼皮子上了。 “本郡主……没事了……刚才是谁救了本郡主?” 少女站起身,神色已经慢慢恢复如常,脸色也红润起来。 宫女们惊疑不定。 掌事宫女是个人精,更是眼疾手快,连忙一把松开林粥。 她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宫里的老太医这才匆匆赶到,众人连忙伺候着,让老太医给少女号脉。 老太医松了一口气,确认她万无一失,叮嘱了身边的贴身丫鬟几句,这才离开。 此时,少女已经完全是个没事人的模样了。 “你是谁?我之前怎么从未见过你?” 第67章 南风 老太医一走,少女便乐得眉眼弯弯,拉住被推到最旁边的林粥的手,左看右看。 “我叫颜欢,你呢?” “奴、奴婢叫林粥……” “你长得真好看,该不会……是我舅舅的哪位新宠的娘娘吧?你还会医术?” “啊?不是不是……奴婢是翊王的侍妾,医术什么的,只不过是半桶水……” “只是个侍妾?半桶水?” “你为了救本郡主性命,还挨了一顿好打,这脸都青了,本郡主必然要补偿你!” 颜欢性子十分天真活泼。 大概是从小备受宠爱,过得无忧无虑,单纯得像张白纸,明媚得像五月的太阳。 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和林粥熟络起来,两个人还谈起了宫中的八卦。 “没错,我舅舅就是当朝皇帝,我父亲是礼部尚书,我母亲是皇帝的长姐、大长公主,太后是我外祖母,沈翊是我的三表哥……” “这么算起来,你就是我的三表嫂了!” “这,万万不敢当!您的三表嫂应当是翊王妃!” 颜欢睁大眼睛,原本就可爱的脸蛋,此时看起来像个鼓鼓的包子。 “你是说……乐安侯府那个草包千金?她当我的三表嫂?这我可是万万不愿承认的!你大概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三表哥真是倒了大霉!哎!” 林粥听了,连忙压低声音,好奇开口:“郡主此话何意?” 颜欢压低了声音:“林粥,你知不知道皇城里有几家南风馆?” “啊?”林粥很惊讶,怎么话锋一转说起了别的,“南风馆?” “嗯,可有意思了,下次我带你去!” “……好的。” 林粥心里有些忐忑,这些话好像不该是从一个备受荣宠的郡主口中说出来的。 更不该对着自己说才是。 但,林粥眼珠一转,忽然换上一种顾影自怜的语气。 “郡主您有所不知,奴婢是犯了错,被太后责罚,才来伺候她老人家的。” “奴婢没那么容易出宫,虽说奴婢心里着实渴望着自由。” “林粥,你已是我的好友,私下里就你我二人,何必自称奴婢?再这么说,本郡主可就怒了啊!” 颜欢霸道地挑了挑眉,伸手捏了捏林粥的脸蛋。 “再说了,这有何难?我向外祖母提个要求,简单得很!” 当天中午,林粥在客房里候着,果然等来了消息。 “郡主,您这也太厉害了吧!” 林粥在颜欢的催促之下,女扮男装,一边更衣,一边睁大眼睛好奇询问。 “郡主,您到底用了什么说辞啊?” “哎,你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啊?本郡主可是求外祖母好久,假意说是带你去尚书府做客,她拗不过我,这才应了下来……” “嘿嘿嘿,其实呀,本郡主是要带你去逛街!” “说好的补偿你,本郡主一言九鼎!” “但你可得好好享受,不许辜负本郡主的一片好心!” 林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和她一样,扮作一个俊俏小生的少女,心里感觉十分奇妙。 明明在一天前,她还是那样绝望。 现在看着颜欢,她感觉自己的生命里好像照进了一束光。 然而,郡主出宫,身边的暗卫简直数不胜数。 林粥心里原本还有点小九九,觉得或许可以借机逃出生天。 但如今一看,彻底死心。 不仅如此,她更是觉得,想要逃出皇家的手掌心范围,简直难如登天。 她必须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没过多久,马车在一处生意兴隆的酒馆面前停下。 颜欢笑意盈盈,拉着林粥往里走去。 “这里就是南风馆吗?我看到好多俊俏小生啊!” 林粥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简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快,快往雅间里来!” 颜欢笑嘻嘻地拉着林粥,看着她原本就温婉美丽的脸庞,此时因为害羞染上点点红晕,更觉得她可爱得紧。 “本郡主带你来这种地方,你可千万要瞒住了我三表哥,否则,我可能被他谋害!” 雅间里,颜欢叫了几个俊俏风流的男子为她们抚琴,跳舞。 林粥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心中别扭自不必说。 但是反感颜欢竟是如鱼得水,她不禁感觉有几分汗颜。 “颜欢,你经常来这里吗?我看他们跟你打招呼,都是一副老熟人的模样?”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放八百个心,这里的老板我可太熟了,绝对不会把我的秘密抖露出去的……” 看着林粥还是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颜欢眼珠一转。 “莫非,是因为你见过我三表哥这样的绝色美男,所以这里的俊俏小生都不入眼了?” “嘿嘿嘿,莫急,我可是听闻,这里的老板乃是人间绝色!就是不知,是否有幸能够看上一眼!” 闻言,林粥更懵了:“你不是和这里的老板很熟悉吗?” “咳咳……话虽如此,但每每帮忙传话的都是他的属下,他的真容我还真是一次都没见过……但能够在皇城开这么一家风流南风馆,想必也是一个不同反响之人吧!” 看着眼前少女这迷迷糊糊,又兴奋陶醉的模样,林粥更是汗颜了,忍不住也替自己捏了一把汗。 太后若是知道了,自己会不会立刻被赐一丈红? 很有可能! 席间,颜欢的贴身丫鬟桃夭突然进来,附耳说了一句什么。 颜欢脸色微变。 “巧了,今日正好蹲到人!” “翊王妃……我那个‘三表嫂’就在楼下的雅间里和男人调情呢!” “这下,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她了吧?” 林粥嘴角抽了一下。 不是,看您这义愤填膺的模样…… 虽然翊王妃做得不对,但其实你们俩都是一样的伤风败俗,你们怕是半斤八两吧! 不过,林清棠还真是本性不改。 先前是跟身边的侍卫,如今嫁了翊王,还如同往日一般作风…… 月黑风高,在酒馆的另一侧,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两个男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两人飞快地更换上夜行衣,武装着自己。 陈铭道:“主子,今日这事,实属风险,您这等身份,本不该亲自出马……” 第68章 蛊虫? “无妨,本王亲自确认一下也好。” “主子放心,里头的人我都已经交代过了,一会儿我们行动谨慎些,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沈翊叹了一口气,转眼看向黑魆魆的窗户外头。 “只是本王未曾料到,寻找小姑娘这么一件简单的事情,如今会发酵成这样……” 原来,那日沈翊审讯犯人,最后得出一个结果,有人得知沈翊在找那个小姑娘,故意将人藏了起来。 想拿她当做底牌,威胁沈翊。 顺藤摸瓜调查下去,这才发现,那一伙人是在南岭活动的山贼,因为恶事做尽,被沈翊下令绞杀。 剩下的漏网之鱼便存了反击报复的心思,打听到关于那个小姑娘的下落之后,故意掐断线索,让沈翊变成无头苍蝇乱转。 越是在意越容易出事,对方拿准沈翊这个心理,打算一步一步设下陷阱,引诱沈翊上钩。 但沈翊哪里是如此容易打发的,面上装作一直在调查这件事的样子,背地里却已经在着手摸底调查,了解这几个山贼如今混成什么光景。 今日他便是要潜入这处酒馆,神不知、鬼不觉将山贼头子的脑袋割了。 让山贼们如何继续耀虎扬威! …… 几杯茶水下肚,林粥有些内急,去了一趟茅房。 回雅间的路上,看到了一个躺在地上抽搐的年轻男子。 林粥四下看了看,没有别人,于是大着胆子走上去,问了一句:“这位兄台,你怎么了?” 翻过他的身子一看,前面的衣襟,已经全是鲜血。 林粥吓了一大跳,连忙松了手,但那个男子却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还往她的怀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林粥把东西塞回他的手里,安慰他道:“你别急,我这就去找大夫来给你治伤……” 下一秒,林粥感觉不对劲,自己身上的毒素似乎正在剧烈地翻涌。 不好,这个男人,难道是“暗影门”的人? 他正在使用某种独门秘技,让中毒之人毒发! 到底是什么? 林粥忍着强大的苦楚去看,终于发现,那人牙关紧咬,从喉咙眼里发出极低频率的声音…… 果然! 看来,极有可能是一种蛊毒!那个男人在用独特的方式与蛊虫交流。 她心里有了数,当机立断,撇开男人的手就迅速撤离。 走廊另一侧,沈翊和陈铭大步流星走过。 陈铭一边擦拭着匕首上残留的血渍,一边低声道:“事情已经顺利完成,主子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南岭,已经在皇城待了好几日。 一开始陈铭还觉得,太子大婚,是翊王回来的主要缘故。 二则,沈翊想知道沈云松和皇后究竟对林粥打的什么主意。 三则,顺道为了调查林粥的身世。 可如今越是待下去,他发现翊王似乎还藏着别的心思。 此时,沈翊的脸色略显苍白,似乎在隐忍着痛苦,不愿被身旁的陈铭发觉。 “没别的事了。不过,本王听闻林粥被带到永寿宫去了……找个机会把小雀叫过来,问问究竟出了何事。” “是。” 陈铭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王爷,您这是在想念林姨娘吗? 橙花那个事情,他们还没来得及弄清始末缘由,但是陈铭知道,翊王向来对后院的纷争并无半点兴趣。 既然林姨娘非但没有被问罪,还被太后给保护起来,那翊王自然是乐得不再过问。 但如今他既是过问了,就代表他心中的想法,已经溢于言表。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嬉笑打闹声音。 “这位小公子生得可真俊俏!难道是这南风馆里的头牌?快来陪本小姐喝杯茶……” “使不得,使不得!我不是南风馆里的人,我只是个客人!” “你是客人?这简直是本小姐出生以来,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你一个男儿郎,到南风馆里来做什么?” “我、我……我真的是客人!” 沈翊和陈铭愣了一下,循着声音传出来的方向,抬头看去。 一个肤白貌美的俊俏小生,被两个大姑娘拉拉扯扯,往一旁的雅间里塞过去。 俊俏小身穿着月白色长衣,戴着个帽子,身材娇小玲珑,那一双如秋水般的眼眸,更是顾盼生辉。 连连拒绝的模样,引得两个大姑娘一阵又一阵开怀大笑。 陈铭看着那个俊俏小生,越看越是眼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那是……” 这不正是某人朝思暮想的林姨娘吗? 林姨娘怎么变成好个俊俏小生了? 再看身边之人,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林粥拗不过两个大姑娘的蛮力,正要被往雅间里拉去,突然感觉一双大手勾住了自己的腰肢,将自己脱离了危险范围。 抬头,正对上一双幽黑如深潭的眸子。 一双并未有太多情绪的眸子,却在一瞬间,让她的背后泛起一层冷意。 “啊……” 林粥感觉一阵头皮发麻,下意识就要抓住两个大姑娘的手,跟着她们落荒而逃。 “嘿,你这个男人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大姑娘不满了。 但她这一抬头,瞧见眼前男人的容貌,顿时被迷得颠三倒四,瞬间话都说不出来了。 “公子,你们这是……” 另一个大姑娘回过神来,看着面前两个抱在一起的男人,惊得面红耳赤。 “谁说南风馆就非得是你们所想象的那种?” 沈翊冷眼一扫,不怒之威。 两个大姑娘再是胆大包天,看到沈翊这一身肃杀之气,也蓦然感觉有些心惊胆战。 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南风馆的俊俏小生! 二人不敢久待,只好松开林粥,缩进了自己的雅间之中。 这一刻,走廊上很安静,只剩下陈铭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沈翊为人冷清,无论对谁都是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疏离模样。 但现在,他不仅怀里抱着个人,还抱着个男人,陈铭怎么看怎么别扭,恨不得自戳双目。 第69章 完蛋 那个啥,他是不是先回避一下比较好? 沈翊一脚踢开旁边空无一人的雅间,将林粥提溜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林粥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男人看着也和平日里一身华贵服饰的模样不同,倒像是个吃苦力活的糙汉。 一双大掌健硕有力,将她整个人托举起来,坐在了雅间里靠墙的矮柜上。 林粥正要微微挣脱一下。 男人伸出双臂,抵在墙上,强势地将她牢牢锁定在自己的臂弯之中。 整个人也靠了过来。 许久不曾见他,周身蓦然笼罩上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息,林粥瑟缩了一下,脸蛋倏地变得通红。 羞死人,这个姿势,太暧昧了。 下一秒,男人整个人贴了过来,气势汹汹,压抑着的喘息,似乎要将她一口吃掉。 林粥红着脸推拒:“公、公子,你认错人了……” 沈翊停下动作,冷笑一声:“认错人?” 恰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一脚踢开。 颜欢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双手叉腰,派头十足,完全无视在门口守着的陈铭,一进门就开始骂骂咧咧。 “哪个不长眼的,居然敢拦截本公子的人,也不看看自己姓甚名谁……” 雅间里蓦地安静得落针可闻。 待她看清男人的容颜,颜欢感觉自己的呼吸瞬间就不顺畅了,几乎能够感觉到眼前男人马上就要喷发的小火山。 “抱歉,我走错雅间了!” 颜欢咽了一口唾沫,立刻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林粥也趁男人瞪着颜欢的时候,悄悄从他腋窝底下钻出来:“公子,你真的认错人了……” 刹那间,她的手腕就被男人死死抓住,整个人重新提溜上了矮柜。 颜欢艰难地走到门口,从来没有觉得步子这样打颤过。 该死! 不能把自己的救命恩人丢下吧! 她是真的可能被这个无情无义之人弄死! “颜欢,本王给你一点时间,你是要磕头认错,还是继续装傻充愣?” 沈翊冷笑。 被喊出了名字,颜欢感觉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只能乖乖换上一副讨好的嘴脸,小碎步跑了过来。 “三表哥,别来无恙!今儿怎么有闲工夫逛南风馆了?哦,难道是看上眼前这个俊俏小生了?嗯,三表哥的眼光一向都是极好的!” “这样吧,我们商量一下,再让这个小生陪我半个时辰,就忍痛割爱,把他交给你,你看可好?” “颜欢,在你的心里,三表哥就是个傻子?” 沈翊哼笑一声,收回视线。 颜欢顿时就感觉脊背一寒,这个表情,她可真是太熟悉了,三表哥绝对是动怒了! 她看了一眼林粥,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实际上自己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大着胆子继续鬼话连篇。 “不不不!在我心里,三表哥最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咦,难道是我猜错了?三表哥不喜欢这个俊俏小生,那我就带走了?” “也是,三表哥的品味何其高雅,一般的女子都瞧不上眼,谁能想到瞧上眼的,竟是些男子呢!” “这个俊俏小生到底还是嫩了一些,我再给你挑个好的,而且我嘴风严实得很,你逛南风馆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舅舅一定不会知道!” 沈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陈铭:“还愣着干什么?” 陈铭大惊,为难地看了一眼颜欢,虽然头皮发麻,但还是二话不说,将她拿下,扔了出去。 林粥大受震撼。 沈翊又转过脸,平视着林粥:“刚刚那个俊俏小生,你认识?” “不、不认识……” 林粥下意识就摇了摇头。 沈翊松了松衣襟:“那本王,你可认识?” 林粥还没开口,男人蓦地再次吻了上来,连她的呼吸都要剥夺干净…… 另一边,颜欢和陈铭大眼瞪小眼。 陈铭有点汗颜,强笑道:“郡主息怒,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您有气别撒在属下身上……” 颜欢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做错什么了?这个死冰山脸至于当着众人的面,让我这么没脸吗?他自己对林粥没有感觉吗?呵,我才不信!” “在南岭那么多年,多少女子投怀送抱都置之不理,才回到皇城两个月,就传出怀孕的喜事来,一次还是两个!” “才成婚,和王妃还没捂热乎呢,就宠上侍妾了,虽说有些宠妾灭妻的意思,但是这也证明了是真的宠啊!” “依我看,翊王妃和林粥那么像,该不会三表哥真正想娶的人,不是翊王妃,倒是林粥吧!” 颜欢挥舞着小拳头,口中念念有词。 她说的声音低,里头的沈翊听不见,一旁的陈铭听得浑身毛骨悚然,冷汗直冒。 我的小祖宗! 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口无遮拦到了自掘坟墓的地步了! 这要是真让翊王听见,今天大家都完蛋! 可没办法,谁叫这小祖宗后台硬呢! 陈铭不敢呵斥她,只能苦着一张脸,连哄带骗。 “郡主,您莫要再说了,一会若是引起旁人围观,东窗事发,对您的名誉有损啊!” “谁敢围观?本郡主戳了他的眼睛!哼!” 颜欢怒气冲冲,踢了陈铭一脚,这才离开。 走没两步,仍旧有些不放心,回头询问:“他们两个……现在在做什么?里面没有打闹声,也没有别的动静,该不会……三表哥一掌把她给劈死了吧?” 陈铭噎了一下:“郡主多虑了,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你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颜欢恶狠狠瞪着他,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贼贼的笑容。 “算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三表哥不应该在南岭吗?刚才那一下突然看到他,真的差点把我送上西天!” “机密之事,郡主莫问,而且烦请郡主为翊王保密。”陈铭道。 颜欢一听,眼珠一转,这个意思就是说,沈翊也不敢将在这里遇到她们的事情对外声张了。 好事啊! 她清了清嗓子:“那个……我就在隔壁雅间等着,你们办完事记得回来找我啊!” “滚!”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 颜欢顿时又是气得拳头乱舞。 好好好,知道你这翊王不能得罪,行了吧? 第70章 男人 房间里,沈翊起身,合上衣襟。 “现在,可还记得本王?” 林粥全身上下像是经历了一场风暴,腰都快被掐断了,她的声音低哑,带着哭腔:“王爷言重了……” 沈翊斜眼看她,这副娇滴滴的柔弱模样,心里有些好笑。 他前些时日还在负气,为何自己三番两次要求带她一起走,她却不愿走。 今日又撞见她大逆不道,居然背着自己逛南风馆。 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可谁知道,他看着林粥的脸庞,心里居然是一点气也撒不出来,全是那些念想。 真就是个妖精啊…… 沈翊感觉自己全身上下很是松快,心情也不错。 但唯有一点,他时常觉得难受。 他的小姑娘,如果真是眼前这个女子,该有多好…… 陈铭不知道从哪里叫来了一个婆子,端了热水进来,两个人简单地擦拭一番。 “本王先走一步。” 沈翊系好最后一枚扣子,淡淡开口。 走了? 林粥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一脸疑惑。 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什么都不问,就这么放过了她? 这不合常理! 她一个侍妾,不守妇道,出现在满是男人招蜂引蝶的地方,他居然不觉得奇怪,还对自己…… 但她弄不懂沈翊,只觉得他阴晴不定,上一秒可能还是灿若天晴,下一秒就可能狂风骤雨。 正所谓“伴君如伴虎”,他们这些久居高位之人,品性都差不多。 父亲当初宠幸娘亲的时候,也是手心宝似的哄着的,后来,还不是说抛弃也就抛弃了,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林粥整理完了衣裳,沈翊就大步流星离开了。 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永寿宫是你的庇护所,太后不会杀你。” 林粥看了一眼沈翊,总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但也没有什么是他真正在意的事物。 她脑袋晕晕沉沉,也不再多想。 沈翊走后,她转身往颜欢的雅间方向走去。 结果人还没走到雅间,刚刚那两个大姑娘又跑了出来,横在半路拦截着。 而且这一次不一样,她们身后还有更多的大姑娘。 一群人把林粥团团围住,开始撕扯她身上的衣裳。 “哟,这个俊俏小生,没想到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还真叫人大开眼界!” “怎么,是嫌弃我家小姐容貌不够出色,还是给的银子不够多,居然连雅间的门槛都不肯迈上一步,真真好大的架子!” “就是就是,本小姐今天就是看上你了,非要让你陪陪不可!你要是不肯来,我就让老板出面!瞧瞧你这副德性,但你今后还如何在南风馆立足!” 这几个大姑娘喝了不少酒,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热闹。 “嘶啦”一下,居然扯掉了她的大半只袖子,露出了一只白皙柔嫩的手臂。 以及手臂上淡淡的暧昧吻痕。 几个大姑娘一看顿时愣住了,她们倒是没想到,竟然真有女子敢在这种地方女扮男装,诓骗客人? “你、你是女人……” 为首的那个大姑娘瞪着一双醉眼迷离的眼睛,拉扯着林粥的胳膊,忍不住也摸了上去。 “真是女人,没想到这个俊俏小生模样长得极好,就是变成女人也这么美……” 林粥被一左一右扯住胳膊,根本挣脱不开,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再加上她刚刚和沈翊完事,一身劳累,根本就不是这群女人的对手。 忽然不知怎么,又感觉心口一阵气血涌动,忽地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啊!吐血了!这是怎么回事!” 几个大姑娘看到鲜血,突然一下子清醒不少,也不闹腾了,看向林粥的眼神越发莫名其妙。 “咳咳咳……实不相瞒,我有肺痨……” 话音刚落,一群大姑娘作鸟兽散,没有一个敢多停留一秒,无非是担心自己被传染了病症。 林粥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刚那个男人……不对,女人……是你?” 片刻后,一旁的房门一开,走出来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 头上戴着斗笠,垂下的帷幔遮盖住了半张脸,露出一抹带着几分邪肆的微笑。 林粥被突然出现的男人给吓了一大跳。 他身上带着一种让人强烈不安的气息,只是与他的距离拉近了一些,林粥便感觉呼吸困难,脑袋发晕,胸腔里像是堵了一大团棉花,又闷又疼。 这个男人,不是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一个。 她能够凭借直觉感觉到,他倘若真是“暗影门”的人,在门派里的级别和地位应该很高。 林粥已经明显地感受到了来自死亡的威胁,下意识往后慢慢退去。 “别怕,我不杀你。这不是我能够赚钱的场合,我不会随便动手。” 男人唇瓣上下开合,奇怪的是,他的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的那样…… 林粥很快就想明白了。 或许在这个男人体内,也养着什么蛊虫,能够控制自己体内的蛊虫,这才让她感觉这样难受。 “方才那个死人交给你的东西,你收好了,过一段时间,我去找你要回来。” “东西?什么东西,我分明已经还给他了!我什么都没有拿!” 林粥闻言一愣,连忙大声说。 若是她手上真拿了那个男人的东西——情急之下,林粥也只略略看了一眼,好像是一枚小小的钥匙。 若是真有此物,方才和沈翊颠鸾倒凤的时候,早就被他给搜刮走了,她现在全身空无一物,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可是,眼前的男人置若罔闻,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笑意,转身就走。 林粥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头脑发昏,迈开脚步,就跟了上去。 男人脚步轻盈,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不一会儿,便潜入了一间雅间之中。 第71章 死人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林粥这才如梦初醒。 眼前,是一扇门,看着分明与一旁的雅间无异。 可是,林粥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在一条无人的走廊,跟先前所在的那处地方明显不同了。 “砰砰”,是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林粥想转身就走,可是她的手鬼使神差地不听使唤,居然敲了敲房门。 “谁?” 里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分辨不出更多细节。 林粥闭了闭眼,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索性一伸手,推开房门往里头看。 房间里一片昏暗,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药香,令人闻起来身心都愉悦。 但是林粥能够清晰地感觉出来,愉悦的并不是她自己,而是在她身体里的蛊毒。 林粥深深吸了一口气,往里走去。 屋里,沈云松正蹲在角落,他的眼睛蓦然睁开。 他的视线透过细细密密的珠帘,看了过来。 眼前的人虽说是一身男子装束,但是身材娇小瘦弱,腰若扶柳,貌若桃李,一举一动却是比寻常女子更要优美得多。 一双令人朝思暮想的眸子,更是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我见犹怜。 借着黯淡的光线,沈云松还是飞快辨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瞳孔之中印出林粥的倒影,沈云松闭了闭眼。 怎么会是她? 林粥看过来,隐隐约约看见珠帘后头有个模糊的人影,惊了一下,如梦初醒般,往后退去。 赵琪正要起身,沈云松便抬起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是林粥。” “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要出大事!主子,我是不是先把她带走为好?” “嗯,小心点,别伤着她……等一下,查一查她到底为何会找到这里来!” 而且,还是这么一副打扮。 林粥踉踉跄跄地倒退了一大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后摔去。 她还未着地,沈云松已经快步冲了上来,一把扶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往门口一推,送了出去。 身上的蛊毒,加上屋内的异香,让林粥整个人恍恍惚惚,可是脑子里始终有一根弦是紧绷着的。 “快走……别继续留在这里!”沈云松压低了声音。 林粥感觉到这个声音特别熟悉,转头去看他的脸庞,却在一瞬间,眼前撞入了一张青面獠牙的神像的脸孔,吓得她惊叫一声。 “啊——” 无尽的黑暗开始在她眼前翻涌。 “林粥,你怎么了?别吓本郡主啊!” 颜欢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粥微微掀开一条眼缝,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俊俏小生俯身看着自己,五官仍旧有些模糊,但是神情很是紧张。 林粥的睫毛颤了颤,终于整个人清醒了过来。 她一身的冷汗,身上的衣服早已浸得透湿,颜欢无奈之下,只得命人给她换了件女儿家的衣物,免得她受了风寒。 她坐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有……有死人……” 声音颤抖得厉害。 颜欢和旁边的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脸色狐疑:“林粥,你说清楚,哪里死人了?” 林粥还没开口,眼前蓦地又浮现出了那个雅间之中,迷迷糊糊之间看到的种种可怖景象。 像梦魇一般挥之不去。 扶住她的那个男人是谁? 沈翊,还是沈云松? 林粥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就这么睁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颜欢。 颜欢被她这个样子给吓得不轻,心里越来越慌。 林粥要是真的出事,不仅不好对太后交代,恐怕她是真的要被沈翊剥层皮。 “这可怎么办?快去把太医老头请过来呀……不行,这事还得瞒着外祖母……也不能在这南风馆中……” 她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偏偏在这个时候,外头一阵骚动。 贴身伺候的丫头急吼吼地跑进来:“郡主快走吧!南风馆死人了,官兵围在楼下,水泄不通!我们若是这个时候从后门偷偷溜走,还能逃过一劫!” 颜欢愣愣地看着林粥:“真的死人了……” 被林粥撞见了吗?所以她才被吓成这副样子。 林粥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光彩,视线和她对上,眼神空洞而有些迷茫。 颜欢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快走吧!” 无论如何,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要紧! 马车离开了南风馆。 与之擦肩而过的,是整齐列队的官兵。 颜欢放下车帘,叹了一口气。 “你叫了陈太医?那个毛头小子能行吗?还是叫个有资历的老太医过来吧……” “可是郡主……那些老太医,奴婢可叫不动,还须得长公主出个面……这个年轻的陈太医,手脚倒是利索,一听说郡主这边需要帮忙,立刻带上药箱,巴巴地赶快过来……” “好了好了,就他吧!人在哪里?” “回郡主,陈太医就在前面那个小茶馆……” “淼淼,你确保他这个人口封紧吗?” “奴婢不敢为他担保,但人看着还算可靠,实在不行,奴婢就还用那套,软的不行,来硬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在小茶馆前停下。 那个叫淼淼的婢女,和颜欢一起扶着林粥走了进去。 二楼的雅间里,陈晔衍看起来也一副才刚到的样子。 他抬眼看过来,林粥脸色苍白之中带着一点红晕,眼睛里水润润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 看起来精神状态不算太好,但也并无大碍。 把了脉之后,陈晔衍道:“林姨娘身体无恙,若是仍旧感觉不舒服,陈某可为林姨娘施个针灸。” 陈晔衍看得出来,林粥或许是因为蛊毒发作,这才如此难受。 但他如今还未找出解药,心里也有些郁闷。 “在这里恐怕不方便,还是等回宫再说。” 林粥揉了揉太阳穴,委婉地拒绝。 陈晔衍见她没有大碍,提了药箱,准备告辞离去。 人刚走,外头突然传来了暴力敲门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谩骂,和男人的咆哮。 “给我出来!我姐姐不过让你们来陪她喝一壶酒,还怎么了你们了?居然这般挑衅她!” “看来不教训教训你们,你们是不知道我穆飞飞姓甚名谁了!你们若是不依,我便把这门给砸了!” “就是就是!给本姑娘开门!再不开,一脚把射门给踢烂了!全部把你们揪出来!” 第72章 咆哮 颜欢皱起了眉头。 什么情况? 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嫌命太长? “砰砰砰”,外头已经有人开始踹门。 “喂,你们几个想干什么?” 门外,小茶馆的老板娘喊了起来。 “老板娘,你在这皇城之中,经营这小茶馆也有八九年了吧?难道就没有听说过我穆飞飞的名号?我可是人称京城第一小霸王的穆飞飞啊!” “原来是穆公子,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我爹可是兵部尚书大人,你们惹得起我吗?一个指头就能把你们弄死!今天我姐受了欺负,我非把里面这些人一个一个揪出来,当众让他们没脸见人,这才能解气!” “穆公子受气了?可是……” “没有可是!老板娘,我给你五两银子,就当我赔你这扇门的费用了!” 隔着一扇门,老板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她一个生意人,自然十分清楚,这个穆家的小公子的确是个难缠的主。 经营一家小茶馆不容易,特别是在皇城这块土地上,遇到事情,往往还是劝各位客人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好。 只要别在小茶馆里闹事,什么都行,赔点钱也无所谓。 但是眼前的穆飞飞显然是铁了心要闹事。 然而,这雅间之中的三个人,出手极其阔绰,看着也不是一般人,她可不敢真叫他们出了事。 “老板娘,你不愿意让开?我再加五两银子,小茶馆里所有损坏的杂物全部都赔给你,这下你可满意了吧?再不让开,我们连你也一起教训……啊!啊啊!” 但是很快,那些人的辱骂和叫嚷声就戛然而止。 半晌,有个暗卫恭敬地在门口说了一句:“属下有罪,让郡主忧虑了,请郡主责罚……” “免了免了!我们现在是偷偷溜出来的,凡是不宜声张,吃点亏就算了,可不能让旁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毕竟她现在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 林粥起身,道:“郡主,我现在已经感觉身体无恙,我们还是尽快回宫吧,免得太后过问,若是节外生枝可就不好。” 颜欢忙不迭点头:“正是呢!” 离开了雅间,走到门口正要出去的时候,恍惚间,林粥又在一楼喝茶的客人中,看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他依旧一身黑衣,戴着斗笠,坐在窗边的位置,喝着茶。 嘴角上始终带着那一抹十分诡异的微笑。 小茶馆里不比南风馆,光线十分透亮,但尽管如此,那个男人周身似乎笼罩一层迷雾,她竟是什么都看不清。 那双眼睛,甚至看不出眼睛的形状,只觉得那眼神如狼似虎,却又如春风般明媚。 好生奇怪。 男人的视线落在林粥的背影上,嘴角的笑意更浓。 回宫的路上,颜欢问起贴身丫鬟淼淼,今天南风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淼淼小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道:“奴婢刚刚去了解了一番,听说是几个皇城里有头有脸的商户,被人割了喉,就扔在南风馆之中……” “哎呀!这可是南风馆啊!怎么会有男人想要光顾南风馆啊?淼淼,你是不是打听错了?” “郡主,奴婢没打听错,奴婢给看门的小厮塞了一两银钱呢,他们看在钱老爷的面上也不会说谎的。” “这……也倒不是不可能!三表哥今天不也出现在南风馆了吗……难道三表哥……” 颜欢的脑海之中突然间冒出了四个字。 “断袖之癖”。 她咽了一口唾沫。 突然就不敢再多说话了。 林粥和淼淼都有些汗颜。 “郡主,我……” 林粥欲言又止。 她其实很想问问自己到底是怎么回到雅间里的。 