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后，玄学真千金飒爆京圈豪门！》 第1章 福地，福报 “灵儿，你过了多年的苦日子，能嫁进江家是你的福气。” 别墅里。 苏灵穿着泛白的衬衫牛仔裤，和周围的奢华格格不入，脚边上，是还没有打开的行李箱。 面前，刚刚相认的生母林淑华仍在循循善诱，雍容华贵的脸上没有一丝失而复得的欢喜。 见苏灵不言语，直勾勾盯着自己，林淑华笑容有些挂不住。 “江家的婚事虽然一开始定的是你妹妹，但是你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现在好不容易被找回来……” “一切，当然要物归原主！” 林淑华言之凿凿，可是眼神发虚，错开移向别处。 苏灵虽然是她亲生的，但是从小就古怪。 丢了的这些年，说实话，她打从心眼里不想找回来。 可是江家的小少爷车祸毁容又成了残废，她怎么舍得让悦儿嫁过去受苦。 这才动了关系，费尽心思把苏灵寻回来替嫁。 听说这些年，她在山上，跟一个神棍生活，两人成天神神叨叨，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差点连房子都烧了。 周围人，都说他们晦气。 林淑华也觉得，毕竟苏灵在家里那几年，接二连三的出事，连着自己怀的几胎都没留住。 想到这里，林淑华更定了让苏灵去江家的念头，猛地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灵儿，我都是为了你好。” 苏灵神色清明，望着眼前女人，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因为，她都知道。 知道林淑华的目的，知道她的虚情假意。 师父说，她天生父母缘浅，注定鳏寡孤独。 除非…… 苏灵睫毛煽动，抽出自己的手，平静地对林淑华点头：“我愿意去江家。” “真的？” 林淑华难以置信，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却没有想到苏灵竟然这么好说话，笑容不由真心几分。 “我的灵儿就是善解人意，江家的车已经停在门口，我吩咐管家送你过去。” 说着，林淑华起身喊管家。 不料，却听苏灵又张口：“等等。” 林淑华立刻紧张起来，警惕地看向眼下女孩，声调带了浓浓的不悦：“苏灵，答应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虽然已经接受命定无亲缘，可是苏灵还是被林淑华态度刺了下。 抿唇，她捏住衣角，声色平静道：“我不能以苏家女的身份嫁过去，所以我希望，您退还江家所有聘礼，且今后，绝不可接受江家任何资助。” “你开什么玩笑！” 林淑华听得怒火中烧。 要不是舍不得江家在南城的地位，他们早就退婚了，左右舍不得，才退而求其次找苏灵回来。 现在苏灵这么说，不是断他们苏家后路吗！ 想到这里，林淑华对苏灵更厌恶，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好恶毒的心思！自己攀高枝，却把我们扔了！你当初怎么不死在外头！” 脱口而出，是林淑华最真实的想法。 苏灵抬眸对上林淑华的阴郁目光，坚持道：“林女士，我只有这个要求。” 苏灵的态度，彻底惹恼了林淑华。 就在她气不过要发作的时候，楼上窥探已久的苏悦急急跑了下来。 “妈妈，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别跟姐姐置气……” 苏悦挽住了林淑华的胳膊，说的楚楚可怜。 她长得本就漂亮，明眸皓齿，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林淑华，里面像是承载了星河。 当初，苏灵走丢没多久，林淑华就收养了和她同岁的苏悦。 这些年，林淑华把苏悦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给她无尽荣宠。 一瞬间，林淑华的火就消了。 抬手覆上苏悦的手背，语调是对苏灵没有的柔，“还是你懂事贴心，不像这个，只会气我！” 她嫌恶看了苏灵一眼。 苏灵垂下眼眸，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妈妈，姐姐不在你身边长大，心里有些怨……但是现在姐姐已经回来了，一家人，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苏悦眸光澄澈，说着，又松开林淑华，上前握住了苏灵的手，语气真挚：“姐姐，我们是一家人，苏家永远都会给你留一个房间！” 苏悦下意识抽回，结果下一秒，苏悦就像是被狠狠地推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后退，呼着痛摔在了地上。 “姐姐，你生气我理解，要是你真的不愿意，要不，还是我嫁过去行吗？” 苏悦当即眼眶就红了，被林淑华扶起来的时候，仓皇无助的像是一头受了伤的小兔子，声音哽咽。 苏灵眼角不可控抽了一下。 “行啊，那你嫁吧，我回山上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林淑华僵住，死死地瞪着苏灵，眼神恨不得要吃人。 “苏灵，你竟然敢威胁我？” 苏灵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已经握住了旅行扶杆，抬眸对上两人的视线，语气幽幽：“，如果你不想让你的宝贝女儿嫁，就还是接受我的要求吧。” 眼睛一转，苏悦捂住脸痛哭起来：“妈妈，都是我不好，让姐姐不开心了，姐姐，我跟你道歉，我给你跪下……” 苏悦作势要跪，可是没等林淑华阻拦，却又听到苏灵接了一句：“不用道歉，记住我刚刚说的话就行。” 两人面色青白。 半晌，还是苏悦张口，“姐姐，你不愿意跟我们有干系，我们认了，可毕竟妈妈还是你的亲人……” 她说的模棱两可，飞快和林淑华使眼色。 林淑华抿唇，压下火气，含糊应下。 反正只要人嫁过去，木已成舟后，剩下的，还不是他们苏家说了算…… 苏灵敛眸，也看出了林淑华的搪塞，却没有挑破。 因为，这是师父的要求。 江家是福地，若是苏悦以苏家女身份嫁过去，苏家必有福报，反观如果是她，苏家必有反噬。 不过，自掘坟墓，与人无尤…… 再开口，苏灵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空灵清冷：“生恩已还，从今以后，你我生死无关。” 林淑华怔住。 再回神，苏灵已经拖着行李箱离开。 单薄纤细的背影，让她的心莫名塌了一块，涌进一股莫名的滋味，只是没等她理清，耳边响起一道轻柔。 “妈妈？” 林淑华若无其事偏过头，对苏悦温柔关切：“刚刚痛不痛？我找家庭医生给你检查一下……” 第2章 龙潭虎穴 江家不同于苏家。 别墅奢华，格局规整，风水更是一看就是高人指点过，紫气逼人。 只是。 苏灵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院中央的火盆，樱唇微抿。 “苏小姐初来乍到，不清楚我们江家的规矩，不干不净的东西进门，都得先跨过火盆。” 门口佣人罗列齐整。 为首女人五十来岁的模样，虽穿着统一工作服，可是端着的姿态，仿佛是这栋别墅的女主人。 她脸上挂着得体的笑，上下扫过苏灵，微微欠身：“只是，去去晦气。” 苏灵没动。 张妈见状得意几分，清了清嗓子，故意道：“苏小姐，你要是不愿意，还是回苏家吧，在我们江家就要守我们江家的规矩。” “你不乐意，那就请便！” 张妈很看不上苏家人。 少爷没出事前想退婚，苏家不乐意，还扣着曾经的恩情不放，如今少爷一出事，就拿个走丢的土包子来充数。 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突然开口，爽快的应了下来。 “好呀。” 张妈愣住，始料未及，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初，看着苏灵抬脚，眼底划过不屑。 苏家人，还真的都是软骨头的东西！ “不过……” “张妈，既然是归家仪式，就应该郑重一点。” 苏灵抬眸，一本正经望过来，语气严肃：“应当火盆，柚子叶，白豆腐，三禽三珍，且一定要九回烧炭，清晨初叶……” 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所有人风中凌乱。 甚至没等她反应，就看到苏灵动作轻快地从火盆上绕过，走到自己面前，面露不悦：“张妈，还不去准备。” 张妈：…… 局面僵住了。 张妈没想到，眼前的女孩竟然反将自己一军，三言两语，把自己拿捏的死死地，进退不得…… 她去哪里搞这些东西。 张妈听得冷汗淋漓，正无措的时候，好在耳机响起声音，她迅速后退，低眉颔首：“苏小姐，我们先生请您进去……” 苏灵眨了眨眼睛：“不用守规矩了？” 张妈一噎，对上苏灵清澈的目光，只能咽下所有憋屈，硬着头皮说：“江家，先生做主。” 苏灵点点头，走到一半，又像想起什么，回过头来再对着张妈叮嘱一声。 “不过，你还是要准备一下我刚才说的东西，以便以后要用到。” 张妈：…… 与此同时，内室。 门口的一切，都通过监控，尽入屋内人眼底。 常平吞了一下唾沫，怎么也没想到，张妈竟然年轻苏小姐手里翻了船，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苏小姐，很厉害啊。” 他脱口而出。 可是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猛地一哆嗦，急忙颔首，谨言慎行：“先生，如果您不想见苏小姐，我们可以安排……” “把地下室的那个，带上来。” 磁性的低沉，在半空响起。 “顺便，苏小姐，也带上来。” 常平：？ 先生要干什么？ 当着人娇滴滴小姑娘面……玩这么大吗？ …… 苏灵等了一会儿，才被领到了一件暗房前。 推开门。 扑面而来，是浓郁的血腥味。 “啊——” 紧接着，是一道凄厉的惨叫。 也让苏灵看清了里面的画面。 一个男人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他拼命磕着头认错， “江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背叛您的……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江少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他的脸上，眼泪鼻涕和血糊在一起，不忍直视。 而他求的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 男人的完整面容被一张黑色面具掩在下面，面具上勾勒着张牙舞爪的狼图腾，此时他正懒洋洋地垂着眸子。 片刻，他朝男人招手。 男人身体一颤，连滚带爬地来到男人的面前，抬起头来殷勤讨好地笑： “江少……啊！” 刚靠近，他头皮一紧，被迫迎上头顶的阴鸷目光，顷刻间，冷汗淋漓，恐惧爬满了他整张脸。 还想求饶。 可是下一秒，就被当垃圾一样甩开，听到判他死刑的命令。 “常平，丢到后山。” 地上男人彻底慌了，连人带身拼命磕头，一下一下，鲜红的血液染湿了地板，声调是极致的绝望： “江少，后山都是狼，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啊……” “咔嗒——” 就在此时。 一道格格不入的，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 所有求饶哭声一瞬间消失。 江霁寒缓缓地抬起眼来，看向门口的方向。 藏匿于幽暗灯光下的双眸微微眯起，目视着苏灵拉着行李箱一步步地往这边走来。 最后，停在江霁寒的面前。 “你好。” 苏灵的声音如玉石碰撞般，清清凌凌。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接过身后下属递来的手帕。 苏灵目光从江霁寒身上挪开，落到了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男人上，她声音淡淡：“你不能杀他。” 全场皆静。 江霁寒擦手的动作一顿，他掀起眼皮，目光森冷地看着苏灵，犹如寒冰刺骨。 苏灵不避不惧，在鸦雀无声中，缓步走向了轮椅上的男人，然后，慢慢地蹲在了他面前，一本正经的解释： “你我马上结缘，往后便是一体。如果你对他动了杀念，会影响到我的。” 第3章 功德 江霁寒的眸子幽黑得仿佛能够随时将她卷进去，深邃危险。 随即，唇角上扬，再开口，声线低哑磁性，似是引诱着猎物：“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说话间，他抬手，钳住了苏灵尖细的下巴。 冰凉的触感让苏灵有些陌生，眨了眨眼睛，心里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 好奇怪的感觉。 这就是师父说的，男女相亲？ 但是…… 她蹙眉：“你捏疼我了。” 江霁寒低着眸，指腹微微挪开，果不其然，光洁的下巴上立刻就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指印，他挑了下眉。 不是在山里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娇气？ 他嗤笑了声，松开手，语气玩味： “那你说，怎么办？” 所有人：？ 先生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有耐心了？ 常平眼睛都要瞪掉到地上。 地上男人更是狂喜不已，以为自己要逃出生天。 可是下一秒，却听到女人一脸严肃说： “可以把他送去非洲，做旷工。” 在场的所有人：？ 江霁寒敛下了眸，面具下的神情晦涩不清。 苏灵言之凿凿：“又能起到惩罚的作用，也能够为自己积累功德。” 所有人：“……” 江霁寒撩起眼来，一字一顿：“功，德？” 苏灵点了点头，说：“这是好事，会有功德的。” 江霁寒看着苏灵，半晌吐出一声哼笑来。 听不出意味。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抬手摆摆，声音疏冷：“拖走。” 常平：“那是……” 江霁寒撇了眼他：“听不懂？” 常平：懂…… …… 男人很快被拖走。 随即，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江霁寒手掌抬起，抚上苏灵的脸。 苏灵眨了眨眼睛，没挣。 师父说，男女授受不亲，夫妻除外。 江霁寒的目光锁在苏灵身上，指腹划过苏灵的眼角，问：“你嫁给我，也是为了攒功德吗？” 苏灵一怔，抬起眼来对上江霁寒的视线。 江霁寒嗓音寒凉：“我可是个废人。” “嫁给我，可不就是在做好事么。” 他的手缓缓地滑到苏灵的脖颈，那里的触感光滑，他知道只要自己稍一用力，那细长白皙的脖颈就会痛苦地扬起。 像天鹅一样。 漂亮，脆弱。 下一秒，苏灵清清冷冷的声音落下：“不是。” 苏灵抬起了手，抓住江霁寒的手腕，板着小脸：“你不是废人，我也没有因为要做好事才嫁给你。”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江霁寒，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杂念，干净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明亮又纯粹。 一瞬，江霁寒的思绪晃动。 任由女孩靠近，柔弱无骨的小手落在他的胸上，温软的触感让他罕见的乱了分寸。 而下一秒，他听到她说： “不过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江霁寒回神，凤眸微眯。 片刻，他推动轮椅，拉开了距离，吩咐外面： “带苏小姐上去。” 声音冰冷，仿若刚才那暧昧的挑逗全是错觉。 苏灵敛眸，慢慢地站了起来，腿因为蹲得久了，有些麻麻的，她小幅度地跺了跺脚，缓过劲。 在跟着佣人上楼的时候，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没想到男人也正好看了过来。 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森寒，令人不敢直视，随后苏灵看到男人的唇角似乎是微微往上勾了勾。 抿唇。 她觉得，江霁寒，是她看不懂的男人。 江父江母晚上才回来。 苏灵被唤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被清洗了一遍，而她也没再见到江霁寒。 江父看起来严肃端谨，但看向她的时候，神情稍稍柔和下来。 江母是一个岁月美人，保养得分外好，眉眼温柔和蔼。 一见到苏灵，她便笑着招手：“你就是灵儿吧？” 她握住苏灵的手，难掩喜爱： “灵儿真是人如其名，长得也是格外的水灵。” 这是苏灵下山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善意，她看着被握住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江母瞧见苏灵这模样，捂嘴笑了笑，她和一旁的江父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着苏灵轻声细语道： “灵儿，你往后便是霁寒的妻子，也就是我们江家的人了，这段时间你可以放心地在咱们家住着。” “但我和你江叔叔呢，想要办一个家宴，把你介绍给江家的人认识认识。” 江母又马上补充道：“你要是不乐意的话，我们也不会勉强你。” 江父在一旁跟着点头。 他们都是了解过苏灵从小生活的环境，担心她这刚一回来不喜欢那种场合。 苏灵听得心里暖暖的，除了师父，还是第一次有长辈对这么温柔，浅浅一笑，她应了下来： “没有关系的。” 江母和江父都松了口气，江母越发喜欢苏灵，没忍住伸手摸了摸苏灵的脑袋，“灵儿真乖。” 苏灵不可控，红了耳垂。 得到了苏灵的点头，江父江母就马上张罗起家宴。 家宴当天，江家嫡系旁系汇聚一堂。 江家势盛权大，但实权都捏在了大房手里，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个能和主家攀近关系的机会。 ——“苏家换过来的那个女儿吧？据说之前丢了好几年。” ——“我知道这事，那几年里她好像都住在山沟沟里，跟一个神棍相依为命……” ——“以前我有听人说过，苏家的这个女儿没丢之前，苏家老出事，经常被人说晦气……” 人群里，闲言碎语。 突然，不知道是赞叹了一声。 一抹艳红，便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肤若凝脂，眸若星辰，绝美的礼裙，恰到好处勾勒出女人完美的曲线，在苏灵下楼的那一瞬，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得在她身上停留。 这就是，苏家那个晦气的大小姐？ 也太靓了吧！ 第4章 介绍 江夫人当着所有人面介绍了苏灵。 哪怕是不看好。 所有人也不敢再调侃。 只是宴会结束，还是有人发出了疑问。 这一场宴会，似乎，没有见到男主人。 与此同时。 常平觉得自己这一份工作心很累。 “先生，如果你惦记……苏小姐，其实也可以直接参加晚宴……” 话音未落，常平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骤然噤声，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看向监控器前的老板。 他们老板一晚上都盯着苏小姐看。 偏偏老爷夫人电话都打爆了，晚宴就是不露面…… “常平，你觉得苏灵这丫头，怎么样？” 江霁寒开口，是喑哑的低音炮。 常平一震，视线飞快扫过监控器，颔首：“苏小姐……很质朴。” 她身上有一种脱俗的单纯。 “嗤——” 随即，江霁寒笑了声，视线从监控器抽回，修长的指尖，轻敲桌面，语气不急不缓： “苏家，送了个妙人过来。” “准备一下，提前计划。” 翌日。 苏灵觉得当江家的媳妇，比在山上当神棍还要累。 累到大半夜，早上被生物钟喊醒。 别墅很安静。 苏灵整理好自己。 她没有穿江母连夜给她安置的那些看起来就很贵的裙子，换回了自己那身朴素但行动方便的打扮，推门下楼。 她今天要出门一趟。 要去给师父打磨一尊像，这是师父的要求。 下山前，师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攥住她的衣袖，哭着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非让苏灵为他打一尊像，天天看着他，不能忘了他。 出于无奈，苏灵还是应下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现金，有些不确定地想，这钱……应该是够的吧？ 楼下。 “没见到，我还特意留了一晚，那残疾都没回家，真是笑话……不过，神棍配残疾，真是绝配！” 苏灵顿住脚步，垂眼看下去。 楼下的餐桌前，吊儿郎当地坐了一个人，这个人苏灵有印象， 他在昨晚的家宴上姗姗来迟，说是江霁寒的堂弟，吃饭的时候那双眼总不安分地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最吸引苏灵的是，他的额头发黑，浑身萦绕着一圈黑气。 而这时候楼下打电话的人注意到了目光，他扭过头去看，发现是他刚刚嘴里叨着的主角之一，也不觉得尴尬。 甚至挑唇，轻佻地吹了个口哨，喊了声：“哟，这是谁啊，原来是我的新嫂嫂啊。” 苏灵凉凉地扫过一眼他，但她还是对着江岩点了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诶——” 江岩却不打算放过苏灵，他挡在了苏灵面前，倾下身来，凑近苏灵，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苏灵的面容。 “好嫂嫂，昨天我就想说了，你长得真好看啊，嫁给那残疾，真是可惜了。” 苏灵不适地皱了皱眉，嗓音微凉：“请你让开。” 江岩笑了：“声音也好听。” 苏灵见人不愿意挪开，只好自己绕过去，但江岩则直接上手要抓住苏灵，苏灵脸色终于冷了下来，后退两步，抬眼看着江岩。 江岩笑容淫邪：“我的堂嫂嫂，你长得这样好看，本来应该能够嫁给一个健全的人，但是现在却只能屈辱地被送到一个残疾人的床上……” “他应该，满足不了你的吧？” 苏灵蹙紧眉头：“你不要乱说话，容易造口孽。” 江岩却是不以为然，他一步步地逼近苏灵。 “只要你跟了我，我能给你他给不了你的，我甚至能够帮你离开他……你不愿意试试吗？” 江岩的手又再次试图摸上苏灵，苏灵却是狠狠踩住江岩靠近她的脚。 “嗷！” 这一脚用力过猛，江岩顿时疼得龇牙咧嘴：“你这小婊子还敢踩我！你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说着就要伸出手甩苏灵一巴掌。 苏灵似有所察，巧妙地躲了过去。 “你还敢躲！” 江岩一巴掌甩空，恼羞成怒。 苏灵平静道：“我是你的堂嫂，辈分比你高。” “你要是对我动手，不合礼数。” 她想了想，再看了一眼江岩身上那浓郁得发臭的黑气，补充道：“你本就作孽多端，你再继续这样下去，反噬的速度会加快。” 江岩登时脸色一变。 “你好自为之。” 说完后，苏灵对着江岩最后点点头，这次成功越过了江岩，离开江家。 江岩看着苏灵的背影，唾了一口：“神经病！” 他眼珠子忽地转了转，神情莫测，似乎是在谋算着什么。 此时，三楼上，一个男人被缓缓地从角落的阴影处推出来。 若是江岩此刻抬头去看，就能看到他口中那个一夜未归的残疾。 江霁寒把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尽收眼底，他手指搭在脸侧，嘴角勾勒出一抹极浅的弧度，但那丝笑却透着一股渗人的冷。 江岩…… 属下也跟着看了全程，见状，低下头，小声地问：“需要我去警告他吗？” 江霁寒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没有知觉的膝盖。 “不。” 他说，“不急。” 属下时刻关注着下面的动静，立时汇报：“江岩跟出去了。” 江霁寒眸子微眯，冰冷的寒意在眼底一划而过。 …… 苏灵从公交车上下来，顺着手机的导航东拐拐西拐拐地进了一条小道。 最后，她抬起头来，纳闷地看着面前的这堵墙。 前面没路了。 可导航还在说着：“向前直走三百米到达目的地——” 苏灵：“……” 她幽幽地叹了一声。 要不算了，师父活在她心里就行了。 在山上翘着二郎腿，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扇着大蒲扇的师父猛地坐了起来，打了个喷嚏，他擦擦鼻子，嘀咕着：“我的小灵儿想我了？” 