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被两人这样询问，再科学主义，高壮都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有倒霉到这么人尽皆知吗？
他迟疑了一下，“那就……算算？”
然后，四人从门口转到了屋内。
高壮拘谨地坐在了苏灵和姜师的面前，看看她们两人，又扭头看看凑热闹的老板，仿若回到了初入社会出去面试时候一样，心情莫名的紧张。
“来，喝杯水。”
姜师倒了杯水放在两人面前。
高壮轻咳了两声，接过来，“谢、谢谢。”
两边先进行了一段简单且快速的正常流程，姜师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上个月，身边有亲人过世？”
高壮瞬间瞪眼，他看向老板。
老板也是很惊讶，他见高壮眼神撇过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别看我，我可没有把你妈妈去世的事告诉她们！”
高壮神情震惊地看向姜师，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知道？”
姜师但笑不答，自己端起水喝了一口，察觉到高壮态度发生些微的转变后，慢悠悠地接着道：
“你这些天，睡眠质量很低，经常做梦，又不记得梦中的内容，每次醒来后，都会觉得身体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格外的难受？”
高壮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这确实是正中他现下的状态——他的工作强度很高，所以他从前几乎每天都是一沾枕头就睡，别说做梦了，他都完全不用酝酿睡意。
所以近期不好的睡眠质量困扰了他很久。
他嗓音微紧，神色犹疑：“所以，您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没把人送走？”
姜师直勾勾地看着高壮。
高壮呼吸仿佛有一瞬间停滞了，他喉结艰难地又滚了滚：“没把……我妈送走？”
姜师掀唇，说：“你在你母亲的头七那天，把她的魂留住了。”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都在你身边待着。”
姜师说完后，侧过头，朝苏灵征询，“是吗？”
高壮闻言，紧张地看向了苏灵。
苏灵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了高壮的旁边，在她漆黑的视野中，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紧紧地贴着高壮，她的五官经过岁月的磋磨，皱纹遍布，她慈爱地望着高壮，眼中含着不舍、眷念、喜爱。
似是感受到了苏灵的注视。
她转过头来，看向苏灵，对着苏灵抿唇淡笑，轻轻颔了颔首。
苏灵也平静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一幕全被周边的人看进眼中。
高壮心跳急促，他猛然顺着苏灵的眼睛所向看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干笑道：“怎、怎么可能呢？这也太玄幻了一点吧……”
苏灵见到那位本来安静慈和的夫人骤然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给了高壮一个爆栗。
苏灵：？
高壮“嗷”地喊了一声，皱起脸抬手揉了揉脑袋，嘀咕：“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灵说：“你的母亲给……”她斟酌了一下措辞，“给你的脑袋，来了一个拳头。”
高壮：？
老板噗嗤一声笑了，说：“苏小姐，这怎么可能呢，高壮的妈妈可温柔了，从来没打过人，也没骂过人，邻里乡亲们都是知道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本来还半信半疑的高壮眼里冒出泪水来，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的大男人对着面前的空气，骤然热泪盈眶：
“妈，是、是您吗？”
他嗓音颤抖，带着不敢置信，又夹着期待。
“我妈她爱面子，很注重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每次出门都要精心打扮自己，还喜欢装什么温柔老好人的形象，其实她就是一个母老虎！从小到大，我的脑袋都不知道挨了她多少下……”高壮抽噎着说。
老板瞳孔地震：！
年迈的妇人伸出干燥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自己儿子的眉眼，随后拧着高壮的耳朵，对着他狠狠呸了一声：“竟然说你妈是母老虎？不想活了是吧！你还想不想见你老母了？”
唯一一个能听到的苏灵：“……”
高壮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疼，他一边痛呼出来，一边却笑着哭出来：“妈，妈，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妈！你回我一声！”高壮情绪激昂。
妇人呸了一声，情绪也格外激昂：“不回！除非给我带一个儿媳妇回来！都三十四十的老男人了，还是个老光棍，也不嫌丢人！呸！找不着一个儿媳妇，就别想见你老母！”
苏灵：“……”
高壮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双泪眼急切地望着苏灵，“苏小姐，你是不是能够看到我妈妈？她有没有和我说什么话啊？”
苏灵有些纠结：“呃……”
“苏灵小姐！没关系，她说了什么您如实告诉我就好！求求你了苏小姐，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给……”
高壮伸手就要去抓苏灵，被姜师一个手拍开，“好好说话。”
妇女闻言，又想暴起给儿子一拳，“败家子！你赚那么多钱是这么花的吗？”
话虽如此，她的眸底显然也已经湿润了一片。
苏灵将妇女方才的话，真就复述了出来，高壮听后，又哭又笑地，他低下头，捂住脸大声嚎哭。
室内一片寂静。
老板脸上的神情复杂变换，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边有一个鬼的事实，哪怕这只鬼生前是他认识的人，他抬起手，迟疑地拍了拍高壮的后背，以作安慰。
在高壮擦干眼泪，给姜师付了五百，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姜师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就这么走了？”
高壮茫然地回头看姜师，眼眶还是红的：“不、不然呢？”
姜师眯眼看他：“你就不想解决一下吗？”
高壮愣了一下。
苏灵看向高壮，说：“她在你身边待了将近一个月，你身上不可避免地浸染到了你母亲的阴气，虽然现在程度不深，但显然给你的健康带来了影响。”
“需尽快处理。”苏灵的嗓音清脆落地。
她能一次又一次地精准找到高壮的方位，还是得益于缠绕在他身上，淡淡的、灰白的、不详的雾。
高壮哑然地愣怔在原地。
妇女跟在高壮的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言。
高壮缓了许久，开口：“我、我回去，再想，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