淼淼告诉了她:“是翊王送你回来的。” 翊王? 这么说,她在那个屋子里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沈翊? 他杀死了那几个商户。 可那戴斗笠的男人,故意引自己去看见这一幕又是为何? 林粥对于沈翊要暗杀谁,并不感兴趣。 他堂堂一个王爷,庙堂之中,沙场之上,总有数不清的敌人,手中沾血再寻常不过。 但林粥唯恐自己中了圈套,成了旁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那才是自己万万不愿意见到的。 淼淼看着林粥这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好像想再多说几句,不料颜欢却抱住了脑袋。 “这可怎么办啊!三表哥会杀了我的!我居然在三表嫂来这种地方,还被三表哥抓了个正着!” “我的信誉毁了就算了,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可我不能连累了三表嫂啊!” 一边说,一边把鼻涕和眼泪全部都抹在林粥的衣袖上。 淼淼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她伺候郡主那么多年,就没见过她这么怕一个人,不由得恶从胆边生,露出了有些狡猾的笑容,对林粥说。 “林姨娘,你最了解翊王了,还是请你帮我们郡主出出主意吧,说不定有了你的主意,我们郡主就能轻松度过难关呢……” 林粥微微皱眉。 沈翊会不会对颜欢发难,她不知道。 林粥只知道今天些事,沈翊大概率不会轻易饶恕她,她完蛋了。 但她看着颜欢和淼淼望着自己的眼神,心里不由暗暗猜测,翊王派人送她回来,定然是说了几句别的话,否则不会轻易让颜欢不再追问她。 能是什么好话呢? 林粥低下了脸,有些脸红地咬住下唇:“你们别拿我打趣了,我还想求郡主照拂我,我一个妾室在永寿宫住着,原本就该谨小慎微……” 正说着话,突然听到“砰”的一声。 什么重物撞击到了马车侧面,震得整辆马车都猛地震动了一下。 马车里的三个人也都吓了一跳。 马儿受惊,马夫正在安抚马儿。 紧接着,外头就传来一阵大声咆哮声。 第73章 算计 林粥的眉头又蹙了一下。 这个人当真是不怕死。 都知道这是在皇城,是在天子脚下,而他父亲是兵部尚书,在这皇城之中又算得了什么大官? 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有皇帝,有皇子,有王爷,有公爵和侯爵,他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觉得自己可以如此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还是说—— 另有隐情? “穆飞飞是吧?你可真是活腻了!本郡主不想挑事,和你三番两次挑衅我!士可忍,孰不可忍……” 颜欢终于按捺不住,撸起袖子,一双眼睛喷火,就要冲出去和穆飞飞开战。 一只手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颜欢转过头去,只看见林粥轻轻摇了摇头,一双大眼睛沉静如水,闪动着别有深意的光芒。 颜欢虽然任性,虽然骄纵,但不是个傻子,一看她这眼神,顿时就感觉有戏。 “我有办法……” 林粥嘴角轻轻勾起一抹浅笑。 忍隐了那么久,今天或许可以借力打力,好好报复一回! 另一边,南风馆里。 林清棠斜斜倚靠在美人榻上,正吃着杏仁。 即使房间内的光线昏暗,但仍能清楚看见她的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俊俏小生,眉清目秀,却衣冠不整。 一人端着果盘,给她剥杏仁,另一人捏她的小腿。 她的目光落在半开的窗子上,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悦,显然是被外头的动静给惊扰到了。 阿雨听着外头的动静,脸色有些紧张:“王妃,不,姑娘……外面的官兵正在到处抓人,我们该不该避个风头?” 林清棠微微一笑,面色有些阴鸷。 方才她被雅间外的一阵骚动打搅到,推开门缝,看到外头站着的那些个人,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幸亏她也算是经历过事的,还是沉得住气。 虽然不知道为何林粥会女扮男装出现在此处。 但是,看到穆家的大小姐盯上了林粥,林清棠忽然有了兴致,想看看林粥到底能够用什么借口脱身。 她不着痕迹地躲在门缝后面张望,却没想到,她竟会看到沈翊过来替林粥解围。 林清棠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滞了。 沈翊不是应该在南岭吗? 他为何会扮作这副模样,在这南风馆里与林粥私下幽会? 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林清棠无法冷静了,一颗心跳得极快,说不出是震惊,还是失落。 “冰洁……你说,我是不是被算计了?” 一旁的许冰洁扮作一副奴婢的模样,坐在一堆乐师之中抚琴。 她闭了闭眼睛,忽而勾唇浅笑:“穆家大小姐吗?她的性子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她有个弟弟,可是皇城里无人敢惹的小霸王。”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清棠有些迷糊,她同许冰洁说的,分明是沈翊和林粥,怎么好端端的,提起旁人来? 许冰洁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闹起来,如果把这件事闹开,让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翊王的侍妾带着颜欢郡主逛南风馆,你猜会怎么样?” 林清棠思考了一下,有些郁闷:“可是,你我二人也在此处啊!” “啪”的一声,许冰洁拿扇子敲了一下林清棠的脑门。 这一下敲打,似乎点醒了林清棠,她立刻回过神来。 暗叹果不其然,还是旁观者清,自己被这么一惊,早就阵脚大乱。 很快,穆家的大小姐穆年花和小公子穆飞飞就被请了过来。 原来,穆飞飞正在南风馆对面的青楼听曲,听说自家姐姐受了委屈,本就有些想要逞强,早已按捺不住。 听闻翊王妃有请,两个人还将信将疑,不明白为何堂堂翊王妃,也会出现在这样的场所,还愿意召见他们。 林清棠显得十分客气,面露难色道:“我原先只是觉得奇怪,为何她一个小小侍妾整日出府游荡,这才悄悄跟着她身后过来一探究竟,独独没料到,她居然背着王爷做出这等下三滥的勾当……” 说着,她抽出袖子里的帕子,抹起眼泪来。 穆飞飞原本就爱惹是生非,一见这美丽高贵的翊王妃在自己面前哭泣,这副悲悲戚戚、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早就痒痒的。 又听说那个侍妾模样极好,就是女扮男装,也能把自己姐姐迷倒,心里更是感觉十分好奇。 更何况,自己可是正义的化身,如果帮着翊王妃抓奸在床,说不定还能得到翊王的青睐。 到时候,父亲就不会责骂自己是个游手好闲、脑袋空空的废物了。 再不济,和翊王妃交好也是极好的…… 他看了一眼穆年花。 穆年花心里还记挂着那个俊俏小生,但更多的,是对后来出现的那个冷眉冷眼的男人感到好奇。 这对姐弟如出一辙,当即被说动了。 立刻摩拳擦掌,表示一定要帮翊王妃把这件事捅出来,闹得整个皇城满城风雨。 把这个侍妾和她的姘头一起沉湖…… “砰”的一声,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暗卫躲在远处,焦急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不晓得郡主打的是什么主意,竟不让他们靠近马车,当场拿下这几个狂徒? 马车帘子被一把扯开,穆飞飞一马当先跳了进来。 下一秒,一个瓷杯当面砸来。 穆飞飞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过,但是瓷杯里滚烫的茶水,还是烫得他“嗷”一声叫了出来。 可他身后的穆年花,被瓷杯当场击中。 淼淼指着穆飞飞破口大骂:“你们做什么?居然敢冲撞郡主的马车!” 穆飞飞脸色一白。 “郡主?我还当你想说什么呢,原来是拿郡主当做挡箭牌!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穆飞飞伸手就把淼淼推下了马车。 他在马车里一顿搜寻,毒蛇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然而,一无所获。 突然,身后传来了颜欢的声音:“穆公子,你可是在找本郡主?” 穆飞飞十分诧异,转过头去,就见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马匹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在她的身边,数个虎背熊腰的暗卫虎视眈眈,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压住了穆飞飞的头顶,穆飞飞感觉脊背一阵凉意,整个人愣住原地。 第74章 狗胆 穆飞飞再往后看去,颜欢身后的还有一辆马车,林粥正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张望。 穆飞飞虽然鲁莽,但是一看这个情形,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要是放在平日,他一定趾高气昂地冲过去将来人拖下马匹,好好教训一番。 但是此刻,他带着五六个家丁,却碰上这么一队器宇轩昂的正规皇家护卫,显得就像一群野鸭遇到一群白天鹅,顿时就气势全无,被压得死死的。 “郡、郡主,呵呵,我只是……只是以为……” 穆飞飞干笑了两声,不知道如何应付这个局面。 “以为什么?好大狗胆!你想调戏本郡主身边的丫鬟?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脸,你配吗?” 她这话着实有些不客气,穆飞飞听了顿时就是一肚子火。 但是看着对方这样的架势,哪里敢反驳半个字。 穆年花看到弟弟被这样指着脸骂,却怒了。 “郡主?假冒的吧!你不是应该和翊王的那个小姨娘一起,在南风馆里泡男人吗?在这里给本小姐逞什么能啊?” “来啊,我们把事情闹大一点啊,让整个皇城的人都来看看,翊王府的姨娘是如何不守妇道,带着郡主鬼混的!” 眼看穆年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穆飞飞的冷汗已经流下来了,连忙冲她使眼色。 “长姐,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些话虽说都是几个人原先商量好了的,但是现在情况已经变了。 他们并没能将林粥和颜欢当场捉弄,反被算计,可不能再傻乎乎地照念台词。 可是穆年花其人并不聪明,丝毫察觉不到自己被当枪使。 她扭过头,对着穆飞飞张口就说:“怕什么呢!我们背后可是有翊王妃在撑腰的,颜欢郡主又如何?她身份再是高贵,能比得上翊王吗?” “保不齐,皇帝和皇后知道你我兄妹二人不畏强权,为翊王和翊王妃伸张正义,还要嘉奖我们!” 紧接着,她一眼看见躲在马车帘子后面的林粥,怒从心头起。 “就是那个小贱蹄子,在南风馆勾搭男人,还招惹我!飞飞,我看她姿色极好,倘若翊王不要了,就给你做侍妾,你看如何……” 穆飞飞眼疾手快,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拖到一旁。 穆年花莫名其妙,急得手舞足蹈。 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短刀飞了过来,嗖地一声擦过她的耳朵。 紧接着,她只感觉耳朵一凉,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她的一只耳朵被当场削了下来! 穆飞飞也愣了一下,出来混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况,对面的人二话没说,就动了手。 他以为是颜欢命人动了手,转过头去,再看颜欢,脸色已经不像先前那般平静。 可是颜欢脸上也是略微惊愕。 没等穆飞飞的视线落回长姐脸上,又是一支短刀飞了过来,这一次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只怕一只眼睛就此报废。 但利刃还是在他脸上割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擦着颧骨,差一点就要刺穿他的整个面部。 “嗷!” 穆飞飞捂住了自己的脸庞,大声惊叫起来。 “你、你是……” 穆年花被几个下人搀扶着,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颤抖着手指着另一个方向。 穆飞飞顺着她的指尖看去,顿时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之光。 是翊王身边的侍卫,陈铭。 陈铭的脸色很难看:“好大的狗胆,居然敢背后议论翊王!” 说着,手里又出现了第三支短刀。 …… 此时,南风馆里。 许冰洁屏退了屋内所有的俊俏小生,转而留下了一个身高精瘦、宽肩窄腰的男人。 林清棠看着来人,两眼迸射出一点异样的光彩。 如果这个男人不是许冰洁叫过来的,她恐怕真的以为,他就是那个男人——陆青然。 她曾经的贴身侍卫,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简直太过神似。 可惜当着许冰洁的面,林清棠实在没有胆量,去命令他卸下头上的斗笠,一睹他的容颜。 “夏鹰,你说了翊王去了南岭之后,要帮我盯住他的行踪的,怎么连他回到皇城,这么大的消息,都没有透露给我?你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一片信赖啊……” 许冰洁早就给了一笔巨额订金。 暗影门里也有暗影门的规矩,先下订金之人,为优先之选。 后面再与旁人达成协议,纵然开的价格再高,也不能越过前面去。 这就是先来后到的规矩。 许冰洁知道,太子那边或许也早已有所防备,但她如此行动自是有自己的用意。 被称作“夏鹰”的男人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足以让林清棠为之疯狂的笑容,淡淡开口道。 “太子妃不必忧虑,倘若我不是为了盯梢翊王,又怎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南风馆内?” “倒是太子妃唤我留下,万一耽搁了时辰,跟丢了翊王其人,该算谁的?” 许冰洁噗嗤一笑:“夏鹰,你还是这么狡猾。” “承让。” 旁边,林清棠越发坐立难安。 这个夏鹰不仅模样与陆青然极像,就连声线也一模一样。 可若此人真是陆青然,他见到自己为何能够表现得这般神态自若? 此时,外头守门的丫鬟走近了,汇报起了穆飞飞那边的动静。 “翊王妃,大事不好了,穆公子和穆小姐被人重伤了……” 林清棠此时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二人身上,心里只有眼前这个男人,闻言只是冷笑一声:“呵,那两个缺心眼的蠢货怎么死的,又与我何干?” 丫鬟脸色有点为难,轻手轻脚走到阿雨身边,把得到的消息同她说了,这才急忙溜走。 阿雨掂量了一下事情的分量,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王妃,我们还是速速撤离此地吧!穆公子和穆小姐嘴笨,好像已经把王妃给供出来了……” “什么!” 第75章 围观 林清棠闻言,精神为之一振,立刻大吼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区区一件小事,这两个蠢货到底给办成什么样子了!” “回禀王妃,是陈铭陈大人在半路拦截了他们。据说,现在正跟着穆公子往这个方向过来……” 阿雨的声音越来越小,声音都颤抖。 “穆公子言之凿凿,说是在南风馆里看到翊王妃了,翊王妃委托他,让他去跟郡主叫板的……” “岂有此理!简直鬼话连篇,一派胡言乱语!” 林清棠听到事情有了这样的反转,简直气得肺都要炸了。 眼看着果真节外生枝,许冰洁微微叹了一口气:“既如此,别在这里停留,我们快走!” 今天到这里来,已经是冒险之举,谁能料到,这南风馆里又出了人命案子? 再加上遇到这几个没头脑的人。 许冰洁好歹也是个太子妃,要是真被发现出现在南风馆,她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于是二话不说,披上一件素白色的粗布麻衣,她就拉着林清棠往外走去。 末了,她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夏鹰。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夏鹰逆着光站在原处,嘴角的笑意十分浓郁:“遵命。这个钱我一定要挣到。” 外头,骚动不小。 官兵在封锁南风馆,调查发生命案的事情。 馆外,围观的老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天啊!没想到堂堂翊王妃,会在南风馆里出现,还跟人命案子扯上关系!” “就是说呀!这翊王妃还真是还处在风尖浪口之上,这段时间不还以下犯上,污泥贵妃娘娘,还弄死了贵妃娘娘的一个丫鬟吗?” “是呢是呢!仔细一想,也才不出一个月,皇城里还全都是她与翊王的侍妾落胎的传闻!” “那时闹得沸沸扬扬,还都说是侍妾谋害王妃的胎儿,如今看来,只怕此事另有蹊跷,毕竟疑点甚多!” “……” 林清棠戴着帷帽,混入人流之中,听着周围之人,你一言我一语,心里火气直往上冒。 “这个天杀的穆飞飞,他到底都干了些什么!” 许冰洁看着林清棠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连忙捏了捏她的手背。 “无妨,不过是个尚书之子,还能翻出天去不成?到处散播翊王妃的谣言,到时治他这个罪,就不信他不求爷爷、告奶奶……” 说完,拉着林清棠匆匆地走了。 结果刚要上马车,穆飞飞突然认出了她,立刻挥舞着手臂大声喊起来。 “翊王妃,你可算是来了,要是真找不到你,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今天你说什么,都得帮我洗脱冤屈!”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这下可好。 马车左右被围观的老百姓堵着,寸步难行。 林清棠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放下车帘:“快走!无论如何都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抬眼看去,陈铭已经挑开车帘,与她四目相对。 林清棠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平日里从来未曾觉得,陈铭的眼神居然这般可怕。 这回,她可真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万万没想到,想要借穆飞飞来给林粥使绊子,最后被抓住尾巴的人却是自己! 穆飞飞还一脸蠢相,漫步蝶跟在陈铭身后,点头哈腰:“陈大人,您还是亲自问一问王妃吧……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情,我全部都是为了替王妃出头……” 陈铭收回了视线,似笑非笑地冲林清棠拱手施礼:“果真是王妃,属下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见谅!” 林清棠见陈明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客气,连忙找回一点面子,不做冷淡的模样,看着他:“这人是谁?在这里做什么?为何乱传我的谣言?” “回禀王妃,此人是兵部尚书之子穆飞飞,他口口声声说……” 林清棠冷着一张脸,听着陈铭的话,只想狠狠抽穆飞飞几个巴掌:“一派胡言!我什么时候去了南风馆?我怎么可能会去南风馆?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恰巧被这些百姓团团围住罢了!” “翊王妃,你这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穆飞飞突然感觉脊背一凉,意识到大事不妙。 “穆公子慎言!你捏造事实,毁我名誉,我定不会轻易饶恕你!” 林清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捏造事实?可刚刚我和陈大人,分明就看着你从南风馆里出来啊……” 穆飞飞也打算豁出去了。 反正人已经得罪了,不如索性闹个底朝天,他才不想被当作冤死鬼。 而且,这个女人可真是坏透了,干嘛这么栽赃陷害自己?自己和她有何冤何仇? “既然是误会一场,那此事就先到此为止,属下斗胆再次劝劝二位,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免得让全城百姓看了笑话……” 这话虽说着谦恭,可话里话外的态度不容置喙。 林清棠哪里听不懂,陈铭这是在逼自己息事宁人。 穆飞飞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陈大人,求你替我做主!我真的是冤枉的!你在翊王面前得脸,可千万要帮我说几句好话!” 陈铭闭了闭眼,恭敬地林清棠略施一礼,这才退下:“既然王妃不追究你的罪责,你便离去吧,若干继续添油加醋、惹是生非,惹恼了翊王,你们整个穆家只怕要倒大霉!” 搬出翊王的名头,穆飞飞哪里还敢争强好胜,立刻又是点头,又是哈腰。 等他走到外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如今得罪了翊王妃,这可是翊王明媒正娶的王妃! 若是她在翊王身边出一点枕边风,自己同样要完蛋! 今天可真是倒了血霉! 居然惹上这摊烂摊子! 而且还是因为一个侍妾! 穆飞飞虽然愁眉又苦脸,可是他的心思却又千回百转,转到了那个侍妾身上…… 只是远远地瞥了一眼,连正脸都没看清,但是穆飞飞却在心中,已经把她想象得,宛若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翊王可真是好福气啊! 第76章 怀疑 日落西山,漫天余晖。 颜欢命宫主府的马车,先送林粥回宫。 这一路上,颜欢兴致勃勃,叽叽喳喳,都在感叹林粥十分敏锐。 后面这一出大戏实在精妙绝伦,她每回忆起一个细节,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粥陪着她笑了一会,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疲惫。 自从在南风馆里见到那个神秘的男人之后,林粥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原本是想,借着这次外出的机会,去看望一下娘亲的,但没想到中途出了如此多的差错。 而且最关键的是,沈翊也出现在了南风馆。 他到底会如何看待自己呢? 永寿宫里,灯火通明。 太后倚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佛珠,脸色在明灭的火光中显得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王嬷嬷进来:“太后,林粥回来了。” 林粥一进门,便惶恐不安地跪下。 太后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叹气一声:“起来吧。” 虽是离得较远,但太后眼底里的一抹疲倦之色,还是让她给捕捉到了。 林粥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宫女正在准备着香薰,便识趣地低头,道:“奴婢这就伺候太后洗脚。” 太后淡淡道:“免了。” 她起身,一边盘着佛珠,一边绕着林粥走了一圈,而后在林粥的身前站定脚步。 “哀家问话,你如实回话!” “是!” “颜欢的急咳,是你帮她医的?” “是,太后。” 林粥抬起头,澄澈如水的眼眸看向太后,不带一丝波澜,但却有着一种奇怪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太后的眉睫轻轻颤抖了一下,看似不经意,实则仔仔细细打量着林粥的那双眼眸。 “你会医术?从哪里学的?” “奴婢略懂医术,是从前在庄子上,跟着赤脚医生学的。” 既然太后已经开始对她的身世有所怀疑…… 林粥咬唇,下定决心不再遮遮掩掩。 她要利用太后的好奇心,让太后自己去调查。 如此一来,让真相浮出水面,总比她自己说出来的话,要可信得多。 果然,太后脸上已经带着些许怀疑之色。 “哀家已经派人调查过你的身世,你不过是林家一个家生奴才,父母早已过世,一直以来跟着清棠身边伺候着。” “你究竟怎么学的医术?又是什么时候去的庄子?敢情是在教坊司里学的医术?” 提起这件事,太后心里就郁闷。 翊王怎么说身份也摆在那里,这翊王妃也是胡闹,竟是将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东西送给翊王当妾室。 要是传出去,皇家的脸面可都被丢光了。 幸好她身在燕国,民风开放,对待女子比其他地方要宽容得多,皇家的规矩也松。 素来也没有非得迎娶清白女子的规矩。 高贵如太后自己本身,也是二嫁皇帝,这才一步登天。 思及此,她的心情又放松下来,看向林粥的目光也变得宽厚了几分。 “奴婢没有去过教坊司。” 林粥目光如炬,第一次用如此勇敢的眼神看向太后。 太后怒目圆睁,满脸怒容地喝道:“哼!哀家还没老糊涂,别妄图糊弄哀家!你一个低贱的婢子,居然敢大着胆子说假话,来糊弄哀家,简直是无法无天!”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重重地打一顿!” 林粥重重磕头:“奴婢句句真话,并未说谎!” 太后声色俱厉:“你未说谎,难道是哀家和翊王妃在说谎了?今日你必须从实招来!” 一旁,王嬷嬷已命人撤下洗脚水,端上来一个盘子。 里面放着夹手指的刑具,拶指。 王嬷嬷没用太大力气,但林粥已然吃痛,脸色瞬间苍白起来。 可她依然咬牙坚持:“林粥……并未说谎!” “你还继续嘴硬?”太后冷笑,“这般执拗可对你没好处,老老实实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 林粥柳眉微蹙,神色倔强,说道:“太后若是不信奴婢,那便别问奴婢!奴婢已然说了实话,太后不想听那便算了!太后权势滔天,若是真的有心调查,未必不能调查个清楚明白!” “你……” 太后看着林粥苍白柔弱的模样,有些火大。 她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么多年了,还未曾有人敢用这般不敬的语气同她说话。 偏偏还是个卑微如蝼蚁的奴婢。 偏偏她说的,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而王嬷嬷已经迫不及待上前,维护太后的尊严“林姨娘,你居然敢对太后如此大不敬……” 太后是真想抽林粥几个耳光,但还是生生克制住了,甚至出手制止了王嬷嬷。 “罢了,这件事哀家自会去查!倘若你口里说的,有半句谎言,那便如同欺君之罪!你可想好了!” 说罢,摆了摆手,让林粥退下。 她前脚一走,太后便命王嬷嬷稍后唤个太医,给她瞧瞧十指,顺便带去一盒上好的雪肤膏。 “太后真是菩萨心肠。” “依老奴看,太子妃说得没错,这林姨娘跟着太后哪里是受罚来了,分明是在享福。” “太后对待林姨娘,可真像对待自己的亲孙女那般亲切。” 太后又拿起了佛珠,闭上眼睛。 “你跟着我这么多年,还不懂我吗?我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欺我、瞒我……如今,那个翊王妃倒是挺行……” 王嬷嬷心领神会。 昨日翊王妃领了罚,口口声声说自己明日便去万国寺抄写经书。 今日一大早,太后还担心亏待了她,特意赶着去了万国寺看她,谁知,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从万国寺回来的路上,倒是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说翊王妃到南风馆逛着去了,还被兵部尚书之子当场捉住,两个人在大街上吵得不可开交,半个皇城的人都知道了…… “翊王妃?” 起初,太后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敢相信。 在她眼中,翊王妃还是温顺乖巧的,她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不好的传闻。 她的眸色一沉:“正好离得不远,你且派人去看看。” 王嬷嬷便安排人去了,回来如实禀告了太后原话,不仅翊王妃自己逛了南风馆被捉住,还想栽赃嫁祸给林粥。 若不是颜欢替林粥做主,还不知道林粥要忍受多大的冤屈。 如此一来,太后对翊王妃的印象急转直下,也觉得那日张贵妃做出那样失礼的举动,或许真是情有可原。 她这个半截身子入土之人,本不想插手这些阴谋算计。 但一想到那一对金镶翡翠珍珠耳环,她又觉得,若是不弄清这件事情,恐怕死也难安…… 此时,她盘佛珠的手指一顿。 不是林粥的生母,莫非是教她医术的大夫? 第77章 噩梦 夜里。 林粥回到客房。 王嬷嬷已经唤来了当值的太医给她号脉,今日是个眼生的小太医,开了一些安神的药便走了。 王嬷嬷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势,虽说用刑的时候极疼,但是外表却并未有伤痕,还不到需要用药的程度。 林粥道了谢,王嬷嬷便关门离去了。 她走到窗边,拨了拨烛芯,对着微亮的火光发了一会儿呆。 她原本是不该对太后有如此的态度,但她必须大着大胆赌上这么一回,否则永无出头之日。 可是看太后那个意思,好像也并未完全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人微言轻啊。 “罢了,慢慢熬吧……” 她吹了吹蜡烛,并未将烛火吹灭,反而让它愈烧愈旺…… 这夜,林粥做了个梦。 梦中回到翊王府,翊王与她颠鸾倒凤。 天缓缓亮起,林粥仓皇逃离,却被沈翊死死抓住。 他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冷嗤一声:“你究竟是谁?” 林粥转过头,一脸惊慌地看向他。 男人穿着新婚的大红喜服,脱下之后,露出了身上的道道狰狞刀疤。 龙凤花烛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一双眼眸炙热如火,像是要将她的整颗心融化。 他起身,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从背后环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抱得紧紧的。 林粥能够感觉到男人身上滚烫的皮肤,和健硕的肌肉,甚至他呼吸的起伏,心跳的节奏。 这样热切的拥抱让她无法逃离。 林粥却想逃离。 一滴眼泪落在男人的手背上。 “我……我是林粥啊!我不是林清棠,我是林粥!” 林粥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 就在此时,沈翊将他松开,桌上的龙凤花烛也被他扫落一地。 “你果真骗了我?阿粥,你嘴里对本王说的,可有一句实话?” “阿粥不想骗你!阿粥从来都没有想过骗王爷,从来没有!都是迫不得已啊!” “笑话!在你眼里,本王就这般下贱?还轮不到你……” 他翻身,将林粥压在身下,绵长而火热的吻尽数落下。 林粥一边哭着,一边喊着,男人却对她的一切熟视无睹、置若罔闻,只是尽情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耳边,响起了重重叠叠的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 “翊王,战神王爷翊王,竟被一个卑贱女子魅惑自此!红颜祸水,此女该杀!” “杀!杀!杀!” 虽是梦中,但林粥理智尚存,她挣脱着男人的束缚:“你们全都不信我,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我捆绑在这一方之地!放我自由可好!” 耳边的喊杀声越来越大,不断冲击着她的理智。 “想要自由?做梦!” 男人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床榻之上,动作愈加疯狂。 “王爷……你放手……王爷……救命……” 林粥眼泪簌簌而下,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男人的脸庞时而变成了沈云松的模样,时而竟又变成了那个戴斗笠的男人的模样。 这一幕幕把林粥吓得魂不附体。 她惊叫一声,这才醒了过来。 枕头上一片濡湿,有她的眼泪和汗水。 耳边,沈翊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谎话真是张口就来,都怪本王太纵容你了,越发无法无天。” 身上灼热如火,似乎还残留男人抚摸过的温度。 他的指尖和身体都滚烫,划过她每一寸冰凉的皮肤,带起一丝令人心悸的触感。 如此真实。 “阿粥,从你口中说出来的话,究竟有哪一句是真的!你真当本王杀不了你吗?” 林粥深深吐出一口气,望向窗户。 窗户是紧闭着的,但若是天亮了,阳光定会透过缝隙照射进来。 如今,外头一片漆黑,耳边安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显然是自己做噩梦了。 而且,还发了烧。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身心俱疲,如果不快点恢复自己医女的身份,恐怕真要落下病根。 不能再拖下去了。 …… 清晨。 林粥伺候太后用膳。 林粥瞧着今日太后食欲不佳的模样,进言道。 “太后,今日的膳食,奴婢建议您先喝一小碗山药粥。这山药健脾益胃,对您的脾胃甚好。再配上些清蒸鲈鱼,鱼肉鲜嫩且易消化。” 这还是林粥入永寿宫以来,第一次主动说话。 一旁,王嬷嬷脸色不佳:“林姨娘,你懂什么?太后最不喜荤腥,从未在早上吃过鱼类,膳食怎能如此安排!” 林粥连忙行礼,不卑不亢道:“王嬷嬷,奴婢并非不懂规矩。只是太后近日脾胃不适,山药粥温和滋补,鲈鱼营养丰富又不加重脾胃负担。” “奴婢也是一心为太后的身体着想,还望王嬷嬷明察。” 太后抬了抬眼皮,与王嬷嬷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你这丫头说得在理,就按你说的来。” “平日里那些膳食吃得多了,偶然换一换口味也好。听闻清蒸鲈鱼别具风味,也可尝尝。” 王嬷嬷会意,也不再多言。 用完早膳,林粥跪在下方给太后捶腿。 太后慵懒地靠在榻上,忽又故意揉了揉眉心。 “哀家这头风的毛病又犯了,疼得厉害,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都想不出办法来!” 一众宫女吓得跪地,瑟瑟发抖。 林粥原本还拿不准主意,早膳时自己私自进言之事,会不会引起太后的反感。 最忌聪明反被聪明误。 毕竟,在宫中,表面太平,实则暗流涌动、群狼环伺。 锋芒太盛容易被针对,况且,她还拿不准太后如今对自己的态度。 但她察觉到,今日太后和王嬷嬷的神情略有不同,似乎在有意无意地考察自己。 想来,是颜欢急咳之事,果真让太后上了心。 思及此,她挺身而出:“太后,奴婢略懂医术,愿为太后施针,缓解头风之痛。”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王嬷嬷唱的是黑脸,冷哼一声:“若不见好,仔细你的皮!” 林粥定了定神,取出银针,找准穴位,小心翼翼地施针。 所有人都屏息静气看着。 片刻之后,太后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她眼神里带了些许赞赏。 “竟真的不疼了,没想到你还有这般本事。” 林粥赶忙跪地谢恩:“能为太后解忧,是奴婢的荣幸。” “罢了,告诉哀家,你的师父是谁,哀家也算是得了人家好处,当略表谢意。”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林粥那一双黑如曜石的眸子,而林粥也在此刻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在权衡自己说话的分量,是否能够在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中,保全自己。 第78章 明察 林粥恭敬地垂首,道:“太后,奴婢有幸拜梁秋雁为师,学习医术。” 太后听闻,脸上满是惊愕之色。 