说着，他又悠悠然躺回去。 也不知道他的像什么时候能打好…… 就在苏灵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一只手从后面袭来，捂住了她的嘴就要往后面拖，苏灵瞳孔微微放大，手肘下意识地往后一捅—— “唔！” 身后的男人闷哼一声。 苏灵紧接着往后用力一踩，趁对方卸了力，用力扯开捂住自己嘴的手，立马退开到安全距离。 苏灵抬起眼看过去，“江岩。” 第5章 因果 江岩看着苏灵，缓缓地笑了。 “好巧啊，嫂嫂，又见面了。” 他慢慢地、一点点地再靠近苏灵：“这下你可没处逃了，我们再好好交流一下……” 苏灵警惕地盯着江岩，抿着唇后退。 她能感受到这个人冲着她过来的强烈恶意。 “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苏灵又后退了一步，“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江岩嘿嘿笑了两声，“当然是做……开心的事情啊。” 苏灵皱了皱眉头：“我是你堂嫂。” 眼前男人恶心。 但是师父说，众生平等，要给世人一次改过的机会。 “那又怎么样？” 江岩不以为然。 “江岩，你会后悔的。” 苏灵盯着江岩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江岩一愣，反应过来后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嫂嫂，你怎么这么天真呢，你知道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后悔这个字吗哈哈哈……” 苏灵看着江岩，缓缓地摇了摇头。 “放心嫂嫂，只要你不说出来，那个残疾肯定不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的。” 说着江岩嘿嘿地笑着又要朝苏灵扑过去—— “张清。” 苏灵突然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名字。 江岩的动作猛地顿住，他瞪着苏灵，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苏灵说：“张清，在今年二月份遭到你的侵害后第二天跳楼而亡。” 江岩瞳孔放大。 “你偷偷查了我的信息？不对，你怎么查得到……” 慌乱过后，江岩又镇定下来了，“你不会以为这能够对我产生威胁吧？” “没有用的，我能压下一次，就能压下第二次。” 他扑过去，压住苏灵，就要往苏灵脸上亲，苏灵脸色陡然一变，忙侧过脸，她眉眼不禁带上嫌恶。 “别躲了，这里没有人的，乖乖就范吧！” 江岩的嘴唇又要寻着苏灵的去。 苏灵直接屈起腿来，用力撞开江岩，在对方又要起身压过来时，冷冷地又念出一个名字： “林小芳。” “柳曼文。” “秦……” 还有一个名字苏灵还没有念完，面前的男人突然神色大变，直接冲过来，掐住她的脖子，厉声质问：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谁告诉你的？” “谁？” 江岩惊疑不定地盯着苏灵，大脑快速地在转。 因为苏灵说出的这些女孩都是因为他的强迫而间接或直接死亡的，可这些只有他和他的爸妈知道！ 苏灵视线缓缓移到了江岩的身后，用下巴努了努他身后，语气幽幽：“她们告诉我的。” 她们告诉的…… 江岩猛地一惊，猝然松开手后退，脸色难看至极。 “你别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 他话是这么说，可行为已经不受控制地四处张望，背后也渗出涔涔冷汗，狠狠地吞咽一口，牙齿和舌头打架： “我才不信！” 苏灵轻声道：“这都是因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句话的缘故，江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一阵阴风拂过，全身寒毛直竖，肩膀都沉重了几分，就像有什么东西搭在他的肩上…… 不知不觉间，冷汗涔涔流下，布满了他的脊背。 苏灵声音此时此刻回荡在小道里，格外空灵：“你身上有很重的阴气。” “都是你的孽。” 苏灵话音一落，就听得江岩冲她吼：“闭嘴！” 江岩咽着口水， “神、神经病，叫你一声神棍，你还真当起神棍了！” 江岩声厉内荏地扔下这一句话后，转身就跑。 背影看起来十分仓皇狼狈。 苏灵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着江岩。 那些黑气越来越浓，一点点地缠绕上了江岩的脸、脖颈，乃至全身。 自作孽，这是因果，她无权干涉，也不想干涉。 苏灵忽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来摸了摸脖子，拿出手机照照，看见只有两道红色指印后松了口气。 刚刚江岩用了很大的力，但好在没有破皮出血，不然回去让江父江母看到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 “您的路现在已经偏航，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苏灵低头看了看手机，原地思考了几秒后，叹了一声。 决定再给导航和自己一个机会。 …… 狭窄的小道外，一辆黑色迈巴赫停靠在街边，路过的行人总忍不住回头觑上几眼，似是奇怪这辆豪车为什么要冒着吃罚单的风险停在这里。 车里坐着个男人，整个身形陷入阴影中，他手指不急不缓地敲着腕表。 距离江岩跟进去，就要过去半个小时了。 蓦地，他视线顿住。 一个男人慌里慌张地从小道里跑出来，脸上是见了鬼的惊恐，没走两步，就狠狠地摔在地上，跌了一嘴泥…… 迈巴赫的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露出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江霁寒看着地上狼狈的男人爬起来，一路跑至消失，清冽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异色。 倒是有趣。 苏灵那丫头对他做了什么？ 让那个废物吓成这样…… 没过多久。 又有一道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罗盘，左看看，右看看，嘴里低声嘀咕着什么，然后抬起头来，神色坚定地往左边走。 江霁寒眼底的兴味更重。 恰逢此时，下属回来，事无巨细，汇报刚刚的情况。 江霁寒笑意顿消失，随着汇报进度，眸色越来越冷。 连着常平都不由退了一步，偷偷的按了按心口。 这简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霁寒：“哪只手？” 下属：“右手，捂住了苏小姐的嘴巴，掐住了苏小姐的脖子，但是最后，被苏小姐教训了……” 他说着，找补了一句，生怕老板迁怒自己冷眼旁观。 “断了。” 江霁寒轻描淡写，眼底浮现杀意。 “先生……” 常平瞠了下。 先生遭遇的那起车祸最重要的嫌疑人就是江岩的父亲，这些日子，先生低调都是为了麻痹对方，暗中调查。 所以，江岩这段时间的嚣张，都是先生默许的，毕竟还有些价值。 可是现在动手，岂不是打草惊蛇…… 江霁寒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他。 常平识趣地噤声。 但是心里却泛起滔天海浪。 他没想到。 他们先生，竟然会为了苏小姐打破自己的原则。 之前是提前计划，现在又冲冠一怒。 看来。 从今以后，他要把苏小姐的大腿，给抱紧了…… 第6章 指控 “苏灵，我们是一家人啊！” 电话里的声音刺耳地直接扎入苏灵的耳中，“你现在能和江家搭上关系，是咱们苏家给你的，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 苏灵声音淡淡：“纠正一点。” “是你们求我要的。” “苏灵——” 林淑华尖锐地刚叫出苏灵的名字，手机就被旁边的苏父不耐烦地抢了过去。 “灵儿啊。” 苏父放软语气说，“我听说了，他们家对你还是不错的，只要你说，他们肯定就答应的，江家帮了苏家，那就相当于是帮了你呀！” “嗯，是我不答应。” 苏灵语气不变。 苏父一愣，显然没想到苏灵是这个回应：“你说什么？你不答应？” “你凭什么不答应？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让你做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灵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苏父身上，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的雕像工程。 听到了苏父的质问，她也只是平静道：“我在离开苏家的时候，和苏夫人说了，如果要我嫁去江家的话，我和苏家便再无干系。” “当时苏夫人答应了。” “所以，这件事已然与我无关。” 苏父听后心头一震，这件事他浑然不知！ 他用力瞪向林淑华。 林淑华哑口无言，她说：“不是……我不知道她是认真的啊。” 这边雕像已经要进入尾声了，苏灵立刻和苏父道了声再见，也不等对方的挽留径直挂断了电话。 “苏小姐，您看看，怎么样？” 苏灵接过模型，左左右右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有鼻子有眼的，很厉害。” 匠师：“……” 我就当你在夸了吧。 询问了工期多长后，苏灵问到了最重要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上：“成品需要多少钱？” 匠师说了一个数。 苏灵把兜里的现金拿出来，数了一下，陷入了沉默。 匠师说：“可以先交定金。” 苏灵把带出来的钱全部作为定金交了出去，只给自己留了几块钱的路费。 走出店面的时候，苏灵很惆怅。 下山的时候，师父给她的钱只勉强够交个定金。 现在她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诶，大师，你帮我看看我的桃花运吧……” 忽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苏灵扭过头去，就看见有一位年轻的女人满脸疲态地坐在小板凳上，小板凳的对面摆了一个长桌，长桌后坐着个身穿道服的中年男人。 而长桌旁边，立着一个牌—— 【算命卜卦看相看风水，不准不要钱！】 苏灵眨了一下眼。 …… 一周后。 江霁寒手里捏着几张照片，他的视线已经顿在上面许久。 照片里的年轻的女人上身穿着件纯色T恤，下身则搭着泛白的牛仔裤，正襟危坐在小板凳上，她的面前也摆了一个板凳，而在旁边立着一个由纸箱壳制成的牌子，上面的字歪歪扭扭的，不仔细辨认还看不出来。 常平站在一侧，尽职尽责地汇报：“苏小姐已经在那条街上摆了一周的摊，不过……至今为止，颗粒无收。” 江霁寒把照片扔到桌面上，垂着眸，半晌忽地轻笑一声。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动静。 常平赶紧将照片收起来，果不其然，门一打开，就见到苏灵胳膊夹着纸牌子，手里拎着两个板凳艰难地走了进来。 佣人见状，赶紧过去熟稔地将东西接过，拿去放好来。 苏灵和佣人道了声谢后，才满脸汗地抬起头来，就正好对上了江霁寒的目光。 苏灵微微一愣。 除了第一天外，苏灵就没再见过江霁寒。 她也曾尝试去找过人，毕竟此后她将会在这里长住下去，她要是想和江霁寒友好相处，就必须有一个人主动迈出交流的第一步。 但每每她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到常平站在外面，歉然地和她说江霁寒不方便。 次数多了，苏灵就知道并非江霁寒不方便。 而是可能不想见她。 既然如此，苏灵也不会再不识趣地打扰人。 那现在她要过去打招呼吗？可是对方好像不太乐意见她。 想着，苏灵就要转身上楼—— “苏灵！” 忽然一道声音穿破空气而来，苏灵似有所觉地回过头来，一巴掌直接落在了她的脸上，她被打得有些懵然。 再看过去的时候，几个佣人急忙跑上来抱住了那个进门后就直直冲向她，给了她一巴掌的中年妇女。 “苏灵！你害得我儿子好惨！你就是个灾星！灾星！扫把星！” 女人尖利而急切的咒骂声直冲苏灵的面门，面容狰狞可怖，通红的瞳孔紧盯着苏灵，那副模样恨不得要把苏灵千刀万剐。 苏灵反应了好一会儿。 她看清女人的模样，认出对方是江岩的母亲。 佣人使了好大劲都没能让人冷静下来，已经满头大汗、欲哭无泪，直到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三伯母。” 陈晶听到江霁寒的声音，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加激动：“霁寒你在那就更好了！你快把这个灾星赶出咱们江家！她会和害当初的苏家一样害死我们的！如果不是她，我儿子就不会落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江霁寒微微扬眉，“堂弟，他怎么了？”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陈晶死死地瞪着苏灵，满目赤红：“我儿子又是被人砍了只手，又是莫名其妙疯了！明明在你来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你一进了江家，我儿子就成这样了？肯定是你害的！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错，要被你害成这样！” 苏灵抿了抿唇，然后淡淡说道：“与我无关。” 陈晶被苏灵的冷静态度刺激得更加气血上头：“怎么就和你没有关了？他现在还喊着你的名字！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原因，这要怎么解释？” “你就是来害我们家阿岩的，就是来害我们江家的！我要把你赶出去——” 陈晶说着又要失控地朝着苏灵扑上去。 佣人还没来得及再把人拦住，常平已经挡在前，直接快速地把人钳制住。 陈晶不可思议地看向江霁寒，“霁寒！你为什么要拦我？” “她是灾星！是她把你堂弟害成这样的啊！” 第7章 邪祟上身 “三伯母言重了。” 江霁寒嗓音微凉，他轻描淡写道：“看来三伯母情绪不太稳定，那就先回家休息吧。” 他话音落下后，常平手中一用力，完全不给陈晶挣扎的空间，硬是要将人拖出门，陈晶只能大喊大叫： “江霁寒！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那是你堂弟啊！你堂弟都被这个外人害成这样了！你竟然要帮着外人！江霁寒，活该你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 常平脚步猛地一停。 而情急之下喊出这句话来的陈晶也是脸色骤变。 江霁寒嘴角微微上勾，可凤眼中透露出来的寒意冷冽如刀，刮在陈晶身上，让陈晶忍不住身体发颤。 他手臂微曲，撑着他的脑袋。 声音懒洋洋的，听不出什么意味来： “您要不再说一遍？” “不不不……”陈晶惨白着脸摇头，“三伯母说的只是气话，气话而已，霁寒你别多想……我、我不是有意的……但、但你也不能站在一个外人身边这么对我，对你堂弟啊！” 陈晶哭着道：“这肯定是苏灵害得我家岩儿被邪祟上身了！她就是个灾星啊！” 江霁寒轻呵一声，摆了摆手， “碍眼。” 他每个音节都落得很轻，却让陈晶脸上失了全部的血色。 她奋力挣着，“不！霁寒，霁寒，我们才是一家人啊！霁寒！” 常平挟制着陈晶，身旁的佣人没一个敢抬头吭声的，眼看着人就要被扔出去—— “等一下。” 蓦然，一道清泠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常平的动作和陈晶的哭喊。 苏灵缓步走到陈晶的面前。 她垂着眸看着陈晶，似是沉吟片刻，道：“现在江岩所受，皆是他罪有应得，因果所造。如果不想让江岩死的话，你们就需开始向善，补偿那些女孩的家庭，为江岩还孽。” 陈晶先是愣了愣，眸子略微一震，而后快速反应过来，发了狂般辱骂苏灵。 “你这小贱蹄子胡言乱语什么！你还敢咒我儿子！我阿岩什么错都没有！他什么错都没有！那些人的命怎么能抵得过我儿子重要？怎么能——” 无可救药。 苏灵神色冷下：“我的忠告止于此。” 她说完后，常平果断地把人拖了出去，“啪”一下重重关上门。 苏灵呼出一口气，转向江霁寒，神情真挚地道：“谢谢你。” 然后她就想转身上楼，但她还没迈开步，手腕骤然被握住。 她一愣，回过头来，不解地看向江霁寒：“还有什么事吗？” “你……”江霁寒拽住苏灵纤细的手腕，将人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划在光滑的手背肌肤上。 目光却如蛇般冰冷。 “在躲我？” 苏灵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 她有些迷惑地微微歪了歪头，说：“不是你不想见我吗？” 她回想了一遍。 确认就是这样，她顺着被拽住的力道，蹲在江霁寒面前，一字一顿道：“是你不想见我。” 不要冤枉她。 江霁寒凤眼微微眯起，没从苏灵面上看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他莫名一笑，他指腹上挪，轻轻地，近似挑逗般地压在了苏灵的下巴上。 “所以，你也不想见我？” “不，”苏灵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在尊重你。你不想见到我，我也不会刻意出现在你的面前讨嫌。这样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 江霁寒瞳孔微微一缩，心脏倏地快了一拍。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沉默地相撞，中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涌。 片刻，男人嗤了声，手指松开，身体放松地往后一靠，他敛着眼皮，淡声道：“处理一下苏小姐的伤口。” “嗯？” 话题忽地转开，苏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她便看到江霁寒转过轮椅，直接进了一楼的电梯间，门阖上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摸摸脸。 有点痛。 陈晶的指甲很长，那一巴掌直接划破了她的脸颊，上面已经有血滴溢出来。 在山上久了，这一点疼痛对她而言其实不算什么，也已经习惯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会注意到，甚至，关心自己…… 江霁寒…… 好像，是一个好人。 晚上，江母回来后看到苏灵脸上的那一个创口贴，立时紧张关心地问个不停。 听到佣人说是因为陈晶，江母沉默了下来。 江母叹气：“我也听说了江岩的事，她可能是被刺激狠了。” “这还不是他们家活该！”江父则没有江母的好脾气，他冷哼一声，“要不是他们惯得江岩，能让江岩做了那么多造孽的肮脏事？要我说，就是江岩他自作孽！都是报应！” 苏灵点点头，同意江父的说法：“嗯，是报应。” 江母听到这话，稀奇地扭头看了看苏灵，半晌笑了。 这样也好。 江父喝了一口水，缓了缓心里的火气后，看向苏灵的时候，面色稍稍缓和：“对了，灵儿，你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苏灵一怔，“家……里？” “对啊，你爸前些天来找我，说有个项目资金运转不过来，我顺手就帮了一把。”江父说着，又关心地问了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苏灵眉头微蹙。 当时她明确拒绝过苏父的请求后，对方显然还不放弃，竟然直接找上了江父…… 既然是他们的选择，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已然与她无关了。 毕竟，这都是他们自作自受。 而另一边。 苏家的主要产业都在娱乐圈，很看好的一部电影项目因为资金不足，进展停滞了许久，拿到江氏的赞助后，项目总算起死回生，又是因为江氏，吸引了不少投资商跟过来。 苏父高兴得不得了，和那些投资商出来应酬的时候，也摆起了江家亲家的架子，一时间风光无限。 “恭喜苏总啊！” “对对，苏总和江家搭上了关系，以后发展得更好时，可别忘了多关照关照我们呐。” 苏勤笑着对那些人点点头，自然应和着，眉宇间喜色难掩。 就在这时，裤兜里的手机响起，他和那些人示意了一下，席上安静下来，苏勤只能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 “苏总！《向上承欢》项目男主聚众吸毒被抓，已经爆上头条了！” 第8章 掐指一算 《向上承欢》是苏氏筹备了两年，已经准备好在今年母亲节上映的电影，其投资巨大，但是现在因为男主吸毒，苏氏往里投入的钱就跟投进了水里，不见响声。 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苏总，《向上承欢》男主已经被警方拘捕，基本已经锤死！之前联系好的院线刚打电话过来拒绝我们……” ——“苏总！正在开拍的S+项目《凤祥》电视剧男主被爆嫖娼，女主代孕！网上已经闹成一锅粥了，网友纷纷抵制，要求我们换演员……” ——“苏总……” “让他们赔钱！赔钱！” 随着一句怒吼，苏勤将手机狠狠砸出去，“啪”地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坐在一旁的林淑华心蓦地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苏悦的手。 苏勤用力坐进沙发里，他的气还没喘匀，放在一侧的座机骤然振动，苏勤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座机，林淑华咽了咽口水，起身去接。 苏勤的视线落在林淑华的脸上。 片刻，林淑华挂了电话。 苏勤声音干哑：“怎么了？” 林淑华白着脸，说：“你新启动的那个，拉来江氏投资的项目……” 听到这个，苏勤紧张起来，死死地瞪着林淑华。 这可是他现如今的底牌！ 只要这个项目还能继续—— “导演团队、演员团队都打电话到公司，说宁愿赔钱，也要取消合作……” “什么！” 苏勤直接站起来，脸色难看至极，“为什么？给我理由！” “他们说在拍摄过程中，遇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闹得他们经常做噩梦，男女主还一直发烧不退，不敢再拍下去。” 林淑华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莫名的，她想起了苏灵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的瞳孔里升起了一丝惊惧。 就在这个时候—— “爸！” 苏悦一声尖叫唤回了她的神。 苏勤已经不堪打击，捂着胸口，面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 苏灵蹲在这条街已经快十天了。 没有生意上门。 甚至都没有人愿意驻留脚步看上两眼。 她对着来往匆匆的人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师父说得没错，山下的生活，真是好难过。 “小姑娘啊，”把摊开在她旁边，同样生意惨淡的老人家对着她说道：“第一次出来摆摊吧？” 苏灵扭过头看向他。 老人家挪了挪，挪到苏灵边上，道：“老头我做这门生意做了十几年了，也多少有了点心得。” 苏灵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直接道：“您会有什么心得？您不就是一个神棍吗？” “……” 老人家一听，瞪眼了：“什么什么神棍？说得你好像就不是一样！咱们都是同行，同行！” “……哦。” 苏灵打算听听高见。 毕竟对方能做十几年的神棍还能好好混着，总比自己那个有真本事却连山都不敢下的师父强多了。 此时，远在山上的师父又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老人家一脸高深莫测：“刚开始做的时候，要想打出点名声，就得自己去找生意，而不是生意来找你，懂吗？” 