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外面,感受到外面暖融融的太阳以后,沈归薏才回过神,慢慢的用手帕为瞿浩洐擦着脸上的泪水。
她沉默了一会儿,正要向瞿浩洐解释,却见金吾辰安一脸惶恐的挤进来,面上勉强挤出来一个笑脸,只道:
“四殿下,方才让你受惊了,这也怪我,竟是我考虑不周,不曾跟你说清楚。”
“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
瞿浩洐这会儿倒也缓了过来,他推开沈归薏为他擦眼泪的手,一双微肿的眼睛定定的看着金吾辰安,只是不住的问他:
“我被吓到,是因为我不曾见过这些,与你无关,我只是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残杀?为什么?他们不想活了吗?”
“这个……”
金吾辰安第一次觉得瞿浩洐的问题有些难办,他轻咳了一声,想要为自己找些借口,正好旁边有一男子缩头缩脑的过来想要卖身。
金吾辰安就在那男子结结巴巴夸赞自己身体强壮,能够挡住两轮猛兽攻击的背景音中解释:
“四殿下,你误会了,这些人都是奴隶,还有像这种活不下去的人,他们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志了。
与其留在家里拖累妻儿,倒不如出来把自己的血榨干净,为妻儿再赚上一笔钱,人人都是如此,这不奇怪。”
金吾辰安一开始说的时候,还有些许的局促,可是说到后面却是越来越流利,顺畅,甚至还有一些自得:
“这里面有许多人都是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过来卖身,真说起来,我也算是拯救了不少人呢。”
“所以,人人如此,便对么?”
瞿浩洐依旧睁着眼睛,困惑的看着金吾辰安,见金吾辰安面色大变,他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失望:“金公子,人人如此,便对么?”
“我……这……”
“从前,皇姐教我,奴才的命也是命,我那样虐待他们,他们心中会生恨,我那时尚且不当一回事,可如今,金公子,看到你这样对这些人,我便深深地觉得我当日的做法实在可恶。”
他顿了顿,面容稚嫩,而又认真,他像是完全看不到金吾辰安变得难看的脸色一样,只是自顾自的说着:
“金公子,我以为我已是十分的过分了,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你竟比我过分百倍,千倍,万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四殿下,你听我说,我并非那个意思,你看看,来这里卖身的人多是活不下去的人。
他们自己活不下去,可家中还有妻儿老小要养,他们榨干自己,为自己的妻儿老小挣来最后一条命,又有什么不对呢?”
那金吾辰安已是慌得口不择言起来,话里话外皆是自己没错。
他这一番言论不仅让瞿浩洐和沈归薏的眉头皱起来,也叫严淮湛听得想要打人。
只见那严淮湛紧紧的攥着拳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扬起来,打到金吾辰安的脸上了,偏生他又想着此处不是景国,又勉强自己忍下去,只是怒声喝道:“闭嘴!”
那金吾辰安猛然被人打断了辩解的话,一时便茫然的看过去,却见严淮湛道:“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亲手断掉了他们的性命,却又说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一般,果真是小人一个!”
“我不是小人……”
“严大哥说的对,金公子,你我之间的想法实在不是一路的,我与你并非一路人。”
瞿浩洐皱着眉,也不说自己会不会把此事告诉瞿皇,只道:“时候不早了,今日的事情,我会一辈子记在心上,不为别的,只为这里这些可怜的百姓,皇姐,我们回宫吧。”
这小小的人儿经过了这一遭,声音都有些可怜起来了,倒是叫沈归薏又怜惜了一场。
那沈归薏见瞿浩洐如此,也不好再带着他四处玩耍,且她自己因着今日的事情,也很有些玩不下去了,因此便点着头,要带瞿浩洐回宫。
二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严淮湛却握住了沈归薏的手,在沈归薏诧异的目光中,拦住瞿浩洐,笑吟吟道:
“四殿下,虽说这事儿的确不大好,不过我今日说的西区倒真真是个好地方,那里算不得很刺激,却充满了平民百姓的烟火气,你确定不打算去看看吗?”
“那里……真的有这么好?”
经过了金吾辰安“诈骗”的事情以后,瞿浩洐都变得谨慎起来,他虽然答应了严淮湛,要去西区看一看,可是一路上,却是不停的跟严淮湛确认西区是否真的温馨,充满烟火气。
一直到了西区以后,马车停下,瞿浩洐犹豫着不敢下马车,生怕再次遇上如同金吾辰安这一次的事情。
见瞿浩洐如此,严淮湛倒也不催他,只是笑着先下了马车,倚在马车边上,仔细介绍道:
“这会儿正是吃晚饭的时候,这些百姓劳苦一日,跟家人一同吃一顿晚饭,然后再和孩子嬉闹一番,就该各自去睡了,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些更加有趣的了。”
“真的吗?”
瞿浩洐从马车的车帘里探出头,细细的打量着四周,见这四周的房子虽然简陋,却处处都透着欢声笑语,又有不知道何处飘过来的饭菜香味儿,直把瞿浩洐勾的口水直流。
“皇姐,我饿了。”
瞿浩洐摸着肚子,下意识的去看沈归薏,在他的心中,沈归薏虽然算不得无所不能,却也如同百宝箱一般,他要什么,沈归薏就能给他变出来什么。
只是这一次,沈归薏也无能为力,只是摊开手,好笑道:“不然……我们去找一户人家买饭?”
“这样可以么?”
“应该可以吧。”
瞿浩洐在马车里看了一会儿,便跟着沈归薏一同下了马车,又跟严淮湛在四周转悠起来。
不多时,便见那侍卫买了饭食过来,三人凑合着吃了一口,金吾辰安却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
到了最后,竟是沈归薏看金吾辰安可怜,才叫侍卫给他拿了一份饭食过去:“到底是金家的公子,不好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