手中的茶杯差点滑落。 “什么?梁秋雁?居然是她!她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医!” 林粥一瞧太后这个反应,心里也暗暗吃惊。 原本她以为自己的师父只是江湖有名的郎中,名声恐怕传不到这深宫后院。 谁知竟是如此。 太后瞪大了眼睛,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 “想当年,哀家身患重疾,便是这梁秋雁妙手回春,将哀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的医术之高超,令人折服。” 太后的声音微微颤抖,透着难以置信。 “可三年前,她在南岭突然失踪,哀家也曾派人多方寻找,却始终无果。” “没想到,你竟能拜在她的门下!” 说着,太后目光紧紧盯着林粥,急切地问道。 “那她如今可好?这三年究竟去了何处?” 林粥连忙跪地,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回太后,三年前,我与师父在南岭行医时,被侯夫人知晓。” “侯夫人不知从何处听闻,我抛头露面,败坏侯府名声,强行将我带回侯府。” “我当时无力反抗,与师父就此分离,之后也再未得知师父的下落。” 太后听了,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怀疑之色,厉声道:“好生生的,怎与侯夫人又有关系?你这丫头,说话颠三倒四的,莫不是在信口胡诌?” “梁秋雁何等人物,岂会轻易收你这样的贱婢为徒?况且这三年来,竟无半点消息传出?哀家看你就是在说谎!” 说罢,太后一甩衣袖。 “你走吧!” 林粥没料到太后突然变脸,神色有几分委屈,但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没求一句。 她行了个跪拜礼,转身走了出去。 待林粥走后,太后坐在榻上,面色阴沉。 黄嬷嬷在一旁轻声说道:“太后,莫要为此事太过气恼,伤了身子。” 太后微微叹气,说道:“黄嬷嬷,你说这丫头的话,可有几分可信?” 黄嬷嬷思索片刻,回道:“太后,老奴觉得此事或许有几分蹊跷。” “那丫头神色坚定,不似伪装。她看着不像是个会随口编造这等谎言之人。” 太后沉吟片刻,道:“罢了,哀家心里也觉着,这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 “你再派人去彻底调查一下这丫头的身世,这一次,务必无所不用其极,哀家倒要看看,她所言是否属实,是否在故弄玄虚!” “是,太后,老奴这就去办。” 太后微微眯起双眼,思绪飘回到了往昔。 那时,她尚未成为太后,只是一个命运多舛的丧偶妇人。 生活的阴霾笼罩着她,却又在那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恶疾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深感绝望之际,梁秋雁如同一束光照进了她黑暗的世界。 是梁秋雁,她凭借着高明的医术,让她逐渐从病痛的折磨中慢慢恢复。 也是在那段养病的时光里,一次偶然的外出透气,她在街头,竟机缘巧合地结识了微服私访的先帝。 当时的先帝温文尔雅,器宇不凡,两人的目光交汇,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纽带,瞬间将他们连接。 那不经意间的相遇,如同命运的巧手安排,为她的人生翻开了全新的篇章。 倘若没有梁秋雁,她早就不知死在何处! 每每回想至此,太后的心中都满是感慨。 烛光里,太后坐在榻上,眉头紧锁。 她着实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小奴婢身上,竟藏着如此之多的秘密。 起初,只是觉得这奴婢的眼睛像极了某个故人。 那眼神中透露出的一丝倔强与熟悉感,让太后不由得对她多留意了几分。 而后,太后发现林粥的身世,似乎与那对金镶翡翠珍珠耳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这还不算完,就在今日,竟又得知她是梁秋雁的徒弟。 这一消息着实令太后震惊不已。 梁秋雁失踪多年毫无音讯,而如今,她的徒弟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是翊王的侍妾。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这其中,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和秘密? …… 次日清早,皇后照例到永寿宫给太后请安。 向太后行礼请安后,皇后微笑着说道:“母后,中秋节将至,宫里也该着手准备举办宴会之事了。” 太后漫不经心地点头:“中秋宫宴之事,切不可疏忽。菜式要丰富精美,歌舞表演也要精心安排。邀请的宾客名单需再三确认,莫要有所遗漏。另外,装饰布置要彰显皇家气派……” 二人正说着话,太子也前来请安了。 皇后这几日都没见到太子,正想同他聊上几句。 却见沈云松行礼后,看似恭顺,眼神总是不自觉地往林粥身上瞟。 那目光中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皇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渐生不满。 林粥,你可莫要看不清自己的身份,有什么非分之想。 太子岂是你能肖想的? 若是不能好自为之,有你的苦果吃! 约摸挨了一盏茶的功夫,皇后请辞离开,林粥替太后送她出寝殿。 她突然转过身,目光凌厉地看向林粥,压低冷冷地开口。 “林粥,在本宫离开之前,还有件事要告知于你。如今宫里传出了不堪的风声,说太医陈晔衍与你关系不一般,甚至传言你们私通。此事已经传开了。” 林粥听了,脸色微变。 这频繁的往里,终究还是引起了旁人的怀疑,更何况宫中本就人多眼杂。 也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觊觎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强作镇定,道:“怎么会这样?陈太医为人正直清廉,与我并无半点瓜葛!这纯属无稽之谈,皇后娘娘明察!” 皇后冷哼一声:“明察?这谣言如今已传遍宫中,影响恶劣。不过,本宫倒是可以保陈晔衍无事。” 错愕间,林粥晃过神来,皇后这是在不打自招。 这风言风语,只怕就是她放出来的。 她仍是保持淡然,扑通一声跪地:“娘娘,您向来为人正派,公正无私。此次流言蜚语,定是有人恶意中伤。” “求娘娘明察,还陈太医和我一个清白,相信娘娘定不会放任这般谣言肆意传播,毁人名节!” 皇后目光锐利地盯着林粥。 她并未中计,虽表面淡定,可细微的表情仍出卖了内心的紧张与激动。 皇后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第79章 忤逆 “本宫要你答应本宫一件事,只要你应下,本宫自会自有办法为他求情,保他周全。” “否则,本宫可不敢保证陈晔衍的性命,能留到何时。” 林粥看着皇后,嘴角扬起一抹弧度,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为何您会认为,林粥一定会为陈晔衍求情?就凭这子虚乌有的流言?” “既然娘娘觉得我们关系非同一般,大可以拿出真凭实据来。而不是在此空口无凭,采取这种威逼利诱的下作手段。” “娘娘,您到底想做什么?难道这堂堂后宫,已容不得清白之人了吗?” “你……” 皇后被戳中内心,顿时怒不可遏。 “好你个大胆的林粥,竟敢如此放肆!你不过是个小小贱婢,仗着有太后撑腰,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敢出言不逊!” “来人,给本宫打她二十嘴巴,让她知道什么是规矩!” 话音刚落,几个宫女立刻上前,将林粥紧紧押住。 其中一个宫女扬起手掌,狠狠地朝着林粥的脸上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粥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脑袋嗡嗡作响。 “啪”。 又是一下,林粥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她的嘴角溢出了鲜血,顺着下巴滴落。 林粥恍惚间,记忆回到侯府——那被林清棠肆意虐待的痛苦日子,重现。 火辣辣的疼痛,仿佛又在提醒着她,不该忘记自己卑贱的身份。 任人欺压,毫无反抗之力,只能默默忍受痛苦与折磨。 林粥突然感觉好累。 心理防线逐渐处于崩坏边缘,她嘴角带上一抹苦涩的笑意,终于开口求饶。 “皇后娘娘,奴婢知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母后,且慢!” 就在这时,一道冷厉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 竟是沈云松。 他快步走到林粥身前,看着她那狼狈又可怜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怜惜。 皇后皱起眉头,只见沈云松的目光,紧紧盯着林粥那受伤的脸庞,眼中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母后,如此重罚,恐怕不妥。此事尚未查清,这般对待林粥,实在有失公允。” 说着,沈云松转头看向皇后。 眼神中,多了几分冷意和反抗。 林粥抬起头,看着男人挡在自己身前,为自己求情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明明对他绝了念想,说好从此两清,彼此再无牵挂。 可到走投无路时,还是得靠他。 难道,真的无解了吗? 可她深知此事的严重性,不能让沈云松因为自己而与皇后为敌。 万一皇后动怒,事态定会进一步扩大,只怕会牵连甚广,就连沈云松这个太子也难以逃脱干系。 林粥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屈膝道:“是奴婢有错在先,冲撞了皇后娘娘,愿意领罚。这一切皆是奴婢的过错,与他人无关。” 闻言,皇后心中却暗道林粥心机深重。 她冷哼一声:“你倒是会装可怜,明明心思歹毒,还在这里惺惺作态!本宫看你就是故意为之,妄图迷惑太子!” “身为翊王的侍妾,不安分守己,却胆敢勾引太子,你的居心简直叵测至极!” 思及此,皇后越说越气,怒火中烧,猛地抬脚,朝着林粥的心窝狠狠踢去。 林粥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踢中,身体瞬间向后倒去。 “噗”的一声。 当场吐血。 她脸色惨白,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见此情景,沈云松脸色苍白。 他心疼不已,终究是再也忍耐不住,冲了过来。 将林粥紧紧护在怀中。 林粥还没反应过来,皇后的第二脚又踢了过来。 沈云松来不及躲闪,硬生生替林粥挨了这一脚。 “你……” 皇后一愣。 她完全没想到,沈云松竟这样不顾一切地护着林粥。 甚至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和她这个母后的感受。 她眼睛瞪大,咬牙切齿:“你这个逆子,为了这么个低贱的女人,竟敢忤逆本宫?” 沈云松咬牙切齿,转头看向皇后,眼中满是失望与愤怒。 “母后,您一直以来咄咄逼人,如今更是如此蛮横,您这样把儿子也往死里逼!” “林粥她何罪之有?您为何不能宽容一些,非要这样赶尽杀绝?” 一时间,皇后被这番话震住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向来乖巧听话的太子,竟会为了一个女子,对自己这般激烈地反抗。 此刻,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皇后自嘲地一笑,声音带着几分凄然。 “瞧瞧,我这当母亲的,竟如此失败,养出个为了女人忤逆亲娘的儿子!” “也难怪咱们母子活该不受皇帝重视!” 说完,她眼中含泪,转身决绝离去。 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沈云松无奈,然后赶忙扶起林粥。 他的眼神还有些迷茫。 不晓得为什么,刚刚自己会如此失控。 可仔细想来,大概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不容许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林粥。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只要看到林粥受到伤害,他心中的怒火,便无法抑制地燃烧起来。 他心疼地伸手,想去摸林粥脸上的伤。 却被林粥用力推开。 林粥别过头,冷冷地说道:“太子,今时不同往日,况且,宫廷险恶,我只能独善其身。您有您的前程,我有我的宿命……放下吧。” 曾经满心期待,如今迟来深情,只觉如草贱。 心已冷,再难回头。 也已无法回头。 …… 乐安侯府。 林清棠坐在池边,喂着池里所剩无几的锦鲤,脸色阴郁。 只要一想到那日,林粥在众人面前,让自己下不来台,心中的怒火难压。 她将手里的鱼饵全部丢入池中,从袖口取出一个木质人偶,咬牙切齿地扎着小人。 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竟敢让我如此难堪,我定不会饶了你……” “棠儿……” 恰在此事,一道声音传来,蓦地吓了她一大跳。 原来,李氏听闻了那些不好的传闻,择日便上了翊王府,赶来询问。 林清棠听到脚步声,心里一慌,连忙将扎着小人的东西藏到身后。 第80章 变故 李氏走近了,看着林清棠慌乱的神色,心中疑虑更甚。 “棠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慌张?” “没……没什么,母亲。” 林清棠支支吾吾,不敢直视侯夫人的眼睛。 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想着绝对不能让母亲知道,自己去南风馆的事情,否则不堪设想。 扎小人一事更不能被发现。 若是被认定为行巫蛊之术,后果更加严重。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李氏脸上带着一丝冷笑。 她早已敏锐地察觉到林清棠的异常,派人悄悄她的房间四处查看。 当她把一些南风馆的物件,丢在林清棠的脚边时,脸色也逐渐变得铁青。 “林清棠,你竟然去了南风馆!你可知这是多么不检点的行为!” 瞧见母亲大发雷霆,林清棠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母亲,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 但很快,那慌乱就被深深的怨恨所取代。 “都怪林粥,如果不是她,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李氏恨铁不成钢,正要再骂几句。 就在这时,一只色彩斑斓的风筝悠悠地飞进了院落。 落在了母女二人面前。 就看见陆雪蕊和阿紫两人正有说有笑地往这处走来。 看到李氏和林清棠,吓得连忙屈膝行礼,站到一旁。 林清棠的一双冷眼犹如毒蛇,一般盯住二人。 她正满心怒火无处发泄,看到这刺眼的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在本王妃气头上放什么风筝!” 自己最近事事不顺,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而这两个人,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在这放风筝,笑得那么开心? 她们在这翊王府中过得如此惬意,可曾想过自己这个王妃的感受? 她们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尤其是她们和林粥关系要好,林粥处处与她作对,而这些人却都向着林粥,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必须要让这些人知道,在这翊王府,她林清棠才是主人! 她们必须得为自己的“不敬”付出惨痛的代价! “给我打二十大板!” 陆雪蕊和阿紫闻言,没料到林清棠会突然发难,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想要解释。 但林清棠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一旁的嬷嬷立刻上前,将二人拿下,押在板凳上。 继而挥舞起棍棒,朝陆雪蕊和阿紫狠狠打去。 棍棒无情地落在她们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消片刻,陆雪蕊和阿紫便被打得遍体鳞伤,痛苦不堪,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住手!不许再打了!” 轻羽突然冲了出来。 他张开双臂,将打人的嬷嬷一把推倒在地,挡在二人身前。 林清棠怒目而视:“下贱的奴才,你算哪根葱,你敢拦我?” 轻羽脸色阴鸷,目光冰冷如刀,话语虽是谦卑,但态度却很强硬。 “王妃,求您放过她们!有什么,冲我来!” 他恨自己如此无力,保护不了阿紫,让她遭受这般毒打。 也恨自己连林粥都护不住。 被困于此,不知何时才能解脱。 只觉无比绝望。 林清棠眉头皱起。 这个男奴竟是沈翊买来送给林粥那个贱人的。 一想到林粥和沈翊郎情妾意的模样,她就嫉妒得发狂。 而且这男奴还是林粥的一条好狗,对林粥忠心耿耿。 她的脸色愈发阴沉,心中冷笑一声。 “你既然讨打,那我就不客气了!” 轻羽被按在地上,棍棒如雨点般落下。 那张有些异域风情的英俊脸庞,此刻布满汗珠。 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却硬是一声不吭。 陆雪蕊和阿紫在一旁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西厢房那边,小雀被动静引来。 在角落里瞧见了这一幕,心中焦急万分。 轻羽可是林姨娘的人,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这样欺负! 她心里想着,拳头不自觉地握紧。 目光在人群中急切地搜索着,想要找到一个能阻止这场暴行的办法,可却毫无头绪。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咬了咬牙,她决定冒险一试。 小雀悄悄地从怀中掏出暗器,手心里满是汗水,心脏砰砰直跳。 深吸一口气,她瞄准侯夫人,将暗器掷了出去。 然而,就在暗器出手的那一刻,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不好! 小雀暗叫一声,只见那暗器并没有如她所愿刺中侯夫人。 而是偏离了方向,直直地朝着陆雪蕊飞去。 “噗”的一声。 暗器深深地扎进了陆雪蕊的肩膀,陆雪蕊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小雀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侯夫人和林清棠也唬了一跳。 一边喊着捉拿刺客,一边赶紧查看陆雪蕊的伤势…… 永寿宫里。 林粥与沈云松在宫门外分别,回到客房,身心俱疲。 在被打肿的脸上涂抹完雪肤膏,她正准备整理思绪,稍作歇息,却意外收到了小雀的来信。 信里写的,正是这几日翊王府里发生的变故。 展开信纸读完内容,林粥心里愈发忐忑。 她深知林清棠的狠辣,陆雪蕊和阿紫此番定是凶多吉少。 又想起沈翊特意把陆雪蕊和阿紫接到自己身边,潜藏在府邸里,让她们当自己的妾室,却又完全不碰她们。 定然是有所隐瞒。 她们的身份肯定特殊。 而且,那日在水亭上,阿紫唱的歌,是充满西域风情的曲调。 这让林粥不禁猜测,她们很可能来自西域。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们的到来或许有着更深的目的。 迷雾重重,林粥看不破。 但她明白,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视不管,必须想办法去解救陆雪蕊和阿紫。 并非出于慈悲心肠。 局势复杂,这是一个争取筹码的机会。 同时,她也想通过此举,提升自己在沈翊心里的地位。 只有不断为自己谋划,才能在这波谲云诡的环境中,站稳脚跟。 然而,林粥刚放下信纸。 突然,一股大力从身后袭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拦腰抱住。 林粥的心猛地一跳,惊慌瞬间涌上心头。 她本能地想要挣扎,却在闻到熟悉的气息后动作一滞。 第81章 抄经 竟是沈云松。 他紧紧地搂着林粥,将她抵在墙角。 仿佛害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声音中满是思念和懊悔。 带着深深的自责。 “林粥,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 林粥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有些不知所措。 下意识正想推拒,沈云松却突然松开了她,转身离去。 林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自己在这混乱的局面中,究竟该何去何从? 林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 太后寝殿。 软榻上,太后微微皱起眉头。 “皇后和太子果真因为林粥而闹僵?” 王嬷嬷恭敬地回道:“回禀太后,确有此事。” “太子对那林粥似乎有着特殊感情。传闻东宫里的妾室容貌与林粥十分相似,想来太子对林粥用情颇深,这才引得皇后娘娘不满,母子二人因此生了嫌隙。” 太后面色凝重。 她万万没想到太子一直不愿成亲,竟是因为林粥。 “这孩子,怎如此糊涂。天下女子何其多,他却偏偏都看不上。” 太子声称要专心朝政,可若真如此,又怎会被翊王和秦王打压? “太子这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啊。若他能放下对林姨娘的执念,与太子妃好好相处,必定能在朝堂上更加如鱼得水,也不至于如今这般被动。” 听了王嬷嬷的话,太后忧心忡忡。 她深知皇家争斗的残酷,太子如此这般,实在大失体统。 太后放下手里的佛珠,决定亲自到客房同林粥说话。 结果她刚走到花园门口,就瞧见沈云松有几分慌张地从林粥的房间出来。 太后睁大了眼睛,有些慌了。 沈云松一回头,瞧见太后站在那里,心中也吓了一跳。 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跪下说道:“皇祖母,孙儿有错,但此事与林粥无关。请皇祖母明察。” 太后见他的眼神坚定,努力为林粥开脱,淡淡闭上眼睛,语调也强作镇静。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太后看着沈云松,心中暗自思忖,因为一个妾室和三弟、母后闹僵,值得吗? 但太后顾念皇家颜面,并未将这话说出,只是让沈云松离开。 心中却不禁疑惑,这林粥到底是怎样的女人,竟能让堂堂一个太子如此执着。 隔了一日。 太后到万国寺礼佛,让林粥作陪。 临走前,太后特意让陈晔衍再次前来给林粥看病。 王嬷嬷掌灯,太后坐在一边的软榻上,她的目光落在林粥的身上。 为了避嫌,林粥和陈晔衍相处时,更是十分小心谨慎。 她原本还想从陈晔衍这里打听一些娘亲的消息,毕竟自她搬离庄子以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娘亲一面。 但皇后那日的话提醒了她。 可如此一来,她在这宫里更是如履薄冰。 陈晔衍仔细为林粥诊断,心中却满是担忧。 林粥的身体似乎又变差了。 很想关心她,问问她最近经历了什么。 然而,一抬眼,看到太后在一旁看着,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能默默叹气。 陈晔衍开了新的药方后,便离开了。 林粥正要随太后上马车,忽然听到一声甜甜的“姑母”。 只见许冰洁笑盈盈地出现了。 她快步走到太后面前,微微福身:“姑母,侄女听闻您要出行,特意前来,愿代替林粥陪同您。” 太后一听,脸上一喜,连连点头。 许冰洁看了一眼林粥,忽而莞尔一笑:“有些人啊,日子过得太好了,怕是都忘本了。这才得了点恩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林粥微微皱眉,却不敢回话。 见太后看了过来,许冰洁又接着笑道:“我听说翊王府里出了点事呢,和林粥你的奴才有关。” “翊王疼惜你,才给你奴才伺候,可你却如此无能,连奴才都管不好,差点伤了主子。” “也对,你本身就是个奴婢出身,能有什么见识和本事,来管理下人呢? 林粥心中一紧,许冰洁的话明显是在挑衅。 许冰洁在太后面前一向故作乖巧懂事,今日却这般锋芒毕露,又是何故? 许冰洁看着林粥,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 可惜,太后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好了,冰洁,莫要再说了。” 她只好闭上嘴,别有深意地看了林粥一眼,然后上了马车。 林粥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远去,反应过来之后,快步跟上。 下马车的时候,许冰洁眼珠一转,故作姿态地对林粥道。 “林姨娘,劳烦扶我一把。” 林粥虽心中不愿,但碍于太后在场,也不好拒绝,便伸手去扶。 然而,许冰洁却在林粥伸手的瞬间故意摔倒,还顺势踩住了林粥的手背。 林粥吃痛,却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林粥,你腰间佩戴的玉佩何其尖锐!竟刮伤了我!” 林粥还未来得及反应,许冰洁已是伸手夺过玉佩,狠狠地砸了出去。 “啪嗒”。 玉佩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粥看着地上破碎的玉佩,心中涌起一股绝望。 她知道许冰洁是故意找茬,但在太后面前又不能发作。 “这玉佩会伤人,今日是我就算了,若是伤到姑母,你可承担不起这罪责。” 许冰洁语气温婉,眸底里的神情却截然相反。 太后微微皱眉,也察觉到今日许冰洁格外不同,却也不好当众指责许冰洁。 只是说道:“都起来吧,别闹了。” 林粥咬着嘴唇,一滴眼泪划过脸颊。 但她只是用受伤的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强笑道:“多谢太子妃提醒,我会注意的。” 进了万国寺,和尚单独领着林粥去了一间幽静的禅房里抄写佛经。 此地偏远。 离太后、太子妃,和翊王府所处的地方都远。 林粥端坐在桌前,看着窗外婆娑的竹影,专注地抄写着,心中渐渐平静。 然而,抄着抄着,她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涌上心头。 她皱起眉头,转头一看,瞬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不远处,有个男人正在静静地焚香,烟雾缭绕中,他的身影显得有些朦胧。 林粥的心猛地一跳,恐惧瞬间弥漫全身。 第82章 用计 是那个男人! 在南风馆里遇到过的、“暗影门”的男人!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恐惧,微微扬起嘴角。 “别害怕,我只是来看看你。在这里杀你,我赚不到钱,不会动手的。” 林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手紧紧地抓着毛笔。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男人缓缓转身,优雅地继续焚香。 袅袅青烟在空气中缓缓升腾。 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后,他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水,缓缓递给林粥。 林粥看着男人递过来的茶水,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然而,就在她接过茶水的瞬间,男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林粥的心猛地一跳。 男人笑着说:“你真可怜,总是被欺负,总是受伤。”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却又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情绪。 林粥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她看着男人。 “你……是来帮我的?” 男人听出她声音中的一丝期待,和一丝不确定,笑着摇头。 “非也。我只是在观察猎物,以便找个最好的机会出手。” 他的语气平静,却让林粥心中一紧。 沉默了片刻,林粥突然勾唇一笑:“那你最好小心点,别爱上我,别成为我的猎物。” 男人微微一愣,随即笑容灿烂:“那我们就看看,最终谁会成为谁的猎物。”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一丝光芒,让人捉摸不透。 林粥看着男人,面上故作淡然,心中充满了紧张。 “之前在翊王府中,刺杀张贵妃的人是不是你?” 男人只是笑,没有回答。 林粥又问:“你很缺钱?” 她试图从男人的动机入手,引他开口说话。 “需要多少钱才可以办事?” “我能不能也求你办个事?” 她深知,这个男人三番两次出现在她面前,而不杀她,必然是有原因的。 也许只是杀不了她。 她必须趁机套话。 男人微微眯起眼睛。 “我的钱已经赚得差不多了,准备金盆洗手。这是最后一次。” 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闻言,林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如炬地盯着男人。 “你说谎,眼神骗不了人。” 男人心口一紧,只觉她的眼睛清澈如水,仿佛能看穿男人的内心。 下一秒,男人突然毫无征兆地靠近林粥。 速度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 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林粥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懵了,眼睛瞬间睁大,满脸惊恐。 她本能地开始反抗。 然而,男人的力气极大。 他眼睛微眯,加重手里的力道。 指甲便陷入她的肉里。 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林粥感觉脖子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 那是她的血。 疼痛让她瞬间不敢再反抗。 她的身体僵住,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和绝望。 男人紧紧地掐着她,眼神冰冷。 “别挑衅我,你现在很危险。” 说完,他猛地松开了手。 林粥一下子瘫坐在地,捂着脖子。 男人看着她,又说:“外头,不少人想要你的命。而我,却想在你死前,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林粥一愣,继而颤抖着声音问:“你、你要我办什么事?” “呵。”男人冷笑一声,却沉默不语,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男人迅速地看了一眼林粥,转身躲入后头的屏风之中。 动作敏捷而果断,如同一只猎豹。 外头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小和尚推门而入,端着茶壶和果盘。 林粥眼神一紧,留了个心眼。 示意小和尚放下东西。 小和尚离开后,林粥拿起银针,逐一验过食物,果真有毒。 她心中一凛,庆幸自己的谨慎。 而男人依旧在一旁静静地焚香。 林粥不再理会他,只是暗自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 另一个禅房里。 林清棠一脸不耐烦地坐在桌前,根本无心抄写经书。 她将笔一扔,逼着阿雨替她抄写。 “抄什么经书,烦死了。” 正抱怨着,许冰洁走了进来。 她一边解下披着的轻纱外套,一边眼神犀利地看着林清棠。 “清棠,是不是你给林粥下毒了?” 林清棠心中一惊,连忙否认。 “太后如今还在这寺庙里,我又怎么可能挑这个时候,对林粥动手?那不是自找麻烦,等着被责罚吗?我可不想因为一时冲动,而给自己招来大祸!” 她一边说着,一边也觉奇怪,许冰洁怎会如此询问。 许冰洁微微眯起眼睛。 她是从暗卫那边得知,林粥收到一个果盘,果盘里被下毒了。 心里正奇怪是谁下的毒,正在这时,外头闹了起来。 丫鬟匆匆来报:“太子妃,林姨娘中毒了。” 许冰洁和林清棠皆是一愣。 林清棠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暗自庆幸不是自己下的毒,否则,现在可就麻烦了。 许冰洁则皱起眉头。 屋里一片死寂,只有阿雪研磨笔墨的轻微响动。 不一会儿,丫鬟又来报:“太子妃、翊王府,太后唤你们过去商量事宜。” “太后此举,莫非是在怀疑我!” 林清棠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借着给林粥下毒一事,要栽赃自己! 她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又气又急。 自认擅长用计,却未想今日有人将计用到她头上。 “林粥,是她要陷害我!简直不可理喻!” 许冰洁喝止她:“稍安勿躁,你这样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们需静观其变,切不可自乱阵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 说完,她拉着林清棠,快步来到太后的禅房。 刚一进去,便被地上的一大摊血吓了一跳。 禅房里头,林粥昏迷不醒地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如纸,两人心中皆是一惊。 第83章 药丸 太后坐在一旁,脸色难看。 见二人进来,且二人都是一副无事之人的模样,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后,太后眼神严肃地看着她们。 “你们可有收到茶壶和果盘?此事蹊跷,林粥中毒,你们若也收到了,赶紧如实说来,莫要有所隐瞒。” 林清棠刚要开口说没有收到,许冰洁却快速捏了捏她的手背。 许冰洁抢先回答道:“回姑母,我们收到了茶壶和果盘,但是觉得,在寺庙中不宜贪享这些,便扔了。” 太后听后,脸上的怀疑之色渐渐消退。 微微点头,随后又吩咐下人:“速速去调查出入之人,看看有哪些可疑之人。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接着,太后看向林清棠和许冰洁,严肃道:“你们也要小心,如今这寺庙中竟也不太平。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切不可掉以轻心。” 林清棠和许冰洁连忙应下,心中却各有盘算。 林清棠暗自庆幸,有许冰洁的提醒,不然差点就说错话。 而许冰洁则目光闪烁,思考着这背后究竟是何阴谋。 林清棠和许冰洁刚出去,太后的眼神瞬间变冷。 她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王嬷嬷:“你瞧瞧这两人,一个是翊王府的,一个是太子妃,本应是有身份有气度之人,可如今呢?肚量却这般小。竟敢当着哀家的面玩弄心机,真是让人失望至极!” 王嬷嬷微微低头,轻声应道:“太后息怒,许是她们年轻气盛,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不妥之事。” 太后冷哼一声:“糊涂?我看她们是心思不正。身为皇家之人,本应以身作则,为众人树立榜样。可她们倒好,整日勾心斗角,哪还有半分皇家的风范!” “哀家对她们寄予厚望,可她们,却一次次让哀家失望。