苏灵听着，掀起眼皮看他。 老人家继续说：“你知道附近有个高中吗？那个学校风水不好，导致学生也经常被影响到，所以啊……你可以往那边看看。” 苏灵闻言，神色微微一动。 “那您为什么不去？” 老人家面色一僵，片刻神色不变地道：“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头，就不和你们这些后辈抢咯。” 苏灵对着老人家指着的方向，闭眼掐指一算。 老人家在旁边看着，心里不禁嗤笑了一声，小屁孩装得还像模像样的。 苏灵倏地睁开眼来，她眸光掠过一抹异光。 然后老人家就被苏灵郑重地道了声谢：“虽然情况有所出入，但还是感谢前辈点悟。” 老人家：“……” 苏灵不知道老人家心里想的什么，算出来她的第一桩生意后，她麻溜地收拾东西，朝着高中的方向快步走去。 现在正值放学时间，高中门口挤满了人和车。 由于是私立高中，门口停的车一辆比一辆昂贵，也就显得角落里的迈巴赫并不那么的显眼了。 坐在驾驶座上的常平始终关注着不远处靠着墙壁摆起摊来的苏灵，对着对讲机说：“先生，苏小姐已经成功被忽悠到了学校门口。”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 男人惫懒疏冷的嗓音从话麦里传出：“真是可爱。” 常平：“……” 一时间听不出是夸奖还是嘲讽。 常平忽然身子坐直来：“先生！苏小姐摊子前来了个客人！” 但是这个客人好像并不怀好意。 “诶。” 男生身上的校服穿得不伦不类的，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同龄男生。 他动了动脚，将苏灵旁边的纸牌子给踢倒，“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这里招摇撞骗的？” 苏灵平淡地抬眼，严肃纠正：“不是招摇撞骗。” 男生乐了，身后的几个人也跟着哄笑。 陆延蹲下腰去，目光肆意带着狎昵的意味打量着苏灵：“看你长得挺漂亮的，在这里当神棍可没什么意思，你要是当了我陆少的女朋友，比这有意思多了。” 苏灵对于男生的话没有半点反应，只淡淡出声：“抱歉，如果您这边没有需求的话，可以让开吗？你们挡路了。” 陆延嘴角轻佻扬起：“我当然有啊。”他看着被他踢倒的牌子，眯着眼读：“算命卜卦……不是，你这狗爬字怎么写出来的？” 他啧了一声，凑近苏灵：“你给我算一卦，要是算准了，我给你十倍的费用。要是算不准……” 陆延挑衅道：“你就得陪我一晚。” “说说看，我什么时候能够遇上我的真爱？” 苏灵看着他半晌，那目光意味深长。 陆延被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皱起眉来，“你这什么眼神？” 苏灵说：“你今晚的确会有一次邂逅，只是结果如何，还得看你自己如何把握。” 陆延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小弟就纷纷笑了出来。 “笑死我了，陆哥，她说你今晚有艳遇诶！” “哈哈哈还是真爱！” “这会承包我一年的笑点！” 第9章 灾星 陆延没想到苏灵还真的回了他，他也大笑出来，“邂逅，那指的是不是邂逅你啊？”他调笑着，就要伸出手来碰苏灵。 “当个骗子有什么好的，跟陆少才好啊，只要服侍好我，陆少绝对不会少了你的——啊！” 苏灵却率先抬手，将陆延的手腕捏住。 劲儿出奇的大。 “嗷！”陆延痛得惨叫，“松手松手！你他妈还不快松手！” “请自重。” 苏灵嗓音微冷，将手甩开，平静地看着陆延龇牙咧嘴地握着自己的手腕嗷嗷叫痛。 他赤着眼瞪苏灵，脚用力一踢，把苏灵面前的板凳给踢到了一边，动静大得周围人都看了过来。 “还真给脸不要脸了！”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挺身出来—— “你知不知道陆哥是谁，竟然敢对陆哥出手？” “个不要脸的骗子，给你脸了都！” “要不是看你长得还可以，谁愿意搭理你啊！” “还不快跟陆哥道歉！” 苏灵将被踢倒的板凳扶正来，再次起身时，一一扫过面前的人。 她看着其中一个，打断了他们的叫嚣： “你爸在外面有了新的儿子，成绩比你好。” 孙皓猛地一瞪眼，结结巴巴：“你你你说什么呢骗子？” 但他下意识地心一咯噔。 他是知道他爸在外面养有人，但他不知道还生了个儿子…… 苏灵扭头看向第二个。 “劝你爸放弃投资现在的新项目，否则赔了夫人又折兵。” 第二个被点到的人怔愣了一下：“我爸现在确实准备投资一个新项目……” “你爸妈在外面各自有个家庭。” 一个一个地说完，这些人的脸色变幻不断。 我去，这不会是真有点本事的吧…… 苏灵最后目光投到惊疑不定的陆延身上。 “你的话……” 她把手往自己的布包里面掏，掏出一张纸和一支笔，唰唰写了一串数字，最后拍到陆延的怀里。 “有需要联系。” 苏灵说完，弯腰艰难地提着小板凳，夹着纸牌子离开。 背影潇洒，深藏功与名。 陆延低头看着怀里的纸张，脸色格外难看，他把纸张揉成一团就要扔掉，但鬼使神差下，莫名地把这一团纸塞进了裤兜里。 他一拍小弟的肩膀：“你们别被那个神棍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就忽悠住了，说不定是乱说的呢！” “走，准备晚上去鬼屋的装备！我倒要看看，我能不能在鬼屋里邂逅我的真爱哈哈哈……” …… 苏灵心满意足。 虽然今天还是一无所获，但是她迈出了第一步！ 那些少爷显然是不缺钱的。 就等着她的财神爷上门了。 苏灵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回到江家，她远远地就看到了江家门口停着一辆豪车，还有站在豪车外的两个人。 正是林淑华和苏悦。 苏灵一走过来，她们就转过身看过来。 当见到苏灵现在的这个打扮后，林淑华眉头不禁一皱，眉宇间下意识划过一抹嫌弃。 “你这什么打扮？还有没有点千金小姐的样子了！不成体统！” 苏灵对于林淑华直接的责骂完全不理会，连手里的板凳都没放下，对着林淑华和苏悦各自点了下头，就要越过他们进去—— “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林淑华被这么无视，气恼得直接伸出手抓住苏灵的手，完全没克制住力道，捏得苏灵不禁皱眉。 苏灵低头看着林淑华的手，“松开。” 林淑华：“你——” 苏灵倏地抬眸。 林淑华和苏灵蓦然对视上，被对方眼里的漠然惊到了，不知觉间松了手劲。 苏灵将手抽了回来，后退两步，平静地看着她们二人。 “请问林女士和苏小姐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悦看着苏灵，神色可怜：“我知道姐姐不想看到我，可是妈妈也是姐姐的妈妈啊，来找姐姐，也不一定是要有事呀……” 林淑华一下子又被气得回神来：“悦儿说得没错！我来找你还得要有什么事吗？” 苏灵也不客气：“那你们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话落，又要转身—— “你等等！” 林淑华喊道，她说：“我有事要问你！” 苏灵看向了林淑华，眉头轻轻一挑，那像是在说：说好的没事呢？ 林淑华脸色红了又白的，苏悦伸手轻轻扯了扯林淑华，低声提醒了句：“妈妈，爸爸的事……” 林淑华立马找回了底气，厉声质问着苏灵：“你知道你爸公司发生了什么吗？” 苏灵听到这句话，就知道是苏家的公司出现问题了，对此她毫不意外。 她淡淡道：“我曾经劝告过你们，是你们不听。” 闻言，林淑华怒目圆瞪：“果然和你有关！” 苏悦这时候又怯怯地出声：“姐姐，你不愿意嫁去江家，那可以好好地和我们商量嘛，为什么要对家里的公司出手呢？那是爸爸的心血啊，爸爸都被你气到住院了……你怎么能这么自私呢？” 苏灵目光扫过苏悦，唇微抿。 熟悉的恶心感又涌了上来。 “好，就再商量一次。” 她突然道。 林淑华和苏悦都诧异地看向苏灵，便听苏灵说道：“只要苏悦愿意与我更换回来，那么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苏悦霎时又红了眼眶：“我……” 林淑华一看见苏悦这样子，心疼极了，她怒视着苏灵：“苏灵！当时你可是已经答应了我们嫁来江家，现在又是对付你爸，又是想在这个节骨眼逼着悦儿代替你嫁过去！你安的是什么心！你是不是想害死我们苏家人啊！” 她指着苏灵咒骂，“你这个灾星！生来就是克我们苏家的！以前是，现在还是，你怎么当初就不能死了呢！死得远远的！” 苏灵瞳孔微微一震，手指不禁蜷了蜷。 她眉眼含了抹讥诮。 “如果我死了，那么现在就只有一个苏悦嫁来江家了。” 林淑华陡然声音一止。 苏灵直直抬眼盯着林淑华：“当时我已然说了，生恩还后，我与苏家，再无干系。” “还请离开吧。” 说完，她不再理会李淑华和苏悦，就要离开。 苏灵余光忽然一瞥，顿时面色一变—— ——砰！ “悦儿！” 苏悦重重地跪在地上。 “姐姐，求你放过苏家……” 她蓄满泪水的眼装好情绪后，抬起来…… 却发现苏灵不在自己面前！ 第10章 江家的人 苏灵快速地跳到了另一边。 她拍着胸脯，还好，没被跪着。 但她确实被苏悦的这个跪地操作搞得属实愣了愣。 太阳穴都不由得抽了抽。 而林淑华反应极大。 “悦儿！你不要跪这个冷心冷情的人！你快起来——” 苏悦被林淑华扶了起来，没跪着人，她还不气馁，转而看向苏灵，楚楚可怜道：“姐姐，是因为我，妈妈才会让你嫁给江家的，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就好了……” “你别怪爸爸妈妈……” 林淑华感动：“悦儿……” 苏悦说着，又要对着苏灵跪下。 苏灵手疾眼快递上一个板凳。 “要么坐，要么站。” 苏灵的眉宇冷然。 苏悦的腿半跪不跪的，最后尴尬地站直身子。 苏灵淡淡道：“而且，你跪我也没有用。” 林淑华猛地抬头盯着苏灵：“苏灵！你到底有没有心？悦儿都要跪在这里求你了！是不是也要我跪着求你！” 苏灵平淡地掠她一眼。 “你可以试试。” 林淑华脸色涨红，她怎么有脸跪自己的女儿：“你——” 苏灵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但也没用。” 林淑华气一下子没上来：“苏灵！” “苏小姐。” 忽而一声呼唤从苏灵身后传来。 三人齐齐看去，见是一名女佣恭敬地站在门边，对着苏灵道：“少爷在里面等候您许久了，见您迟迟没有进来，让我出来询问一下……” 她这时才正眼地看了眼林淑华和苏悦，“苏小姐，是否需要帮忙？” 这一句话看似平常，但话里话外的警告意味都让林淑华脸色一白。 现下帝京圈里都在传，如今的江霁寒自车祸过后，每日都戴着副可怕的面具，性情也变得越发的阴晴不定，得罪过他的人大多都被他折磨得没了半条命，最后还会被提去喂养他的那些狼啊鳄鱼的宠物。 苏悦丝毫不觉，一副千金作态道：“那你回去告诉江少一下，我们与姐姐还有点事需要说，不知道可不可以进去……” “不可以。” 女佣打断了苏悦。 苏悦面露不虞。 她作为苏家的千金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被一个佣人这般毫不客气地对待过。 女佣没觉得这个态度有什么不对，她微抬着下巴，趾高气昂地对着苏悦说道：“我们江少说了，苏小姐自进了江家后，那就是江家的人了，与苏家再无半点瓜葛。” “至于你们……”女佣视线嘲讽般地掠过面前的这两人，笑容不变，“无关人士，还请离开江家。否则，就别怪我们江家不讲体面了。” 其中赤裸裸的威胁，哪怕是苏悦也听得出来。 苏悦和林淑华神情骤然一变。 她们敢缠上苏灵，却是实实在在不敢和江家对上。 苏悦抿抿唇，转头看向苏灵，唤了声：“姐姐……” 苏灵抢先开口，摆手抗拒：“别跪。” 她皱着眉，似十分不解地问：“苏小姐，你是有什么受虐癖好吗？总喜欢跪我。” 之前在苏家的时候也是。 苏悦张了张嘴，脸色铁青，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母女灰溜溜地离开后，苏灵提着小板凳进了别墅，却左看右看，没看着江霁寒的身影。 她纳闷地问了佣人后，来到江霁寒的书房门口，这次常平不在，她第一次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男人嗓音低沉微哑。 苏灵轻声地打开门，先是探进了一个头，发现里面只有江霁寒，没有旁人后，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走到江霁寒的面前。 江霁寒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眼帘轻抬，看着苏灵。 苏灵眨了眨眼，“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江霁寒眉头微微上扬。 苏灵说：“佣人说你在里面等了我许久。” “……” 江霁寒指腹不自觉地互相磨蹭了下，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灵，苏灵望过来的眸子清澈又干净，仿佛不谙世事。 但是门口那一幕却被他用监控尽收眼底。 这哪里是小白兔。 他忽地笑了声，他撑着一边脑袋，饶有兴致地问她：“你恨他们吗？” 苏灵被问得微微一愣。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不恨。” 江霁寒微眯着眼，唇角抬起：“为什么？” “他们骂你是灾星，巴不得你死，就连认回你都是别有目的……”江霁寒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引诱挑拨，他眸光微微闪烁，“你不恨么？” 苏灵面色毫无波动。 她定定地看着江霁寒，等江霁寒说完后，她才道：“这些是我注定要受的挫难。” “我与他们从无感情，何谈怨恨？” 苏灵歪了下头，似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随后唇角稍微扬了扬，“可以说，如果没有这些，也不会有现在的我。” “而我，很满意现在的我。” 江霁寒眸底似乎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看着她，久默不语。 真奇怪。 他想，这苏灵怎么能这么奇怪。 从江霁寒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苏灵还是摸不着头脑。 明明是对方等她，却又只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就让她离开。 ……那应该是没有什么事了吧？ 与此同时。 在京城边郊。 数人慌张地从一栋废弃的古宅里跑出来。 打头的正是那个曾在学校路边调戏过苏灵的陆延，他此时毫无那时候的嚣张，浑身狼狈得仿佛刚从蒸拿房里出来。 陆延蹲下身，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陆少……” 旁边有人想要上来碰他，却被他应激般地拍开，“别碰我！” 他声音沙哑至极。 周围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一次鬼屋探险是他们早早就定好的，本来是没有他们的份儿的，但是一直以来跟在陆延身边的几个小弟不知道怎么的今晚和家里人吵起来，不来了，这才给了他们接近陆延的机会。 陆家在帝京圈里其实不算大家族，但是因和江家是世家，有不少人试图通过讨好陆家和江家搭上关系。 陆延咽了咽口水，回过头去，仍神色不定地盯着那栋古宅。 而后，一个惨白的人脸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他眼前，血红的唇微张，似是在叫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缠绵入骨。 陆延瞳孔紧缩。 “——鬼啊啊啊！” 第11章 小未婚妻 接到陆家的电话时，苏灵正坐在客厅里画符。 身旁的佣人看着摆在茶几上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器物和一打一打的符篆，心里都在纳闷这位准少夫人在干什么呢，神神叨叨的。 同时他们又不由地为自家少爷叹息。 妻子是一个骗子神棍，搁谁身上受得了？何况是一向自矜自傲的少爷。 苏灵拿起刚画好的符篆，吹了吹上面没干的笔墨。 这才腾出手来接听。 “喂……” 那边的女声有些小心翼翼，“请问是……大师吗？” 苏灵谦虚：“谬赞。叫我苏灵即可。” 苏灵…… 陆母乍一听着这个名字，怎么觉得有些耳熟，她扭头和丈夫对视了一眼，随后压了压心神，说道：“那个，我们是陆延他爸妈，我们打电话过来是想要……” “我知道。” 苏灵没让陆母一五一十地讲清，她淡淡道：“你发地址给我吧，我过去找你们。” 收到地址后，苏灵舒出一口气，又把面前的法器符篆一股脑都塞进了布袋里，抗在肩上，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陆家的别墅区里江家的不远，苏灵坐了十分钟的的士就到了。 但苏灵没想到的是，这个别墅区意外的……大。 苏灵对照着上面的门牌号一家一家地找过去，时不时地又拿出罗盘对方向，走着走着，手机里的导航又提醒她走反了。 苏灵抿着唇，思索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雇主，让对方出来接她。 一辆熟悉的车从眼前驶过，随即车辆诡异地顿了顿，又往后倒退，最终停在苏灵的面前。 苏灵抬眼的时候，正好车窗缓缓地往下摇。 “……啊，”苏灵眨眨眼，“江先生。” 江霁寒凤眼下垂，掠过苏灵肩上的布袋，又扫过她手上的罗盘，还有还在播报方向错误的导航，眉眼微动：“去哪？” 苏灵拉了拉要滑落肩膀的布袋。 如实答：“陆延的家。” 江霁寒神情倏地一顿，双眸沉下，“陆延？” 苏灵点头。 江霁寒看向她的目光充满了探究。 这是……要忍不住露出兔尾巴了？ “上车。” 苏灵抬起眼来。 江霁寒轻飘飘地瞥了她眼：“顺路。” 苏灵“噢”了一声，欣然上车。 陆父陆母显然已经心急如焚，等江霁寒的车抵达陆家别墅门口时，就见到陆父陆母两人急不可耐地候在门口，翘首以盼。 江霁寒来陆家自是没有提前说的。 那么他们等的人…… 江霁寒神色莫名地看向苏灵。 两人下了车，陆父和陆母两人也走了过来，陆父惊讶道：“霁寒，你怎么过来了？不是约的明天吗？” 江霁寒道：“提前结束工作，就顺便过来了。” 陆父两手交叉摩挲着，有些不自在道：“但霁寒，现在，我可能没时间……” 江霁寒微一扬眉：“等人？” 陆父苦笑道：“是，最近我那混账儿子不知道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所以今天特意请个大师过来看看。” 江霁寒落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地一弹。 ……大师？ 而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苏灵站了出来，伸出手来：“您好。” 这时陆父才注意到苏灵，他看了看苏灵，又低头看看江霁寒，忽然想起来最近圈子里闹得沸扬的事情，一下子对上身份来。 “你好，”陆父也伸出手握住，“你就是霁寒的未婚妻吧？和老江说得一点没差，乖巧水灵。” 客套完，他就要松开手—— 没抽出来。 陆父诧异地看着苏灵。 苏灵朝着他露出一个职业微笑：“您好，我叫苏灵。” 陆父莫名其妙：“噢噢，我知道，霁寒的小未婚妻嘛，苏灵……苏灵？” 他反应过来，一下子尾音没收住，上扬得差点破音。 他瞪大眼：“你你你就是那个大师？” 苏灵笑容不变：“叫我苏灵就可以。” 陆父：“……” 陆父和陆母两人领着苏灵进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 在他们印象中，大师应该是仙风道骨的中年人形象，再不济也应该是个成熟的、稳重的，一看就令人颇感安心的青年人。 本来他们在打通苏灵电话时，听到对面声音如此年轻就感到些不对劲。 如今再一看真人…… 小姑娘面容精致，眼神透彻干净得仿佛没经受过社会的险恶毒打，好看是好看得紧，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大师。 陆母拉着陆父落后几步，偷偷讲小话：“我听说苏家大小姐流浪在外的那些年都是和一个神棍一起住的，怕不是个骗子吧？” 陆父也开始担忧。 “可阿延让我们打这个电话，说这个大师能救他……”陆父叹了声。 随后他看到一直不疾不徐地跟在身后，听着他们小话的江霁寒，干笑两声，凑过去问了句：“霁寒，你别骗你陆伯伯，你这小未婚妻，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江霁寒看向正大步走在前面的苏灵。 眼底掠过抹异色。 他缓声道：“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灵来到陆延的房间门口后，清了清嗓子，回头对身后的三人嘱咐道：“你们待会儿别进来。” 江霁寒忽而抬眸：“我可以吗？” “你……” 苏灵看着江霁寒，迟疑了一下，“你可以。” 但她又立马对那蠢蠢欲动的另外两人说：“你们不可以，容易受到影响。” 闻言，陆父陆母只能压下焦灼，看着苏灵推着江霁寒进了房间。 房间昏暗，窗帘遮住了所有光线，屋子里的色调格外的深，阴沉沉得让人近乎喘不过气来。 江霁寒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感觉到了非常强的不适感。 旋即，他感觉到自己的手里被塞了一张符。 苏灵道：“虽然你很难被影响到，但终归会不舒服，这个符可以让你好受一点。” 江霁寒眸光微动，抿唇，攥紧符。 他感知到萦绕在身边的阴寒被驱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 苏灵注意力回到了床上—— 陆延躺在床上，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眉头紧皱，神色惊惧。 像是陷入了可怖的噩梦之中，难以挣脱。 第12章 狭路相逢 苏灵把窗帘拉开后，陆延陡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不为所动，转身回来把盖在少年身上的被子掀开，果不其然，陆延底下垫的床褥已经被他的汗水给浸透。 一般大门大户人家都会信点什么，就连江霁寒也不免俗。 但比起圈子里那些高度迷信的人，江霁寒只能说是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念，如果在科学能够解释的范畴，他还是宁愿相信科学。 可眼前的这一幕，着实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想—— 苏灵从布袋里掏出了早就备好的符篆，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小手一挥，直接摁在了陆延的额头上。 上面一笔画成的，在江霁寒看来如同鬼画符般的文字骤时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与此同时，陆延如上岸的死鱼一般，不断抽搐着身体，随着光芒越来越亮，他抽搐的频率也越发的快。 门外焦急等待的陆父陆母只听到了一声陆延凄厉的惨叫声。 他们再也顾不上苏灵的提醒，猛地一下把门撞开冲了进来：“阿延——” 陆延猛地睁开了眼，瞳孔里还闪着未退却的恐惧：“鬼啊啊啊！” 苏灵淡定收手。 “没鬼了。” 陆延惊魂未定，迟迟回不了神。 陆母连忙跑了过去，“阿延！你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陆延的大脑终于反应了过来，也认出了苏灵，控制不住情绪地爬起来，一把抱住了苏灵的大腿，哭嚎着：“大师！我知道错了！您救救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本来只是心血来潮，组织了一场室外冒险活动，去城郊区那边的出名鬼宅探险，谁知道回来后连续做噩梦，浑身又是冷又是热的，时而清醒时而浑噩。 “我这几天晚上老梦到有女鬼要和我结婚！她说她要把我的魂勾走，大师啊，我还没成年呢！我还不想结那么早婚！大师，您救救我吧！” 陆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灵清了清嗓子：“你不过是触了那女鬼生前的物件，沾染了煞气，才会噩梦不止，只要祛了煞即可。” 陆延抬起眼来，用希冀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苏灵。 “不过……你之前不是问我你的真爱么。”