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闻言,许冰洁和林清棠皆是面面相觑。
林清棠看着林粥又被重新押回来,跪在地上,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艰难:“这……这是何意……”
张贵妃微微弯唇:“母后心善,实乃我等之福。这宫中众人皆因您的慈悲而感恩戴德。您饶了这个妾室,更是彰显您的宽厚仁德,我等深感敬佩。”
“呵。”
太后干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些许嘲弄。
她哪里是宽厚仁德,不过是蓦然回神,怕是自己被当枪子使了罢。
翊王脾气古怪,原本就和她这个皇祖母不亲近,这个贱婢一死,只怕他更是不会再念着她了。
而且,不光是翊王和张贵妃对她心怀不满,就连太子也会心里不悦。
否则的话,哪里用得着许冰洁亲自求她出面,让她处置了这个贱婢?
她可以重重惩罚林粥,以显示天家威严。
但若是真让她丧了命,那也不是她心里所希望的。
毕竟,本身该颐享天年之人,手上本不必再沾染血腥。
不过是个侍妾而已,说到底是翊王的家事,她何须为此大动干戈?
太后倒是觉得许冰洁贪心了些,如今坐稳太子妃之位才是正事,管这些七零八落的作甚?
太子身边女人再多,又能如何?
堂堂一个太子妃,这点度量都没有,还能成事?
居然还被一个小小翊王妃给唆使得晕头转向,说来简直像个笑话。
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缘故……
林林总总,太后决定把气撒在林粥身上。
“话虽如此,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林粥,你前些日子不慎将太子迷晕,而后又在翊王府后院挑拨是非,桩桩件件,都够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但,哀家向来赏罚分明,你有过错之处,王妃和贵妃也都有不妥之处,就各退一步。”
林粥闻言,失去光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多谢太后!”
虽然她根本不明白,为何太后会改变心意。
“听说你先前在卫国公府里还被毒虫给咬伤了,还需要静养。”
“既然这样,不如就搬到永寿宫里来伺候哀家,平日里也跟着哀家诵经修习,如何?”
“哼,多少人想在哀家跟前伺候,哀家连看都不愿多看她一眼呢……”
她这话的确不假。
刚说完,许冰洁立刻就撒娇一声,截断了她的话:“姑母,她一个侍妾,身份尴尬,怎么好在您身边伺候呢,这也不合规矩啊!”
“再说了,在您这老佛爷身边伺候,有您这尊活菩萨罩着,她哪里是受罚,分明是安逸享乐!”
“这……这哪里说得过去!翊王妃在万国寺抄写经书呢,您让外头的人说您是个老糊涂呢!”
“侄女深知您心怀慈悲,然而后宫诸事亦需要有规有矩。若您不仅对她网开一面,还照顾有加,恐怕日后难以服众,乱了后宫的纲纪!”
“侄女斗胆进言,您还需公平处置,方能保后宫安稳有序。”
“依侄女看,这侍妾不是教坊司出来的吗?姑母,你打发她回到教坊司得了!”
教坊司?那是个什么地方,众人心知肚明。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但是最后一句话,却足以把林粥瞬间拉下高台。
林清棠哪里不知道许冰洁打的是什么主意,一听这话,连忙提着裙摆跪下来,道:“太后如此公义,实乃我等之幸。”
“清棠也赞叹太子妃所言,这个侍妾既已犯错,也当略施教训,好让她日后谨记,莫要再犯,方不辜负太后的一番宽容。”
太后闻言,心道,这两位新妇这一对比,到底还是许冰洁遇事更有主见些,不由得心里有些欢喜。
许冰洁见太后端详着林清棠,又趁机道:“翊王妃也是大度之人,凡事皆能忍让,只是恳求太后,日后处事也能对翊王妃公平公正,莫要让翊王妃受了委屈。”
“行了,莫要再说了,”太后摆了摆手,不愿被这两人牵着鼻子走,“哀家将翊王的侍妾打发去教坊司,成何体统?实乃对翊王的辱没!此事不可外传出去,否则皇家颜面何存?”
许冰洁又换上了撒娇的口吻,不满地嘟囔起来:“姑母,这个侍妾平日里在翊王府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翊王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和宠爱。”
“到头来,她却做出如此坑害翊王府的事情,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必须严惩,决不轻饶!”
“哼,哀家自然知道……”
林粥跪在地上,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自己的去留,心里十分麻木。
如今走到这一步,哪一步不是被逼无奈之举?
唯独沈翊问自己是否去南岭时,她才第一次有了选择的权力。
只可惜那也是个无奈的决定。
但无论是什么决定,她都该承担后果。
她不惧怕死亡,只是害怕自己死了之后没人照顾娘亲。
许冰洁看出太后比往日执拗,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虽说是心里不甘,且充满怀疑,但她想了想还是站出来说:“姑母圣明,您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出错,此番处置定是经过深思熟虑,必是最为妥当。”
林清棠咬住下唇,知道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些。
留着她一条狗命,对自己可是个巨大的挑战,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林粥!
……
当天夜里,林粥便被安排在永寿宫的一处客房里住下来。
夜深,身上的毒性发作,林粥扶着圆凳,跪在地上,又吐出一口鲜血。
小雀已经被打发回了王府,如今留在这里的只有她一人。
“林粥,还没睡呢,太后唤你?”
外头突然出现一盏明晃晃的烛火,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王嬷嬷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见满地是血,她不禁惊叫起来。
不多时,林粥被带到了太后寝宫里。
太后时常头疼,夜不能寐,半夜三更起来喝茶是常事。
此时,她穿着一身寝衣,手里把玩着玛瑙佛珠,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