这后宫之中,若人人都如此,那还得了?” 此时,林粥躺在床上,假意昏迷。 听着太后与王嬷嬷的对话,心情紧张之余又有些狐疑。 那个男人,为何要出谋划策,帮她对付林清棠和许冰洁?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粥心中惊疑不定,思绪如麻。 忽然,林粥的鼻子里飘进一个异物。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让她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不妙! 会不会被太后发现我是装的? 林粥紧闭双眼,努力保持着平静。 而太后和王嬷嬷听到喷嚏声,皆是一愣。 太后皱起眉头,看向林粥的方向。 王嬷嬷道:“许是有风吹进来了。” 太后微微点头,但眼神依旧紧紧地盯着林粥。 林粥又是一阵鼻痒难耐,她努力克制着,却实在难以忍受。 索性,她挣扎着睁开眼睛。 可刚一睁眼,竟突然口吐鲜血。 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触目惊心。 她虚弱地看着太后,声音极其微弱。 道:“太后,奴婢给您扫兴了,罪该万死。佛门重地,奴婢本不该在此惊扰太后,可这身子实在不争气,奴婢心中惶恐。” 她的脸上满是愧疚之色,眼神也自责。 太后见林粥如此模样,心中一软。 转头命人带她先行回宫,并吩咐道:“找个太医好好给她看看,这段时间不用出宫,务必将她的身体调养好。” 林粥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回宫的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着,林粥靠在车厢上。 正欲闭目养神,突然,马车里的空气仿佛微微一动。 林粥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已静静地站在了马车里。 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仿佛一个幽灵,没有任何预兆。 他静静地站在马车里,看着林粥,嘴角微微上扬。 男人开口说道:“感谢林姨娘的配合,我的任务完成得很顺利。为表谢意,这枚药丸送给你。” 说着,他拿出一枚药丸,递到林粥面前。 “这药丸可以压制你体内的蛊毒,但不能根治。” 林粥看着男人,心中充满了警惕。 她微微皱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又有什么目的?” 男人笑了笑:“林姨娘不必紧张,目前,我对你尚且并无恶意。至于我的目的,以后你自会知晓。” 说完,男人转身消失在马车里。 那枚药丸静静地躺在林粥的掌心。 只有拇指肚大小,圆润光滑,暗红色,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间。 回到永寿宫之后,林粥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坐在桌前。 她伸出右手,将手指搭在自己的左手腕上,开始给自己把脉。 神色专注而凝重。 又回想起今天这几次吐血的情形。 是那个男人给了她准确的穴位,让她吐出淤血。 闭上眼睛,集中精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她发现,经过今天这一番折腾,体内的毒素竟然真的被排出了不少。 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比之前更加平稳有力,身体也似乎轻松许多。 等等…… 他说,他完成了任务? 一种不安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开来。 她深知自己被男人当作了棋子,却不知道,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这个男人的出现,究竟是福是祸? 必须尽快弄清楚,这个男人的身份和意图,否则,她将始终处于危险之中。 …… 隔了三天。 这日早上,林粥如往常一般伺候太后用膳。 宫人们来来往往,气氛宁静。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有急报传来。 “太后,翊王回皇城了,受了重伤!” 传信之人神色焦急,声音急切地回荡在宫殿之中。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心急起来。 太后微微皱起眉头,满脸担忧之色。 “快,速速派人去查看翊王的伤势!” 太后急忙吩咐。 此时,太后看向林粥。 微微思索后,她道:“你回翊王府去吧。” 林粥心中一紧,连忙应下。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便急忙赶回翊王府。 翊王府大门口。 黄嬷嬷站在台阶上,身后跟着一帮婆子和丫鬟。 她似乎早已等候多时,嘴角挂着一丝冷笑,眼神中满是冷意。 林粥微微蹙眉正准备进去,黄嬷嬷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84章 污蔑 黄嬷嬷一脸不善:“哟,这不是林粥姑娘吗?如今有了太后照拂,还回来做什么呢?只怕眼高于顶,眼里再也没有我们这个小小翊王府了吧?” 林粥皱了皱眉头,道:“嬷嬷,我是奉太后之命回来照顾王爷的。” 黄嬷嬷冷哼一声:“王爷不想见你。林姨娘,你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林粥心中一紧,但还是坚持道:“嬷嬷此言差矣,我是翊王的人,自然是回翊王府了。嬷嬷慈悲,就让我进去吧,我只是想照顾王爷!” 黄嬷嬷奉林清棠之命,特意守在这里,故意刁难,哪能轻易放人。 她不依不饶,道:“林姨娘,你可别不识好歹,你得罪了王妃,在这翊王府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林粥微微扬起下巴:“我并没有得罪王妃,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还嘴硬?你以为有太后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林姨娘,奴婢提醒一句,在这翊王府,王妃才是当家主母!” “我不管王妃如何想,我现在只关心王爷的伤势。请嬷嬷让我进去!” 两人僵持不下。 门口,一辆马车由远及近。 沈云松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见到太子,黄嬷嬷的脸色瞬间大变。 她连忙跪拜在地,心中暗叫不妙。 太子怎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会不会惹来麻烦? 沈云松看了一眼黄嬷嬷,冷声道:“太后有命,让林粥姑娘照顾王爷。你若再阻拦,可就是违抗太后旨意了。” 黄嬷嬷哪里还敢,忙不迭让开了路,点头又哈腰。 林粥看了一眼沈云松,眼神感激。 但为了避嫌,只是微微屈膝施礼,便快步走进了翊王府。 沈云松看着林粥。 她满脸都是对翊王的担心,却又对自己带着疏离。 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 有心疼,有无奈。 微微叹息一声,他跟着林粥进了翊王府。 不知接下来,会面对怎样的局面。 但他决心在这混乱中护她周全。 …… 林清棠坐在房中,听着黄嬷嬷的叙述,脸色渐渐变得阴沉。 “王妃,那林粥当真是有手段!” “太子竟在这个时候来翊王府,出言为她解救。看来,太子妃对她虎视眈眈,不是没有道理,太子定是对她有意思!” 黄嬷嬷脸色不甘。 林清棠紧紧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哼,这个狐媚蹄子,勾引王爷,又竟敢勾引太子!” “既然如此,我今天不妨就利用太子,给她带来一番灾难!” 阿雨见二人脸色狠戾,忍不住劝道:“王妃,那林粥不过是个姨娘,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万一惹出麻烦……” 话还没说完,林清棠猛地抬手,给了阿雨一个巴掌。 “你懂什么?她一个小小姨娘,竟敢如此嚣张,不教训教训她,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阿雨捂着被打的脸,眼眶微红,却不敢再说话。 林清棠又骂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阿雨,立刻按照我先前的吩咐,去污蔑那个男奴偷东西。听清楚了没有?” 阿雨面露难色:“王妃,这样做不妥!轻羽平日里老实本分,从未有过偷盗之举,我们无凭无据地污蔑他,要是被查出来……” 林清棠狠狠打断她:“有何不妥?我让你去你就去!只要能给林粥找麻烦,管他有无凭据!你要是不去,仔细你的皮!” 阿雨浑身一颤:“王妃息怒,我去,我这就去!可是……王妃,万一王爷追究起来,怎么办?” 林清棠眼神一冷:“怕什么?王爷,如今躺在那里只剩一口气,还能管得了什么!你只管按照我说的做,出了事我担着!快去!” 阿雨咬着嘴唇,无奈点头,转身去了。 林清棠看着阿雨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林粥,今天我就让你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 太子忽然造访,林粥依照礼节先行回避。 回到芍药居。 小雀一见到她便十分开心,立刻迎了上来。 “姨娘,您可算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您了。” 她拉着林粥的手,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 林粥看着小雀这般模样,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在这勾心斗角的翊王府中,还有这么一份纯粹的关心,实属难得。 “担心我做什么?我在永寿宫好好的。”林粥温柔地看着小雀。 小雀皱着眉头,嘟起嘴巴:“怎么能不担心呢?那永寿宫是什么地方呀,您在那儿肯定被刁难了吧?” 林粥轻轻摇头。 在永寿宫的日子,虽有波折,但也不算被过分刁难。 “没有,太后仁慈,并未刁难我。” “可是您的身子一直不好,我们都担心您在那边累着了。” “轻羽、陆姨娘,还有紫姨娘,大家都很担心你呢。陆姨娘精心绣了一个香囊,等着送给您,以表关心。紫姨娘则时常为您烧香祈福,希望您一切顺遂。” 林粥眼眶微微湿润。 没想到自己在这府中,还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替我谢谢他们。” 小雀看着林粥,关切地问:“姨娘,您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暖暖胃?您出去这么久,肯定想念府邸的伙食了。” 林粥笑了笑:“好。” 小雀立刻高兴起来:“我这就去准备。姨娘,您先歇着。” 正说着话,阿雨来了。 身边跟着两个凶悍的婆子。 她们刚到芍药居门口,婆子便一脚踢开院门。 声响巨大,让林粥和小雀都吓了一跳。 婆子扬起下巴,大声喊道:“你们院子里的男奴在哪里,出来领罚!” 林粥和小雀皆是一愣,不明所以。 小雀站到林粥身前,想要护住她。 阿雨正要开口,婆子又厉声说道:“有人看见,你们院子里的轻羽偷了王妃的珠宝,说,他受何人指使?” 林粥皱起眉头,说道:“无凭无据,怎能随意诬陷人?” 婆子冷哼一声:“手脚不干净,定是你们这些人纵容的,姨娘,你说是不是?” 第85章 抓人 说着,没等阿雨开口,两个婆子就准备冲进院子里抓人。 小雀怒了,大声反驳道:“你们也只是奴婢,有何权力对着姨娘指手画脚,简直狗仗人势!” 婆子瞪着小雀,冷笑道:“我们是奉王妃之命来办事,你敢阻拦?” 小雀毫不畏惧:“王妃也不能随意冤枉好人!” 婆子恼羞成怒,喝道:“给我把人带走,有什么话,到王妃面前说去!” 婆子们立刻上前,在院子里四处寻找轻羽。 林粥心中气愤,却也知道,此时绝不能硬来。 轻羽听到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阿雨和那两个凶悍的婆子,眼珠一转,立刻也猜测到发生了什么事。 阿雨见到轻羽,冷着脸道:“大胆男奴,竟敢偷王妃的东西!” 然而,她的声音软绵而细微,并无半点指责之意。 轻羽微微眯眼,眸色冷沉:“我没有偷王妃的东西。” 阿雨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你快解释清楚,否则,有你好看。”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情。 仿佛只要轻羽给出一个安慰的眼神,她就会放弃抵抗,投降倒戈。 旁边的婆子忍不住侧目,轻声提醒阿雨。 “阿雨,王妃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仔细你的皮肉!” 阿雨听了这话,心中一紧。 思绪飘回到那一天。 她费力地拖着一个沉重的箱子,是林清棠回侯府的必备行囊。 额头上冒出汗珠,却怎么也搬不动。 阿雨心里焦急。 就在这时,轻羽路过。 看到阿雨的困境,他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来。 “我来帮你。” 声音清冷,却并不疏离。 阿雨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 “这怎么行?太麻烦你了。” 轻羽却不在意,将箱子搬了起来,十分轻松。 “一点都不麻烦,小事一桩。” 他说着,稳稳地将箱子搬到了马车之上。 阿雨感激地看着轻羽:“真是太谢谢你了,不、不知如何答谢你?” 轻羽不以为意:“不用客气。” 从那以后,阿雨就觉得轻羽是个善人,温柔又热心。 此刻,面对轻羽,她心中十分不忍对他发难。 然而,阿雨也知道,自己身不由己。 她不能违背王妃的命令,否则自己也会遭殃。 咬了咬嘴唇,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冷漠。 “如果不能自证清白,先打一顿……” 阿雨别过脸去,不敢回应轻羽的目光。 轻羽看着阿雨眸色淡淡:“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你们不能冤枉我。” 婆子冷笑着说:“既然没法自证清白,那就依照王妃的命令,先打一顿再说!免得让人觉得王妃软弱可欺,也免得让人有机会钻空子!” 说着,两个婆子就要上前把轻羽带走。 林粥见状,挺身而出,挡在轻羽身前。 她神色坚定,语气强硬地说道:“他是我的人,如果有错,我来承担,怪我不怪他!可林粥素来知道,王妃为人公正大度,必然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惩罚人。” “如今太子尚在,把事情闹大,显得王妃急躁鲁莽。王妃向来以贤德着称,断不会做出这等不公之事,失了皇家体面。” 两个婆子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阿雨在一旁,面上微微转出笑意。 她知道林粥说的有道理,可又担心她如此违抗王妃的命令,恐有不妙。 林粥继续说道:“此事还未查明,怎能轻易对人用刑?不如先将事情调查清楚,再做定夺。” “若真是轻羽的错,我绝不偏袒。但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随意惩罚人!” 婆子们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林粥,说话居然如此有理有据、不卑不亢。 心中暗自犯起嘀咕:难道真是在太后身边得势了,所以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 阿雨连忙小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回去请示王妃?” 婆子犹豫着点了点头。 她们深知王妃阴晴不定,如今太子还在翊王府,若继续用刑,确实会坐实王妃是个不分青红皂白之人。 到时候若太子追究起来,她们也难辞其咎。 就在这时,黄嬷嬷来了。 她一脸怒容。 看着阿雨,恨铁不成钢,瞪眼责备道:“你这死丫头,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王妃真是白白看重你!” 阿雨低下头,不敢吭声。 接着,黄嬷嬷转向林粥,眼神中满是不善。 “林姨娘,王妃是主子,你是奴婢,你一个奴婢,竟敢质疑主子的决定?” 黄嬷嬷的声音尖锐而严厉。 林粥毫不畏惧地看着黄嬷嬷,道:“我并非质疑王妃,只是希望能查明真相,不要冤枉了好人。” 黄嬷嬷冷哼一声:“好人?轻羽偷盗王妃的东西,证据确凿,事实胜于雄辩,你还帮他说话,分明就是包庇!” 林粥皱起眉头:“无凭无据,怎能说是证据确凿?” 黄嬷嬷怒视着林粥:“证据确凿,那男奴偷了王妃的珠宝,王妃仁慈,本是给他一个自我辩白的机会,可他却不珍惜!你这般护着他,莫不是心里有鬼?” 林粥神色不变,冷静地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又接着说:“林姨娘别口口声声拿太子打压王妃!太子虽在府中,但这王府之事,自有王妃做主。你这般行径,实在不妥!” “林姨娘多次拿太子当挡箭牌,莫不是在暗示旁人,你和太子关系不清不楚?若是让王爷知道,后果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粥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着镇定:“嬷嬷莫要血口喷人!” 黄嬷嬷却不依不饶:“谁知道呢?你在太后身边得势,谁知道你如今有何算计……” 王嬷嬷越说越气,手指着林粥道:“还有,你说王妃不分青红皂白,简直是污蔑!这刁奴就是你纵容的!今日连你也一起打,让你知道这翊王府的规矩!” 说着,王嬷嬷一挥手,就要让婆子们对林粥动手。 小雀急忙挡在林粥身前,大声说道:“你们敢!姨娘是奉太后之命回来照顾王爷的,你们百般阻挠,还如此乱来!” 王嬷嬷却不为所动,冷笑道:“太后又如何?在这翊王府,王妃才是当家主母。” 双方僵持不下,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第86章 冷漠 房间里,沈翊静静地躺在床上,面无表情。 沈云松走了进来。 看到沈云松,沈翊下意识地想要起身行礼。 却被沈云松迅速制止。 沈云松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喝了一口陈铭递过来的清茶。 他看着沈翊,沈翊额头包扎着厚重的纱布,肩膀上也缠绕了绷带。 他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三弟,你为何受的伤?” 沈翊的眼神依旧冷淡,他沉默片刻,道:“兵营之中有奸细出卖情报,一时不察,中了敌人的埋伏。” 沈云松的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但沈翊却接着说道:“多谢二哥关心,但不必过分关心。我自己的事情,我自会处理。” 沈云松微微一怔。 看着沈翊那冷淡的神情,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 沈翊一直都是这般冷漠的性子,可如今他身负重伤,却还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 沈云松轻叹一声,说道:“你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沈翊微微点头,便不再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等到陈铭和赵琦这两个侍卫都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二人,沈云松的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也不像先前那般谦和。 “三弟,未告知父皇,你为何就敢私自返回皇城?你可知,这是大罪!” 面对沈云松的质问,沈翊微微抬眸,眼神依旧冷淡:“我有我的理由。” 沈云松眼神冰冷:“你的理由?你就不怕父皇降罪于你?” 沈翊沉默片刻,说道:“若真有罪,我一人承担。” 沈云松冷哼一声:“你承担得起?你这样做,置整个翊王府于何地?” 沈翊手握重兵,按律不能擅自回京。 否则会引起皇帝的猜忌,被视为有谋反之心。 不仅会给沈翊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还可能牵连整个翊王府。 甚至危及江山社稷的稳定。 沈翊不再说话,气氛越发紧张。 沈云松又说道:“还有,林粥在翊王府受委屈……你可知道?” 沈翊微微皱眉:“她受什么委屈?” 沈云松看着他:“你自己的女人,你都不关心吗?翊王妃百般刁难她,若不是我及时出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沈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漠然,沉默不语。 沈云松冷笑一声:“林粥她一心一意对你,你却如此冷漠!” 沈翊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再说最后一遍,我的事,不用你管!” 沈云松看着沈翊,还想再说什么。 沈翊突然开口,冷声发问:“二哥,你和林粥……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云松心中一紧,终于还是等到他亲口如此发问。 他强压怒火,道:“三弟,如果你真的有心去查,一定会查到,何必来问我?” 沈翊眼神冰冷:“我现在就问你!” 沈云松微微皱眉:“我与她不过是普通关系,见她被人刁难,出手相助罢了。” 沈翊显然不信:“普通关系?二哥贵为太子,会如此频繁地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解围?” 沈云松叹了口气:“我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三弟,你莫要多想。” 沈翊嗤笑一声:“最好如二哥所说,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沈云松有些无奈:“三弟,你为何这般多疑?林粥在翊王府举步维艰,你身为她的依靠,却对她不管不顾。” “如今却来质问我与她的关系,你不觉得可笑吗?” 沈翊微微一怔,没有说话。 沈云松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若真的在乎她,就应该好好保护她,而不是在这里无端猜疑。” 说完,沈云松转身离开房间。 沈翊心里其实也明白,林粥身份卑微,在翊王府里如同风雨中的浮萍,无依无靠。 而林清棠虽然外表温柔,实则城府极深,表里不一。 他这一离开,林粥必然会难过,会被欺负,她本就身体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他那个时候心里烦躁,又得到了小姑娘的消息,所以才匆匆离开,对林粥有所疏忽。 如今小姑娘那边一无所获,他只得暂且放下。 想到林粥,此刻,他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但是一想到,沈云松对林粥的态度十分暧昧,沈翊心里便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心中满是纠结与恼怒。 不安又焦虑。 这一次,他如此兴师动众回皇城,甚至,不惜败坏自己百战百胜的名声,就是为了能够在皇城之中多待一段时日。 好好处理与林粥之间的关系。 沈翊驻守南岭多年,战场上金戈铁马,黄沙漫天。 他带领将士们冲锋陷阵,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 刀光剑影中,他的身影始终坚定。 多年的征战,让他饱经风霜,身心俱疲。 直到此刻,看到林粥,他终于想要安稳,远离那血腥的战场。 过一种从未曾想过的,平淡的生活。 突然,他想马上见到林粥。 于是,让陈铭把林粥叫过来。 没想到,陈铭却说,后院又发生了别的事情。 沈翊一听陈铭的话,猛地起身来,神色阴鸷。 “你说什么?被林清棠抓走了?” 陈铭低头回答:“回禀王爷,后院传来消息,王妃命人把林姨娘抓走了,说是对王妃大不敬,要对她用刑。” 沈翊道:“说说具体情况。” 陈铭有些犹豫:“好像是为了那个男奴起的争执。” 沈翊一听:“男奴?走,去看看。” 说着,沈翊披上外套,大步向外走去。 陈铭连忙跟上。 …… 地牢之中,林清棠满脸得意。 她坐太师椅上,高高在上地看着林粥和轻羽。 眼神中满是轻蔑,嘴角微微上扬。 “林粥,你以为抱上太后的大腿,就忘了本?别忘了自己卑贱的身份。不过是个小小的贱婢,永远也别想爬到我的头上!” 林粥和轻羽此时显得十分落魄。 林粥脸色苍白,衣衫有些凌乱,她倔强地抬起头,看着林清棠。 轻羽则倒在林粥怀里,一身是伤。 第87章 拿捏 林清棠继续得意地说道:“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已经找到你的生母,关回了侯府地牢!” “就像你现在这处境一般,凄惨、无助!甚至不如你……啧啧啧……你就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了。” 什么! 她找到娘亲了! 话语如同冰冷的利剑,刺痛着林粥的心。 “最后,告诫你一句,别想让王爷为你撑腰,王爷根本不想见你。” “你在王爷心中,根本无足轻重。识相的话,就乖乖认罪,或许我还能轻饶你们一回。” 林粥闭了闭眼。 她自然不想总是被林清棠欺负。 可是又有什么翻身的资本? 更何况,娘亲不知道是否真的被她抓回,关在侯府地牢,生死未卜。 她不能拿娘亲的性命冒险。 一次又一次忍辱负重,为的就是能有一天救出娘亲,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如今,林清棠步步紧逼,让她几乎看不到希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所能倚仗的,什么都没有。 在这冰冷的人世间,她无依无靠,没有权势,没有背景。 唯有心中那一丝不屈的信念在苦苦支撑。 此时,她不得不服软。 “王妃,是我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和轻羽吧!” 林粥低声下气道。 林清棠脸上正要扬起得意笑容,恰在此时,太子也进入了地牢。 地牢中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墙壁上的火把,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情。 林清棠慌忙行礼,假装惊愕:“太子,您怎么来了?这等腌臜之地,怎是您该来的地方!” 沈云松冷着脸:“三弟妹,燕国有律,不可乱用私刑!你这般做法,欺人太甚!” 林清棠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太子,我这是在处理翊王府的家事。王爷把管家大权交给我,我自然要为王府着想,林粥纵容男奴偷盗,我……” 话没说完,沈云松冷哼一声,直接打断:“家事也不可如此胡来!你这般行径,若让翊王知道你是这样的女人,他会如何想?” 林清棠咬着嘴唇,心中满是不甘:“太子言重!我也是为了王府的安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粥他们犯了错,我作为当家主母,自然要惩罚他们!” “啪”的一声,沈云松摔了桌上的茶杯。 他看着林清棠:“你若再这般不知收敛,休怪本宫不客气!” 他还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嚣张。 林清棠今日之举,着实让他动怒。 一旁,林粥很慌张。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云松突然这么态度强硬。 印象里,太子恪守礼节,不敢僭越。 如今却为了她公然与林清棠对峙,这怎么能让她心中不担忧? 她深知自己绝不能连累沈云松。 她深深看着沈云松,低声进言。 “太子,奴婢身份卑贱,不值得您如此!您乃万金之躯,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莫要因奴婢而失了体统!” 林粥语气冷漠。 沈云松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极力贬低自己,试图撇开与他的关系。 心里更难受。 他眼神一暗。 林粥,你可知我为了照拂你,才迎娶许冰洁。 本以为这样能让母后放过你,没想到母后不肯让步,还是对你下毒手! 这让我很痛苦。 我始终无法与许冰洁亲近。 父皇急着抱皇孙,我却越来越后悔当初的决定。 我以为这样能保护你,却没想到还是让你陷入这般困境…… 林粥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沈云松那包含千言万语的眼神。 两个人正沉默着,突然林清棠噗通一声跪下。 地牢阴暗潮湿,墙壁上火把摇曳,微弱的光芒映照着众人复杂的神情。 林清棠低垂着头,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算计。 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借此彻底扳倒林粥,她可不能就这么轻易错过! “太子有所不知,林粥和这个男奴关系匪浅,我怀疑,他们私通!” “此事若传出去,那可是天大的丑闻!家丑不可外扬,我这是为了维护翊王的尊严,才不得不处理此事。” 林清棠义正言辞地说道,脸上痛心疾首。 她一边说着,一边察言观色,又继续说道。 “太子,您贵为一国储君,所为实在有失体统。您不该插手翊王家事,更何况是为了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林粥行为不检点,实在不配得到您的关注和庇护。太子殿下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莫要因这等低贱之人坏了自己的名声和威望!” 闻言,沈云松目光下移,转向轻羽。 这个男奴身上带着明显的伤,衣衫也有些破损,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沈云松微微皱眉。 只见轻羽此刻正和林粥挨得很近,林粥正尽力保护着他。 沈云松的眼神黯淡下来,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着沈云松阴晴不定的脸色,一旁,林清棠心里暗喜。 沈云松一定是对林粥和轻羽起了疑心! 正准备再添一把火,却没想到沈云松不以为意,只是转过脸,冷冷地看着她。 “林清棠,你的哥哥还在塞外当差吧。” 沈云松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林清棠心中一紧,脸色微微发白:“太子,此话……这是何意?” 沈云松微微眯起眼睛,勾唇:“你应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本宫劝你最好收手,不要做得太过分。否则,你哥哥在塞外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什么! 太子居然…… 为了林粥做到如此地步! 林清棠呆坐在地,微微颤抖。 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拿捏的滋味,心中满是愤怒。 但也只能生生咽下这一口气。 心有不甘,挣扎着,再说一句。 “太子,我、我只是在处理翊王府的家事,并无不妥之处。” 沈云松冷哼一声:“家事?你滥用私刑,诬陷他人……三弟如今受伤昏迷,无法主持大局,但本宫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 “翊王府的家事,本宫不便出手,但私刑不可取,若再有下次,本宫定不轻饶!” 林清棠脸色惨白,诺诺应是。 第88章 调戏 想到在塞外的哥哥,又想起李氏的交代,她深知必须利用翊王的权势把哥哥调回皇城。 眼下,绝不能让太子坏了事情。 下一秒,林清棠的态度瞬间大变,转为十分谦卑。 她连忙让人扶起林粥,满脸堆笑道:“快,送林姨娘回芍药居。之前是我一时糊涂,没有彻底调查此事,差点误会了好人。我定会好好调查,还大家一个公道。” 接着,她又转向太子,恭恭敬敬道:“太子恕罪,我只是一时糊涂,再也不敢了。我也是为了翊王府着想,才会如此冲动行事。” 见太子脸色已经阴冷,又放软了语气,试图套近乎:“太子妃是我的密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太子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饶过我这一次吧。” 林粥见林清棠被太子拿捏,心里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但她也不敢久留,担心节外生枝,沈云松会有其他举动,而林清棠会再次发难。 她扶着轻羽,轻声说道:“既然王妃如此说,那林粥便先回芍药居了。” 说完,便带着轻羽匆匆离开地牢。 太子看着林粥离去的背影,也转身离开。 火把摇曳,林清棠的脸色阴沉,双眸中燃烧着怒火。 精致的妆容,也难掩此刻的愤怒与不甘。 …… 回芍药居的路上,林粥心情复杂。 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处牵头。 她转头看向轻羽:“我不在翊王府的这段时间,府邸里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轻羽微微低头,思索片刻,道:“没什么事情,大家都很好。” “陆姨娘和紫姨娘怎么样了?” “她们也很好,林姨娘别担心。” 林粥点了点头,想起从宫里带回的两枚西域风情的镯子。 那水晶镯子通体紫色,晶莹剔透,上面镶嵌着黄金,是太后赏赐的。 林粥想着把它送给陆雪蕊和阿紫:“希望她们会喜欢。” 轻羽淡淡瞥了一眼:“林姨娘有心了。” 可接着又叹道:“只是睹物思人,她们或许会更难过。” 林粥心中涌起一阵愧疚与无奈。 她已经暗暗猜到这三人的身世。 他们本该高贵,如今却下贱,任人欺凌。 命运多舛,不知何时才能摆脱这困境。 四周高墙大院肃穆而压抑,仿佛巨大的牢笼。 林粥望着,只觉自己如笼中鸟,被束缚其中,难以挣脱。 进了芍药居,林粥急忙给轻羽治伤。 轻羽缓缓褪去上衣,露出的肌肤上新伤旧伤交错。 新伤还渗着血,旧伤则已经结疤,颜色暗沉,触目惊心。 林粥小心地剪开轻羽破损的衣衫。 那些或青紫或流血的伤口完全暴露出来,小雀都忍不住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林粥小心地为轻羽清理伤口,动作专注,熟练且麻利。 轻羽皱眉,一声不吭。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轻羽轻轻点头,不敢直视林粥,眼里盛了一点光。 小雀又回过脸来,看着林粥熟练的动作,心里一阵诧异。 没想到林粥竟如此擅长处理伤口。 小雀心想,林姨娘定是吃了不少苦,才会这般熟练。 不由萌生几分心疼和敬佩。 她可真是善良。 一定是觉得与轻羽同病相怜,所以才会如此尽心尽力地为他治伤。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男人的轻咳,屋里的人都吃惊地望去。 居然是沈翊来了。 林粥连忙站起身,神色有些慌乱。 “王爷,我只是看轻羽可怜,才为他治伤,王爷别误会我们的关系。” 沈翊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说,快步走进屋内。 林粥心里越发紧张。 沈翊人高马大,靠近时如一座巍峨的山峰。 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敬畏。 林粥仰头看着他,像只无助的软兔子,微微颤抖。 然而,沈翊却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扛在了肩上。 林粥惊呼一声:“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沈翊依旧不说话,只是扛着她大步向外走去。 小雀在一旁,心里由惊转喜。 王爷……这是在意林姨娘呢! 正院里。 林清棠满心的怒气难以平息。 想起太子对林粥的维护,她就嫉妒得发狂。 再想到,自己从未得到过男人真心的关心,心中更是酸楚。 又想起昨夜沈翊被送回来的时候的惨样。 