苏灵慢条斯理道：“你与她八字契合，若是成婚，应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要是需要帮助，我也不是不行——” 陆延“嗷”一声又差点哭出来，就差要给苏灵跪下了。 陆父陆母也是一脸惊惧。 江霁寒在身后，看见苏灵眉眼间的狡黠，轻轻地抬了抬眉。 苏灵当然只是吓唬一下陆延，毕竟给人定阴婚可是有损阴德的。 陆父见陆延已经没了前几天那样虚弱的模样，现在能活蹦乱跳地追着苏灵问东问西，松了口气的同时，看着苏灵的眼里多了几分尊敬和欣赏。 看来江家这次是捡了宝啊。 陆父和蔼问：“不知苏大师，您这边是怎么收费的？” 苏灵不再执着于纠正陆父的称呼，只缓缓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陆父和陆母惊讶地对视了一眼。 苏灵见他们这副表情，疑惑是自己要得太多了吗？师父教导她为人消灾，不可不收费，也不可收太高，要根据雇主的家庭情况灵活应变。 她看着陆家也不像缺钱的样子啊…… 陆母问：“才十万吗？” 纠结于自己还要不要降为五百的苏灵：“……” 其实她本来只打算收一千的。 苏灵淡定：“嗯。” 出了陆家的门，苏灵一坐上江霁寒的车，就听到手机里传来陌生的叮咚铃声：【您中华银行入账100000元。】 苏灵盯着手机屏幕，一个零一个零地数过去。 “缺钱？” 男人侧着眸，看着苏灵这副小财迷的模样，嘴唇微扬，似笑非笑道：“江家少你钱？” 苏灵眨眨眼，十分认真道：“不一样。” 江霁寒挑了下眉：“哪里不一样？” “你们的，和我自己赚的，不一样。” 苏灵想了想，说：“赚到钱的时候，很快乐。” 有一说一，看着银行账户里多出的那一串数字，苏灵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原来这就是赚钱的快乐吗？ 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找师父求转财运。 她觉得这种快乐是会上瘾的，让人欲罢不能！ 江霁寒嗤笑了声，却没再说话，头微微往后靠，双目放松地微微阖着。 苏灵这时候看了过去。 目光先是顿在江霁寒优越锋利的面部轮廓，随后再缓缓下移，落在男人修长的双腿。 她眸光微动。 神情似是若有所思。 …… 苏灵后续几天没有再出来摆摊。 一是和她加上联系方式的高中生陆延跟她通风报信，说是最近城管抓得严，让她小心行事。二是，她有生意找上门来了。 新生意是陆母的好友，而该好友又是为她的好友所求。 时间约在下午。 苏灵打包好东西，主要是雇主没有把具体情况说明，问起来就含糊其辞，为保险，苏灵把所有的法器、符篆都带上，直接打个的直达约好的地点，一家私立医院。 苏灵一下车，就看到医院门口匆匆走出来一个美妇人。 美妇人左顾右盼，一看就是在等人。 苏灵走过去：“您好，孙女士吗？我是苏灵。” “你……” 孙夫人猛地低下头，盯着苏灵看了半晌，然后苏灵就见到孙女士匆匆走到了拐角，给人打了个电话：“美芳，你这是在忽悠我吧？你说的苏大师怎么是个看起来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啊？” 苏灵静静地站在原地等。 过了几分钟后，孙夫人走了回来，看着她的目光还是存着疑虑，显然还是不信任她，但是人都来了，也不能直接让人走：“……那，苏小姐，跟我来吧。” 一边走，孙夫人一边说：“这次不是我的事，主要是我朋友，他丈夫前些天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昏倒了，现在还没醒来，医院怎么查也查不出原因，请了好几个大师都说没办法……” 说话间，人已经领着到了病房门口。 恰好这时，病房门打开，苏灵抬眸—— 对上了一双惊愕放大的瞳孔。 “你怎么在这？” 第13章 先打欠条 “——你怎么在这？” 一声暴喝在走廊里响起。 孙夫人着实被吓了一跳，看看站在病房门口，表情不对的好友，又扭过头看向自己颇不信任的所谓苏大师。 “这……怎么了？” 苏灵见到面前的人，也只是眉头诧异地挑了挑，随后便淡然处之。 “好巧，林女士。” “巧？”林淑华眯起眼来，满眼质疑：“你是不是偷偷查了地址跟过来的？你又想来做什么！你还嫌把你爸，把我们苏家害得不够惨吗？” 苏灵淡声道：“我不是。” 林淑华：“你就是故意不让我们苏家好过！” 她越说越激动，语无伦次道：“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你心虚了？你看到了吧，你爸现在还在里面躺着不省人事，你满意了吗？” 她说着，就要扑向苏灵动手，还好身侧的孙夫人手疾眼快地把人拦了下来—— “淑华！” 林淑华仍怒视着苏灵：“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个不孝女来！你来我们悦儿的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林淑华这些天一边面对着公司那边人的施压，一边又要过来照顾苏父，整个人精神紧绷起来，浑身疲惫，哪里还有曾经坐在苏家对苏灵趾高气扬的姿态。 再加上之前在江家门口被毫不留情地赶走，让她对苏灵越发嫌恶。 “不过是借着你让江家帮了我们一把你就下这么狠手！攀上了江家真以为自己不得了了！” “你这个灾星，扫把星——” 啪！ 用力地一巴掌甩下，打断了林淑华的宣泄。 孙夫人在一旁没忍住惊呼出来。 林淑华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她被气得双唇颤抖，愣是一句质问都吐不出来了。 而苏灵平静地看着她，好像刚刚那一巴掌不是她打的那般。 “冷静下来了吗？” 林淑华瞪着苏灵：“你——” 苏灵眉梢间带上了丝讥诮。 声音清泠：“你们自己选择的果，与我无关。” 说完，她转头对孙夫人说： “这门生意我做不了，我要走了。” 孙夫人赶忙回过神来，赶紧伸手拉住苏灵：“等等！” 林淑华气得又瞪眼：“你让她走！” 孙夫人看看苏灵，又看看林淑华，心情复杂，但她还是说：“苏、苏灵是我请过来的。” “你请她来做什么，我让你帮我找一个大师——” 林淑华本来横眉竖目，结果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目光震惊地重新落在苏灵身上，指着苏灵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说的大师，就是她？” “怎么可能！不可能！就是她害得我们家现在成了这样的！” 林淑华不愿意承认，直接一口否认。 而孙夫人也有些为难：“可这是陆夫人推荐过来的，应该不可能有假……” 她也是没有想到，这位苏大师竟然是最近苏家刚回来的大小姐，她也是从林淑华嘴里听了不少对苏灵的抱怨和贬低。 孙夫人索性直接问向苏灵：“苏小姐，你看你能治这病吗？” 苏灵毫不犹豫：“能。” 孙夫人眼睛一亮，而林淑华也是一怔。 苏灵目光再淡淡地扫过林淑华：“不过，林女士似乎没有要求我帮忙的意思。” “那我就不留在这里惹人厌了。” 说完，苏灵就要拨开孙夫人的手离开。 “等等——” 孙夫人又一次把人拽住，往林淑华那边使眼色，小声道：“你都说是她害的，她都有这本事了，肯定能有办法救回来的。” 林淑华还是咬牙，不肯松口。 孙夫人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掺和了，苏小姐，我们走吧。” 孙夫人话一落，林淑华神色一僵，孙夫人是她千辛万苦才搭上的人脉，她这次要是不给孙夫人面子，往后恐怕两人再无交集—— “好，你进来看看。”她口吻僵硬。 苏灵没动。 林淑华瞪向苏灵，“你什么意思！” 苏灵语气淡淡：“如无所求，我也不好勉强别人。我看，我还是走吧……” “苏灵！”林淑华连忙把人给叫住，她对着苏灵，咬牙切齿，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请你，进来看看。” 苏灵神色淡然，仍旧站在原地没动。 林淑华咬紧下唇，片刻，她颤着牙齿道：“求你……” 苏灵眉头轻扬，嘴角微弯。 “那我勉为其难看看吧。” 林淑华脸色极其难看，但是看在孙夫人的面子上，也只能强自压下，打开了病房门，任由着苏灵先一步走进去。 苏父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鼻子盖着一个呼吸罩，心电图显示其生命迹象跌宕起伏。 苏灵站在一个不远不近地距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苏父，之前也不过是通过电话联系。 她扭头对着林淑华说：“能活。” 林淑华舒了口气。 紧接着就听见苏灵道：“一百万。” 林淑华倏地抬眼：“什么？” 苏灵对上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平静道：“我可以让他醒来，但我需要收取一百万。” 林淑华失声道：“怎么可能这么贵！” 孙夫人也是瞪大了眼，她怎么听陆夫人说苏灵收费很平价啊？ “苏灵，他是你爸！你还要收费？你还有没有良心！”林淑华指责着苏灵，“你想钱想疯了吗？” 苏灵仍旧口吻淡定：“如果林女士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 “等下！” 林淑华看着床上陷入昏迷的苏父。 她能等，可公司等不了。 她咬牙，“我现在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苏灵早有准备，她微微一笑：“可以先打欠条。” 林淑华写完欠条后，恨恨把手中的笔往地上一丢，然后扭头，对着苏灵怒目圆睁：“现在你可以说要怎么做了吗？” “可以。” 苏灵将欠条妥善放回口袋，幽幽道：“苏先生是受到他人命格影响，所受之利都与该命格之人紧密相关，故苏先生与其公司才会接连倒霉。要想破除……” “只有和该命格之人解除联系。” 林淑华听着云里雾里的，“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 苏灵抬起眼来，直直地和林淑华对视： “向所有人公布我苏灵与苏家，断绝关系。” 第14章 仁至义尽 这话一出，病房间瞬间安静下来。 很快，林淑华反应过来，“你在耍我？苏灵！你是不是在故意耍我！” 她指着苏灵，浑身都气得发抖。 孙夫人这时候也皱了皱眉，对着苏灵，语气不算好： “苏灵，现在这种情况，你就不要再闹了。” 苏灵早料到林淑华的反应，因此她眉眼都没动一下，淡淡道：“你们可以不信，但这就是解决方法。”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由于你们在我到了江家后，借着我的名义受了江家实质性的好处，所以口头上的宣言天道现在不认，需要再签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断绝关系合同。”” “苏灵！” 林淑华的声音响彻整个病房，“你这是存心要你爸死是不是？” 苏灵淡漠道：“林女士，如果你们不趁早和我划清界限，他才会有生命危险。” 林淑华死死地盯着苏灵。 “你就为了不让我们借你进了江家的风光，就一定要害得我们至此吗？” 她语气里含着怨恨，“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东西！” 苏灵眼睫颤了颤，随后她稍稍扯了下唇角：“我话已至此，你们愿不愿信，肯不肯做，已经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说完，她自觉已经仁至义尽，转身就走。 病房里，林淑华又抓住了孙夫人的手：“孙夫人，你再帮我一次，再帮我找一个大师！那个死丫头就是个骗子，就是专门过来骗我们和她撇清关系的！” “哪有这么好的事？要不是我们，她能进得了江家？” 林淑华满心满眼地认为苏灵之所以巴不得和他们断绝关系，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苏家受半点好处。 孙夫人看向她，颇有些无奈：“但之前不是都找了很多个吗？” “那些不行！” 林淑华咬咬牙说，“你不是说清水观有个大师吗？就请他！” “可你不是嫌他收费太贵了吗？” “一百万我都付！” …… 外面的阳光还很明媚。 苏灵颠了颠肩上的布袋，幽幽地叹了声。 早知道出门前就算算这是桩什么生意，再考虑要不要带那么多东西，总归还是经验不够丰富。 以后还是得多出摊。 她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 这时，雕刻店的师傅给她发来一条信息： 【苏小姐，您可以来取货了。】 唔…… 苏灵颇有些惆怅地算了算账。 陆家给的十万块钱，结了师父的那尊像的钱后，所剩不多，而林淑华的那一百万，一时半会还拿不到手。 苏灵把欠条拿出来，反复又看了一遍。 和苏家的这门生意必须得收钱，如果想要断干净关系，中间不能掺杂过多的个人情感，需要有纯粹的利益关系。 可这一百万，确实是她狮子大开口了。 苏灵微不可察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气来，将纸条折好，塞进布袋。 她又不是泥人，自然也会有气。 分明她先前就已经明确表示过和他们断绝关系的，他们也应得好好的，结果他们自己出尔反尔，最后还把过错赖在她身上。 “——苏小姐？” 忽然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后面传来。 苏灵惊讶地回过头来，“常先生？” 常平惊讶不比苏灵少，上下打量了一下苏灵，见她身上没伤后，走了上来，问道：“苏小姐来这里是？” 苏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她也跟着上下打量了一下常平，索性不解释了，转移话题：“常先生是来陪家人体检的吗？” “啊？”常平闻言，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来陪先生来复检的。” 说着，他指了指后面，“先生就在前面的诊室，苏小姐，我带您过去？” “不用了。” 苏灵摇摇头，她还得去拿回师父的像，不过……她看着常平，认真道：“常先生，您后面有时间的话，可以带家人去医院体检一下。” 常平听着这话，不解地看着苏灵：“怎、怎么了？” 苏灵微微踮起脚，严肃地拍了拍常平的肩膀。 “防患于未然。” 常平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待看到苏灵离开，他才有些恍惚地回到诊室，里面江霁寒正微微闭着眼靠坐在轮椅上，手里把玩着一个不符合他手指尺寸的翡翠扳指。 察觉到进门的动静，淡声道：“久了。” 常平是出去付诊费的，他猛地回过神来，说道：“先生，我在外面，见到了苏小姐。” 江霁寒倏地睁开眼。 他转眸，看向常平，面具遮住了他的面容，也让人瞧不见底下的神情。 常平却仍旧不敢直视。 他一五一十地将门口遇到苏灵的经过告诉了江霁寒，江霁寒垂下眸，手指不自觉地抚弄着翡翠扳指。 “查。” 常平顿了会儿，才回复：“好的。” 江霁寒感觉出下属的走神，眉头微蹙，撇了眼他。 常平立马低头说：“是刚才苏小姐她对我说了一些话，她让我抽时间带家人去趟医院体检……有点莫名其妙了，哈哈……” “去。” 常平的干笑顿止：“啊？” 江霁寒挑眉，眼底眸光微转，“体检看看。” 常平虽然不明所以，但他很听江霁寒的话，闻言也不多问，点头应是。 另一边。 苏灵已经又回到了熟悉的街上。 把师父的像取走后，苏灵毫不意外地在街上碰到了熟悉的人。 老人家一如既往地摆着一个小摊，长桌板凳一样不少，比她做得精致的招牌旗子立在桌边，此时正闭着眼，煞有介事地捏着手指算，对面则坐着一个紧张兮兮的中年妇女。 苏灵在旁边看了眼，正打算收回视线，就听到老人家对着中年妇女道：“施主，您这事有点棘手，若想一次性解决，我建议您购买我这里的高级符篆，本来原价一万，但您的情况……两千罢。” 苏灵：“……” 她没忍住，走上前来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前辈。” 老人家直接被她吓得一咯噔直接睁开了眼，刚一睁眼立刻觉得不妙。 对面的妇女愤怒地瞪大了眼，直接质问他道：“你不是说你因为窥探太多天机瞎了吗？” 第15章 含指 老人家惊慌失措：“我……” 妇女拿出她包里的水杯，冲着老人家扑了一脸水。 “骗子！我呸！” 她踩着高跟鞋，愤愤离开。 老人家：“……” 苏灵：“……” 她什么还没说呢。 老人家深吸一口气，猛地扭过头冲着苏灵吼道：“你他妈谁啊！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你知不知道，你让我丢了两千！两千！” 苏灵眨眨眼，指着老人家桌上的符篆，一本正经道：“可你桌上的这些符加起来，都不够两千的。” 老人家瞪圆了眼看她：“你！你怎么知道不够？” “因为它们没有用啊。” “你又怎么知道没有用！” “我就是知道。” 老人家被苏灵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手指着苏灵，咬牙切齿：“你不是转到那个学校门口摆摊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灵听他提到这事，眸子一亮，对着老人家感谢地鞠了个躬。 “谢谢前辈的提醒，要不是你，我都接不到我的第一笔生意。” 老人家要到嘴边的“谢什么谢”顿时被堵了回去，他眯着眼，转了转眼珠子问：“第一笔生意？你赚了多少？” 苏灵毫不设防：“十万吧。” “十万啊……”老人家敷衍地点了点头，头点到一半，猛地僵住，随即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苏灵：“你说什么？夺少？” 苏灵离开的时候，郑重其事地对老人家道：“前辈，以后您还是做一些正经生意吧，你的命中会遇一贵人，日后必有一番成就。” 老人家还没从苏灵一笔生意拿下十万的惊人绩效中回过神来，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做过最大的一单也才一万！ 所以是因为他胆子太小，活该才成不了大事？ 他猛地回过味来，捧起苏灵的手，满脸感激。 “您点醒了我啊，您就是我的贵人！” 苏灵：“……” …… 苏灵回到江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像小心翼翼地摆在了房间里的置物柜上，她左看右看，觉得缺了点什么东西。 于是，第二天，江家的佣人见到苏灵从外面带进来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香炉。 有香灰。 还有立香！ 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灵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搬进了卧室。 他们面露惊恐，苏小姐这是要在家里搞什么邪教阵法吗？ 苏灵不知道这些佣人在想什么，只自顾自地把东西搬上去，搬到最后两样东西的时候，身后忽而幽幽传来一道嗓音： ——“苏灵。” 男人的尾音微微拉长。 苏灵扭过头来，看见江霁寒就在她的身后，那双黑眸先是看了看她，又看向她手上捧着的立香，扬眉。 虽然对方什么话都没说，但苏灵平白就明白了江霁寒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东西，缓缓地出声解释道：“这是我给我师父的像准备的，每天上供一下，这样师父才会相信我没有忘了他。” 这个解释…… 等等！这是在家里供了她师父的遗像？ 所有佣人听得嘴角都不由一抽。 江霁寒抬眸：“师……父？” “嗯，”苏灵点了点头后，又倏地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江霁寒，真挚地邀请道：“你要见见我师父吗？” 所有人：！ 什么？ 见？ 去哪见？ “唔，”苏灵又补了一句，“顺便拜拜他，也让他认识一下你。” 毕竟往后都是夫妻了，带他去和师父见见面，也是好的。 所有人瞪大了眼。 他们不约而同惊恐地望向江霁寒。 他们少爷怎么可能去祭拜一个陌生的人—— 紧接着，在场的佣人看到他们家的少爷非但没有生气，而是唇微微一扬，欣然应下了。 “好啊。”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震惊的自己。 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苏灵已经将江霁寒推进了电梯间。 …… 江霁寒看着摆在置物柜上的那一尊人像。 有鼻子有眼的。 将一个和蔼中透露着点精明，又有点懒洋洋的老头子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 他神色不明：“……挺好。” 苏灵也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那个匠师的手艺很好。” 她边说着，手持着三支立香，对着师父像尊敬的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师父，你看看，我身边的就是我未来的丈夫，我带他来见见你。” 江霁寒眸光微动。 丈夫…… 苏灵说完，把香插到香灰里，缥缈升起的雾顺着弥漫开来。 不重不淡的檀香味扑鼻而来，江霁寒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来。 随后，苏灵又拿起三支香来，递给江霁寒。 “你也拜拜，让他认识一下你。”她说。 江霁寒看着递到手边来的香，手微微一颤，抬起眼看了下苏灵，见苏灵脸上神情自然，他迟疑地接了过去。 苏灵催了下他：“拜拜。” 江霁寒：“……” 他垂下眼帘，敛下眸中的所有情绪，举着三支香，学着方才苏灵的模样，对着上面的像拜了拜。 苏灵帮着江霁寒把香也插了上去。 她手刚垂下，蓦地被男人给拽住，她惊讶地回过头，就见男人用力一拉，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王江霁寒身上跌去！ 苏灵手忙脚乱间，只能一手撑着轮椅扶手，一手抓着男人的胳膊，这才稳住了身体。 她皱了皱眉：“你太突然了。” 顿了顿，她又严肃说道：“下次不要这样了，我会压到你的。” 她现在的姿势几乎是垂视着江霁寒。 而江霁寒一抬头，两人的距离便近得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苏灵眨了眨眼，怔怔地和江霁寒对视上。 暧昧的气息便在此刻逐渐发酵—— 苏灵忍了忍，没忍住，鼻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凑了凑。 面具果然如她所想一般，触感冰冰冷冷的。 这个动作骤然打破了那诡异暧昧的氛围。 江霁寒似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笑来。 他手指抬起，轻轻地摩挲着苏灵的唇，意味深长道：“你的师父在天上，看到你嫁给了一个残废，会生气吗？” 江霁寒说着，眸子紧紧地盯着苏灵。 而苏灵却没怎么在听，视线垂落，看着压在自己唇上的手指。 玉白葱长，漂亮得紧。 下一秒。 江霁寒倏地抬眸，瞳孔微微紧缩。 ——她含了进去。 第16章 倒霉与机遇 江霁寒猛地把手从那温热的口腔里抽了回来，垂落的指尖不自觉地在颤抖。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望着苏灵的目光，不由变沉。 苏灵这时候也回过神来。 她倒是没有江霁寒那般反应激烈，她只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虽然师父说过，夫妻之间一些亲密接触是合情合法，且无法避免的，但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 苏灵张了张嘴，“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觉得你的手指，很好看。” 她认真地在解释。 像玉一样。 漂亮，细长，白皙。 让人想知道，是不是也如玉一般，温润冰凉。 江霁寒抿着唇，黑眸紧盯着苏灵。 苏灵眨了眨眼，难得有些失措地站直了身子：“你生气了吗？” “我不是故意的。” 江霁寒手指用力地扣住轮椅的扶手，指节突起，似乎是强行在控制着什么情绪。 他视线无意间扫过苏灵的手腕，倏地一怔。 那里有一圈淡淡的红痕。 是刚才被他握出来的。 真的娇气。 江霁寒想着，微微抿了抿唇。 片刻，他喉咙微微滚动，嗓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没。” 