那时的沈翊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她真觉得他快死了。 一想到自己要守寡了,心中真是惶恐不安。 如今她得罪了贵妃,太后也对她印象不好,太子更是对她厌恶至极,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真是命运多舛! 正想着,新招的贴身侍卫进来了。 叫傅横。 他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如同一棵挺拔的青松。 面容英俊,剑眉星目,轮廓分明。 林清棠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 她轻启朱唇,言语调戏道:“傅侍卫,你生得如此英俊,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呢。” 傅横被她火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皱眉,神色恭敬,道:“……王妃请自重。” 林清棠却不以为然,继续笑道:“怕什么,这里又没有别人。” 看着傅横,她心中的阴霾稍稍散去一些。 伸出手想去触碰傅横的脸。 傅横连忙后退一步,沉声道:“王妃不可!” 林清棠听到丫鬟传话,王爷醒了要见她。 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却又落在傅横身上,轻笑道:“傅侍卫,你且等着,本王妃回来再好好欣赏你的俊颜。” 傅横神色一凛,垂首道:“王妃请速去见王爷,莫要再开此等玩笑!” 林清棠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哼,无趣。等本王妃回来,看你还敢不敢这么严肃。” 说完,她这才扭动着腰肢,不情不愿地朝沈翊的房间走去。 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个丫鬟匆匆跑来传话:“不好,王爷醒了,要见王妃!” 林清棠一惊,随后满脸不耐烦:“真是的,偏在这时候醒,打扰本王妃。” 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去。 “知道了,走吧。” 第89章 禁闭 林清棠回到自己房中,精心挑选了一身朴素的衣衫换上。 将头发简单挽起,只插了一支素雅的银簪,脸上未施过多脂粉。 接着,她又对着镜子练习哭泣的模样,眼眶微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恰到好处地流露出担忧与伤心。 整理好一切后,林清棠带着一脸的忧愁向沈翊的房间走去。 然而,当她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却大吃了一惊。 只见沈翊人已经清醒,并且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衣裳整齐。 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中却十分锐利。 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没有松懈,林清棠立刻调整好情绪,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小跑着来到沈翊床前。 哽咽着说道:“王爷,您可吓死我了!清棠担心得不得了,日夜为您祈祷,盼着您能早日康复!” 说着,她微微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翊看着林清棠,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似乎在审视她的真情假意。 黄嬷嬷见林清棠落泪,赶忙在一旁帮着说话。 “王爷啊,王妃可是一直都担心着您呢。您这一病倒,王妃日夜难安,茶饭不思,就盼着您能快点好起来。” 黄嬷嬷语气急切,满脸诚恳。 “王爷不在这段期间,王妃受了不少委屈。可王妃一直忍隐着,从不抱怨半句。有些下人不懂事,总爱挑事,让王妃受了不少气。” “前段时间,府邸里有个嬷嬷包藏祸心,妄图谋害王妃。王妃心善,本不想与她计较。可那嬷嬷越发过分,竟敢挑唆王妃和贵妃娘娘之间的关系,王妃这才下令将她打死了。” “王妃都是为了王府的安宁,王爷,您可一定要体谅王妃的难处。” 黄嬷嬷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 沈翊微微皱眉,问起这件事的详情。 黄嬷嬷连忙恭敬回答。 “王爷,那日王妃本是与几位姨娘在池边玩乐,大家都很是开心。谁料想,贵妃娘娘的宫女橙花突然来了,与咱们府里的一个嬷嬷发生了口角。” “也不知怎的,那嬷嬷就像发了疯似的,竟把橙花推下水去,那橙花不会水,挣扎了几下就淹死了。林姨娘见此情形,要维护橙花,结果也被那嬷嬷推下水,差点就淹死了。” “王妃得知此事后,那是又气又急,为了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也为了王府的安宁,立刻就把那嬷嬷打死了。” 黄嬷嬷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王爷,虽然咱们这边处置了嬷嬷,但娘娘那边的误会还在呢。王妃这些日子一直为此事担忧,又不好直接去找娘娘解释,怕越描越黑。还请王爷您和娘娘说说,帮王妃解围吧。” “王妃这些日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一直尽心尽力地操持着王府,却还要受这些委屈,老奴看着也心疼。” 沈翊垂下眼帘,微微思索。 橙花是母妃的贴身宫女,两人感情深厚,平日里橙花对母妃照顾得无微不至。 橙花死了,母妃难免伤心难过。 而橙花还是溺死的,这和小蕊的死法一样,难怪母妃会如此激动。 如此一来,母妃冲动之下怕是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沈翊想到这里,眉头紧锁。 小蕊…… 想起小蕊,沈翊心中对林清棠的怀疑稍稍减轻了些。 他看着林清棠,目光柔和下来,缓缓道:“这些日子辛苦王妃了。本王如今已经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如此担忧。” 林清棠听到沈翊的话,心中一喜,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哽咽道:“王爷能平安归来,清棠就放心了。清棠受些委屈不算什么,只要王爷安好。” 见沈翊的态度放软,林清棠立刻撒娇,亲近道:“王爷,您可算是知道疼人了。王爷不在的这些日子,清棠日夜思念,提心吊胆的,担心您忘了我……” 说着,便想要靠近沈翊。 然而,沈翊脸色依旧冷淡,不为所动。 林清棠心中一紧,笑容僵硬。 满心愤懑,这翊王妃当得憋屈至极! 当众被王爷这般对待,实在难堪,她心中的怒火与委屈不断交织。 半晌,她只能悻悻然退下。 好个沈翊,怎么如此喜怒无常,刚刚还好好的,转眼间又冷了脸? 正要出去时,沈翊叫住了她。 沈翊神色严肃,目光紧紧盯着林清棠:“一码归一码,橙花之死可以不追究,但是本王会弄清楚那日的事情经过。你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 林清棠心中一紧,下意识低下头,不敢看沈翊。 沈翊嗤笑一声,又道:“今日对林粥用私刑,作为一个王妃不守礼数,也该领罚。” 他的神情淡漠,眼神阴鸷,冷冷地看着林清棠,宛如在看一只蝼蚁。 林清棠脸色惨白,连忙跪下说道:“王爷息怒,清棠知错了。清棠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她心里忐忑不安,双手紧紧交握,等着他的发落。 面上虽是恭敬有加,心中却在暗暗思忖,以为他这一次还会像平常那样,给她脸面,毕竟以往她犯了错,沈翊也总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然而,这一次,沈翊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他微微眯起眼睛,沉声道:“林清棠,你身为王妃,更要以身作则,本王不能再纵容你。” “即日起,关你禁闭五日,好好反省。” 五日! 居然如此严厉! 林清棠一听,脸色瞬间更加惨白,眼眶中迅速涌起泪水。 她颤抖着声音说道:“王爷,清棠知错了,求王爷开恩,不要关禁闭。” 沈翊不为所动,依旧冷着脸说道:“本王已经决定了,你无需多言。” 满屋子的丫鬟、婆子,还有侍卫看着,各色目光如同利箭一般刺向林清棠。 林清棠心里又气又怒,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应道:“清棠谨遵王爷之命,定当好好反省。” 声音微微颤抖,极力掩下眼神中闪烁的不甘。 但在众人面前,她也不敢再放肆,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接受这个惩罚。 沈翊说完,便让人把林清棠带走。 隔了片刻,沈翊对着屏风喊了一声:“出来吧。” 第90章 变了 只见林粥轻手轻脚地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微微低垂着头,脚步有些迟疑,裙摆轻轻摇曳,带着几分紧张与不安。 她在思索着沈翊此番举动的用意。 此时,沈翊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她坐到自己大腿上。 林粥的睫毛轻轻颤动,心里涌起一丝羞涩。 抬眸看向沈翊,一段时间不见,只见沈翊的模样越发稳重、帅气。 脸庞轮廓分明,剑眉斜飞入鬓,眼眸深邃如潭,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着,透露出一种坚毅之感。 与以前相比,他似乎更加主动了。 林粥攥了攥衣角,还是慢慢走到沈翊身边,轻轻坐下。 沈翊勾唇,上下打量着她。 突然,他的目光一凝。 发现她脖子上有一点伤痕。 浅浅的,不细看几乎已经难以辨认。 林粥想起是那日在万国寺里,那个男人指甲弄的,心里顿时一紧。 沈翊却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那处伤痕,轻声说道:“本王回来了,所有秘密都藏不住。” 听到这话,林粥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针对自己。 她有些不敢与沈翊对视。 男人却伸手轻轻捏住林粥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林粥眼神迷离,如秋水般的眸子扑闪扑闪,双颊瞬间染上绯红,害羞之色尽显。 但很快,她在沈翊炽热的目光下,缓缓闭上双眸,微微扬起下巴,迎合上去。 吻,热烈而霸道。 沈翊紧紧地攫住林粥的唇。 林粥随后渐渐沉浸在这炽热的吻中。 陈铭和小雀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惊。 陈铭暗自思忖:向来不近女色的王爷,在林姨娘面前还真是毫无招架之力…… 虽然早就见识过这般场面,但还是忍不住让人唏嘘。 小雀也在心里嘀咕:这是我们能看的吗?看来王爷对林姨娘真是不同! 他们连忙退出去,否则打扰了王爷和林姨娘,那可就罪大恶极。 屋里一片清静。 林粥被沈翊的吻弄得有些恍惚,突然,她想起翊王是负伤回来的。 可是,现在看着,完全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反而生龙活虎、无比生猛。 她疑惑地看着沈翊,询问他为何如此。 沈翊微微扬起下巴,嗤笑一声,神色淡然。 也没打算瞒着她,拆开绷带一角,露出毫发无伤的麦色肌肤。 如实告知道:“本王此次回来,大张旗鼓地说自己受伤,乃是有深意。” “特别就是要让父皇知道,本王在南岭受的罪。如此一来,父皇或许会派别的人去驻守南岭。” “南岭之地,局势复杂,各方势力盘踞,本王若一直守在那里,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 “且朝中局势变幻莫测,本王需得适时抽身,回来掌控大局。” “本王并不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说完,他紧紧盯着林粥,好似想看她的反应。 她没料到沈翊会如此坦白。 甚至把心中计划对她这么一个妇道人家全盘托出。 她微微一笑,眼神清澈,道:“王爷自然不是因为我才回来的,王爷心系天下,有诸多大事要处理,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姨娘,怎敢奢望王爷为我而归。” 看着林粥柔软,却故作强硬的模样,沈翊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林粥的脸颊。 “好了,不逗你了。本王回来,自然也有你的原因。” “但本王既然回来,这一次,就不会像从前那样纵容。” “这王府中的人和事,都必须在本王的掌控之下。任何人,都别想妄图挑战本王的权威,别想兴风作浪。” 林粥看着沈翊,眼神微闪。 沈翊变了。 从前,他的确对府邸的事情漠不关心,如今却似乎格外在意。 或许有什么隐情,林粥猜不透,但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定不会像从前那般平静了。 林粥微微垂眸,恭顺道:“王爷如此心系王府,实乃王府之幸。林粥相信王爷定有深意,妾身自当全力配合王爷,为王府的安稳尽一份绵薄之力。” 她的语气轻柔却坚定,姿态优雅而得体。 沈翊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林粥,心中对她的变化着实惊讶。 去了太后那里一段时间,竟不再像从前那般谨小慎微,倒是多了几分自信。 沈翊的目光再次落到林粥的脸庞上。 只见她肌肤如雪,眉如远黛,眼眸明亮而有神。 微微上扬的眼角,一头乌黑的长发,更增添了几分英气与柔美。 沈翊眼神一寸一寸变得炽热。 眼前的女子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诱人了…… “绵薄之力?如何为本王尽绵薄之力?” 林粥被沈翊这么一问,害羞起来。 她微微低下头,避开沈翊那太过烫人的眼神。 “林粥会尽心尽力侍奉王爷,协助王妃管理好府中事务。也会规劝身边之人,共同维护王府的安宁。” 说完,她的脸颊绯红,心跳也加快。 沈翊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暗沉,带着一丝不容置喙。 “你身份卑微,安分守己即可,本王并不强求你其他。只要你伺候好本王,不要对本王有所隐瞒。” 林粥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受伤。 翊王终究没有去真正了解过她。 她咬了咬嘴唇,微微抬起头,看着沈翊的眼睛。 “王爷放心,林粥自会恪守本分。妾身身份低微,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愿能尽心尽力伺候好王爷,只求能安稳度日。” “林粥也不敢对王爷有所隐瞒,但求王爷擦亮眼睛,别被蒙蔽。” 沈翊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说道:“此话何意?” 林粥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王爷,妾身只是觉得,这王府之中,人心复杂。王爷日理万机,或许有些事情不能洞察得十分清楚。林粥希望王爷能多留意身边之人,不要被表象所迷惑。” 第91章 玩心 沈翊轻轻放开林粥,站起身来。 他的双手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修长的手指抚平衣褶。 林粥看着他的脸色,心中明白,他似乎不爱听自己刚才的话。 微微低下头,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言语。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陈铭传话。 原来,是宫里来人了,各处都在打听他的伤势。 沈翊连忙装作虚弱的样子,重新在床榻上躺下。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得宠的郑公公。 郑公公年约五十,身材微微发福,细眉细眼。 一袭深蓝色的宫服,恭敬地向沈翊行礼。 眼神却在暗暗打量着沈翊。 目光看似恭敬,却观察入微,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郑公公微微眯起眼睛,满脸堆笑,缓缓说道:“王爷,陛下听闻您受伤,心中挂念得紧呐。特让老奴瞧瞧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沈翊虚弱地咳嗽了一声,故作有气无力,闭眼道:“多谢父皇挂念,本王这伤势……唉,怕是要养上一段时日了。” 郑公公又说了一些场面话,诸如陛下对王爷关怀备至,希望王爷早日康复之类的。 说着说着,郑公公转头看见了屋里的林粥。 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林粥。 林粥神态自如,回视着郑公公。 郑公公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特意嘱咐老奴,让王爷安心养伤,朝中之事不必挂念。这府里上下也要精心伺候着王爷,不可有半分懈怠。” 林粥连忙点头应道:“请圣上放心,奴婢明白。” 郑公公又看了一眼林粥,这才恭敬行礼,转身离开。 郑公公走后,太后、皇后、张贵妃的宫里也都来了人。 太后宫里送来了千年人参、血燕盏、灵芝、鹿茸和阿胶等补品。 传话的太监恭敬地说道:“太后娘娘听闻王爷受伤,心中担忧,特命奴才送来这些补品,让王爷好生休息,早日康复。” 皇后宫里则送来了冬虫夏草、何首乌、雪莲、燕窝和红枣等。 “皇后娘娘牵挂王爷伤势,望王爷安心养伤。” 张贵妃宫里也送来了不少珍贵的补品,有山参、鱼胶、桂圆、枸杞和银耳等。 “贵妃娘娘挂念王爷,让王爷保重身体。” 沈翊看着一堆礼品,神色平静,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示意陈铭等人将礼品收好。 还有其他各处送来的礼品,堆满了一个屋子。 等所有人都退去,林粥再继续待着也觉没趣。 正要告辞离开,沈翊又叫住她。 他突然奇想,对林粥微微一笑,道:“走,本王带你去戏水。” 林粥瞪大了眼睛,满脸吃惊,一时以为自己听错:“戏水?” 一边,沈翊已开始吩咐陈铭准备行程。 他转头:“嗯,戏水。” 林粥一脸犹豫:“可是,王爷,如今已近中秋时节,日渐寒冷,怎么能去戏水呢?万一被发现,岂不是暴露了王爷装病?” 沈翊满不在乎地笑了笑,道:“怕什么?本王就是要找点乐子。他们不会那么容易发现的。” 林粥皱着眉头说道:“啊,这,太冒险了……” 沈翊却嘲笑林粥道:“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真无趣。有本王在,你怕什么?” 林粥咬了咬牙。 去就去! 不就是戏水吗! “王爷既然执意如此,林粥也只能听从。但王爷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沈翊嘴角上扬,道:“放心吧,本王自有分寸。” 沈翊当真是玩心大起。 说走就走。 陈铭迅速地准备了厚厚的披风、暖手炉、皮毛毯子等外出过冬装备。 夜幕低垂,繁星点点,天色朦胧,沈翊拉着林粥便上了马车,往北出发。 一路上,马车摇摇晃晃,林粥在车内昏昏欲睡。 这一走,走了两日,终于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林粥被沈翊扶下马车,她缓缓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山峦起伏,树木郁郁葱葱,远处的山峰被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 山间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清澈见底,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游动的小鱼。 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林粥已经很久没离开过皇城。 她站在这片美丽的自然风光中,眼神中满是惊喜和陶醉。 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它们时而盘旋,时而俯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林粥又想起从前自由的时光。 那时候的她,没有这么多的束缚和规矩,可以尽情享受一切。 如今,虽然身处这美丽的风景之中,但她心中却依然有着许多的牵挂和担忧。 可是在这一刻,她决定放下心中的是非纷扰,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夕阳西沉,山林间一片静谧。 不一会儿,一艘竹排靠边停下。 沈翊目光转向林粥,微笑道:“走,上去试试。” 林粥犹豫了一下,心中有些忐忑。 可是看着沈翊略有些鼓励的眼神,还是大着胆子踏上了竹排。 两人在竹排上坐稳后,沈翊把撑船的竹竿递给林粥,温声道:“你来试试。” “我?掌船?” “嗯。” 林粥有些紧张地接过竹竿,小心翼翼地插入水中,试着推动竹排。 一开始,她的动作有些生疏,但渐渐地找到了节奏。 竹排缓缓顺水而下,两岸的风景美不胜收。 月色如水,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两岸的树木在夜色中影影绰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更增添了几分宁静。 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林粥轻轻划动着竹篙,竹排平稳地向前滑行,心情也格外快乐。 “王爷,这里真美啊!没想到在这远离皇城的地方,还有如此宁静的所在!” 沈翊也难得露出惬意的笑容:“确实,难得如此宁静。” 竹排继续前行,水流渐渐变得湍急起来。 突然,一个急流涌来。 林粥措手不及,竹排失去了平衡,一下子翻了过去。 两人瞬间落水,河水冰凉刺骨。 第92章 烤肉 沈翊反应迅速,立刻游向林粥,将她救了上来。 林粥的头发贴在脸上,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尽显纤弱之态。 沈翊也好不到哪去,发丝滴着水,平日里的威严此刻荡然无存。 两人湿漉漉地站在岸边,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后都忍俊不禁。 “阿粥,你这撑船的技术可真不怎么样啊。” “还不是因为王爷你非要坐竹排,这下好了,都成落汤鸡了。” “不过,这也算是一次难忘的经历。” “王爷说得对,确实难忘。 林粥看着沈翊,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样的沈翊,与平时那个冷脸的王爷,完全不同。 他很真实,也更加让人亲近。 两人坐在草地上,仰头望着星空。 璀璨的繁星如宝石般镶嵌在天幕上,熠熠生辉。 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月光洒在他们身上,画面宁静而唯美。 陈铭和小雀找来外套给两个人披上,又拿来取暖的火折子和干柴。 几个人就在溪边架起篝火,开始烤火。 温暖的火光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沈翊颇有闲情,又去林子里打猎。 不一会儿,他提着几只野兔和山鸡回来了。 陈铭看到沈翊的收获,笑着溜须拍马,道:“王爷真是好身手!这野兔跑得极快,一般人可很难抓到。王爷出马,果然不同凡响。” 小雀也惊喜地看着这些猎物,开心地说道:“这下有好吃的了!” 陈铭熟练地开始处理兔肉,将兔肉切成小块,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 沈翊则在一旁不时地翻动着其他的猎物,确保烤得均匀。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有条不紊。 林粥看着他们忙碌的样子,不由赞叹道:“没想到王爷还有这等本事,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沈翊笑了笑,眼神一暗,缓缓开口道:“在南岭的时候,条件极为艰难。饿的时候,连草皮都吃。” “不过,烤肉可是本王的拿手好戏。在那艰苦的日子里,偶尔能烤上一次肉,便是极大的满足。” 林粥听了,心中一紧,想象着沈翊在南岭所经历的艰苦。 沈翊接着说:“想吃的话,跟本王去南岭,本王天天烤给你吃。” 林粥微微红了脸,说道:“王爷说笑了,南岭那么艰苦的地方,林粥可不敢去。” 沈翊嗤笑一声,道:“有本王在,不会让你吃苦的。” 陈铭一边烤着肉,一边说道:“王爷在南岭的时候,确实吃了不少苦。但王爷从未抱怨过,一直带领着将士们坚守阵地。” 小雀蹲在陈铭旁边,附和道:“是啊,将士们真是太厉害了。” 沈翊看着火光,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坚定:“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吃点苦又算什么。” 林粥静静地看着沈翊,心中对这个男人又多了几分认识。 烤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大家的心情也变得轻松愉快。 他们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聊天。 陈铭讲述着南岭的故事,林粥和小雀听得津津有味。 可就在这个时候,沈翊突然眉头紧蹙。 他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着,似乎隐忍着极大的痛苦。 似乎开始毒发。 林粥见状,惊慌失措,连忙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陈铭急忙上前,一边封住他的穴位,一边神色担忧地回答道。 “这段时间,王爷时常毒性发作。陈太医已经在帮忙研制解药,取得了一些进展,但是无法根治。王爷一直强撑着,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病情。” 林粥心疼地看着沈翊,眼眶微红,说道:“王爷为何要如此逞强?身体要紧啊。” 陈铭叹了口气,说道:“王爷不想让人发现他的脆弱,尤其是在这关键时期。回皇城的真正原因,也是身体实在支持不住了。” “王爷一直心系天下,即便自己身受剧毒,也不愿让人察觉,怕影响大局。” 林粥紧紧握住沈翊的手,轻声说道:“王爷,您一定要撑住,陈太医一定会找到解药的。” 沈翊艰难地睁开眼睛,冷声道:“不用担心,本王没事。” 看着陈铭匆匆将沈翊扶上马车,林粥站在原地,心底还有些疑问。 她实在想不明白,沈翊都病成这样了,怎还有心情游山玩水? 同时,林粥也又一次对南岭充满了好奇。 南岭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里究竟有着怎样的危险和阴谋? 可她心中又是纠结不已。 她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沈翊面前暴露自己会行医的好时候。 一方面,她担心沈翊的病情,想要出手相助。 另一方面又怕引起怀疑,给两人之间的关系带来麻烦。 四个人来到了山上的一个茅草屋。 这茅草屋虽外观简陋,但里面却十分干净整洁。 地面清扫得一尘不染,屋内摆放着简单的桌椅,虽不华丽却很结实。 角落处还有一个小小的柜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日常用品。 灶台上的炊具也一应俱全。 下马车时,陈铭连忙伸手去扶沈翊。 沈翊却一脸冷淡,轻轻挥开陈铭的手,语气生硬地说道:“本王还没虚弱至此。” 陈铭面露尴尬,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您身子不适,还是小心些好。” 沈翊狠狠地瞪了陈铭一眼,“谁让你多嘴的?” 陈铭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沈翊不再说话,径直朝屋里走去。 林粥看着他们的互动,暗暗好笑,这王爷明明身体不适,却还如此要强。 真是倔强得可爱。 不一会儿,婆子把熬好的汤药热了热,又端上来。 林粥看着药渣,仔细观察着药渣的形状、颜色和气味,在心中默默推测着各种药材的组合,判断着陈晔衍开的是什么药方。 她在心中默默记好各种药材的名字,又把陈铭拿出来的药方核对一下。 发现自己的想法和陈晔衍的差不多,心里暗暗有了主意。 林粥把药方放回去,突然瞧见屋子正中挂着的一张画像。 画里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士兵们身披铠甲,手持兵刃,奋勇作战。 旌旗飘扬,战鼓声声,场面震撼人心。 第93章 纠结 另附诗一首。 《荣归故里》 “荣耀满身战鼓催, 归心似箭展雄威。” “故园遥望思无尽, 里巷欢呼勇士归。” 沈翊的笔迹苍劲有力,笔锋如剑。 每一笔都透露出他的坚毅与果敢,尽显他的王者之气。 …… 沈翊喝下汤药后,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如纸。 但即便如此,他的眉宇间仍透着一股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色。 林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照顾着。 她拿起毛巾,擦拭着沈翊额头上的汗水。动作温柔。 看着沈翊睡得不安稳,林粥决定给他更换衣裳。 解开沈翊的衣衫,当看到他满身的疤痕时,林粥虽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心中猛地一震。 这一次她看得清楚。 一道道疤痕纵横交错,仿佛在诉说着他曾经经历过的,无数艰难险阻。 林粥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疤痕,心中一片柔软。 她无法想象沈翊曾经经历了怎样的磨难与痛苦。 这些疤痕,是他英勇无畏的见证。 也是他为了国家和人民付出的代价。 林粥的心中涌起一股敬佩之情,但同时也夹杂着心疼。 她伸手,轻轻替沈翊把脉。 手指搭在他的手腕处,那微弱的脉搏跳动,让她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随着脉象的感知,她惊讶地发现,沈翊身体中的毒素,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回想起一直以来,沈翊的表现,那般淡然,让她一度以为他的伤势快好了。 可如今看来,他只是在强撑着。 林粥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时受伤的情形。 那飞镖直接刺穿沈翊的掌心,毒素瞬间进入骨血,画面触目惊心。 而自己,不过是在帮他吸出毒素的时候中了毒。 与沈翊相比,自己所中的毒简直微不足道。 她看着沈翊苍白的脸庞,心中满是愧疚与心疼。 若不是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护住自己…… 沈翊,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窗外的微风轻轻吹进房间,吹动着纱幔,却吹不散林粥心中的忧愁。 …… 夜里,陈铭和小雀在厨房忙碌着。 将新鲜的蔬菜洗净,切成合适的大小。 胡萝卜红彤彤的,白菜嫩绿嫩绿的,土豆圆滚滚的,看着就十分诱人。 接着,在锅中倒入适量的清水,等水烧开后,将切好的蔬菜依次放入锅中。 水温的升高,蔬菜在锅中翻滚着,散发出阵阵清香。 陈铭不时地搅拌一下,让蔬菜受热均匀。 小雀则在一旁准备着调料,盐、胡椒粉、香油等,一应俱全。 陈铭一边忙活,一边轻声与小雀搭话,道:“你哥哥如今伤好了吗?” 小雀眉梢一挑,露出笑容,回答道:“好多了,多亏了陈太医呢!陈太医可真是个大善人!若不是他医术高明,我哥哥怕是……” 说着,小雀的脸颊微微泛红。 陈铭并没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感慨道:“你哥哥也是忠勇之人。当初,为了帮王爷挡刀才受伤,实在令人敬佩。” 小雀回过神来,点点头,眼中满是自豪:“我哥哥一直对王爷忠心耿耿,能为王爷受伤,他觉得很光荣。” 陈铭知道,小雀家里困难。 家中一贫如洗,父亲早逝,后娘对小雀和哥哥极为苛刻,常常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 当初是小雀的哥哥所托,沈翊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把小雀安排在身边当暗卫。 但是小雀性格单纯善良,不适合从事这个充满危险,与挑战的事务。 所以,沈翊早有意将小雀调到更安全的地方,让她能安稳地生活。 沉默了一会儿,陈铭又问道:“如今你跟着林姨娘,不知可有受委屈?” 小雀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林姨娘人很好,待我也很和善。我在她身边做事,很是安心。” 陈铭笑了笑,说道:“那就好。林姨娘聪慧善良,你跟着她,也是你的福气。” 小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很快,杂菜汤煮好了,他们将汤盛在碗里,小心翼翼地端了过来。 林粥喝了一点杂菜汤,胃里暖暖的。 不一会儿,便趴在沈翊身边睡着了。 半夜,沈翊眉头紧锁,面色痛苦,在噩梦中不断挣扎,仿佛被梦魇紧紧缠住。 他说了梦话,喊着林清棠的名字。 林粥被惊醒。 他到底是不忍心责罚林清棠关禁闭吧。 林粥看着沈翊痛苦的模样,缓缓伸出手,去舒展他的眉头。 心中思绪翻涌。 一方面,她告诫自己绝对不能爱上他。 这个男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爱上他,只会让自己陷入无尽的痛苦与麻烦之中。 可另一方面,她又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在渐渐沉沦。 她觉得自己放不下了。 林粥心中纠结万分。 最终她轻叹一口气,索性就由着自己吧。 走一步,算一步。 等时机成熟,再想方设法抽身而退。 此刻,她只想守在这个男人身边。 哪怕只是暂时的温暖,也让她贪恋不已。 清晨,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户,洒下一片温暖的金色。 微风轻拂,带来山间清新的气息。 小屋内,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 沈翊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林粥趴在自己床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恬静而温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如蝶翼般轻盈。 沈翊的眼神变得温柔。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她,不禁感叹,她好美。 竟让他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林粥被阳光弄醒,睁开眼,看见沈翊正看着自己,她噗嗤一笑。 赶忙起身,要伺候他更衣洗漱。 四目相对,阳光正好,沈翊眼底有些几分动情。 恰好这时,陈铭进来了。 一大清早,陈铭和小雀在外面烧汤。 小雀手忙脚乱地摆弄着柴火,一不小心好像被烫到了。 于是,陈铭这才贸然进来,打扰到他们二人。 “林姨娘,小雀的手烫伤了……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属下实在……求您去帮她一下吧。” 沈翊闻言,忙叫林粥去看。 第94章 支开 林粥走了出来,看着小雀被烫红的手,心疼地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呢?疼不疼?” 小雀不好意思地笑笑:“林姨娘,我没事。” 林粥轻轻吹了吹小雀的手:“下次小心些。” 小雀摆了摆手,嘻嘻一笑。 “对了,姨娘,昨晚没睡好?都是黑眼圈呢。” 眼里也是心疼。 林粥笑了笑:“没事,不打紧。” 小雀又说:“姨娘,山间蚊虫烦不甚烦,一会儿我进山,给你们采摘一些避蚊的草药。” 说着拿出一本医术,“我不太认得草药的样子,但是我有信心能找到。” 林粥有些担忧:“山里危险,你要小心,让陈铭照顾着你点。” 小雀拍拍胸脯:“姨娘放心,我会小心的。” 林粥拿着医术,翻了几页。 “小雀,这几种草药可以驱蚊虫。比如艾草。” “它的叶子呈长卵形,边缘有锯齿,背面有白色绒毛。味道比较浓郁,很好辨认。” “还有薄荷,叶片是长椭圆形,颜色翠绿,有清凉的香气。” “你进山的时候可以留意一下这两种草药,它们比较常见,也容易找到。” 小雀满脸惊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林粥,说道:“姨娘,你居然懂这个!” 先前,林粥给轻羽、阿紫治伤的时候,有意支开小雀。 而小雀性格单纯,并未发现其中的异样。 如今,林粥不再避讳,坦然地向小雀展示自己对草药的了解。 小雀看向林粥的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敬佩。 越发觉得自己的姨娘不太简单。 …… 陈铭一进房间,沈翊就察觉到他神色不对。 沈翊微微抬眸,语气平淡:“故意支开林粥,有话要说?” 陈铭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属下只怕……林姨娘对王爷有所隐瞒。” 沈翊微微皱眉:“何故如此说?” 陈铭回道:“清早小雀帮忙清洗林姨娘换下的衣物,发现一个小小的瓷瓶。” “那瓷瓶小巧精致,通体洁白,上面绘着一些奇特的纹路,在瓶口处还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徽记。” 回忆起那个瓷瓶,陈铭的眼神变得凝重。 小雀不认得,陈铭却一眼看出来,那个瓷瓶上的记号是“暗影门”的记号。 那是一个黑色的,如同飞鸟形状的记号,笔画简洁,却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 陈铭严肃地询问小雀:“姨娘身边的瓷瓶哪里来的?” 小雀茫然地摇摇头,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从未见过。” 陈铭心中留了个心眼,为了不引起小雀的怀疑,特意带着她去河里捉虾。 河水清澈见底,小虾在水中欢快地游来游去。 陈铭一边捉虾,一边逗小雀开心,把小雀哄得团团转。 陈铭看着小雀开心的模样,嘴角也微微上扬。 但他的心思却始终在那个瓷瓶上。 偷偷折回来,查看瓷瓶,发现里面有一枚药丸。 此刻,沈翊拿着药丸,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略有几分熟悉味道散发出来。 他皱起眉头,心里千头万绪。 他不喜欢别人对他有所隐瞒,尤其是身边的人。 可是,林粥怎么会和暗影门扯上关系? 她的出现,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接近自己,又有什么目的? 林粥的出现是否是为了达成暗影门的某种目的? 沈翊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陈铭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沈翊,等待着他的指示。 “此事不要声张,继续观察两人的一举一动。” “是,主子。” …… 吃过早餐。 沈翊正打算到河边垂钓,林粥端着熬好的汤药走来。 沈翊闻了闻汤药,眉头一皱:“这味道不对,怎么回事?” 林粥微微低头,轻声回答:“我私自换了一味药材。” 沈翊眼神一冷:“为何?” 林粥解释道:“医术里记载,原来的药材虽有一定功效,但在某些方面可能会带来副作用。” “我仔细研究过,这味新药材药性温和,且功效更好,可以更好地缓解王爷体内的毒素。” “而且,我也观察了养我服药后的反应,觉得这味新药或许能让王爷更快地恢复健康。” 沈翊听后,嗤笑一声:“你懂什么?不过是一个从教坊司出来的女子,也敢擅自更改本王的药方?你可知这有多危险?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当得起吗?” 林粥听了这话,眼底有片刻的错愕。 原来,这个男人自始至终都觉得她是个玩物,从未真正尊重过她。 既然如此介意自己的出身,又何苦装作不介意呢? 虚伪至极! 她未曾入过教坊司,却被无端栽赃,无人帮她洗清冤屈。 她的命运从来都不由自己掌控,而这个男人,明明给过她一丝温暖,却又在不经意间用言语将她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在沈翊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么卑微,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对自己的看法。 林粥的眼眶微红,但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但她情绪很快恢复平静。 微微垂首,语气淡然,道:“既然王爷觉得此药不妥,那我倒掉便是。稍后我会重新为王爷熬好药送过来,王爷安心钓鱼,不必为此事挂怀。” 说完,林粥端着汤药转身离去。 脚步沉稳,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般。 沈翊看着林粥转身要走,却又叫住了她。 沈翊微微眯起眼睛,问道:“你这医书是在哪里看的?” 林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微微扬唇,声音不卑不亢:“回王爷,是在教坊司的时候,闲来无事看的。” 沈翊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接着又冷笑一声:“在那种环境下,你也能静得下心来看医书?” 林粥轻轻一笑,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轻蔑:“王爷,往往越是在恶劣环境之处,绽放出来的花朵越是绝美。” “在教坊司那样的环境中,若不寻些事情来做,怕是会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 “而这些医书,便是我在黑暗中寻得的一抹光亮,让我能在困境中保持一份宁静与希望。” 第95章 宠妾 沈翊心中微微一动,他重新审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 沈翊面色阴沉,突然上前一步,将林粥紧紧抵在墙上。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的气息,声音冰冷。 “这么说,你还留恋那个地方了?腌臜之地!” “林粥,你最好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别妄图对本王有所隐瞒。” “有些事情不是你能碰的,一旦你触及了本王的底线,本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林粥心中错愕。 沈翊这般举动,是在怀疑她顶替林清棠与他圆房之事吗? 又或者是在怀疑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 但她面上却佯装淡然。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墙壁,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 只是微微扬起下巴,道:“王爷误会了,我对教坊司并无留恋。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而已,王爷又何必如此动怒?” “我也从未有过对王爷不轨的心思,还请王爷明察。” …… 早晨,凤仪宫一片热闹景象。 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宫殿的地面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各宫嫔妃们身着华丽的服饰,带着精致的妆容,依次走进凤仪宫请安。 礼毕,嫔妃们纷纷入座。 一位嫔妃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听说,翊王带着身边宠妾离开皇城,到外头疗养去了。” “也不知那宠妾有何魅力,竟能让翊王如此上心。” 另一位嫔妃拿起一块水果,边吃边说:“可不是嘛,听说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却能得翊王如此宠爱。反观翊王妃,如今被关禁闭,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这时,一位性子直爽的嫔妃说道:“害!翊王这分明就是宠妾灭妻!” “皇帝向来疼爱翊王,说不定会偏袒翊王呢。” “但这宠妾灭妻之事,传出去总归不好听,陛下怕是也会有所不满吧。” “哎,这翊王的性子也是倔强,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嫔妃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凤仪宫内充满了嘈杂的声音。 丁贵妃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得意与挑衅,转头看向张贵妃,道:“你看看如今这局面,你那宝贝儿子,翊王竟做出宠妾灭妻这等荒唐之事,你这个当母妃的,也不好好管管?” 她大皇子秦王、沈秦风的母妃,乃是四妃之首。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百姓们该如何看待咱们皇家?你可莫要一味地纵容翊王,该好好教导才是。否则,这皇家的规矩岂不是乱了套?” “你我同为贵妃,可不能任由这样的事情,坏了皇家的名声。” 字字句句看似在为皇家着想,实则暗藏机锋,想要借此机会为难张贵妃。 张贵妃面对丁贵妃的发难,面色微微一沉,心中恼怒不已。 但她毕竟在宫中多年,很快便稳住了情绪。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清冷,缓缓说道:“丁姐姐莫要急着指责。翊王之事,本宫自会处理。倒是你,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有何居心?” “皇家之事,自有其章法,不劳你费心。翊王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待本宫问清缘由,自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丁贵妃冷笑一声,说道:“张贵妃这话说得轻巧,如今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又关乎皇家颜面,可不能轻忽。” 说着,又转向皇后:“皇后姐姐,你说说,我不过是担心张妹妹敷衍了事,可有咄咄逼人?” 皇后微微皱眉,轻咳一声说道:“二位妹妹莫要争执,翊王之事确需妥善处理,但也不可急于一时。” 态度不偏不倚,倒是中立。 她静静地看着张贵妃和丁贵妃的争执,心里却在暗暗高兴。 翊王素来乖张,在皇城之中没少给皇帝添堵。 如今,闹出这宠妾灭妻之事,正好可以借题发挥。 若是能借此机会,打压一下翊王的气焰,削弱他的势力,那对自己和沈云松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从凤仪宫离开后。 皇后来到太后寝宫,恭敬地行礼请安。 “儿媳给母后请安。” 太后微微点头,示意皇后起身。 皇后起身后,微笑着说道:“母后,中秋宫宴的准备事宜,臣妾已安排妥当,特来向母后汇报。” 她坐下,开始详细汇报宫宴的各项准备情况。 从菜品安排到歌舞表演,事无巨细。 太后满意地说道:“辛苦你了,皇后。中秋宫宴乃是大事,务必办得隆重而不失体面。” 皇后连忙应道:“母后放心,臣妾定当尽心尽力。” 汇报完宫宴事宜后,皇后看似不经意,旁敲侧击地,道:“母后仁慈,当初见翊王重伤,就把林粥放回去了。” “如今外头都在传呢,说这个美妾一回去就把翊王哄得团团转,翊王竟然带着她双宿双飞。这林粥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有如此魅力。” 太后微微皱起眉头:“哦?有这等事?” 皇后继续说道:“可不是嘛,如今只可怜那翊王妃,被打压得无力反抗。” “翊王这般宠妾灭妻,实在是有损皇家颜面。臣妾也是忧心此事,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来请教母后。” 太后沉吟片刻:“此事确实不妥。翊王行事向来乖张,如今更是过分。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过多干涉。” 皇后连忙说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这事儿传出去,总归对皇家名声不好。” “臣妾想着,是不是该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翊王,让他收敛一些。” 太后微微颔首:“嗯,你看着办吧。但也不可太过强硬,以免引起翊王的反感。” “你身为皇后,要多多劝导各宫嫔妃,莫要让此事闹得不可收拾。 皇后恭敬地应道:“儿臣明白。多谢母后指点。” 皇后离开后,太后缓缓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这几日,林粥时常为她按摩头部,使得她的头风都缓解了不少。 如今林粥不在身边,太后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第96章 风波 原本,太后在心里,只认定这不过是教坊司所教的,勾引男人的手段罢了。 面上也露出嫌弃之色。 然而,她不得不承认,林粥的水法确实很厉害。 在不知不觉间,太后的内心深处对林粥的这一医术竟有了几分认可。 尽管她并不愿轻易表露出来。 想到这里,太后微微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王嬷嬷。 “此前派你去调查林粥的身份,可有什么进展?” 王嬷嬷恭敬地低下头,回答道:“回禀太后,目前尚无进展。教坊司上上下下的人都说与林粥相熟,坚称她一定就是从教坊司出来的。” “但老奴总觉得此事似乎没那么简单,还需进一步调查。” 太后轻轻皱起眉头,说道:“继续查,务必把她的身份弄清楚。一个小小的女子,竟能在这宫中掀起如此波澜,不可不防。” 王嬷嬷微微欠身,道:“太后,那日在万国寺下毒的人找到了,是个混进去的宫女。据查,她给了小和尚一些糕点,这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发生。” 太后眉头紧锁,道:“戒备如此森严,怎么会让人混进去?” 王嬷嬷思索片刻后回答:“回禀太后,老奴觉得恐怕那人会易容术。不然在重重守卫之下,很难混入其中。而且那人的行动十分隐蔽,若不是仔细排查,很难发现她的踪迹。” 太后神色凝重,说道:“来者不善啊。王嬷嬷,你立刻带人仔细检查各处,看看是否丢了东西,或者有别的异常情况。此事绝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彻查清楚,看看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这宫中如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我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有机可乘。” 王嬷嬷接着提醒道:“太后,此事会不会和林粥有关系呢?” 太后的面色更加凝重起来。 …… 乐安侯府中。 李氏坐在镜子前,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梳子。 她侧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发丝上。 忽然瞧见了一根刺眼的白发。 李氏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恼怒。 她猛地将梳子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旁边的奴婢们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下。 李氏怒视着她们,厉声喝道:“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怎么伺候的?竟让我长出了白发!” 奴婢们战战兢兢。 其中一个奴婢颤抖着声音,道:“夫人息怒,奴婢们一定更加用心伺候夫人。” 李氏冷哼一声:“用心?我看你们就是偷懒!还不快去给我找些能乌发的方子来!要是再发现第二根,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李氏不惑之年。 虽说是每日用首乌、黑芝麻等物熬制的膏方涂抹头发,又时常以花露精油护理。 可到底岁月不饶人。 年龄摆在那里,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逐渐衰退,怎么可能没有白发? 奴婢们怨声载道,只觉得她刁难人。 殊不知,李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中满是烦躁和不满。 听闻林清棠被关禁闭的事情后,李氏心中顿时涌起一肚子火。 这翊王真是不懂得疼惜人,也不懂得尊重人。 棠儿好歹也是名门闺秀,嫁给他为正妃,他怎能如此随意对待。 不过,棠儿这孩子也是不争气。 平日里就教导她,要如何在王府中站稳脚跟,可她就是不听。 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让人又气又急。 又心疼又无奈。 李氏面色阴沉,屏退丫鬟,唤来嬷嬷,共同盘算着此事如何应对。 正想着,嬷嬷又开口道:“夫人,听说,太后也在派人暗中调查林粥的身世。” 李氏眼神一凛,立刻吩咐道:“你速速去传话,让府里上下,教坊司所有人都给我把嘴闭紧了,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这可不是小事,要是有谁胆敢乱说,那就是如同欺君之罪,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嬷嬷连忙应道:“是,夫人,老奴这就去传话。” …… 又过两日。 得知林清棠得以恢复自由,李氏便匆匆赶来翊王府。 母女二人见面,林清棠本就满心委屈,眼中泪光闪烁。 原以为能得母亲几句安慰,不想刚一见面,李氏便劈头盖脸一顿骂。 “棠儿,你怎么如此糊涂!凡事应当小心谨慎,该忍时忍,该狠时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成何体统?” “不过是个小小婢女,你居然被她玩得团团转!你是侯府嫡女,嫁入王府为正妃,平日里,母亲教你的,全部忘了吗?” 林清棠一听,哽咽着说:“母亲,并非女儿不小心,那林粥实在可恶!不仅翊王看重她,还有太后、太子撑腰。女儿也是没有办法啊。女儿本想借着太子把这件事闹大,让林粥在皇城无容身之处。” “那你就任由她这般嚣张?”李氏质问道。 林清棠咬了咬嘴唇,说道:“女儿正想着借着太子把这件事闹大,让林粥在皇城无容身之处。” 李氏一听,先是一愣,随后仔细思索起来。 片刻后,她微微眯起眼睛,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有些道理。这林粥竟敢如此大胆,妄图利用太子来对付我们。” “哼,她也不想想,兄弟相争一个女人,尤其是在皇家,必然会引发大风波。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说着,李氏的眉梢渐渐展开。 林清棠看着母亲的表情变化,微微勾唇,明知故问,道:“母亲,您的意思是?” 李氏面露笑意,道:“你且看着吧,这场风波才刚刚开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找准时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 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她敢如此行为,不怕把事情闹大,那我们就添一把火,看看她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 梅香居里。 陆雪蕊坐在桌前,手中的针线上下翻飞,绣着香囊。 一旁的阿紫则手捧着书,看得安静。 暖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们身上,阿紫的目光不经意间一转,落在了自己手腕上戴着的紫水晶镯子上。 第97章 野猫 那镯子在阳光下,闪烁着醉人的光芒。 她想起了林姨娘。 思绪飘又回到初入王府的时候。 那时的她,身负内伤和外伤,痛苦不堪。 是林粥细心地为她医治,为了掩人耳目,林粥不仅要避开旁人的视线,还得费尽心思地寻找合适的药材。 她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为阿紫换药。 那专注和温柔,让阿紫至今难以忘怀。 可她,却无以回报。 阿紫的心中涌起一股愧疚。 恰在此时,一道人影一晃,轻羽出现在了房间里。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道:“如今皇城之中暗流涌动,那伙人还在四处寻找我们。” “眼下看来,只有好好躲藏在翊王府,我们才能保住性命。” “这翊王府虽也不是绝对安全之地,但至少目前来说,是相对稳妥的。你们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多加防备。” 陆雪蕊和阿紫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担忧。 轻羽又接着说道:“我担心林姨娘的娘亲,她一个人在外,实在让人放心不下。今夜我要出一趟远门,去照看一下她。” “我必须确保她娘亲的安全,这样林姨娘也能安心一些。” 陆雪蕊满脸担忧地看着轻羽,轻声说道:“你千万要注意安全。你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此去定要小心。” 说着,她的眼眶渐渐泛红,眼泪点点落下。 “你原本不必受翊王府这个气的,还不是为了我们能够在翊王府安稳隐藏,不惹出动静引人注目。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为我们考虑。” 轻羽却笑了笑,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不想给林姨娘惹麻烦。” 一旁的阿紫苦中作乐,打趣道:“哥哥,莫不是看上林姨娘了?不然怎么这般尽心尽力。” 轻羽一听,顿时有些慌乱。 含糊其辞地说道:“别乱说,我只是……只是觉得林姨娘人不错。” 他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阿紫和陆雪蕊的目光。 当夜夜黑风高,轻羽按照计划出发。 他身着一袭深色衣衫,在夜色的掩护下快速前行。 然而,行到半路时,却发现皇城里一处酒馆周围人群骚动,格外嘈杂。 轻羽心念一动,觉得此事或许不简单。 或许应该混入人群中查看究竟。 原来,这处酒馆竟是个南风馆。 馆内两个男人,因为抢客人而大打出手。 激烈的争吵和打斗声,引得一整条街都轰动起来。 轻羽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等混乱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他正准备离开,可就在不经意间,在人群中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仔细一看,居然是太子身边的侍卫赵琦。 轻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能够清楚地记住所有人的面孔。 那日在翊王府地牢,见过一面后,轻羽便没忘记他的模样。 此时,轻羽心中一紧。 太子的侍卫出现在这种地方,实在是让人费解。 他决定先按兵不动,观察一下情况再说。 赵琦在南风馆外,看了一会儿那混乱的场面后,微微皱了皱眉头。 转身,走向停在不远处的马车。 上了马车后,马车缓缓前行,走到一段距离后,又在后面的黑暗巷子中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一个伙计模样的人匆匆赶来。 那伙计跑得气喘吁吁,来到赵琦面前时,微微躬身,神色有些紧张。 赵琦眼神凌厉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弄出这么大动静?这里可不是能随意撒野的地方。” 伙计连忙解释道:“大人,实在是意外。今日出现一个富家千金,出手太过阔绰,这些俊俏小生都穷,哪里经得住这般诱惑,这才争抢起来,闹出了动静。” 赵琦沉默片刻,又问道:“可有调查到那个西域的小王子的踪迹?” 伙计摇了摇头,回答道:“大人,南风馆里的确有客人好这一口,喜欢异域风情的美男子。” “小的们都问遍了,但是没有发现西域小王子的踪迹。” 赵琦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继续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这个西域小王子至关重要,一定要尽快找到他。” “是,大人,小的们一定竭尽全力。” 赵琦挥了挥手,示意伙计退下,自己则坐在马车中,陷入了沉思。 此时,轻羽趴在屋檐下,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赵琦的马车。 要不是赵琦心事重重,以赵琦这样的身手,他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谁知,轻羽脚底一滑,一颗小石子滚落下去。 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浑身僵硬。 而下方的赵琦,立刻有所察觉,眼神一凛,飞身上来。 轻羽紧张地闭上了眼睛。 这下完了! 然而,赵琦上来后,只见一只野猫正弓着身子,毛发微微竖起,尾巴不安地摆动着。 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赵琦皱了皱眉头,松了一口气。 但他的警惕之心并未放下。 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异常后,才缓缓回到马车处。 轻羽在暗处,也长舒一口气。 但同时,轻羽心中大震。 万万没想到,那伙人背后之人竟然是太子! 此事非同小可,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 …… 中午的时候,小雀兴高采烈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箩筐草药。 林粥见她回来,微笑着迎上前去,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雀喝了一口茶,说道:“姨娘,今日收获不少呢。这些草药应该够做不少驱蚊膏药了。” 林粥点点头:“那我们赶紧开始吧。先把这些草药挑选一下,把坏掉的和杂质去除。” 两人便开始认真地挑选草药。 “接下来把草药洗净,然后晾干水分。” 等草药晾干后,林粥将草药放入一个石臼中,用杵慢慢捣碎。 “小雀,你来帮我一下,把这草药捣得更细腻一些。” 草药捣好后,林粥加入一些蜂蜡和油脂,放在小火上慢慢熬煮。 “等熬成浓稠的膏状,这驱蚊膏药就差不多了。” 一旁,陈铭默默地观察。 第98章 天仙 陈铭见林粥和小雀制作驱蚊膏药,有模有样,心中不禁惊讶万分。 林姨娘竟然还会这一手! 他走到近前,假装过来帮忙,一脸钦佩地说道:“姨娘和小雀真是好手艺!这驱蚊膏药光是看着,就很不错。” 林粥微微一笑,说道:“不过是一些小技巧罢了,不值一提。” 陈铭又好奇询问:“姨娘怎么会做这个呀?” 小雀听到陈铭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白了陈铭一眼,岔开话题说:“哼,你还说呢!原本,我还想让你陪着我一起去采草药的。” “没想到,你这厮半路跑走了,把我一个人晾在那里!半天也不回来找我。我可是自己摸索着才回来的呢!” 陈铭连忙解释,道:“哎呀,小雀,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住啊!” “当时,我确实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以为是有外人靠近,担心会对大家不利,所以才赶紧去查看情况。” “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找了一圈没找到你,就只好在附近溜达了一圈,这不,捉了两只野兔子回来。” 小雀一听有野兔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暂时忘记了生气,立刻吵着要看:“野兔子?在哪里呢?快给我看看!” 陈铭无奈地笑了笑,把野兔子拿到小雀面前。 小雀兴奋地拍手,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哇,这野兔子好肥啊!今晚可以加餐了!” 陈铭看着小雀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小雀瞥了他一眼,还是嘟囔着:“那你也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呀。” 林粥笑着打圆场:“好了好了,小雀,陈铭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危着想嘛。” “再说了,他还捉了野兔子回来,晚上我们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小雀这才点点头,说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不过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陈铭连忙点头答应:“一定一定,下次、我绝对不会再丢下你了。” 看着眼前正斗嘴的两人,脸上满是青春的活力与纯真,林粥目光温柔,且流露出一丝羡慕。 小雀这般无忧无虑,真好啊。 晚些时候,小雀一脸惊喜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姨娘,我发现往北边走有个村落呢!我们去村子里走走吧。” 林粥也清闲,不爱整日面对沈翊那张冷脸,看着小雀兴奋的模样,她立刻答应下来。 小雀拉着林粥走出屋子。 不一会儿,就看到了这几日帮忙送柴火的大娘。 大娘热情地打着招呼:“姑娘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小雀欢快地说道:“大娘,我们想去北边的村落看看,您能带路吗?” 大娘爽朗地应道:“行嘞,走,我带你们去。” 三个人一路走着,很快就来到了村落。 林粥看着周围朴素的环境,那些简陋的房屋、泥泞的小路,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她又想起了和师父行走江湖的日子。 那段时光仿佛已经非常久远了。 村子里的人好奇地打量着林粥和小雀,眼中满是惊艳。 “哎呀,这两位姑娘长得可真俊,这衣服也好看得很呢。” “这衣服的布料可真是细腻,颜色也搭配得恰到好处。那袖口的绣纹精致得如同活物一般,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衣裳。” “可不是嘛,再看她们的首饰,那发簪上的宝石熠熠生辉,在阳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彩。还有那耳环,造型别致,做工精巧,真是好看。” “就是奇怪,这样的天仙,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村子来呢?” 小雀机灵地回答道:“我们家老爷生病了,在山上修养呢。” 村民们听后,纷纷议论起来。 这时,有人说起山上正在盖的新房子。 “那房子可真是豪华啊!里面的布置一应俱全。那雕花的门窗,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还有那宽敞的庭院,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简直就像仙境一般。” 另一个村民接着说:“莫非就是这位老爷的新居?哎呀,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众人又是一顿羡慕,有人不禁感叹道:“这位老爷到底是何身份?居然有钱在山中盖这么豪华的别院。” “可不是嘛,能够娶到这么美丽的女子,肯定不是凡人。” 这时,有个大娘说道:“我见过老爷一回呢。那位老爷长得又高又俊,剑眉星目,气质非凡。往那一站,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仙人似的。” 众人纷纷露出惊叹的表情。 林粥听着这些话,脸色微红,有些不自在。 心里却泛起一丝别样的情绪。 小雀看着林粥的模样,偷偷地笑了笑。 “姨娘害羞什么呀?我们老爷的确是人中龙凤呢。” 林粥面上露出赞叹之色,然而心中却又悄然叹息一声。 可惜啊,沈翊终究与我不是一路人。 命运弄人,徒留这许多复杂心绪。 “哎呀,你们别围着人家姑娘了,会吓坏人家小姑娘的。” “都散了吧,别吓着人家。” 有人出声提醒,众人这才缓缓散开。 但依旧有人时不时地投来好奇的目光,不住地打量着林粥和小雀。 小雀看着村民自家种的蔬菜,那鲜嫩欲滴的绿叶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泽。 她满心好奇,对林粥说道:“姨娘,你看这些蔬菜长得可真好呀,我想买一些呢。” 林粥点头:“甚好。” 小雀便兴高采烈地下地去看。 林粥正在一旁静静等着,谁知就在这时,一个脏兮兮的小孩突然窜出来,闪电般迅速抢走了林粥的香囊。 “啊……” 林粥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轻呼出声。 村民们见状,顿时慌了神。 他们深知这些外来的贵人不好惹,都以为林粥一定会为难那个小孩。 小孩抢走香囊后,兴高采烈地拿给自己的母亲,大声喊道:“娘,这玩意儿好香!好美!” 旁边一个村民见状,连忙把小孩抱住。 动作有些急切地抢走香囊,转身想要还给林粥。 小孩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小手不停地挥舞着,似乎想要夺回香囊。 第99章 作恶 小孩的母亲脸色煞白,挤出人群之后,连忙惊慌失措地跪下来磕头认错。 “夫人饶命啊,小孩可怜,他不懂事,求夫人不要怪罪。” 见母亲这样的举动,小孩被吓到了。 转而懵懂地看着林粥,眼神中满是委屈和不甘,脏兮兮的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粥看着他们,先是微微一愣,随后淡淡一笑。 “没关系,这个香囊送给你了。” 她把香囊递到小孩手中,又在众人诧异的眼神里,温柔地摸了摸小孩的脑袋。 “这个香囊里有驱虫的药材,你们若是喜欢,我下次带更多过来。” 什么? 村民们先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林粥会如此宽容大度。 不仅不惩罚这个小孩,还要送给他们更多的香囊? 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喜悦之情慢慢涌上他们的脸庞。 “夫人真是菩萨心肠啊,您就像九天仙子下凡一样!” 村民见林粥如此善良,对她的好感大增。 他们纷纷送上自家的农作物,有红彤彤的西红柿,圆润饱满的土豆,鲜嫩翠绿的黄瓜,还有一串串紫莹莹的葡萄。 小雀用箩筐装着,不一会儿就装得满满当当,都快提不动了。 