苏灵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马上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你误会了，我师父还没有死呢……以他的道行，” 苏灵严肃地思考了一下，说道：“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上不了天。” 很多人都说她师父是祸害。 而祸害遗千年，她师父命还长着。 江霁寒：“……” 他抬起眼，看向那前面插着六支香的像，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常平在外面等着，当看到江霁寒出来，他的那句“先生”还没叫，就立马察觉到江霁寒身上不对劲的气场。 他愣了下，目光迟疑地顿在了，江霁寒那面具没能罩住的耳廓上。 由于他家先生天生肤色冷白，以至于那一抹红晕就格外的吸人眼球——尤其是出现在他先生身上！ 一直到回了书房，那抹红晕还没有消退的迹象！ “苏小姐之前去医院见的是苏勤，不过她是由孙家的夫人带去的……” 常平边说着，边小心翼翼地觑着江霁寒。 男人没有半点反应，好似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话上。 “常平。” 陡然一声唤回了他的神绪，常平连忙站直身子，等着江霁寒接下来的吩咐。 “她……很危险，对吗？” 男人若有所思的话语打得常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 说的是苏小姐吗？ 他正琢磨着要怎么应时，江霁寒的话题飞速转换： “去查一下，养了苏灵十几年的那个神棍。” “……” 常平不再纠结，点头应道：“好的。” 江霁寒闭了闭眼，掩下眸底反复掠过的复杂情绪。 …… 与此同时。 清水观。 林淑华盯着端坐在自己面前的老道士。 对方起卦卜卦一阵流程下来，双目微阖，神情凝重，让林淑华心里七上八下。 道士睁开眼。 他的目光先在林淑华的脸上扫过，随后又落至站在林淑华身后的苏悦身上。 林淑华顿时被看得心揪了起来。 苏悦握紧林淑华的手，抚慰道：“没事的，大师会有办法的。” 她说着，内心却是嗤笑不屑。 这段时间林淑华疯了似的找了各种道士和尚过来，不是算命就是驱邪，弄得苏家乌烟瘴气的。 能有什么用？ 反正到最后都是因为苏灵，专心对付苏灵不就好了，来这里算什么。 她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算计。 道士说：“这事我们解决不了，能帮您的只有一人。” 林淑华脸色倏然间变得难看。 道士看林淑华这脸色，明白对方心里有数。 他摇头叹道：“既然已经做出选择，就要做好承受代价的心理准备。” “世间并无十全十美之事，强求不得。” 林淑华摇摇欲坠地从道观出来，刚一迈出门槛，猛地转头抓住了苏悦的手。 “悦儿，我们、我们要回去找苏灵！” 苏悦一愣，心中一喜，“对，这些都是姐姐在报复我们……” “我们回去求她！” 苏悦脸色霎时一变。 林淑华神情恍惚，“现在公司等不及了，你爸还没醒来，我们要赶紧、赶紧去求求苏灵……” …… 苏灵再一次拎着小板凳和纸箱子做的招牌跑出去摆摊。 然而出师未捷，半道崩殂。 “对不起对不起……” 空旷的郊区道路上，章强匆匆地从车上下来，着急忙慌地跑到苏灵面前，”有没有撞到你，伤着哪里了吗？“ 苏灵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中年男人。 她吃一垫长一智，出门前特意算了算。 算出今天她会有点倒霉，但是那倒霉之中又带着机遇。 但没想到，她这才走出别墅区就撞上了。 “小姑娘，你……没事吧？” 章强见苏灵没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他，又问了遍。 别是真撞出问题来了？ 苏灵眨了下眼，直白问道：“先生，要不要算个命？” “……” 章强沉默了一瞬，他从兜里掏出了所有现金，掏出纸笔，写下联系方式，一股脑塞到苏灵手中： “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实在赶时间，你先去医院看看，如果钱不够，就再联系我。” 说完，不等苏灵反应，转身回去上了车，“咻——”的一下从苏灵身边飞驰而过。 苏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现金，轻叹一声。 章强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他送完今天最后一单时已经接近凌晨，路上行人零星几个。 他边开着车，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在泪眼朦胧的时候，他忽然大惊失色，猛地踩刹车。 前面竟然有一只黑猫。 但等他再定眼看去的时候，黑猫已经不见踪影。 章强揉了揉眼睛，是错觉吗？ 可随之，他发现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了—— 迷雾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悄然无声地向这边蔓延展开。 叮铃铃！ 旁边的手机骤然响起。 章强被吓得身体一抖，脸色惨白地看过去，铃声还在响。 他深吸一口气，颤着手点了接通—— “喂？您好，我是苏灵。” 第17章 刺激 对面的声音清清泠泠，莫名令他心定了定。 但他牙齿还在打颤：“苏、苏苏苏灵？” “那是谁、谁啊？” 那边默了默。 “今天您差点撞到了我。” 章强立刻想起了起来，“啊是你啊……” 他咽了咽口水，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边道：“但、但我现在可能没时间，你……” 苏灵直接问道：“先生，方便询问一下您现在在哪里吗？” “啊？” 章强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就又听苏灵问：“是在桃园小区门口向左转吗？” 章强先是下意识地回答：“啊对……” 但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 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桃园小区这边？ 但很快，不等他思考太多，一声猫咪的叫声恍惚间在附近响起，一声又一声，由远及近。 太诡异了！ 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猛地甩开手机就要打开车门下去，可是无论他怎么扭动车门把，都打不开！ 猫叫得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刺耳。 好像有人踩到了他的尾巴，发出的凄厉尖叫。 他也没忍住跟着尖叫了一声，忙不迭地把脸埋进方向盘里，不停地默念着…… “咚咚” 章强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默念的速度越来越快。 念着念着哭腔都出来了，最后话都劈叉了：“别吃我啊我不好吃的，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肉很老的真的不好吃啊……” “咚咚” “章先生？” 章强瞳孔放大，惊惧地慢慢地抬眼。 “章先生，在吗？” 又是一声。 章强颤着声：“你你你你是？” 外面传来刚刚电话里的那道声音，清脆空灵：“我是苏灵。” 章强深吸一口气，尝试地又扭动车门把。 这次顺利地打开了！ 他眸子倏地一亮，用力打开车门，一下来，腿差点软得跪倒在地。 苏灵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扶住。 然后没扶住，人身体瘫软地跌坐在地，手紧紧地抱着苏灵的腿，大声哭嚎起来：“我没死我没死我真的还没死！呜呜呜呜我还活着……” 苏灵掏出了一张符，塞到章强的手里。 章强哭着拿着符篆，刚一接过，差点就被烫得接不稳，紧接着就感觉到身体一股暖意窜流，一直在脑中回响的黑猫叫声变得越来越弱，他慢慢清醒了过来。 苏灵手里方才还在疯狂乱转的罗盘慢慢地稳下。 她垂眸看着章强，肯定道：“没事了。” 十分钟后。 “那只猫是被一辆出租车撞死后遗丢在垃圾桶里，又加上你住在这边，每天来往，黑猫的怨气就把你错认成肇事司机了。” 苏灵边说着，边把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黑猫尸体埋进土里。 “大、大师啊……” 章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苏灵起身，“叫我苏灵就可以了。” “啊好好的，苏小姐，”章强手指蹭了蹭裤子，“谢谢你啊，我得给您多少钱呀？” 苏灵摇摇头说道：“章先生已经给过了。” 章强愣了一下，然后意识到苏灵指的是今天他塞给苏灵的那几百块，他连忙摆手：“那哪里够啊？” “足够。” 苏灵说：“你也是倒霉，受了无妄之灾。” 章强挠了挠脸：“是挺倒霉的哈……” 说着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现在太晚了，苏小姐，我送您回去吧！” “我……” 苏灵话还没出来，就突然感觉到一道车灯往这边打来。 随后，一辆熟悉的车缓缓地停在了面前。 半开的车窗缓缓地摇下。 夜色昏暗。 章强眯着眼看过去，然后被那银质面具上张牙舞爪的恶狼给吓了一跳。 “上车。” 男人淡漠的声音响起。 苏灵“噢”了一声，她对着章强点了点头，然后打开车门坐到了江霁寒的旁边。 章强刚张嘴：“苏小姐……” 尾音未落，就倏地对上男人幽深的瞳孔，那眸光锐利逼人。 “……再见。” 他用力咽了咽口水，目送车子渐行渐远，直至车尾在转角消失。 直到这时，他才从那眼神带来的压迫感中摆脱出来。 他站在原地想了想，掏出手机，摁下一个熟记于心的号码：“喂，阿城啊，是我你哥，你前几天问我的那件事，我这里有个推荐的人……对，是大师……” 车上。 苏灵扭头，带着歉意道：“今天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 只是她没想到会等到这么晚。 那个时间点，在别墅区很难打到车。 她只能去敲开江霁寒的房门，好在江霁寒没有拒绝。 嗯…… 衣服也还没来得及换。 当时她表现得看起来很急吗？ 苏灵眼睫微颤，视线扫过江霁寒身上那套黑色的真丝睡衣，触感看起来冰凉丝滑。 很好摸的样子。 江霁寒原本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微微睁开了眼睛，瞥向苏灵。 随后目光微微一顿。 ——“我……” 苏灵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霁寒接下里的动作打断。 江霁寒稍稍侧过上半身，那漂亮的手指再一次朝她伸来，苏灵下意识地一眨眼。 微凉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鼻子。 “泥。” 男人嗓音低低的，在夜色中格外蛊惑人。 苏灵反应过来，低下头想要用手蹭走，但她刚抬起手，就被握住。 江霁寒从前面座椅靠背的收纳袋里掏出了一张丝帕，然后将苏灵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力道不大，苏灵顺着挪过去。 苏灵垂着眸，看着凑到眼前的面具。 还有那又长又密的睫毛。 随即，那睫毛往上一撩，漆黑的瞳孔直接和苏灵对上。 江霁寒低声问：“想什么？” 苏灵想了想，问：“我可以摸摸你——” 车猛地一顿。 江霁寒的动作也跟着一顿。 “……的睡衣吗？” 苏灵的声音被车的颠簸控得微妙地断了个句。 她刚想要扭头去看一眼路况，鼻子忽地被人捏住，她诧异地转回来，看向江霁寒。 她鼻翼翕张。 瓮声问：“怎么了？” 江霁寒轻轻地捏着她的鼻子，狭长凤目微眯。 “苏灵，” 他低声念出苏灵的名字，尾音拉长，似是危险的预兆。 “……你故意的？” 第18章 噤言符 苏灵听不明白江霁寒这是什么意思。 她皱着眉头，“难受。” 说着，苏灵就要抬手去拨开江霁寒的手，但手才刚碰上对方的手腕，江霁寒手指便猛地一抖，快速地从苏灵脸上挪开。 苏灵眨了下眼。 江霁寒也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 他垂落的手指不由地蜷了蜷。 抿唇，撇过头去。 仿若无事发生。 …… 第二天，苏灵一打开门，就看到佣人推着一车的真丝睡衣摆在她面前。 “苏小姐，这些都是少爷说要给您准备的。” 苏灵：“……这都是给我的吗？” 佣人看着这一车的睡衣，也有些心情复杂。 他们家少爷宠夫人是走这套路吗？ 爱你就要给你买一车睡衣？ 苏灵没忍住，先上手摸了摸睡衣的质感。 真的和想象中的一样，冰凉丝滑。 她眸子一亮，果断屈服了：“谢谢。” 收下了江霁寒送来的睡衣，苏灵自觉又欠下了江家的一份人情，于是她把睡衣一放，打开熟悉的聊天页面。 给备注为【清水观—姜师】的联系人发去了一条消息： 【催。】 对方也很快回复：【莫催！】 苏灵一看，就知道对方还没有完成她的委托，只好先暂且略过这个话题，拍了睡衣的图发过去，一字一顿地打字：【看。】 对方这次顿了顿，随后回复：【苏小灵！你这日子过得好生滋润！为什么！为什么我在辛辛苦苦画符的时候你在享受生活！】 苏灵：【加油。】顿了顿，她又添上一条：【催。】 姜师：…… 紧接着苏灵便看到满屏的感叹号和对她非人性化的控诉。 苏灵放下手机，来到师父的像面前，一如往常一样上了三支香。 “师父，我算出江霁寒身上并没有残疾的命数，您放心，我会治好他的。” 苏灵认真地说着。 说完，她又没忍住地给姜师发去：【催。】 但这条消息没有发送成功，姜师在刚才发泄完后已经拉黑了她。 …… 苏家会再找上她，她不意外。 但来找苏灵的，是苏家的管家。 彼时，苏灵正在摊位上，点着朱砂画符。 “苏小姐。” 高中还没放学，街道上空荡荡的，苏家管家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停在苏灵面前，语气称得上和善：“夫人邀您回家吃个饭。” 苏灵没说话，专心致志画符。 管家见苏灵没有理他，眉头已经有些不悦地皱了起来。 果然是在山里住了那么多年的原因吗，一点教养都没有，和苏悦小姐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又和缓着语气道：“苏灵小姐，夫人请您回家一趟。” 苏灵还是没有反应。 管家本来心中就对苏灵没有半点敬意，见着她仍旧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不搭理他，他便大声叫道： “苏灵小姐！夫人要你回家一趟！” 苏灵睫毛都不带颤。 忽地， 苏灵笔下一顿。 有些不开心地抿了抿唇。 管家伸出手来，用力地压在她的符篆上，还没有完成的符立刻被管家压皱，上面刚染上的朱砂笔墨也被蹭掉了一点。 她缓缓抬起眼来。 管家见苏灵终于肯理他了，嗤笑了声，微抬起下巴，道：“苏灵小姐，我家夫人请您回家一趟……” “松手。” 苏灵打断他。 管家更加不悦：“苏灵小姐，您好歹也是苏家的千金，现在更是江家的准少夫人，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 “松手。”苏灵又一次打断。 她的嗓音冰冷，看来的目光也是格外的锐利。 管家心下一抖，不自觉下手便松开了。 “苏灵小姐——” “叫叫叫叫魂呐叫！” 突如其来一道声音打断了管家，来人一身张狂的气息，他快跑到了苏灵身边，神色不善地盯着管家， “你谁啊你？” 陆延毫不客气地问，“你没见人家不愿意搭理你吗？” 管家被陆延的气势给震了震，“我是苏家派来请苏灵小姐回家的。” “苏家？” 陆延皱着眉头想了想，“……苏大师，那是你家吗？” 苏灵垂着头，笔在蹭花的地方微妙地勾了勾，而后转换了运笔轨迹。 陆延又扭过头来看向管家，理直气壮道：“苏大师没说话，那就是不是！滚吧你！” “诶……” 管家想要再走近苏灵，结果陆延往面前一挡，遮了个严严实实。 他皱起眉头：“这位先生，我是真的来找苏灵小姐有事……” “笑话，”陆延哈一声嘲出来，“谁有事是这个态度的？” 管家：“我……” 陆延冷笑道：“不过是一个管家，把你的眼睛放到胸那里吧，抬那么高，想吓死谁呢？” 管家脸青一阵红一阵的。 陆延举起拳头来：“我数一二三，你要是再不滚，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管家白着脸，扭头对着陆延背后的苏灵喊道：“苏灵小姐！夫人现在已经在家里等着您了，苏悦小姐也在！” 陆延：“一……” 管家咬牙，“苏灵小——” 他最后那个“姐”字还没来得及吐出，忽而一张符篆从陆延背后飞出来，迅猛地贴在了他的额头上。 管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他张着嘴，发不出半点声来。 管家忙伸手要把额头上的符给扯下来，但是怎么扯也扯不下—— “噤言符。” 苏灵淡淡的声音传来，“画符最忌旁人扰耳。” 管家摸摸符，又摸摸自己的喉咙，惊恐地看向苏灵。 这个苏灵不是说跟的是个坑蒙拐骗被仇人逼进山里隐姓埋名的神棍吗！怎么看起来是真有本事的样子！ 陆延双眼发亮。 他也想要这个符！ 上课睡觉的时候他老烦数学老师那念天书的声音，老是搅得他睡不安稳。 要是有这个符……悄悄地贴到老师背后，那真是太绝了！ 陆延还没和苏灵说，就见苏灵骤然看向街道对面。 街对面的居民楼里跑出一个人，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他远远见到苏灵后，眼睛倏地一亮，边往苏灵方向跑边朝身后追来的警察大喊： “她！就是她！” 第19章 有备无患 “她！就是她！” 老人家指着苏灵，激动地朝着面前的警察告状。 “真是她怂恿我去干的！” 坐在桌对面的警察看看这个人，又扭头看了看苏灵，见到苏灵白白净净、乖乖巧巧的模样，他心一软，目光再落到旁边的牌子和符篆。 ……心又硬了。 警察清了清嗓子，“苏小姐，你怎么说？” “怎么说？还能怎么说！” 站在苏灵身后的陆延一个挺身而出，“那个老头谁啊！谁认识他啊？” 警察撇他一眼：“没问你。” 陆延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苏灵朝着他摇了摇头。 于是他只能憋屈地退后一步，同时还不忘朝着那个老人家狠狠剐一眼。 老人家肩膀缩了缩，但又立马挺直来。 “警察！你要信我啊！” 老人家继续扯道，“我一个半只脚要迈进腿里的老人，只是想谋点生计，是这个小姑娘怂恿我去干这行，不然我也不敢啊……” 警察冷笑：“你不敢？你可敢着呢，直接一张嘴就要一百万，你怎么不升天。” 老人家被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警察又看向安静的苏灵，“苏小姐，他说的是真的？” 苏灵摇头：“不是。” 警察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就说嘛，看起来这么乖的小姑娘怎么会干出这种缺德事来？ 至于出来摆摊什么的，那肯定也是生活所迫误走迷途，很快就能纠正回来…… 老人家闻言一瞪眼，刚要拍桌—— 苏灵用平静且认真的语调道：“他不是老人，他的年龄，在二十八岁到三十五岁间。” 警察：？ 陆延眨巴着眼，没回过味来。 而“老人家”拍桌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 十秒后。 警察对着“老人家”怒吼：“身份证！拿出来！” ……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人家……不，厉璋用力扯掉粘在鼻子下的胡子，被疼得龇牙咧嘴地问苏灵。 苏灵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透露着纯粹的疑惑。 好像在说，很难看出来吗？ 厉璋：…… 陆延凑上去看了看厉璋的脸，称赞着这鬼斧神工的技术和演技。 厉璋满不在乎道：“那废话，我可是科班出身，中华戏剧学院毕业的。” “……”陆延默了默，啧道：“屈才了。” 由于这是厉璋大显身手的第一笔生意，那一百万也没拿到手，所以警察没有理由扣着人不放，狠狠教育一顿就放行了。 警局门外。 管家一见到苏灵出来，连忙从车上下来，到苏灵的面前，吱吱呀呀地做着手势。 厉璋看着管家头上的那个符：“那是啥？艺术？” 陆延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装神棍呢。” 他与有荣焉地挺胸道：“那是苏大师亲笔画的噤言符！只要贴上了他就说不了话了！” 厉璋半信半疑：“真的假的？” 苏灵把管家头上的符一抽走。 管家松了口气，差点喜极而泣：“苏小姐……” 厉璋眼见为实：！ 陆延又马上挡在了苏灵面前，恶狠狠道：“滚！” 苏灵把这小炮仗拉住。 她往前迈了一步：“我去。” 陆延扭头看向苏灵：“苏大师！” 苏灵拍了拍陆延的肩膀，“没事，她们找我，确实是有事所求。” 陆延见苏灵这么说，心里有数了。 做生意去啊。 那不早说。 于是他乐颠颠地提出：“我也要去！” 厉璋马上跟着举手：“我也！” …… 苏家。 林淑华在客厅等得焦急。 她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钟，又看看门口，心始终提着。 已经过去了几个钟头，但管家还没把苏灵带过来。 “妈妈，你不用急，姐姐肯定会来的。” 苏悦在一旁出声安抚。 林淑华点点头，顿了一下，又迟疑地扭头看向苏悦：“悦儿，你说，这能行吗？” “放心吧妈妈。” 苏悦对着林淑华露出一抹笑来，”我们这只是有备无患……“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开，林淑华立刻就站起来。 “苏灵！” 林淑华迎了上去，然后看到苏灵后面还跟有两人后，她神色微变，“你们是……” 陆延双手抱胸，盯着林淑华：“来看看。” 他从他爸妈那里听说了，苏家人找到苏大师后，就忙不迭地让苏大师替另外一个女儿嫁去江家，把苏大师当工具人。 对苏大师可一点也不好。 就算是做生意，他也得盯着。 不然这看起来就刻薄的女人对苏大师做点什么咋整？ 厉璋则态度友好许多：“来学习学习。” 林淑华：“……” 她看向苏灵，眼中带上了不赞同，“苏灵，你交朋友也得看什么样的啊，不能太随便。” 苏灵眉头微微一蹙。 她声音微凉：“林女士还是说正事吧。” 林淑华吃瘪，只能说道：“苏灵……灵儿，妈妈知道错了，当时不应该那么说话的，你可不可以原谅妈妈，帮帮妈妈吧。” 苏灵看着林淑华眼里的恳求。 她神色平静：“解决办法，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了。” “但那怎么可能呢！” 林淑华声音猛地拔高，“我听你孙阿姨说了，你是个有本事的，肯定能帮我们的，除了那个方法以外，肯定还有别的方法的……” 这时候苏悦也走上来，她楚楚可怜地望着苏灵。 “姐姐，你就帮帮我们吧。” 她说着伸手去拉苏灵的手，苏灵下意识把手一抽，但忽地想起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她抽手的那一瞬间。 苏悦发出一声尖叫。 苏灵眼疾手快掏出一张符，往苏悦身上甩。 随即，苏灵的身体便顿在了半空中，维持着腰部往下弯，欲摔未摔的姿势。 “妈妈，好痛……痛？” 苏悦没感受到应有的痛觉，倏然瞪大了眼！ 其他人：……！ 还能这样？ 苏灵淡淡地扫了一眼苏悦，对林淑华说：“如果林女士仍然没有诚意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 林淑华闻言，忙回过神来，“不准走！” 紧接着，一群黑衣保镖从别墅大厅的各个角落里涌出。 快速将苏灵等人围住。 第20章 苏灵，回家 陆延暴脾气立刻就出来了。 他不善地盯向林淑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林淑华被陆延眼里的暴戾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站起来，面对着苏灵道：“我也不想这样的。” “但这是你逼我的！” 苏灵皱起眉头。 她感到不解：“逼？” 一开始的劝告不听。 后来又说了解决方法，又不信。 那她只能尊重他们的想法。 现在反过来倒打一耙，成她逼着了？ 林淑华：“要不是你非要和我们断绝关系我也不会这样！” 她说得理直气壮：“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们占江家便宜才这么说的！” “……” 苏灵不理解。 “你们占不占江家便宜，与我有关吗？” 林淑华：“你现在进了江家的门，就看不起我们了！” 苏灵：“……” 她又问了句：“可难道不是你们硬要我过去的吗？” 林淑华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直直地瞪着苏灵。 半晌，她放话：“反正，你要是不说出方法来，不准离开这里！” 苏灵看了眼围在周边的黑衣保镖：“你觉得他们能拦得住我？” 林淑华被苏灵这话说得一怔。 “你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瞥到了因为苏灵的符，现在还在艰难保持姿势的苏悦。 面上闪过一抹惊惧。 她差点给忘了，苏灵还真有点本事…… 思及此，她面中划过一抹狠色，扬声道：“把他们给我按住了！” 她话音一落黑衣保镖立刻就要上前按人—— 厉璋诶诶连忙叫唤：“我就是个看热闹的，别连累我！” 陆延上前一步，将苏灵护在身后。 “你们敢！” 陆延瞪着林淑华：“我陆少的人你也敢动？” 林淑华被陆延的眼神吓得倒退一步，但她还是强逞着气：“还不快上去把人按住！” 她就不信了，今天还逼不了苏灵说实话！ 嘭！ 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从外面用力推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只见又是一行黑衣保镖快速涌了进来。 陆延又瞪大了眼：“好啊你个毒妇！搞埋伏呢！” 林淑华看着那突然冲进来的黑衣保镖，也是一愣：“……不是……” 苏灵的目光变得凌厉。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 咕噜咕噜—— 一阵熟悉的轮子滚动的声音陡然响起，苏灵手指顿住，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常平推着轮椅缓缓进来。 在看见轮椅上的男人时，别墅里一阵寂静。 林淑华目瞪口呆：“江、江少……” 陆延也赶忙站直了身体，喊了声：“霁寒哥。” 林淑华听见陆延这一声，又将震惊的眼神投向陆延！ 等等，刚刚陆延自称什么陆少…… 难不成，陆延是那个陆家的少爷？ 她刚刚是得罪了陆家少爷？ 一瞬间，林淑华面如死灰。 江霁寒好整以暇地坐在轮椅上，他漂亮修长的手指交叠在一起，上面戴着一只翡翠扳指，此时听到声音，懒懒地掀起眼皮。 先是漫不经心地扫过了陆延，随后目光再苏灵身上停顿了一会儿。 最后闭了闭眼，朝后摆了摆手。 苏灵看着这一幕，眨了眨眼，目光不自觉地跟随者江霁寒的手指。 真的很漂亮啊。 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心想。 两个黑衣保镖从江霁寒身后走出，将林淑华用力按住。 林淑华回过神来，瞠目喊道：“你们要做什么！放开我！” 她请来的那些保镖都被江霁寒带来的人给严防起来。 常平拿着一份合同，拍在茶几上。 林淑华被挟持着走过去，她一低眼，便看到合同封面上大写的“断绝关系”四个字，登时大力挣扎起来。 “我不签！” “放开我！我不签——” 常平冷笑：“那可由不得你。” 保镖用力地将林淑华的手强自摁在合同的签字区域，把笔硬塞给她。 林淑华拗不过身后男人的力气。 她只能望向苏灵，苦苦哀求道：“苏灵！苏灵！我不想签！” 签了就代表他们苏家再也吃不到苏灵嫁去江家的红利了！ 签了，苏灵就真的再也不是苏家的女儿了！ 苏灵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但苏灵没有说话。 于她而言，早在除了苏家的门那一刻起，林淑华就不是她的母亲了。 最终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了林淑华的名字。 林淑华怔怔地看着合同，迟迟回不了神。 熟悉的空落感忽地涌了上来。 合同又被拿去给了苏灵。 苏灵签得很爽快，一点都没有犹豫。 合同生效了。 苏灵与苏家，再无任何关系。 苏灵松了口气，扭头刚要轻快地走向江霁寒，突然听到林淑华大喊一声：“苏灵！” 她脚步倏地一顿。 回头，警惕地看着林淑华，一本正经道：“不能后悔，签了合同，已经起效了。” 林淑华还被保镖按着，这个时候看向苏灵，双眼通红，里面似乎有许多情绪。 “苏灵……” 她又叫了声。 苏灵皱了皱眉头，觉得莫名其妙。 陆延则唾弃了一下，忙拉着苏灵的手腕，转身就走。 “苏大师，咱不管她，我们走！” 厉璋见状，也赶忙紧跟着上来。 忽地，林淑华不知道 江霁寒目光凉凉地扫过陆延抓着苏灵的手。 陆延刚好来到江霁寒的面前，被这么一看，莫名背脊一凉。 手也不自觉一松。 忽而，林淑华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猛地挣脱了束缚，直接冲了过来，用力抓住苏灵的手腕—— “苏灵！” 她神色仓惶，“你不能走！” 苏灵皱着眉头，被攥得生疼：“林女士，松手。” 林淑华眼里不知不觉渗出了泪水，她摇着头：“你是我女儿！你不能走！” 苏灵一点点地，坚定地拨开了林淑华的手。 她一字一顿道：“不是了。” 林淑华作势又要上去抓着人，猛地被保镖给摁住。。 江霁寒眸底浮上一层寒意。 他看着苏灵，声音低沉：“苏灵，回家。” 苏灵先是一怔，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林淑华看着苏灵一点点地出了别墅，莫大的恐慌席卷心底。 这时候手机震响，是医院拨来的： “苏夫人，苏先生醒了！” 第21章 能好一点 从别墅里出来后。 陆延舒了一口气，恨恨道：“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边试图榨取你的价值，一边还要假惺惺地喊着你是我女儿巴拉巴拉，恶心死我了。” 他边说着，边做出了呕吐的动作。 厉璋在一边赞同地点了点头。 虽然他全程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眼都是贴在苏悦身上的那个定身符。 “大师啊，那个符你是不是还没取呢？” 苏悦愣了愣，这时候才想起来苏悦。 她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说：“没事，三小时后就会自动失效。” 厉璋点了点头，摩挲着手掌，小心地凑到了苏灵身边：“大师啊，当初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苏灵看向他。 厉璋嘿嘿笑了两声：“大师，您看，您身边是不是缺个徒弟啊？” 苏灵眨了下眼。 明白了厉璋的意图。 她上下打量了下厉璋，然后摇摇头：“你没有缘分。” 厉璋好歹也是装过神棍的，这一句话一出来他就知道是啥意思了。 但他向来是那种迎难而上的人，闻言，也不气馁。 “没事，缘分这种事，慢慢的也就有了。” 苏灵抿唇，道：“你不适合走这一条道。” 厉璋还想软磨硬泡：“大师……” “苏灵。” 厉璋被打断，登时有些不悦地看过去—— 一辆低调奢华的保时捷马坎驶到面前来。 车窗摇下，银质的面具在日光投映下，泛着冷光。 但那眼神看起来更冷。 厉璋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后退两步。 苏灵倒是轻快地应了声：“在。” 似是听出了苏灵话语中的愉悦意味，面具下的男人神情微滞。 他瞥向苏灵，嗓音微凉：“上来。” “喔，好的。” 苏灵正要上车，忽然顿了一下，从布袋里掏出了一张符，转而扭头给了厉璋。 厉璋不明所以。 苏灵解释道：“你今天有点倒霉，带上这张符，能好一点。” 厉璋一听，便联想了一下今天的两度翻车，对苏灵的话深信不疑，忙不迭地双手接过这张符。 “大师，能不能问问……能好一点，是什么意思？” 厉璋那张端正的脸上挂上了抹殷勤讨好的笑来。 苏灵思索了一下，指指天空。 厉璋顺着抬头看。 苏灵慢条斯理道：“天机不可泄露。” 厉璋：“……” 苏灵上了车。 厉璋张嘴欲又言，但愣是在男人的盯视下，不敢再吭声。 陆延倒是要屁颠颠地上车，却被常平给拦住了。 他看向江霁寒，不解：“霁寒哥？” 江霁寒扫了他一眼，“另一辆。” “啊？” 陆延不太乐意，“我想和苏大师坐一辆车！” 江霁寒却没理会他，让司机开动引擎。 “霁寒哥……” 陆延还想挣扎一下，常平挡在面前，笑眯眯道：“陆少，陆夫人刚刚打电话给先生了，特地、嘱咐、要先生把您送回学校。” 陆延：“……” 厉璋属于没车一族，在苏家别墅门口，羡慕地看着一辆辆车离开，自己苦兮兮地打个的。 他家是住在一片偏僻的老城区。 从别墅区回去，一个小时起步，花了六十块钱的打车费。 厉璋下了车后还得穿过一条小路，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口袋里的符篆变得又烫又热。 直接透过衣料灼到他的皮肤。 厉璋心中一惊，把符篆掏出来，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周围，没发现任何不对。 又尝试着走两步。 符篆更加的烫了。 他迟疑地顿住脚步，往后退了退。 就在这个时候，头顶忽然传来一阵风，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去，只见一个罐子猛地从楼顶砸了下来，砰地一声落在他前方不足五厘米的地方！ “卧槽！谁啊这么没公德！” 厉璋没忍住惊呼。 神奇的是，那个罐子从这么高层楼掉下来，都没摔碎。 他本身就好奇心很重。 他小心翼翼地挪步上去，手把那个罐子摆正起来，再定睛往里面看。 这时候从上面传来一声怒吼——“不要看！” 晚了。 厉璋看到了。 是一具婴儿尸体！ 厉璋明白了为什么苏灵说的是“能好一点”的意思了。 他眼白一翻，直接被吓晕过去。 不过那已经是后续的事情。 当时在苏家门口，苏灵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对司机说：“司机师傅，你待会儿开车的时候，记得避开走十字路口那里。” 司机微微一愣。 不走那条路，就得绕远路了。 他下意识从后视镜地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闭着眼，声音淡淡：“听她的。” 司机点点头。 苏灵转头，眸光亮亮地看着江霁寒。 本来江霁寒不想理会的，但是苏灵一直看着他，他没忍住，睁开了眼，看向她。 苏灵清凌凌地唤：“江霁寒。” 江霁寒身子倏地一抖。 他眸子倏地抬起，盯着苏灵。 眼中情绪复杂。 而开车的司机则反应更加激烈，差点方向盘打滑。 他有多久没听见有人敢在江先生面前直呼大名了？ 苏灵却丝毫未觉出有哪里不对。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江霁寒闻言，凤眼微眯，眸中掠过一抹异色。 他淡声道：“陆延逃课，他母亲打电话来江家问。” 苏灵闻言，疑惑问道：“陆延他逃课，为什么要打电话去江家呀？” 江霁寒没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苏灵。 噢。 是因为她。 苏灵眼中的迷茫更重了，江霁寒只稍加提醒：“陆延很喜欢你。” 苏灵听明白了。 这是陆母以为陆延逃课去找她了……虽说好像也没错。 “你呢？” 江霁寒的这一句话问得有些突然，苏灵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苏灵：“什么？” 江霁寒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他对上苏灵那澄澈的双眸后，蓦然回过神来。 他稍显狼狈地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 苏灵也没问下去。 因为这时候，司机已经习惯性地拐入了她之前提醒过的十字路口—— “司机师傅！错了！” 她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话，司机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从一侧的车道上，忽地驶出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失速地径直冲着这边而来！ 第22章 她在生气吗 “嘭——” 一声巨大的响声陡然划破空气，只见一辆轿车以失控的速度往前疾驰，车轮重重地摩擦着地面，车辆的引擎轰鸣着，发出绝望的嘶吼。 司机的手都在颤抖，他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扭转方向盘！ 但眼看辆车相距越来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他手抖得厉害，他的方向盘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的沉重，完全扭不动—— 一张符这时候被从后座椅扔过来，直接打在方向盘上。 司机瞪大了眼，看着那张在自己眼前无风飘起的符纂，上面如鬼画符般的图案倏然间闪起刺眼的光。 只不过一瞬，手中的方向盘直接不受他控制地向着另一侧旋转！ 金属与混凝土的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玻璃碎片四溅，如同破碎的星星散落在街道上。 苏灵整个人被颠得前后摇晃，用力地抓紧了安全带，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稳住。 而那辆失控了的车从旁边狠狠剐蹭过来，最后艰难地停了下来。 这一幕发生得过于突然。 所有一侧的路人都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苏灵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扭过头去：“江霁寒……” 她的声音倏地一顿。 江霁寒的手紧紧地攥紧，指节青筋鼓起，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在克制着什么情绪的涌出，冰冷的面具完全遮住了他的神情。 但苏灵还是看到男人咬紧的下颌。 苏灵察觉出男人情绪的不对劲，伸出手，想要去碰一碰江霁寒，但她的手才刚碰上。 猛地就被用力甩开。 她一愣，抬头便对上男人此时此刻透着森冷寒意的眸子。 “咚咚——” 车窗被敲响。 划破了这片沉寂。 苏灵回过神来，她看向窗外。 敲门的是个中年男人，他往里面看了看：“您好，非常抱歉，请问你们有受伤吗？” 苏灵摇了摇头。 她又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视线上移，落到外面的人时，眼中外露的情绪全然收敛。 江霁寒的车是实实在在撞到了路线干，前面的玻璃完全碎了，司机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再加上对方那惊魂未定的神色，江霁寒直接让人去了医院。 交警很快过来协调。 常平接到通知也匆匆赶了过来接人。 他来的时候脸色格外难看，直接冲到了江霁寒的面前，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话还没出口，直接被江霁寒一个眼神制住。 这次事故主要责任在于失控的车辆。 对方司机也一直在道歉，被常平三两句地给打发了。 他刚舒出一口气，想要开车走人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低沉沙哑的一道声音—— “苏灵。” 噢对。 苏小姐！ 常平刚刚一直心系着自家先生，他忙把头探出车窗，“苏小姐——” 苏灵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对着常平遥遥地示意了一下：你们先走。 然后常平就看到苏灵走到对面那辆车，敲响了车窗。 常平瞪大了眼。 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对方竟然让苏小姐上了车！ 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身后袭上一股冷气。 他明明没开空调啊…… 江霁寒目光沉冷地看着不远处的那辆黑车。 指腹相互摩挲着。 她在，生气吗？ …… 苏灵没有生气。 她只是对撞上门的倒霉蛋有点感兴趣。 她敲下了面前的这扇车窗。 露出了一张严肃的面庞，这个倒霉蛋明显还没从方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看来的目光中还带着点仓惶。 “你是那辆车的车主？赔偿我已经让我的司机去和你们商量了……” “不是。” 苏灵摇头，她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倒霉蛋，道：“我来想和你说一件事。” 倒霉蛋一皱眉，他此时心情烦躁得很，不是很想理人，语气也不是很友善。 “什么事？” 苏灵忽地凑近倒霉蛋，语气平静：“有人想夺走你的人生。” 倒霉蛋闻言，惊骇地瞪大了眼睛，猛一抬头，看向苏灵，试图从苏灵脸上找出其开玩笑的痕迹。 但苏灵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的笃定莫名让他心慌。 倒霉蛋心中思绪百转，联想到最近的连连发生的倒霉事。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你有解决办法吗？” 苏灵默默伸出了五根手指。 于是她被邀请上了车。 倒霉蛋姓覃，等苏灵一上车了，他便按耐不住地去问：“小姑娘啊，你可不能骗我，你真能有解决办法？真解决了，别说五万，五十万我都给！” 苏灵轻轻地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一本正经说道： “你本身怀气运，这两年应是顺风顺水，但是这条线半途的时候遭人影响，半途折了，转而连向了另一个人的气运，而对方的气运也跟着被转到了你身上。” “身边是有小人作祟，试图抢走你的人生。” 说着，苏灵又没忍住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倒霉蛋。 如果刚刚江家的司机没有忘了他的嘱咐，那么现在这倒霉蛋估计是必死无疑了。 而这场车祸，却是他为那个小人所挡。 惨。 “小人？” 倒霉蛋苦笑一声：“您这还有没有更加具体的描述？” 苏灵继续说道：“谁给了你引物？” 倒霉蛋听得有些懵：“引物？” 苏灵简洁明了问道：“就是你这几个月有没有被送了什么东西，且让你贴身携带的，又或者是放在房间或者书房里的？” 倒霉蛋皱眉思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有！” 他让司机加快速度赶回去，忙不迭地把所有佣人去自己的房间翻找一个香囊。 倒霉蛋紧张地不停踱步。 圈子里，越是有钱的人越是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 他对着苏灵道：“你等等啊，很快。” 苏灵看着他这幅样子，觉得他比她更急。 她迟疑了一下，“那我可以出去带个人进来吗？” 倒霉蛋愣了一下，“可以啊。” 于是苏灵重新除了别墅的门，方向明确地往别墅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的那一辆黑色保时捷走去。 “咚咚” 她敲下车窗。 “江霁寒，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第23章 转命符 别墅外面。 缓缓地开来一辆保时捷。 常平坐在车里，看看后座的先生，又看看不远处被火急火燎带进别墅里的苏灵，头皮发麻。 “先生，我们要上去敲门吗？” 应该要的吧，不然他家先生为什么要他偷偷摸摸地跟在人家车屁股后面？ 江霁寒目光阴冷。 他盯着那扇大门被关上。 深吸一口气，他刚想说话，就见到那扇本阖上的大门又从内打开，一道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且径直地往这边走来—— 敲下了他的车窗。 “江霁寒，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江霁寒：“……” 于是倒霉蛋看着苏灵身后领进来了两个男人，他的目光慢慢地下移，来到了坐在轮椅上的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刚刚那辆被他牵累了的车主？ 还很有可能是江家的那位…… 但不待倒霉蛋多想，佣人就已经找到了倒霉蛋要的福袋匆匆走了下来，倒霉蛋连忙把福袋转交给苏灵，紧张地问： “您，看看？” 苏灵不用看就知道这个福袋有问题。 在她眼里，这个福袋被层层血红丝线缠绕，丝线外层还裹着浓郁的黑气。 苏灵把福袋打开，里面有一张符。 符上的图案红得恍若人血。 倒霉蛋解释道：“这是清水观的安神符。” 苏灵抬头觑了眼他。 倒霉蛋莫名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心虚，“怎、怎么了？” 苏灵淡淡：“清水观名声被毁。” 倒霉蛋：“啊？” 苏灵将符篆拿了出来。 苏灵看了眼那符，瞬间又不舒服地收回了视线。 平静抬眼，说：“这是转命符。” 倒霉蛋眼睛瞪得都要从眼眶里突出来。 他声音哑着：“就是，把我的命数和别人的命数转换了？” 苏灵：“嗯。” 倒霉蛋手压在胸口，似乎在强自控制着什么快要压抑不住的情绪，后来才终于忍不住，颓败地跌坐在了沙发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而这个时候，许是佣人翻找东西的时候动静大了点，楼上下来一个打着哈欠的美妇人。 她如今风韵犹存，看着下面的场景，慢悠悠地走下来，语气中含着不满：“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吵醒我了。” 苏灵抬头看了过去，眨了眨眼。 “啊。是你。” 她说。 美妇人一蹙眉，“你又是谁啊？” 说着，她眼一瞪，从楼上快步下来，“好你个覃郑周！你现在出息了！出轨还把对象带回来家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覃郑周抬起头来，瞪着美妇人：“于玲，福袋里的那张符是怎么回事？” 于玲心下一惊，但还是表面镇定：“什么符？你说是三个月前我从清水观带回来的安神符，怎么了吗？” 覃郑周起身把人狠狠一推开：“安神符？人家大师说这是转命符！” 什么？他怎么知道的？ 于玲这下再也控制不住表情，面露惊惶。 “你……你你说什么呢？” 于玲还想要辩解，“大师？哪里来的大师？你说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她说的你都敢信？” “覃郑周你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她边指着苏灵，边冲着覃郑周吼道：“你不会被人骗了你还傻傻的给人数钱吧？” 覃郑周闻言，刚刚激动的心情立刻又平复下来，转而忍不住质疑地看向苏灵。 苏灵却早有预料。 她师父都常常被人骂神棍，她年纪轻资历浅，更是不可避免。 她见于玲欲要上手把符给抢走，她忽地往后一退。 苏灵问道：“于女士，你不担心那位先生吗？” “转命符已经生效，只要覃先生今天帮着对方挡了灾，那么覃先生的气运则将完全属于对方。 但是，今天覃先生安全回来了。” 于玲一怔：“你什么意思……” 苏灵说：“对方应是个30至40岁上下的男人，与覃先生同属一源。” 于玲的脸色青红交加：“你、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是不是故意来挑拨我和老覃的关系的！” “我今天非得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于玲骂着就要冲上来打苏灵，但她才刚来道了苏灵面前，就被常平给制住了。 “放开我！你谁啊你！你们这些个骗子私闯民宅！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于玲大声怒吼着，那张本保养得很好的脸瞬间扭曲。 苏灵最后补上一句：“覃先生没事，那么这段命数，会重新回到受益者身上。” 于玲瞳孔放大，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苏灵：“你承认了。” 于玲登时脸色一僵，面容煞白下来。 覃郑周冲了上来，揪着于玲用力扇了一巴掌下去。 “好你个于玲！你竟然敢暗算我？” 覃郑周气得顾不得体面。 