林粥心情很好,看着小雀吃力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 小雀叽叽喳喳地说着:“姨娘的确又美又好,这些村民都可喜欢姨娘了。” “姨娘这一善举,没想到竟能跟这里的百姓建立友谊,以后我们也算是有个落脚点了,要是有什么事,也能找他们帮忙呢。” 在山上住了一段时间后,小雀一共发现了四个附近的小村落。 这一日,林粥和小雀带着自己精心制作好的香囊,准备到下一个村落去游玩,顺便看看那里的风土人情。 两人走在路上,小雀一脸欢快,道:“姨娘,这段时间天天做香囊,我感觉自己的手艺更加熟练了呢。现在我做一个香囊的速度,比以前快多了,而且做得也越来越精致。” 顿了顿,小雀又突发奇想:“姨娘,你说若是以后咱们自己立门户,说不定可以摆摊子卖香囊为生呢……哎呀,呸呸呸,我在乱说什么!” 小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接着说道:“姨娘和王爷恩爱百年,我怎么能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姨娘,你可别往心里去呀!” 林粥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也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时,林粥和小雀走到了第四个村子口。 林粥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她轻声对小雀说道:“小雀,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小雀也察觉到了异常,紧张地回应道:“姨娘,我也发现了,远远的,就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我们。随着我们往村子走,跟的人越来越多。” 那些人投来好奇打量的目光,可这目光却像在看商品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林粥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说道:“小雀,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感觉不太安全。” 小雀点点头:“好,姨娘,我们赶紧走。” 然而,两人刚准备返回,身后几个男人就围了上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其中一个男人色眯眯地说道:“姑娘貌美如花,哪里来的?别急着走,进去坐一坐嘛。” 另一个男人也附和道:“细皮嫩肉真好看。” 还有一个男人不怀好意地说:“也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男人。” 林粥面色一冷,果断拒绝道:“让开,我们要回去。” 那几个男人却不依不饶,准备动粗。 小雀见状,一下子拔出剑。 刀光一闪,鲜血飞溅。她削掉了其中一个男人的手指! 这一举动震慑住了其他男人,他们惊恐地看着小雀,不敢再轻举妄动。 回到屋子里,林粥心绪难平,越想越觉得心里堵得慌。 那个村子的遭遇让她如鲠在喉,她决定去打听一下,更多关于那个村子的消息。 第二日,她和小雀精心准备一番后,带上香囊,以及一些她自己制作的膏药,前往第一次去的那个村子。 村口的大树下,几位老人正悠闲地闲谈着。 见到林粥和小雀到来,老人们都很高兴。 “哎呀,这两位仙子又来啦,真是如同仙女下凡一般。” “这两位姑娘心善又美丽,真是难得啊。” 林粥微笑着和老人们打招呼。 看到一位老人腿上的伤口,她又拿出膏药,温和地说道:“大爷,我来帮您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口吧。” 那伤口已经化脓,黄色的脓液渗出,周围的皮肤红肿不堪,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林粥判断出那是伤口感染所致,于是她小心地清理掉脓液,轻轻地将膏药涂抹在伤口上。 她耐心地交代道:“大爷,这膏药您每天换一次,伤口不要沾水,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老人们大喜,纷纷称赞林粥的善良和医术,有如华佗在世。 林粥又把膏药分给大家,大家对她更是感激不已。 和大家熟络之后,林粥提起了那个让她心有余悸的村子。 一听她提起那个村子,老人们都纷纷摇头。 一位老人沉重地说:“那个村子臭名昭着啊,幸亏仙子你们没到那里去,否则就死定了!” 另一位老人接着说:“他们经常强抢民女做老婆,要是有人反抗,就打断腿脚,关押起来!” 还有一位老人叹息道:“整个村子一同作恶,根本拿他们没办法。我们都不敢靠近那个村子。” 林粥听后,震惊不已。 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邪恶的地方。 回想起那些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林粥只觉一阵反胃。 然而,既然她知道了这件事,骨子里的正义感又涌了出来。 她决定要管一管。 于是当天晚上,林粥就让小雀陪着上山去采药。 月上时分,她开始制作腹痛腹泻的药材。 她先将采来的草药仔细挑选,去除杂质,把那些叶片完整、色泽鲜艳的草药放在一旁。 接着,她将草药洗净晾干,然后放入石臼中慢慢捣碎,直到草药变成细腻的粉末状。 之后,她又加入一些特殊的药剂,搅拌均匀。 林粥全神贯注地忙碌着,认真的模样连沈翊都忍不住侧目。 沈翊看着她,疑惑问道:“阿粥,这几天,你都在忙活什么?” 林粥头也不抬,答道:“王爷不知,这是阿粥从前在教坊司里留下的习惯,闲不住,喜欢做事情。” 第100章 惩罚 沈翊一时无语,静静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两天后,第一批腹泻腹痛药材做好了。 林粥和小雀立刻准备,再次进入了那个村子。 夜色下,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月光洒在简陋的房屋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村子里没有一丝灯火,仿佛沉睡的巨兽。 可惜,当她们进入村子时,立刻有狗狂吠起来。 那叫声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夜的宁静。 几个男人闻声走了出来,一边管着狂吠的狗,一边巡逻着。 见此情景,林粥一时不知如何进入村子。 她和小雀躲在暗处,紧张地观察着那些男人的动向。 正在这时,一边的茅草屋里,突然有个黑影猛地跑出来,瞬间吓了林粥和小雀一跳。 却见那鬼影身后紧紧跟着一男一女,他们手中挥舞着木棒,满脸愤怒,一边打一边骂。 “下贱东西,生不出儿子还敢跑!” 女人尖锐的嗓音在夜里格外刺耳。 “死婆娘,还敢跑,打死你!” 男人也恶狠狠地吼叫着。 那棍棒落下的声音,和叫骂声交织在一起,让人不寒而栗。 惨叫声更是撕心裂肺。 随后,那个鬼影倒下了。 在清冷的月光下,林粥看清楚了,那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庞。 她的面容本是极美的,眉如远黛,眼眸如星,即使此刻满脸污垢也难掩天生丽质。 然而,此刻的她却无比凄惨。 头发凌乱地散在脸上,嘴角渗出血迹,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她的身上布满了伤痕,有新伤也有旧伤,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血腥。 眼神中除了绝望,再无其他情绪,平静得像是一具尸体。 随后,她被那两人重新拖进茅草屋里,一切重归死寂。 林粥大受震撼,一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小雀也是满脸惊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两人均被眼前的可怕场景震惊,没想到事情竟如此恶劣。 小雀立刻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就要冲出去,出手相救。 林粥连忙一把制止住她,压低声音,道:“小雀,莫要冲动,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骚动。这些人如此作恶,只是让他们死那就太简单了。” “我们要让所有作恶之人付出代价,让他们生不如死,这样才能真正为那些受苦的人讨回公道。我们需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 小雀咬着嘴唇,虽心有不甘,但也明白林粥说得有道理,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林粥一起继续隐藏在暗处。 翌日,村子里的人照常生活着。 他们在村子里唯一的一口井边打水,然后烧水做饭,一切都如往常般寻常。 等到中午时分,变故突生。 村民们突然感觉腹痛难耐。 男人们几乎都丧失了行动力,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动弹不得。 女人们吃得少些,但也腹痛难忍,脸色苍白。 就在他们又慌又乱的时候,突然听说,村子口出现了两个神秘女子。 那两个女子依旧美丽动人,她们身着淡雅的衣裙,在阳光下仿佛仙子下凡。 林粥肌肤如雪,眼眸明亮,如秋水般澄澈,小雀则活泼灵动,两人站在一起,让人移不开目光。 然而此刻,众人看着她们却惊疑不定。 林粥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们作恶多端,上天看不下去,派我们来惩罚。” “若想病痛消除,需及时弥补过错。” 她的眼神坚定而锐利,扫视着众人。 接着又说道:“若不知悔改,灭顶之灾将至。” 村民们听后,震惊又愤怒。 有人想要反驳,却因腹痛无力开口,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林粥和小雀。 但也有一些人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面露惶恐之色。 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 有人说道:“这两个女子莫不是真的神仙派来惩罚我们的?” 另一个人反驳道:“哪有什么神仙,说不定是她们使了什么妖法!” 还有人惊恐地说:“我们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悔改吗?” 旁边的人也慌乱地应道:“可我们做的那些事,本无任何过错,就算有,哪是轻易能弥补的,这可如何是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村子陷入了一片混乱与不安之中。 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胆大的农家妇人突然冲了出来。 她满脸怒容,居然拿起鸡蛋,向林粥砸了过来。 一边砸一边骂道:“什么仙子,都是骗人的!我们守孝村几百年了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你们来说三道四!从来没人敢在我们村装神弄鬼,你们算什么东西!” 妇人越骂越凶,接着又喊道:“她们就是恶魔,要让我们断子绝孙,其心可诛!” 有几个不明事理的人听了妇人的话,也跟着起哄。 小雀见此,怒火上涌,她实在忍无可忍,眼神中满是愤怒。 那妇人还不罢休,继续扔鸡蛋。 小雀一个箭步上前,她一把抓住那个妇女的胳膊。 只听“咔嚓”一声,竟将那个妇女的胳膊打折了! 妇人发出一声惨叫,惊恐地看着小雀。 其他村民也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一时间鸦雀无声。 小雀怒视着众人,大声说道:“你们作恶多端,还不知悔改,仙子好心劝你们,你们却如此不识好歹!这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若再敢放肆,绝不轻饶!” 村民们面面相觑,心中既害怕又有些动摇,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粥踩着妇人的手臂,面色冷峻地走进村子里查看情况。 只见村子里门户紧闭,仿佛一座座沉默的堡垒,拒绝着外界的一切。 窗帘也都紧紧拉紧,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101章 救人 窗帘也都紧紧拉紧,像是在守护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些小孩也中了药,躺在地上哭,那哭声让人心疼不已。 林粥心中不忍,给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喂了解药。 这些小孩从来没有见过外人,都十分害怕,畏畏缩缩地看着林粥。 林粥轻声问道:“你娘呢?” 小孩怯生生地回答:“……在猪圈……因为、因为不听话。” 林粥心口一紧,又问:“其他女子呢?” 小孩迷茫地摇摇头说:“不知道,有的死了……有的烧了……” 林粥深深呼吸,道:“带我去猪圈。” 跟着小孩来到猪圈,这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味。 肮脏的地面上满是泥泞,猪粪的味道让人作呕。 在昏暗的角落里,一个女子被关在里面。 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满是污垢,眼神空洞而绝望。 身体瘦弱苍白,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林粥看着这个女子,心里唏嘘不已。 难以想象,这个女子经历了怎样的折磨。 而这个村子的罪恶,更是让她感到无比愤怒。 她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些作恶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林粥轻声询问那个女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女子声音沙哑地回答:“我叫阿秀,被他们抢来,只因没生出儿子……就被关在此处……呜呜呜……” 林粥看着她,感觉她的精神状态尚可,心中稍安。 她决定先救几个女子出来。 只可惜,阿秀的腿被人折断了,没法走路。 更加可怕的是,一群小孩看着这一幕,眼神平静,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他们只是好奇地看着林粥和小雀的举动,仿佛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林粥和小雀感觉脊背发寒,难以想象,这些孩子在这样的环境中成长,心中该是多么的冷漠。 林粥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悲哀,她深知,要改变这个村子的现状绝非易事。 林粥又在一个茅草屋里找到了三个女人。 那三个女人蜷缩在角落里,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 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胳膊上满是瘀青,紧紧地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她们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此时,情绪很是激动。 看到林粥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花。 林粥看着她们,心中满是怜悯。 她算着腹痛腹泻药物的时间,担心会遇到危险,决定先带着这三个人离开。 可是,就在她们要走之际,其中一个女子的小女儿追了出来。 那小女孩满脸泪水,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娘”让人听了心碎不已。 女子不忍离开,眼中满是挣扎,想为了女儿留下。 小雀恨铁不成钢,说道:“你们先走,我来想办法,把这个小女儿也一起带走。” 林粥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但也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便带着三个女人先回到了山中的屋子。 回到屋子,沈翊不在。 林粥让婆子帮忙烧水,给她们三个沐浴。 热水升腾起袅袅雾气,仿佛要洗去她们身上的苦难与不幸。 林粥又拿自己的衣服给她们穿。 那柔软的布料贴在她们的肌肤上,让她们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林粥坐在一旁,担忧地等着小雀回来。 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切都能顺利。 等女子们沐浴完毕,林粥又贴心地为她们准备了食物。 热气腾腾的食物,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女子们看着这些,眼中泛起泪花,纷纷磕头谢恩。 一个女子哽咽着说道:“仙子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报答您。” 林粥连忙扶起她们,柔声道:“我不需要你们做牛做马,你们家里的亲人,应该很担心你们,等安全了,就赶紧回家去吧。” 另一个女子却满脸哀伤,泣不成声地说:“我没有亲人了,从小孤苦伶仃,被人欺负。” 旁边的女子也悲从中来,说道:“我是被亲人卖到守孝村的,他们为了一点钱财,就把我推进了火坑。” 说着,两人都痛哭起来。 那哭声中满是绝望与痛苦。 这时,另一个女子急切地说道:“仙子,我的姐姐还在村子里,求您救救她吧。她在那里受尽了折磨,我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苦。”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期盼和哀求,紧紧地抓住林粥的衣角。 林粥看着她们,眸中满是同情和愤怒。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你们的亲人,让你们都能脱离苦海。” 女子们听了,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林粥是她们所见过最为勇敢且机智的女子,俨然成为了她们全部的寄托所在。 …… 一叶扁舟静静地漂浮在湖心。 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清澈而宁静。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涟漪,波光粼粼。 周围青山环绕,山峦的倒影在水中摇曳,与扁舟相映成趣。 不一会儿,鱼线微微一动,沈翊轻轻一提竿,钓上了一条小鱼。 陈铭开心地将小鱼装进箩筐,一脸兴奋:“今晚加餐啦!” 这段时间以来,沈翊一直在山上疗养。 陈铭为了不让他继续被南岭的战事所打扰,可谓是费尽心思,每天变着法地带着他玩耍。 或是去山间漫步,或是在河边垂钓,享受宁静时光。 又或是找一处安静处下棋对弈。 沈翊的身体好了很多,脸上也渐渐有了红润,不似之前那般疲惫和憔悴。 此时,沈翊看着平静的湖面,忽然问道:“林粥这几日都在忙什么?” 陈铭想了想,说道:“主子,我暗中观察着,发现林姨娘在制作香囊,分发给村子里的百姓呢。” 沈翊听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嘲笑的神情,说道:“呵,她怎么会如此善良?” 陈铭想了想,道:“主子,不可只看表面。林姨娘或许有很多您所不了解的地方。她虽然在教坊司待过,但她的心地善良,这几日她不辞辛劳地制作香囊,分发给百姓,可见她是真心关心这些人的。” “而且,她并非只是单纯地善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勇气。在面对一些不公之事时,她也会勇敢地站出来。” 陈铭顿了顿,又接着说。 第102章 战神 “林姨娘的确有很多主子您所不了解的一面。她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坚强。她的善良并非盲目,而是有原则的。她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也敢于去做正确的事情。” 沈翊听着陈铭的话,陷入了沉思。 “或许你说得对,是本王对她了解得太少了。” 他开始重新审视林粥这个女子,心中对她也多了几分好奇。 陈铭点了点头,随后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主子,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翊微微抬眼:“但说无妨。” 陈铭压低声音说道:“林姨娘背着主子偷偷做了一件事。” 沈翊微微皱眉:“何事?” 陈铭继续道:“林姨娘每日帮主子熬药,会把那颗药丸削一点、加进去。” 沈翊面露疑惑:“这么做是为何?” 陈铭摇了摇头:“不晓得。但林姨娘这般举动实在让人费解。” “那药丸的成分可查出来了?”沈翊问。 陈铭回道:“回禀主子,的确是压制毒药的药丸。” 沈翊闻言,心中的怀疑愈发浓重。 他眉头紧锁,暗自思索,林粥到底和暗影门是什么关系?她为何能够拿到解药? 暗影门一直神秘莫测,与各方势力都有着错综复杂的纠葛。 林粥一个女子竟能与此有牵连,实在让人费解。 再者,她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地救自己? 若真心想救,大可光明正大地拿出药丸,这般行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 林粥焦急地等待着小雀,一个时辰过去了,小雀却还没回来。 她心里的担忧,如同乌云般越来越浓。 四处寻找沈翊,却始终不见其踪影,急得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但她不想影响另外三个刚刚获救的女子。 她们的心理本就十分脆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到。 如同惊弓之鸟,哪怕是轻微的脚步声,都能让她们惊恐万分。 林粥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给她们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刚走出来,林粥突然看到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地闯进院子里来。 原来,是他们带着狗,嗅着气味一路跟踪过来的。 那些男人满脸狰狞,眼中闪烁着贪婪与邪恶的光芒。 他们一看到林粥,顿时大喜过望,如同饿狼看到了猎物一般,疯狂地冲过来抓林粥。 “哼,敢坏我们的好事,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跑!” “这仙子长得可真水灵,活了这么久没见过这么水灵的,死了也甘心了!” “等回去了可得好好疼疼,今天可真是走大运了!” “哈哈哈哈!别挣扎了,你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乖乖跟我们回去,否则有你们好受的!” 林粥哪里是这些强壮男人的对手,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很快就被男人粗暴地拖走。 另外三个女子也未能幸免,同样被拖走。 “住手!” 她们的心中一片绝望,就像跌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时,拖着林粥的男人突然感觉脖颈一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人一刀刺死。 沈翊收起长剑,脸色冷峻,如同一尊战神。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眼神中透露出凛冽的杀气。 迅速转身,又挥剑刺向另一个男人。 那些男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一个接一个地倒在血泊之中。 手中长剑如游龙般舞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要害,连鲜血都不曾喷洒。 不一会儿,沈翊将所有男人全部杀光。 他浑身散发着吓人的气势,仿佛在向世人宣告,谁敢伤害他在乎的人,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林粥呆呆地看着沈翊,心中满是震撼。 只感觉他的身影,如同钢铁长城一般,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 陈铭连忙派人前来处理现场,士兵们迅速行动,仔细查看有没有余孽,以确保翊王的安全。 沈翊满脸关切地看着林粥,将她抱在怀里,问道:“阿粥,有没有受伤?” 林粥轻轻摇了摇头。 但沈翊仔细一看,她手臂上有几道长长的划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她的脸颊一侧也有一块淤青,大概是在挣扎中被撞到的。 脖颈处还有几道被男人粗糙的手指抓出的红痕,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沈翊咬牙,环顾四周,又接着问:“你可知道,那些男人和这三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林粥缓过劲来,声音还有些微微颤抖,缩在他怀里,开始一五一十地回答。 “王爷,那些男人是守孝村的恶人!这个村子强抢民女,作恶多端!” “我和小雀本想去那个村子了解情况,却差点遭遇危险……这三个女子是我从守孝村救出来的,她们在那里受尽了折磨……有的被亲人卖掉,有的因没生儿子就被关起来,甚至被打断腿……” “王爷,一定要严惩这些恶人!” 沈翊闻言,面色凝重,眸中精光四射。 这时,陈铭发现小雀不在,连忙追问:“小雀呢?怎么没看到她?” 林粥心中一慌,急忙说道:“快!小雀去守孝村救人了,还没回来!可能有危险,快去救她!” 陈铭一听,心急如焚,眉头紧紧皱起,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小雀一个人在那危险之地,万一遭遇不测……” 沈翊面色凝重,果断下令:“立刻派人去守孝村寻找小雀,务必确保她的安全。” 陈铭立刻应道:“是,王爷,我这就安排人手。” 说罢,他匆匆离去,开始组织人马准备前往守孝村。 林粥满心担忧,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自言自语道:“小雀,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沈翊看着林粥担忧的模样,轻声安慰道:“别太担心,陈铭会尽快找到小雀的。” 林粥点了点头,可心中的不安却丝毫没有减少。 沈翊沉思片刻,又对身边的侍卫说道:“加强周围的警戒,以防再有意外发生。” 侍卫们齐声应道:“是,王爷。” 第103章 祸心 沈翊抱着林粥大踏步进了屋子,另外三个女子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其中有两个已经吓得走不动路了,只能瘫坐在地,眼神中仍带着惊恐。 不过,她们听林粥叫那个男人王爷,心里顿时涌起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惊讶,没想到救她们的人身边,竟有王爷这般尊贵的人物? 有不安,不知这位王爷会如何处置她们? 也有一丝希望,或许王爷能为她们主持公道,让她们摆脱那可怕的守孝村,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 屋里,沈翊小心翼翼地给林粥擦拭伤口,神色间满是疼惜。 他冷嗤,轻声说道:“阿粥,你为何如此逞强?你可知刚才有多危险!” 接着又严肃地说:“下次不许再这般冒险!” 林粥此时满心担忧小雀,满心懊悔自己当时没有安排好,根本没心情理会沈翊。 沈翊在给她处理伤口时,又发现她身上还有其他一些小小的伤口。 他皱着眉头问道:“这些伤……莫非是在教坊司留下的吗?” 林粥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王爷难道能为了阿粥,把教坊司拆了?” 沈翊一时无语,不知该如何回应。 屋子里烛光昏暗,摇曳的光影更添焦灼,林粥满心担忧小雀的安危。 她实在坐不住了,决定自己去那个村子看看情况。 沈翊见她如此坚决,无奈只能陪她去。 此时天已经黑了,山路崎岖难行,周围一片寂静。 黑暗中的山路仿佛一条蜿蜒的巨蟒,让人心里直发怵。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风灯摇曳的光影。 他们提着风灯走着,隐隐感觉周围似乎有狼在窥视。 但林粥却觉得有沈翊在身边很安心,仿佛有了一座坚实的靠山。 远远地看到前方的火光。 林粥一惊,心中暗道:“难道真的出了事情?走水了?” 她和沈翊连忙加快脚步,朝村子赶去。 村子里乱糟糟的,呼喊声、哭叫声、物品倒塌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火光映照下,人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整个村子如同陷入了一片混乱的漩涡。 还有几个暗卫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沈翊急忙问道:“陈铭去哪里了?” 暗卫回答道:“回王爷,陈大人去地下室了。” 沈翊又问:“什么地下室?” 暗卫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个村子下面有一个巨大的空洞。陈大人找不到小雀,就到地下室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个巨大的空洞?怎么回事? 沈翊追问:“地下室在哪里?” 他神色焦急,准备下去救人。 但他深知此行危险,坚决不让林粥下去。 林粥也不纠缠,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她决定带着侍卫去救剩下的女子。 火光之中,她的眼神坚定而果敢。 发丝在火光的映照下微微飘动,脸上满是焦急与决心。 林粥争分夺秒,小心地避开燃烧的房屋和慌乱的人群,四处寻找着被困的女子。 她看到一个女子被困在一间即将倒塌的屋子里,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指挥着侍卫们抬起一根燃烧的木头,为女子开辟出一条逃生的通道。 女子惊恐地看着林粥,林粥温柔地安慰道:“别怕,我们来救你了。” 然后拉着女子的手,快速地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接着,林粥又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 她顺着声音找去,发现一个女子被压在一堆瓦砾下面。 林粥立刻蹲下身子,奋力地搬动着瓦砾。 她的双手被划破,鲜血染红了瓦砾,但她丝毫没有在意。 侍卫们也纷纷加入,一起努力将女子救了出来。 林粥看着受伤的女子,心中满是怜悯,她让人赶紧将女子送去医治。 在火光中,林粥不停地奔波着,她的身影如同一位勇敢的战士,为了拯救那些无辜的女子,不顾自身的安危。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救出所有的人,让她们脱离这场灾难。 …… 小雀气势汹汹地闯进村子,宛如一头勇猛的猎豹。 她眼神凌厉,手中长剑挥舞。 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仙子心慈手软,见不得血,我可不一样!” 所到之处,那些恶人们无不惊慌失措,四处逃窜。 小雀的动作敏捷而果断,剑影闪烁间,鲜血飞溅。 她一路搜寻,很快就找到了七八个被囚禁的女子。 这些女子们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看到小雀的那一刻,眼中燃起了希望的火花。 小雀毫不犹豫地斩断她们身上的绳索,带着她们准备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然而,小雀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一个女子竟是包藏祸心。 这个女子表面上对小雀感恩戴德,暗地里却在寻找机会。 当她们稍作休息时,这个女子趁着小雀不备,偷偷撒出一把迷药。 小雀顿时感觉头晕目眩,身体摇摇欲坠。 其他女子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而那个包藏祸心的女子,却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她招呼着几个男人过来,想要让他们玷污小雀。 妄图以此卑劣之举,讨得男人们的欢心,只为让自己在这可怕之地,能过得好一些。 但这些女子们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后,已经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她们看着昏迷的小雀,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她们奋起反击,有的捡起石头,有的拿起木棍,朝着那个坏女人和男人们砸去。 那个包藏祸心的女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平时温顺的女子会有如此勇气,她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却被女子们团团围住。 最终,女子们合力将这个坏女人杀死。 为了保命,她们知道不能再留在这个危险的地方。 于是,她们抬着昏迷的小雀,逃进地下室寻找出口。 地下室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腐臭的味道。 女子们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但她们没有放弃,因为她们知道,只有找到出口,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她们互相扶持着,在黑暗中艰难地前行,希望能找到那一丝生的曙光。 第104章 坍塌 陈铭焦急地冲入地下室。 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女子们乍见陈铭,还以为他是恶人,顿时惊恐万分,纷纷奋力抵抗。 她们挥舞着手中简陋的武器,眼神中满是决绝。 陈铭急忙表明身份。 好一会儿,女子们才半信半疑地停下抵抗,渐渐明白他是来解救她们的。 随后,女子们连忙把挡在木门后的东西搬开,为陈铭让出一条路。 陈铭一眼就看到了昏迷在地上的小雀,他的心猛地一紧。 看着小雀那安静的面容,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这么天真美好的小雀,不能出事! 她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陈铭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 同时,他也在疑惑,自己的心为什么这么痛?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他的心。 陈铭眸中闪过一抹温柔与焦灼,轻轻地抱起小雀,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地离开地下室。 恰在此时,小雀迷迷糊糊地说起了话。 