这一巴掌直接把本就心神大乱的于玲扇得跌倒在地。 “离婚！马上离婚！”覃郑周大喊。 于玲回过神来，知道这是辩解不得了，赶忙伸出手，扒住了覃郑周的腿：“老覃，你别、别离婚，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覃——” 覃郑周一脚把人踢开。 “和我同源的，还是三十到四十岁中间？”覃郑周冷声念叨着刚刚苏灵的话，气愤不已，“于玲，你不会和我弟弟搞上了吧？” 于玲的神情骤然一变。 覃郑周哪里还不知道。 他气得大吼一声：“你这个贱人！我一向宠你，你想要什么我没有满足过你你竟然敢出轨我弟？” 转而看向苏灵，神情稍稍缓和：“大师，您看，这符要怎么解决？” “等我划乱符篆走向后，拿去烧了。” 苏灵也没废话，直接咬破指腹，将血滴在符上。 双指合并，就着这抹血珠，往下一滑，将上面成形的图案打乱—— 就在这个时候，符篆陡地亮起。 刺眼的红光灼得人眼睛发烫。 覃郑周忽然捂住胸口，神情惊恐又痛苦：“大师、大师！我的心脏好痛，还有我的骨头——啊啊啊！”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在场的人面色俱变。 苏灵眸子微眯，一向澄亮的眸子里划过一抹凌厉。 第24章 隔空斗法 “好痛！” 覃郑周腿猛地一弯，倒在了地上，痛得满地打滚。 “大师！快救救我！大师！啊——” 而一旁的于玲也是目瞪口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苏灵抿住唇，又从指腹挤出两滴血珠。 再一次重重地抹过上面的图，霎时间，那抹灼热的红光越来越亮。 江霁寒掀起眼来，看向苏灵，眸光微动。 从他这个方向，他能够看到苏灵认真的侧脸，还有……越来越泛白的嘴唇。 不知道过了多久。 覃郑周喊痛的声音越来越弱之时，苏灵捏着符篆的手指再一用力—— 红光竟完全被压下。 覃郑周挣扎的动作倏地一顿，神奇地感觉到，刚才那莫名其妙涌上来的痛觉此时正在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他迟钝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低下头摸摸胸口，摸摸手，摸摸腿。 “大、大师，刚刚是怎么回事啊？” 苏灵呼出一口气，说：“这张符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刚才在强行扭转命数，我试图摧毁的时候，和对方对上了。” 覃郑周听着这意思，“您刚刚是在隔空斗法？” 苏灵想了想，“算是吧。但对方道行不及我，现在应该在承受反噬。” 覃郑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他母亲打来的。 ——“郑周！你弟刚刚在秦北大道发生车祸，现在被送进抢救室了，你快来！” 覃郑周一转脑筋，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挂电话后，他双眼发亮地看向苏灵，“大师！” “您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呐！” 若换做从前，常平很难想象，一个已经将近四五十岁的男人拉着一个小姑娘，热泪盈眶地大喊救命恩人，再生父母的画面。 最后苏灵拿着倒霉蛋给的五十万支票，走出了别墅。 覃郑周将苏灵亲自送出去，临到离开的时候，覃郑周没忍住地问：“大师啊，您看，方便给我个联系方式？” “以后要是遇到什么事了，我也能再找上你不是？” 他说着，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从进来到现在都未曾说过话的男人。 如果对方真是江家那位，他以后要是想找苏灵完全可以通过这一层关系，但是…… 覃郑周晃了晃脑袋。 他宁愿和苏灵亲自联系。 苏灵则站定在覃郑周面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覃郑周，把覃郑周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师，您看，我身上还有什么问题吗？”他提着心问。 苏灵：“暂时没有问题。” 覃郑周松了口气。 “但不保证以后。” 覃郑周：！ 苏灵没有名片这种东西，她思索片刻，从布袋里掏出纸笔，写了一串联系方式递给覃郑周，郑重其事道：“下次可以打九点九折。” 覃郑周：“……诶，好嘞。” 成功培养了一个长期客户，苏灵心情很愉快。 她爬上了江霁寒的车。 江霁寒看着她一点点坐到自己旁边。 他唇微微一动，这时，苏灵坐稳后，直接探出头到前驾驶座，声音清清冷冷地问道：“常先生，您的父母怎么样了？” 常平这时候被一提醒，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再扭头看向苏灵的时候，眸中带着崇拜和敬意：“苏小姐您可真厉害，幸好有您的提醒，我前些天带我的爸妈去体检了后，发现我妈胸口那里有一块肿瘤，还好发现得早，还没扩散……” “真是太感谢您了！” 苏灵抿唇一笑，清澈的眸子里碎光点点：“不用客气。” “给我五十块钱就可以了。” 常平一愣，坦然地点头：“……啊，好、好的。五十太少了，五百可以吗？” 苏灵眼睛倏地一亮：“可以。” 对于常平来说，这五百块不算什么。 江家有钱，开工资也大方，尤其是他作为江霁寒的亲信。 又成功新入账五百元，苏灵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再一转眸，就对上江霁寒的目光。 江霁寒低头，眸子落在她身上，眼中情绪复杂。 苏灵眨了下眼。 江霁寒又挪开了视线。 冰冷的面具完全掩下了江霁寒脸上的所有神色，一直到回到了江家，江霁寒都没能和苏灵说话。 而苏灵跟在江霁寒身后。 此时，江母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一见到江霁寒时还没有什么神色变化，再看到江霁寒后面跟着苏灵，倏然起立。 “灵儿，霁寒。”江母满面笑容地走了上来，一把拉着苏灵的手，“你们今天一起去了哪里玩呀？” 江母笑意盈盈的眸子从苏灵身上扫到江霁寒上。 苏灵老老实实回答：“出去摆摊了。” 江母脸上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 苏灵又想了想，“进了警局一趟。” 江母：！ 苏灵：“去了苏家一趟。” 江母艰难地在脑海里给这三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就听苏灵最后砸下一颗炸弹：“回来路上，差点发生车祸。” 江母惊声：“什么！” 她脸色顿时煞白下去，放开苏灵的手来到江霁寒面前，紧张地问：“霁寒，你没事吧？怎么样？伤到哪里吗？” 她说着越来越慌，就要让人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没事。” 江霁寒淡淡道，“我先上去了。” 江母脸上血色全无，闻言诶诶应好，然后转头看到苏灵就要跟上去。 “灵儿，你呢？有没有事？”江母仍惊疑未定。 苏灵摇摇头：“阿姨，你不用担心，我和江霁寒都没有事。” 江母这时候才放下心来。 苏灵指指江霁寒的方向：“那我要去找江霁寒了。” “他好像一直有话想和我说。” …… 与此处相隔不远的一栋别墅里。 一个中年男人脸色骤然间变得苍白无比，睁开眼猛地喷出一口血。 一旁的手机不断地在震动。 他一接通，对面火急火燎的声音传过来：“林大师！我们先生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已经进抢救室了，这怎么回事，您不是说可以解决的吗？” 林大师没听完。 因为他在又吐出一口血来后，直接晕倒在地。 那边迟迟不见回应，直接挂了。 但很快，手机屏幕再度闪烁起来。 上面来电人的显示信息只有一个字—— “江”。 第25章 我的命，怎么样 苏灵一路跟在江霁寒的身后出了电梯。 又打算再跟着进书房的时候，前面的轮椅顿住。 江霁寒缓缓地转过来。 他瞥了眼常平，“书房等我。” 常平点点头，看了眼苏灵后，转身回了书房。 此时走廊里就只有苏灵和江霁寒。 苏灵就站在不远处，头很小幅度地歪了歪头，问道：“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江霁寒倏地抬眼看向苏灵。 苏灵一本正经说道：“你从上车后，就想和我说话了啊，我一直在等你，但是你一直没说。” 江霁寒双目微眯，他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苏灵。 苏灵迟疑了一下，径直走过去，来到江霁寒的面前，蹲下来面对着江霁寒，直直地望进江霁寒的眸中。 “你想说什么呀？” 苏灵的眼睛很好看，认真地看着人的时候，令人忍不住失神。 江霁寒的呼吸不自觉地一顿。 苏灵见江霁寒还是没有说话，她又忍不住往前凑了凑，想要看清江霁寒眼中的情绪。 但她这么一凑过来，倏地被男人给扼住了脖颈。 苏灵前凑的动作停了下来。 江霁寒其实没有用劲儿，与其说是扼制，不如说是为了阻止苏灵的靠近。 片刻，他微微勾起唇来，问：“你会算命？” “嗯。”她说。 “那你算算，我想说什么？” “你是想和我道歉吗？” 沉默。 江霁寒轻笑一声，凉薄的笑声中含着讥诮。 “我为什么要道歉？” 苏灵说：“因为在我想要安慰你的时候，你甩了我的手。”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道歉。” 江霁寒嗤道：“那你再给我算算，我的命，怎么样？” 他的声音放得又低又沉，手指在那段脖颈上轻轻地摩挲着，能够清楚地感知到下面那一块肌肤的温度和柔软。 苏灵觉得被摸着脖子有点奇怪。 但她也没有后退，直接说道：“你的命很好的。” 她小声的又强调了一遍，说：“很好的。” 不然她也不会嫁进来。 师父说了，她的命格不好，寿命短，如果想要破局，就需要去找到一个既与她命格相和，又身怀浑厚紫气的人，这样她既能够破局，又不会因为自身命格而影响到对方。 但是一开始，苏灵是不抱希望的。 毕竟想要达成前者就很难了，更何况前后者都需要满足。 可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眷顾她，出现了江霁寒，出现了江家。 江家受极致紫气孕育了上百年，她的命格对于江家来说，已经构不成如在苏家那般的影响。 她感谢江家对她的接受，她也会一点点地去报答，还了这份因。 江霁寒在苏灵重复第二遍的时候，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猛地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意图从里面破茧而出。 江霁寒抿紧薄唇，另一只手则缓缓地攥紧来。 苏灵想了想，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江霁寒抬眼。 苏灵：“在路上发生事故的时候，你不舒服，是因为想起了你的腿吗？” 江霁寒眸子倏忽间又变得锋锐，手下不再轻柔，拢住那细长的脖颈。 “苏灵。”他压着嗓音念出苏灵的名字，是在威胁，又或是提醒。 该适可而止了。 苏灵难受得皱起眉来，她双手伸出，抓住了江霁寒的手腕。 “可以治的。” 苏灵看着江霁寒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江霁寒眸子震颤。 苏灵执拗地再说道：“你不会永远坐在轮椅上。” “这不是你的命。” 那双干净透澈的眸子里，不含杂质，仿佛能够一眼望到底，但是却偶尔会迸发出令人挪不开眼的光彩。 譬如现在。 江霁寒收回手，语气淡冷：“不需要。” 苏灵眨眨眼，下意识地就要去问为什么，可是江霁寒不给她这个机会，径直挪着轮椅转过去。 书房的门当着她的面重重阖上。 常平在书房里已经做好要候好一会儿的心理准备了，结果这才没几分钟，江霁寒就进来了。 却又一直停在门口，没再动过。 “……先生？” 江霁寒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翻滚汹涌的情绪，“没事。” 常平把那份拿去苏家签好的协议拿出来，询问：“那先生，我需要把这份文件拿去给苏小姐吗？” 这份文件是在江霁寒了解了当时医院发生的事情后，让常平去准备的。 江霁寒伸手接过来。 常平这时又说道：“苏小姐这算是和苏家彻底地断绝关系了？那苏家之前打着把女儿送过来，和江家攀亲带故的算盘岂不是落了空，他们会甘心吗？” 江霁寒闻言，略一扬眉，看向常平。 乍一听这句话是站在江霁寒的角度思考问题，但细细听下来，就会发现这话里面已经把苏灵和苏家完全分离开来，有为苏灵担忧的意味在。 常平因为苏灵对他的那一句提醒，现在对苏灵可以说是好感飙升。 “那就看看他们……能做什么了。” 江霁寒懒懒道，似乎并不把苏家放在心上。 他随意地打开文件，翻阅了一下。 来到最后一页签名的地方。 手指顿住。 上面苏灵的字迹，歪七扭八，笔锋圆润，像小孩子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出来。 还怪可爱的。 …… “师父，他真的好奇怪。” 苏灵盘腿坐在床上，微微扬起头来看向师父的像，“他明明很介意他的双腿，可是我说可以给他治的时候，他又不高兴。” 她眼里划过一抹迷茫。 为什么呢？ 苏灵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幽幽叹口气。 她换了个话题，“师父，我赚了很多钱，等你下山后，我可以给你买一栋你喜欢的大别墅了。” 摆在香前面的香火悠悠地飘高了一些。 她想了想，翻身打开手机，搜索了一下。 盯着上面的数字。 半晌，苏灵又幽幽叹息一声：“还不够，师父那你就先在山上待着吧。” 于是方才飘高的香火立时又瘪了下去。 第二天，苏灵是被一阵阵铃声吵醒地。 她揉着眼睛接听，只听到里面传来厉璋的尖锐爆鸣： “大师救我！我被绑架了！” 第26章 不可以吗 苏灵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你不要慌。” 电话里的厉璋声音听起来都要哭了，“大师！” 苏灵穿鞋下床，“我马上来。” 随意地安抚了一下厉璋的情绪后，苏灵换衣服洗漱，给师父又上了三支香后才精神饱满地出了房门。 楼下。 今天出乎意料的，江父江母以及江霁寒都齐齐围着饭桌坐在一起，江母看见苏灵后，遥遥地招了招手：“灵儿，过来吃早餐。” 苏灵快步走了过去。 分别向江父江母问了早安，然后坐到江霁寒的旁边，“江霁寒，早上好。” 江霁寒眸子掠了眼苏灵，微不可闻地应了声。 江母见状，不满地看了眼江霁寒，随后牵过苏灵的手，柔声道：“咱不理他。” 苏灵对江母软软地笑了笑：“要理的。” 江母诶哟一声笑开来，对苏灵喜爱不已，“我们灵儿真乖。” 江霁寒敛眸。 江父江母只简单地吃了两口，离开前，江母拉着苏灵的手说：“灵儿啊，后面半个月，我和你江叔叔得去出个差，你和霁寒两个人在家里，要相互照应啊。” 苏灵点点头。 江母看向自己的儿子，“尤其是你！” 江霁寒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来，看了眼苏灵后，不咸不淡道：“嗯。” 江母指了指江霁寒，最后无奈地笑着摇头。 江父江母离开后，苏灵也吃完了，她将杯子里的鲜牛奶喝了干净，扭头对着江霁寒说：“我要出门一趟。” 江霁寒这时候也不吃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嘴，听见这句话，他抬起头来，看向苏灵，眉头轻挑。 苏灵直截了当地问：“你不和我去吗？” 江霁寒轻呵一声。 苏灵明白了，说道：“如果你不去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苏灵就要离开，江霁寒手指微微一动，忽地道：“让人送你。” 苏灵怔了下，“不用……” 江霁寒却直接抬头，示意了佣人去通知司机备车。 苏灵眨眨眼，也没接着拒绝。 江霁寒凉凉地扫了眼她，“江家不至于连一个司机都没有。” 苏灵“嗯”了声，点头道：“谢谢霁寒。” 江霁寒：“……” 他眯起眼来，口吻危险：“你叫我什么？” 苏灵不觉有异，“霁寒。”她歪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阿姨叔叔都叫你霁寒，而我即将作为你的妻子，也是可以这样喊你的。” 说完后，她又用那双清凌干净的眸子看着江霁寒，问：“不可以吗？” 江霁寒眉眼微动，默了默，把轮椅一转，就要离开。 苏灵在身后，声音微微扬高：“我走啦。” 江霁寒指腹磨搓，没回头。 直到别墅的大门阖上。 他才缓缓地将胸口上的闷气一点点吐出来，常平这时候从电梯里出来，来到江霁寒的面前，尚未说什么，就听到先生在喃喃低语： “太危险了……” 什么！ 常平惊骇！ 是什么能让一向胜筹帷幄的先生说出这句话的？ 不过，怎么有种似曾相识感？ 先生还说过什么危险来着？ 这边常平在大脑风暴，苏灵已经坐上了江家的车，司机开得很平缓，苏灵坐着，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 昨晚她很晚才睡。 因为这些天用了不少符，她又给自己补了补货。 忽而，苏灵的手机震响。 章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师！您还记得我吗？那个黑猫事件，您帮了我！” 苏灵：“记得，章先生。” 章强听到苏灵这句话后，大大地松了口气，随即道：“苏大师，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一件事想要委托您过来帮忙瞧瞧，能不能解决……就是，不知道您现在方不方便啊？” 苏灵：“唔……” 章强心一紧。 紧接着听苏灵说：“在路上了。” 章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么意思？” 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苏灵看了眼外面，补充道：“我已经到了，你下来接我吧。” 章强：？！ 章强是从他自己的家赶过来的，他刚赶到，就看到居民楼前面，竟然停了一辆，他用一年工资都凑不齐零头的迈巴赫。 紧接着从迈巴赫的后车座上，下来了一个人。 身形娇小，面容精致，神情淡淡。 苏灵敲开了司机的车窗，“司机师傅，你先回去吧。” 司机有点迟疑：“可是，少爷特意吩咐了，要我留下来等苏小姐，送苏小姐回去。” 苏灵却毫不在意：“不要紧，他会自己来接我的。” 司机闻言，瞪大了眼。 谁？他是谁？他不敢想也不敢问。 说完后，苏灵就已经走向章强，“章先生，好久不见。” 章强目瞪口呆地看着。 他嗓音干哑着：“大师，您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不是，您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难道……大师您还能预知未来？” 苏灵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刚好我有一个朋友，也在这里。” 朋友？ 章强纳闷不已。 苏灵没有再接着解释，直接让章强带路，章强一边带着苏灵上楼，一边说道：“大师，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方便和您说，您到时候……看看吧。” 章强说着一脸一言难尽。 苏灵看了眼他，眸中划过一丝了然。 苏灵带着章强一路上了顶楼，章强边开锁，边小心翼翼地觑着苏灵。 这栋居民楼很老旧，没有电梯，如果没有锻炼过，或者许久没有锻炼的人一口气爬上来都得喘几口气，而苏灵看着娇娇弱弱的，但神色如常，仿佛爬的不是六楼，走的是一路平地。 章强把门打开后，就听见一道声音从里面的一间卧室传出来—— “你们放开我！我师父很厉害的！她很厉害的！你们快放了我，不然有你们好看的——”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苏灵眉头微微抽了抽。 章强听到这声，陡然一惊，赶紧冲过去打开门，“你们做什么呢？” 苏灵也跟着探进了个头。 只见狭窄的卧室里共有三人，一男一女站着，还有一个狼狈不堪的男人被绑在凳子上拼命蹬腿。 厉璋一眼就看见苏灵，双眸发亮： “你们看！我师父来救我了！” 第27章 养小鬼 章强瞪着眼，很不可置信。 “你们什么时候把人给绑在了这里？” 他拍桌而起，对着坐在自己面前的一男一女，面上掩不住的怒色，“你们知不知道只要他想，完全可以报警抓你们的！” 被说的女人脸上带着个口罩，此时被章强说着不敢吱声。 而坐在女人边上的章城看向躲在苏灵身后，不时往这边瞪的厉璋，说：“这男的一看就不太靠谱……我担心他看到东西后直接报警。” 章强无语：“所以你们就把人给绑起来了？” 女人忙抬头道：“强哥，你别怪阿城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我。” 说完，她起身，郑重其事地对着厉璋鞠躬道歉。 “非常抱歉，我们并不是真的想对你做什么，只是想让你冷静下来，丹尼一直好像都冷静不下来……” 说着，女人又想起自从厉璋醒来后就闹腾的那个劲儿，逼得章城不得不上手把人绑住。 厉璋见这女人这么诚心诚意地跟自己道歉，一时半会儿有气都发不出来，只能干笑道：“没、没事了。” 章强对自己弟弟这种做法不太认同，转过身朝着苏灵和厉璋又道了声歉，“是我弟弟他太着急了，主要这事吧……见不得光。” 厉璋猛地点头：“确实是很见不得光！” 他说着，凑到苏灵的耳边，小声说：“要不是因为你当时给了我那个符，指不定我就要被一个婴儿尸体砸了脑袋！” 说到这里，他又立刻面露后怕，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苏灵目光扫了一遍这简陋的一厅两室，随后悠然地坐到了室内唯一的单人沙发上，“说来听听。” 章强赶忙用眼神示意章城和那女人。 章城却是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苏灵：“哥，你确定这人能行吗？看起来跟个大学生一样，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真的能说吗？” 章强说：“那你现在再去找一个过来？” 章城又霎时不说话了。 他们找一个靠谱的大师找了很久，但每次临到关头，都让人走了，除了不信任以外，就是不放心。 毕竟…… 他扭过头和女人对视了一眼，女人浅叹一声。 女人说：“我叫林颜可。” 厉璋摸着下巴，“这名字怎么听起来怪耳熟的？” 林颜可说着，把自己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一张虽稍显苍白憔悴，却仍旧漂亮的面容。 厉璋眼睛倏地瞪大，恍然：“啊！你是那个今年拿了什么最佳女配角的演员！” 她苦笑一声：“是我。” 林颜可视线转向苏灵，似乎是想要从苏灵脸上看出些所以然来，但苏灵自始至终都面色如常，好似她是谁都无所谓。 苏灵淡淡地“嗯”了一声，直入主题：“孩子是谁的。” 林颜可倏而瞳孔微微紧缩。 “孩子、孩子，他是……” 林颜可半晌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章城忙握住林颜可的手以作安抚，说：“孩子是我们的。” 苏灵瞥了一眼章城和林颜可，随后轻叹了声，“算了，这件事也不重要。” 她站起身来，然后绕着这个小房子走了一圈，最后停顿在冰箱面前。 “找到你了。” 苏灵轻声道。 “不要打开——” 章城见状，瞳孔一缩，就要上前拦人，可他的脚踩刚一迈开，苏灵就已经把冰箱门给打开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大罐子，里面装着一个婴儿的尸体，婴儿的尸体俨然萎缩，皱巴巴地蜷在一起，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直视。 而放在苏灵的眼中，那罐子上萦绕着层层密不透风的黑气，在打开冰箱的那一刹那，那团黑气仿佛生了灵智一般，径直冲着苏灵的眼睛冲去—— 苏灵目光凛冽，不避不让，抬手轻轻一翻转。 与苏灵仅有毫米之距的黑气骤然间像是被什么所捆住，奋力地挣扎着，不过一瞬间的功夫，炸得如螺丝球一般。 紧随而至的，是耳边陡然响起的婴儿哭声。 尖锐刺耳。 苏灵倏地扭头，果不其然，看见有个干瘪的婴儿趴在了林颜可的肩膀上，抬起头来，那双漆黑得令人望之心生恐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灵。 嘴缓缓地拉出一抹笑来。 在挑衅。 “大师，您、您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章强摩挲着手掌问。 