她声音虚弱而沙哑,喃喃道:“娘亲,我好疼……呜呜呜……” 接着又低呼:“陈太医……救我……” 陈铭心口一紧,听到小雀的呼喊,心中满是疼惜。 可是,她叫娘亲就算了,还叫哪门子“陈太医”? 不过,陈太医是个太医,她身上难受,想求太医医治,情有可原。 陈铭没多想,只是轻声安慰道:“小雀,别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小雀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没有清醒过来。 陈铭紧紧抱着小雀,加快了脚步。 “小雀,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出去了。等出去后,我一定找最好的大夫来给你医治。你这么勇敢,一定能挺过去的。” 小雀紧紧抓住陈铭的衣裳,嘴里继续喃喃着:“……陈太医,谢谢你。” 陈铭听到这话,终于感觉有些不爽。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想自己在小雀心中,完全不如那个太医吗? 但看着小雀虚弱的模样,他又不忍发作,只是轻轻拍了拍小雀的背,安抚着她。 …… 陈铭抱着小雀匆匆离开地下室后,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小雀放下,开始仔细查看她的伤口。 一番检查后,得知只是普通的迷药,陈铭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来,又询问那几个女子的情况,女子们战战兢兢地诉说着自己的遭遇。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声。 原来是林粥正在救助一个被关在铁栅栏里的女子,然而因为大火导致周围建筑坍塌,林粥躲闪不及,自己被压住了。 大家惊慌失措,纷纷呼喊着,连忙上前施救。 陈铭听到动静,连忙冲过去帮忙。 众人齐心协力,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压在林粥身上的重物移开。 还好林粥没事,只是体力不支。 林粥虚弱地靠在一旁,她满脸焦急地询问小雀的情况。 陈铭连忙回答道:“姨娘放心,小雀已无大碍,只是中了迷药,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林粥听到小雀被救出来,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感觉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陈铭急忙扶住林粥,心中满是担忧,他赶紧让人将林粥和小雀一起送去安全的地方,找大夫进行医治。 就在这时,又传来一阵惊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原本地下室的入口处烟尘滚滚,土石簌簌而落。 地下室发生了大面积的坍塌,那场景触目惊心。 一些还未完全倒塌的梁柱摇摇欲坠,发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嘎吱声。 有个侍卫脸色惨白,声音颤抖地说:“王爷刚刚下去找你们了。” 陈铭一听,大惊失色。 王爷竟然下去了! 而现在地下室坍塌,那王爷岂不是陷入了极度危险之中? 心仿佛再一次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他迅速召集周围的侍卫,大声说道:“快!赶紧想办法救人,王爷一定不能有事!” 众人也都意识到,事态严重,前所未有,纷纷行动起来。 就在这时,坍塌以一种极其迅猛的态势发生了。 火焰如同张牙舞爪的恶魔,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噼里啪啦的燃烧声、石块滚落的轰鸣声、梁柱断裂的巨响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 那熊熊大火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焚烧殆尽,火舌肆意乱窜,所到之处皆化为一片焦土。 众人都惊呆了,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与绝望。 陈铭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通红。 他毫不犹豫,想要冲进火海,失去了理智一般。 旁边的人见状,死死地拉住他,不让他去送死。 陈铭拼命挣扎着,哭喊着:“主子,你在哪里?你死了,我可怎么办!” 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与痛苦,令人心碎不已。 其他有几个侍卫也被忠诚与勇敢驱使着,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然而那火势实在太猛,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高温和浓烟让人无法呼吸,他们只能无奈地退回来,满脸的沮丧与无助。 人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而林粥被巨大的坍塌动静惊醒,眼眸里倒映着火光,整个人呆住了。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颤抖着。 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相信和深深的恐惧。 她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却迟迟没有落下,仿佛连哭泣都忘记了。 林粥无法承受这一切,再一次晕死过去。 林粥发起了高烧,整整烧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她一直迷迷糊糊的。 仿佛灵魂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她的意识回到了在庄子上的时候,那时候阳光温暖,微风轻拂。 她跟着娘亲一起到田野里摘菜,小小的她,对各种农作物充满了好奇。 她认真地辨认着每一种蔬菜。 因为认识的农作物多,被大婶大娘们纷纷表扬。 她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那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 后来,她的聪慧引起了梁秋雁的注意。 第105章 无礼 梁秋雁觉得这个小姑娘很有灵气,便让林粥跟在身边认识一些草药。 林粥满心欢喜地跟在梁秋雁身后,仔细地辨认着各种草药,学习它们的功效和用途。 她如同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吸收着知识。 在那个美好的时光里,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却从未想过会经历后来的种种磨难。 而如今,在高烧的混沌中,这些美好的回忆,如同温暖的阳光,抚慰着她疲惫的心灵。 突然,李氏犹如鬼魅般出现,瞬间打破了这一切宁静。 那日,天空下着小雨,雨丝如愁绪纷纷洒落。 李氏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婆子出现,命人将林粥拖上马车。 林粥惊恐地挣扎着,她的目光望向娘亲。 只见娘亲在一旁哭泣着,试图阻拦,却被李氏的人狠狠殴打。 李氏满脸怒容,咒骂着娘亲下贱、狐媚,那恶毒的话语,如同利箭般刺痛着林粥的心。 林粥拼命挣脱开婆子的束缚,不顾一切地冒雨往山林里跑。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去找梁秋雁。 让她带着自己远走高飞,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奋力地奔跑着。 然而,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梁秋雁的住处时,却发现人去楼空。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充满了绝望。 她四处寻找,大声呼喊着师父的名字,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淅沥的雨声,和呼啸的风声。 就在她绝望之时,婆子们追了上来。 她们粗暴地抓住林粥,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将她强行带回了侯府。 那雨中的绝望,刻在了她的记忆里,成为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啊——” 林粥惊叫着从噩梦中醒来,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天还黑着,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 缓缓转头,这才看清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客栈里。 小雀和阿秀在旁边伺候着,满脸的疲惫与担忧。 见她苏醒,小雀松了一口气,欣喜地抹了把眼泪。 她连忙给林粥端来水,温柔地为她擦去汗水,然后又急忙去叫大夫。 林粥看着这里的环境,房间干净整洁,不像是山中村落那般简陋。 这里应该是镇上的客栈。 她的目光又落在小雀和阿秀身上,只见她们面容憔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显然,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们一直悉心照顾着她,没有好好休息过。 林粥端起黑乎乎的汤药,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 突然,她想起小雀第一次喂她喝汤药的情景。 不知怎地,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 她不敢再想下去,害怕自己想起沈翊。 更害怕听到沈翊的噩耗。 等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她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询问小雀:“现在情况如何?” 小雀看着林粥,满脸心疼,轻声回答道:“姨娘要好好保重身子,莫要自己先垮掉。目前还没找到王爷,但大家都还在努力寻找。” “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派了大理寺卿带人来处理,外头都是大理寺的人,乱哄哄的。姨娘还是先安心养着,有什么需要尽管交代我和阿秀。” 林粥默默消化着小雀的话,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没有减少。 但也知道此时自己不能乱了阵脚。 她转头又看向阿秀,问道:“那些女子怎么样了?” 阿秀连忙回答:“能救出来的都救出来了,剩下的实在没法,跟着村子一同毁灭了。我们已经安排她们各自回乡。” “我没有亲人,愿意留在姨娘身边伺候,我的命是姨娘救的,以后定当尽心尽力报答姨娘。” 林粥听着阿秀的话,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已经尽力了,可心中还是充满了愧疚。 她看着阿秀,温柔地说道:“你能留下来,我很高兴。以后我们就一起好好生活。” 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振作起来。 下午的时候,小雀找的大夫终于来了。 他长得眉清目秀,一袭长袍加身,倒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然而,当他给林粥把脉时,林粥一下子就看出来,他学艺不精。 那大夫的手指在林粥的手腕上轻轻搭着,眼神却飘忽不定,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林粥忍不住道:“这位大夫,你可确定能诊出我的病症?我瞧着你这把脉的手法,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那大夫却满不在乎地哼道:“哼,我虽医术并非顶尖,但给你瞧病还是绰绰有余。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医术。” 看了一眼林粥和小雀,又出言讥讽道:“我本在大户人家府上看诊,却被叫来给你这等身份之人看病,真是晦气。” 小雀听了这话,忍不住和他吵起来:“你这庸医,竟敢如此无礼!我家姨娘,岂是你能轻慢的?你既不愿意,那就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你一个小丫鬟,竟敢对我大呼小叫,真是没规矩。” 就在这时,负责处理此次事件的大理寺官员进来了。 此人名叫李俊。 年轻且精明,剑眉星目,面容冷峻。 身着一袭官服,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 他冷眼看着小雀和大夫争吵,说道:“这个奴婢,当真是不识时务,在这忙乱之中还要添乱。来人,先将她打一顿,以儆效尤。否则,若再有其他人胆敢如此,一并严惩不贷。” 小雀惊慌地看向官员,刚要辩解。 李俊又接着说:“林姨娘最好安分些,莫要再惹出什么事端。我可是有皇帝的令牌在手,行事无需顾忌。若姨娘再惹麻烦,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他眼神凌厉地扫视了一圈房间,让人不寒而栗。 林粥心中一紧,微微抬眸,看着那官员,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与不屈。 但她也明白,在这个时候,必须要小心应对,以免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更大的祸端。 第106章 蛮横 林粥定了定神,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道:“大人且慢。小雀并非有意添乱,她只是一心为了我,心急之下才有所不当之举。” “大人身负皇命前来处理此事,自然应当公正严明。若只因一时之气便责罚小雀,传出去怕是会有损大人威名。” “我林粥在此承诺,定会约束好身边之人,不再给大人添麻烦。还望大人高抬贵手,放过小雀。” 李俊发出一声冷笑,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林粥,目光极为不客气。 他嘴角带着一抹讥讽,话锋一转说道:“林姨娘果然长得极美,这般花容月貌,难怪翊王和太子都被你迷惑。” “哼,你还想用美人计迷惑谁?我吗?你大可以试一试,我李俊是不是这种会被美色所迷之人。” 说完,他周围的下属们,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充满了轻佻与恶意。 小雀气得浑身发抖,怒视着李俊,大声警告道:“你对林姨娘放尊重些!翊王要是知道你这般侮辱姨娘,他绝不会放过你!” 李俊却满不在乎地回答:“翊王?他如今生死不明,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未可知。” “而且,如今皇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林姨娘给翊王戴绿帽子,暗中勾搭太子。太后为此震怒不已。在我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冷漠与残忍,在心里已经给林粥判了死刑。 林粥听着这些话,脸色变得苍白,但她依然挺直了脊梁,不让自己露出丝毫怯懦。 她看着李俊,缓缓开口道:“大人,我林粥行得正坐得端,从未有过那些不堪的行为。皇城之中的传言,不过是无中生有,恶意中伤。我相信清者自清,谣言终将不攻自破。” “如今翊王虽生死不明,但我坚信他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至于太子,我与他更是清清白白,毫无瓜葛。” “大人身负皇命,前来处理此事,当以公正客观为准,不可轻信谣言。” 接着,林粥又道:“大人,你若仅凭谣言就定我的罪,他日翊王归来,你又如何向他交代?翊王的为人和权势,想必你也清楚,若他知道,你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如此对待我,后果你可曾想过?” 她两次强调翊王会回来,李俊倒是不好再开口,说翊王生死不明之事,只是脸色依旧阴沉。 李俊又是一声冷笑,那笑容中满是嚣张与跋扈。 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说道:“哼,现在我李俊便是这里的老大,这里的一切都得听我的。我说如何便如何,姨娘有冤屈,那也都得给我憋着。” “这里山高皇帝远,太子可听不见你的哭声!” 说着,他一挥手,就要下令让人抓住小雀。 林粥见此人如此蛮横,心中焦急万分。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危机,可一时间,除了据理力争,她却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颜欢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 她眼神中燃烧着怒火。 一进来,二话不说,直接抬手,就给了李俊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颜欢怒视着李俊,大声斥责道:“大胆李俊,你竟敢如此放肆!林姨娘岂是你能随意欺辱之人?你仗着皇帝的令牌就为所欲为,眼里还有王法吗?” 她站到林粥身前,微微弯起唇角,一脸自信:“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林姨娘!” 李俊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捂着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转为阴鸷。 李俊并不认识颜欢。 他的目光在颜欢身上来回打量。 只见她衣着虽不凡,却也瞧不出具体的特别之处。 然而,颜欢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以及准确叫出他名字的举动,着实让李俊心中一凛,瞬间被震慑住了。 他心中暗暗猜测着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面上不自觉地露出阿谀之色,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姑娘是何方神圣?为何如此气势逼人?” 颜欢冷哼一声,道:“你连我都不认识,还敢在此放肆?” “我乃颜欢郡主,长公主之女。” 郡主? 李俊心里先是一惊,但很快又不以为意起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眼神中带着一丝傲慢,说道:“原来是郡主,不过一个小小女娃,别在这里碍事!我奉的是皇命,在此处理要事,郡主还是莫要插手为好!” 他的语气虽然还算恭敬,但其中的强硬之意却也十分明显。 颜欢听了他的话,怒火更盛。 “皇命又如何?你在此胡作非为,就不怕我向皇帝舅舅告状吗?你竟敢欺负林姨娘,今日有我在,你休想再放肆!” “你若再敢靠近林姨娘一步,我便一步一个巴掌。今天我倒要看看,你的脸究竟会不会被我给打烂!” 李俊心中的怒火简直不打一处来,可一想到这位颜欢郡主的名头,他便不得不强压下怒火。 他深知,这位郡主深得长公主和皇帝的爱护,甚至还有太后撑腰。 即便再气,也不敢忤逆。 他只能强忍怒意,灰溜溜地退出去。 然而,他越想越不甘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正好看到那个庸医,便一把抓住他,狠狠地打了一顿,来发泄心中的怨气。 那庸医被打得哀嚎不断,却也不敢反抗,只能默默认栽。 客栈屋内。 颜欢紧紧握住林粥的手,满脸忧虑。 “林粥,我真的很担心。三表哥如今不知去向,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究竟遭遇了什么。每每想到这里,我就夜不能寐。” 林粥轻轻拍了拍颜欢的手,声音有些沙哑:“郡主莫要太过担忧,翊王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颜欢叹了口气,继续道:“还有,你的处境也实在不好。那李俊嚣张跋扈,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 “而且外面那些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对你太不公平了。” 第107章 假死 林粥微微垂下眼眸,苦涩道:“我已习惯了,只是不想……因为我而给大家带来麻烦。” 颜欢皱起眉头,着急道:“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那些都是恶意中伤!现在局势如此动荡,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舅舅虽然派了人来处理,可谁知道他们又怀着什么心思呢?你现在就像在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都可能被掀翻!” 林粥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郡主,我不能坐以待毙。不管局势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应对。一定能度过这个难关。” 颜欢看着林粥的眼神,点头道:“你说得对,不能放弃。一定要等三表哥回来,把这乱局给平息了!” 两人各自叹了一口气。 林粥神情忧虑,再次问道:“现在,皇城情况如何?” 颜欢神色凝重,回答道:“对你来说情况很糟糕。若有可能,还是希望你暂时不要回去。” 那日,李氏和林清棠谋划好后,便放出风声,声称太子为了翊王的妾室,干涉翊王家事,以至于翊王妃被处罚。 她们还大肆宣扬,究其根本原因,是侍妾与太子有染。 此事非同小可,一传出去,整个皇城都炸开了锅。 朝堂之上,大臣们议论纷纷。 有的大臣认为此事关乎皇室尊严,必须严查,给翊王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有的大臣则觉得此事或许另有隐情,不可轻信谣言,但也不能不重视。 而那些一直与太子不和的势力,则趁机落井下石,纷纷上书要求皇帝严惩涉事之人。 民间也是谣言四起。 百姓们茶余饭后都在谈论这件事。 有的人对林粥指指点点,骂她红颜祸水。 有的人则持怀疑态度,觉得此事太过蹊跷。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翊王府的名声也一落千丈。 各大家族也开始观望,他们在权衡利弊,考虑这件事对自己家族的影响。 一些与翊王关系密切的家族自然是为翊王担忧,同时也对林粥的处境感到同情。 而那些与太子关系较好的家族,则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知道该如何站队。 后宫之中,太后震怒。 她觉得,此事严重损害了皇室的声誉,要求皇帝尽快处理。 皇后也十分担忧,她一方面要安抚太后的情绪,另一方面又要考虑太子的处境。 其他妃嫔们则各怀心思。 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则暗自担忧自己会不会被牵连。 总之,这件事让整个皇城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和动荡。 闻言,林粥的心情复杂至极。 她只觉得命运多舛,仿佛所有的不幸都在同一时间降临。 真是祸不单行,刚刚经历了守孝村的种种磨难,如今又面临着皇城的恶意谣言和困境。 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让她感到无比无助。 颜欢看着林粥绝望的神情,心中也是焦急万分。 突然,她眼珠一转,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凑近林粥,压低声音说道:“林姨娘,我有一计,或许可以帮你摆脱眼前的困境。” “我们可以制造一场假死——你假装为翊王殉情。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摆脱这些是非,等局势稳定后再另做打算。” 什么! 假死! 林粥听了颜欢的话,微微一愣,陷入了沉思。 这个计划确实大胆,但也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办法。 然而,假死并非易事,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如果不这样做,她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皇城的种种危机。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林粥终于下定决心。 她看着颜欢,眼神中透露出坚定:“就依郡主之计,假死脱身。” …… 林粥和颜欢商议好假死之计后,便立刻开始行动。 她们找来小雀和阿秀,将计划详细告知。 小雀和阿秀满脸担忧,但也深知,这或许是目前摆脱困境的唯一办法,便郑重地点头,同意配合。 颜欢暗中找来了陈晔衍,开出一些药物,能让人陷入深度假死状态,脉象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 林粥看着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心中虽有忐忑,但一想到目前的绝境,便毅然决然地服下药物。 随后,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药效发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粥的身体逐渐变得冰冷,呼吸也越来越微弱。 小雀和阿秀按照计划,开始放声大哭,那悲痛的哭声瞬间传遍整个房间。 颜欢则迅速通知负责此事的官员李俊,告知他林粥听闻翊王生死不明,绝望之下为翊王殉情。 李俊听闻后,急忙赶来。 看到林粥“尸体”的那一刻,他眉头紧锁。 此事太过蹊跷,林粥怎会如此轻易就为翊王殉情? “那林姨娘当真是死了?我总觉得此事有诈。” 陈晔衍面不改色,淡定地回答:“大人,林姨娘确实已亡。下官亲自诊断,其脉象已绝,身体冰冷,绝无生还可能。” 李俊皱着眉头,又追问:“你可确定,没有误诊?” 陈晔衍大夫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坚定地说:“李大人,下官行医多年,岂会误诊?林姨娘确实是因伤心过度,为翊王殉情而死。” 李俊虽心有不甘,但一时也找不到证据。 颜欢冷冷地看着李俊,说道:“李大人,你这是何意?林姨娘已为翊王殉情而死,你却还在怀疑。难道你是在质疑本郡主?” 李俊连忙赔罪道:“郡主息怒,下官只是觉得此事有些可疑,并无质疑郡主之意。” 随后,李俊仍不死心,命人检查林粥的“尸体”。 但经过仔细查看,确实找不出任何破绽。 林粥的“尸体”冰冷僵硬,面色苍白,完全符合死亡的特征。 无奈,只能暂且放下此事。 为了让假死更加逼真,颜欢又精心安排人准备了一场简单而庄重的葬礼。 在葬礼上,小雀和阿秀哭得肝肠寸断。 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周围的人都为之动容。 周围村子的村民们听闻林粥的事情后,纷纷自发前来参加葬礼。 他们神情肃穆,眼中满是惋惜。 怀着感恩与敬重之心,来送她最后一程。 第108章 顺带 颜欢则暗中观察着周围的动静,确保计划顺利进行。 她打点各方,做足了戏,让人们对林粥的“死”深信不疑。 一日后,葬礼结束,林粥的“尸体”被悄悄运出。 她们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将林粥妥善安置好,等待她苏醒。 在这期间,颜欢继续利用自己的办法,掩盖林粥假死的真相。 经过漫长的等待,林粥终于缓缓苏醒过来。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面孔,心中感慨万千。 虽然假死之计充满风险,但至少暂时摆脱了眼前的危机。 接下来,她将等待时机,寻找重新开始的机会。 陈晔衍驾着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而来。 “林姨娘,我带你到老家住上几日吧。你就假装是我的表妹,这样也能暂避风头。” 林粥微微点头,心中对这个新的身份很是满意。 转身看向颜欢,眼中满是感激与不舍。 她轻轻抱了抱颜欢,说道:“郡主,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帮助。我这便走了,你多保重。” 颜欢眼眶微红,紧紧握住林粥的手:“你一定要好好的,等局势稳定了,我们再相聚。” 随后,林粥带着小雀和阿秀踏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林粥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崇山峻岭,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此刻,她只能勇敢地向前走。 陈晔衍因要回皇城去复命,便提早离开了。 当天傍晚,马车在沿途的这家客栈歇脚。 林粥正准备点菜,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冒了出来。 竟是陈铭。 陈铭满脸焦急,看着林粥,声音微微颤抖。 “林姨娘,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您就这么死了。我装作配合他们,但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现在赶来,就是为了确认您是否真的安好。” 林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陈大人,让你担心了。我没事,这只是权宜之计。” 陈铭又看向小雀,关切地问道:“小雀,你有没有受伤?” 小雀摇摇头,回答道:“我没事。多亏了郡主和陈太医,我们才能安然无恙。” 陈铭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林姨娘,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林粥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目前我们只能先隐藏起来,等待时机。陈大人,烦请你回去后,切不可露出破绽,以免引来麻烦。” 陈铭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林姨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们一定要保重,我会想办法打探王爷的消息,有机会就来帮你们。” 陈铭正准备离开,小雀突然又喊住了他。 小雀脸色坦荡,伸手递出一个香囊,道:“陈铭,你总是大大咧咧的,一点也不懂得照顾自己。上次我就看到你,身上被蚊虫叮咬了好多处,都不知道。” “这个香囊是我用一些边角料做的,你就凑合着带着吧,或许能有点用处。” 陈铭一愣,随即看着香囊,眼中满是欣喜若狂之色。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香囊,紧紧地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小雀看着陈铭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她接着说道:“对了,陈铭,我们现在需要掩藏身份,不方便出现。麻烦你下次有机会见到陈太医的时候,把这个转交给他,就当做是对他救治哥哥和林姨娘的答谢吧。” 说着,小雀又拿出一个精心包裹好的小包裹。 陈铭脸上的喜悦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苦涩。 他强忍着心中的失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说道:“好,我一定转交给陈太医。你们也要多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他多么希望这个香囊只是为他一个人而做,而不是为了答谢陈太医顺带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再次看了一眼小雀和林粥等人,然后转身离去。 …… 乐安侯府。 李氏正笑意盈盈地接待着几位夫人。 众人围坐在一起,闲聊之际,话题渐渐转到了,近日皇城之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上。 一位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故作忧愁地说道:“唉,你们可听说了那太子与翊王的美妾私通之事?这可真是闹得满城风雨啊。” 几位夫人纷纷点头,露出好奇之色。 另一位夫人说道:“这等事确实让人震惊,也不知那美妾是何等人物,竟能引得太子和翊王都为她倾心。” 又接着说道:“可怜侯府嫡女林清棠,嫁入翊王府,却遭遇这等事。要是我的女儿遇到这个情况,我可真是要心疼死了。” 说罢,她看向了李氏。 李氏抬手抹了抹眼角,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 其他夫人见状,纷纷出言安慰。 李氏心中却暗自得意,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众人都觉得林清棠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个时候,外头有小厮匆匆忙忙地递了信件过来。 李氏让丫鬟添茶水,随后自己慢悠悠地走到一边,拆开信件。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信件上的内容时,脸色瞬间大变。 信件里清晰地写着两则重大消息:其一,翊王失踪。 这个消息本就在李氏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段时间,皇城之中关于翊王生死未卜的传闻,早已满天飞。 但紧接着的第二则消息,却让她震惊不已——林粥殉情。 李氏瞪大了眼睛,反复看着信件上的这几个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她的心中涌起无数个念头,林粥怎么会殉情呢? 她不是一直都很有手段吗? 难道是因为翊王失踪让她绝望了? 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李氏紧紧地捏着信件,手指微微颤抖。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林粥会被众人唾弃,林清棠在翊王府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可如今,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乱了她的所有布局。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这件事会带来的影响。 林粥的死,会不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呢? 她又该如何利用这个消息,为自己和乐安侯府谋取更大的利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