他不敢看进冰箱半眼，想当初他刚知道这件事，看到婴儿的时候直接被吓得够呛，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而林颜可见苏灵直接目标明确地将婴儿找了出来，登时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下意识地看向了章城。 章城一咬牙：“你是真有本事的吧？” 章强深吸一口气，反问：“那你还有后路吗？” 是啊，现在苏灵已经看到这东西了，再不信也只能信了…… 厉璋算是里面最为迷茫的：“什么什么？” 苏灵疑惑地看他：“你做神棍的时候不做功课的吗？” 厉璋：“啊？” “他们养小鬼养了三年，”苏灵重新坐回了沙发，看向林颜可，“现在可以说说了吗？” 厉璋：“啊？啊！” 听到苏灵准确地说出了三年，林颜可顿时心里信了苏灵七八分。 林颜可颓丧地垂下头。 “我……我是五年前出道的。”她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困难，“当时，我进了一个剧组，然后……就被投资方给看中，被经纪人送了过去。” “后面，我就成了那个投资方的小情人。” “三年前，我怀了他的孩子……” 林颜可说到这里，又猛地抬起头来，说：“我一开始不想打掉孩子的，因为我还没红，我可以生下他，然后退圈重新找一份工作，养活我和孩子。可是那个男人的老婆知道了我怀孕的事情，逼我打掉。” “我没办法。” 林颜可哭道，“后来，是我经纪人跟我说，可以养小鬼，养小鬼的话，我的孩子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本来这三年好好的，结果最近……我、我老做噩梦。” “不仅如此，这孩子的尸体，竟然莫名奇妙出现在了我家里！” “我本来已经埋了他的！” 林颜可面露惊惧。 苏灵定定地看着林颜可，说：“你撒谎了。” 第28章 孩子是谁的 苏灵的口吻淡淡，那神情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林颜可听到苏灵如此笃定，神色不由微微一变，“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灵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你在撒谎。” 见到林颜可肉眼可见的慌神后，苏灵视线幽幽地飘到了趴在林颜可肩上的那只小鬼上。 小鬼那已经称不上是手的手死死地抓着林颜可的肩膀，张开嘴，露出那锋锐的乳牙，磨在林颜可白皙的脖颈，漆黑的瞳孔仍旧一眨不眨地和苏灵对视。 耳边的哭声越来越大，甚至到了最后，那哭声慢慢地变了味，由哭变笑。 ——“为什么撒谎？” 又是一句话砸下，林颜可慌乱不已地否认：“我、我没有撒谎！” 她说着，突然歪过脑袋，脖颈传来细微的刺痒感，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抓了抓，抓的地方刚好是被小鬼用牙磨蹭过的那一小片皮肤。 立时，那里就出现了一道抓伤。 林颜可看到指腹上沾了血，随即惊恐地尖叫出来：“阿城！阿城！我出血了！怎么办！血！” 鲜红的血液溢出，小鬼立即急不可耐地低下头，用力地吮吸着。 听到林颜可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出来，他也跟着神色一紧地低下头去：“颜可？” 此时林颜可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呻吟。 林颜可那张漂亮的脸蛋微微扭曲了起来，不停地用手抓挠着那一小块肌肤，很快，那里就破了一道又一道伤—— 小鬼吸得越发上瘾，小手死死地扣住了林颜可的肩膀，苏灵可以看到，林颜可白皙圆润的肩膀处，多出了两个黑色的掌印。 “好痛……好痒……” 林颜可边哭着喊，边抓挠，“阿城，我好难受……” 章城慌了：“不痛不痛，颜可，我在这里，不要紧的，没有事的，咱别挠了好不好……” 他只能用苍白的言语安慰着，一伸手就被林颜可打下，继续抓着那块皮肤，他越急越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见林颜可越难熬，他只能抬头求助地看向苏灵，神情急切中带着恳求，“颜可她说得都是真的，她没有撒谎！” “我哥说你是大师，那你看看眼下这个状况是怎么回事？颜可她这些天一直都在遭受这种折磨……” “您就救救她吧！” 苏灵神色淡淡，没有任何表示。 章城着急不已：“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大师吗！你倒是说说这怎么办啊！” 苏灵垂下眼帘，神情毫无变化，只是掠了一眼侧颈被挠得一片红的林颜可，看到对方眉眼上萦绕不去的黑气。 “好痛，阿城……我脖子好痛……” 细细麻麻的疼痛从伤口处一点点蔓延出来，林颜可指尖不断地挠着伤口，上面都沾染上了血丝，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她恐惧。 本来只是很轻微的刺痒，但随着她越挠越抓，那股刺痒便变得越来越剧烈，越到后面，但她停不下来。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这段时间，林颜可受了不少这样的折磨。 莫名的，她脑海里出现一个画面，有一张沾着血的嘴不停地在那一处用牙齿磨吮，给她一种下一秒，那牙齿就会深深地嵌入皮肉中，将她的血吮干，将她的肉食尽的可怖错觉。 “你这骗子！” 章城见不得林颜可这般，直冲着苏灵来，半路却被厉璋给挡住——“你要干什么？” 章城愤恨地瞪着苏灵：“你没见她现在这样了吗？你为什么没有动作！你想让她痛死吗？” “你到底行不行？不行给我滚！” 章强怒瞪了章城一眼：“你给我闭嘴！” 章强见到林颜可那种情形也时心下一惊，不自觉地便看向苏灵：“大师，您看……” 苏灵看向林颜可，轻声问：“可以说真话了吗？” 章城：“她说得哪一句不是真话——” “我说我说！我都说！” 林颜可崩溃的声音打断了章城。 “我都说！救救我！快点救救我！”林颜可哭得泪流满面，“孩子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章城径直扭过头，瞪圆了眼：“颜、颜可，你说什么呢？” 林颜可直接从沙发上跌落下来，直直地跪趴在苏灵的面前，手指却还在不自觉地抓挠着，“我都说，你想听什么我都说，求求你了救救我吧！” 苏灵抬起眼皮，目光泠泠扫过小鬼。 小鬼被她看得莫名一抖，嘴上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顿了顿，但他很快重振旗鼓，抬起头来，冲着苏灵咧嘴恐吓。 苏灵伸手就要把小鬼给提溜起来，小鬼本不以为意，甚至嘲讽地看着苏灵，但下一秒，他瞳孔重重一震，只觉得自己的脖颈被一只冰凉的手掌所握！ 这怎么可能！ 她能碰到自己？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苏灵的动作。 只见苏灵先是伸出手在林颜可的肩上一抓，不知道是抓了什么东西，大家都看不见，随后苏灵从布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符，直接拍到了空气中。 而这符篆竟然就这样地浮在了半空，好似真的贴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一直对苏灵半信半疑的章城直接张大了嘴。 “这……这怎么回事……” 小鬼被符篆贴住额头的时候，熊熊炽火从符上延伸，痛得鬼童整个萎缩的身躯越发向内蜷。 在场的人好像都听到炸到耳朵的凄厉惨叫声。 林颜可受到的惊吓更甚。 因为那玩意，就是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里的——是什么东西？她的脑海里划过一个想法，目光震颤地看向冰箱里的那个大罐子。 苏灵看着那鬼童忍着疼痛，将自己重新化为一团黑气，“咻”的一下子消散，失去了目标的符篆自然也轻飘飘地掉入了苏灵的手中。 她呼出一口气，再次正眼看向了林颜可，口吻平静淡冷： “林小姐，我一开始觉得孩子是谁的不重要。但是现在看来……” 她顿了顿，目光落进冰箱里那悄无声息缩在罐子里的婴儿尸体，“他很在意。” 林颜可身体抖得厉害。 她不敢问那个“他”指的是谁。 苏灵问：“林小姐，我最后问一次，孩子是谁的？” 第29章 陈年旧闻 “孩子……” 林颜可颓丧地坐在地上，眸子里再无光彩，“孩子是我经纪人的。” 章城不解地问：“什么，你经纪人是女的，你和她怎么——”他的声音出到一半戛然而止。 厉璋脑子一转，也明白过来：“你把你经纪人的孩子做成小鬼了？” 林颜可脸色差劲，但是没有否认。 厉璋登时不可置信：“你怎么干得出来的？” 林颜可这次反驳了：“是她本来怀的孩子就活不下来！那还不如给了我，还有用武之地！” 原来是五年前她被金主看中，奈何林颜可她自己不争气，捧不红，而当时金主已经对她表现出腻烦的态度了。林颜可害怕失去金主的宠爱，便想出了怀孕这招。 可她去医院查过，她子宫有问题，很难怀孕，因此林颜可就去求经纪人帮她一把，然后经纪人一发中招。 “我当时以为稳了，所以我跟金总说，我怀孕了。”说到这里，林颜可苦笑一声，“但金总一听，非逼着我去打掉，我不乐意，就威胁我……” 林颜可当时被逼得没法了，只能假装去医院流产，而经纪人选择留下孩子，但不知道金总原配夫人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竟然找上门来，对经纪人一顿威逼利诱。 经纪人抵抗住了，她没有。 在场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和林颜可一开始说的那个故事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苏灵神色微动，她轻轻叹息一声：“那个夫人许诺你，只要那孩子死了，就会帮你养成小鬼？” 林颜可：“……是。” “你的经纪人不知情？” 林颜可咬紧后槽牙，摇了摇头，“她以为，是难产，一生出来就死了。但实际上……” “是你闷死的。” 苏灵抢断了林颜可的话，林颜可垂下头，默认了。 厉璋霍然起身，怒目圆瞪：“你怎么能这样！那是一条人命啊！” 一旁的章强也是脸色变了变，望着林颜可的眼神里冷了许多，更遑论一边的章城。 章城傻傻地看着林颜可，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能想到，这样一张清纯漂亮的脸蛋下，竟藏着这样一颗黑心…… 林颜可说完了，便又猛地扑到了苏灵面前，双手抓着苏灵的腿，声声哀求道：“您要帮帮我啊！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我什么都说了，你要帮我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 苏灵垂眸看着林颜可。 半晌吐出一口气来，“既然你能找上我来，也是有缘分的。” 她说着，声音空灵，“我可以让你躲过这次。” 林颜可闻言，眸中迸发出一抹喜色：“谢谢大师！”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安抚小鬼灵魂。” 苏灵说完这句话后，林颜可的脸色又顿时变得不对劲起来，“大师……这，怎么安抚呢？” 苏灵起身，垂着眼看着林颜可：“找个时间，去你家看看吧。” “带上婴儿的尸身，还有他的亲生母亲。” …… 下楼的时候，厉璋不停地扭头看向苏灵，张了张嘴，欲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了回去。 苏灵看了他一眼，“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还要帮她吗？” 厉璋一听苏灵主动提起，立刻便按捺不住地说：“对啊！那女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干嘛还要帮她啊？” 苏灵说：“我不是帮她。” “你不是帮她？那你帮的谁啊？” 厉璋纳闷，他还想继续追问，忽地楼上传来章强的呼唤：“苏大师！” 章强啪嗒啪嗒地跑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来到苏灵面前，他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住啊苏大师，我不知道，这事竟然这么麻烦……” 苏灵摇摇头：“与你无关。” 章强又摆手：“不不，要不是我叫你过来，你也不用听到这种事。你可以拒绝的……” “没有关系。”苏灵打断他，她一本正经道：“她的命数里，注定会遇到我。” 她歪了歪头，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这是一种，缘。” 章强有些懵懂。 而厉璋在一旁不懂装懂地点头。 章强知道苏灵这是要接了林颜可的委托，虽然苏灵说和他无关，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将从自家弟弟薅来的水果一股脑塞到了苏灵怀里，也不等苏灵婉拒，又快步地上了楼。 厉璋拿了一个油桃出来，咬了一口说：“还挺贴心，洗过了。师父你也来一个？” 苏灵盯着厉璋吃得鼓起一边的脸颊，有些欲言又止。 厉璋口齿不清：“怎么了？” “那个房间的东西，都被那小鬼给碰过一遍了。”苏灵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我不是你的师父。”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确实，那团黑气到处飘，到处跑，房间各个角落里都有着那小鬼的手掌印。 “……” 厉璋：“yue——” 苏灵这时候也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低头给章强发了条短信，让林颜可和章城两人别再在那间房里住。 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小道，有一辆黑色保时捷快速地闪过—— 厉璋大致看了眼，刚好看到车牌号，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在他嘀咕的时候，本来还在往前走的苏灵忽然停了下来。 厉璋差点撞上，猛地顿步：“怎么了？” 苏灵神色自若：“等人。” 厉璋疑惑：“等？等谁？您还约了谁啊？” 紧接着，那辆驶过去的保时捷缓慢地又驶了回来，最后停在了苏灵的面前。 驾驶座上的车窗摇下，一张剽悍的面庞显露出来，“苏小姐？您怎么在这里？” 苏灵明眸弯起：“常先生，好巧。” …… 收到了苏灵短信后，章城和林颜可立即准备衣服，出去想随便找个酒店住。 章城现在对林颜可情感复杂，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于是让林颜可一个人待在客厅，他自己进房间收拾东西。 林颜可深吸一口气，打开冰箱门，要取那个大罐子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了幻觉，恍惚间，她见到那个婴儿尸体在罐子里，缓缓地转过来，紧闭的双目倏然睁开！ “啊啊啊啊！” 第30章 视钱财为粪土 “先生，他们不肯开门。” 常平见敲门无人应后，又快速地跑下这破旧的居民楼，对着坐在车里的江霁寒道。 江霁寒垂着眼，遮住那对凤眸里的森冷寒意。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仍在摩挲着那一只扳指，闻言，他神色都不带动一下，就在常平心里七上八下时，江霁寒终于有了动作。 “他们不肯开……那就让他们主动开。” 他慢慢地摇上车窗，疏冷的嗓音从里面一点点地传进常平的耳中。 “走吧。” 常平眉毛不带动一下，心下有了算计，“是，先生。” 江霁寒双目微阖地后靠着车背，扳指被他戴上手指，翡翠碧绿的色泽衬得他的手指越发凝白如玉。 片刻，沉寂的车厢内，一道嗓音陡然响起：“她回去了么。” 常平开着车，骤然听到这话，立刻回答：“苏小姐还未回去。” “去……” 江霁寒话出到这里，恍然回过神来，眉头突地狠狠一皱。 常平猜测着江霁寒后面没说完的话：“先生，是要去接一下苏小姐吗？” 他说着，已经开始调整导航，他记得吩咐出去盯着苏小姐的保镖传回的讯息上，苏小姐去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远…… 谁料，江霁寒立刻道：“不去。” 常平的手倏地一顿，悻悻地收了回去：“是。” 他尾音落下后，余光不经意瞥了眼外面，一惊：“先生！我好像看到了苏小姐！” 江霁寒：“……回去看看。” “好的先生。” 常平转方向盘的动作十分流畅顺滑。 江霁寒见到了苏灵的同时，也见到了跟在苏灵身边的厉璋。 他凤目微眯，一抹不悦的寒意从眸底掠过。 厉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单方面认的师父十分自然地上了豪车，对着他挥手再见。 他也僵硬着抬起手挥了挥。 心里更加纳闷不解。 看起来苏灵一点儿也不缺钱，认识的人看起来也非富即贵，到底是为的什么才出来摆摊？ 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 是了，像他师父那般人物，早就视钱财如粪土，出来摆摊只是为了救济世人！ 伟大！圣人也！ …… 上了车的苏灵莫名感觉到鼻子有些痒痒的，没忍住打了个小喷嚏，迷惑地揉了揉鼻子，不知道是谁在念叨她。 但很快，她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她看着手机上的银行账户余款，上面的账目多出了林颜可付给她的五千元定金。 后面林颜可还承诺了，只要等事成，尾款还有四十五万。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凑够给师傅买养老别墅的钱啊。 苏灵在这厢唉声叹气，江霁寒余光瞥到，声音低沉：“关空调。” 常平应了声。 “嗯？” 苏灵回过神来，看向了江霁寒，陷入思考。 虽然她不冷，但是江霁寒是因为自己打了个喷嚏，才让常平关空调的，她在心里算了算，认真说：“谢谢你，霁寒。” 常平在前面差点方向盘脱手—— 什么？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苏小姐喊他家先生——霁寒？ 他又悄咪咪地从镜子里窥探江霁寒，发现江霁寒只警告似地看了他一眼外，没有其他的表示。 瞬间，他对苏小姐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认识。 江霁寒撩起眼，随意问道：“司机呢？” 苏灵反应过来，“你是说送我来的那个司机吗？我让他回去了。” 江霁寒眉心微不可察地蹙起。 苏灵好像看见了，她唇角微弯，抿出一抹笑来：“因为我和他说，你会来接我的。” 江霁寒顿了一下，侧眸看向苏灵，“什么？” 苏灵以为江霁寒是没听明白，所以耐心地又说了遍：“你会来接我的，所以他可以不用一直在下面等我。” 江霁寒盯着她看了半晌。 随后也一笑，尾调微扬，轻慢道：“那如果我不来呢？” “不会。” 苏灵斩钉截铁道，“你会来的。” 江霁寒唇上的笑一滞。 苏灵的视线落入一双冷然的眸子中，她带着点轻快的笑，软和道：“你看，你这不就来了么？” 江霁寒只觉得呼吸也跟着滞了滞，眼睛若有若无地从苏灵弯起的唇瓣上一扫而过。 片刻，他嗤笑声。 只是方才皱起的眉心此刻缓缓舒展开来。 …… 苏灵踩着约好的时间点来到林颜可的别墅时，直接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保安的目光中带着审视，上下打量着苏灵。 “你是记者？” 苏灵摇摇头。 “那你就是私生！” 保安肯定道，啧着摇头：“想不到你看起来乖乖巧巧的，竟然是私生！那些个偶像明星有什么好，你看起来还是个学生吧？就应该好好把心放在学业上啊！做私生是不对的……” 苏灵：“……” 保安啰里吧嗦说了好一会儿，见苏灵乖乖地听着，面色稍微缓和：“我刚刚说的，你都明白了吗？” 苏灵如实答：“没有。” 看到保安嘴角抽抽后，苏灵不耻下问：“私生是什么？” “……”保安沉默了许久，“你这孩子！怎么不听管教！来，你爸爸妈妈电话是多少，我给他们打个电话，不给？那我就报警了啊——” “苏大——苏小姐！” 一声呼唤由远及近，打断了保安的话，苏灵远远地就看到向她跑来的章城，也跟着伸长手招了招：“在这里！” 保安看过去，倏地瞪大眼：“你真是来找人的啊？” 苏灵理所当然地点头：“对啊，不然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林颜可作为当红女演员，为了保护隐私，所以住的高级公寓基本都是保密程度很高的，从市区过来得要有好一段路程，而恰好不好的是，江家与这个公寓所在位置可以说是一南一北，苏灵坐得屁股都疼了。 章城跑了过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来来，快进来吧，颜……她在里面等着你了。” 苏灵点了点头，保安便秘着一张脸打开了门，就在这个时候，苏灵又倏地回过头来，从上到下打量着保安。 保安：“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苏灵说：“你今晚有血光之灾。” 保安：…… 我就说了你几句，不带这样报复的！ 第31章 我的孩子 保安勉强扯出一抹干笑来。 “哈、哈哈，是吗？” “是的。”苏灵点点头，神情认真，看起来不像撒谎的模样，“你今晚……记得别偷懒睡觉。” 保安本来看到苏灵那一脸严肃的表情，心里已经打起鼓来，结果听到最后的那句话，立刻就泄了气：“……” 他咬牙道：“小姐放心吧，我会守好我的岗的，不偷懒不偷懒。” “那就好。” 苏灵话说到这里，便跟在章城后面去了林颜可家里。 林颜可抱着一个被几层布包裹的大罐子坐在沙发上，神色紧张，看看门口，又看看紧闭的窗户，合并地双腿抖得不停。 坐在她对面还有一个短发女人，她穿着干练，看着林颜可这副神经质的模样，皱了皱眉，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撇开眼神，看着手表。 下午要陪手上的一个艺人去试镜。 想到这，她终于对着林颜可出声：“颜可，你说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到啊？” 林颜可听到声音的时候，猛地一下看向对面的周妍，瞳孔瞪得很大，里面布满了血丝，眼中闪着深切的恐惧。 周妍被吓了一跳，“你……” “咔哒” 门外响起开门的声音。 周妍将话咽了回去，看了过去。 只见先进门的是助理章城，还有章城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姑娘，脸蛋精致漂亮，看起来白白净净，格外乖巧，有着一双水润黑亮的眸子。 她就是林颜可说要带她见的人？是要通过她的关系把人领进公司吗？ 出于职业病，周妍下意识地分割着对方的五官，认为其最好看的是那一双眼。 乍一眼看，只觉得里面纯净澄澈，再仔细看去，又觉得那眸子仿若能够看穿人心一般，令人下意识地想要挪开视线。 周妍起身，面对着苏灵，“你好，我叫周妍，是林颜可的经纪人。” 苏灵礼貌地和她握手：“您好，我叫苏灵。” “苏……灵？” 周妍自己念了一遍，点了下头，“请坐，我们可以聊聊——” 你的发展方向和意愿。 只是周妍的话还没有出完，林颜可一见着苏灵，就跟见到了主心骨一般，赶忙伸手出来拽住苏灵的手：“苏大师！我见到他了！他是不是要来索我的命了？” 周妍听得额头青筋蹦了蹦，“颜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谁索你的命——等等，你叫她什么？苏大师？” 周妍猛地转头看着苏灵，“她为什么要叫你大师？” 苏灵被周妍问得也是一愣。 但显然周妍并不想听苏灵解释，她直接指着苏灵质问道：“你这个骗子，你和颜可说了什么？让她精神状态崩溃成这样！” 周妍不傻，她联想了一些这段时日林颜可的不对劲，以及今天神经质的表现，就知道林颜可能是背着她请了大师来看。 圈里有不少人信玄学，遇事喜欢寄于大师解决的人她见多了，可哪里有大师像苏灵这般年轻的？这不明晃晃是骗子吗？ 章城连忙站在苏灵面前维护道：“妍姐，这真是误会……苏大师真的是大师，她是来……来给颜可看病的。” 他说着，不忍看周妍，垂下眼来。 这副模样落在周妍眼里，就是心虚的表现：“章城！是不是你联合这个骗子一起来骗颜可？你还有没有良心！” 她说着就要上去扯拉章城和苏灵二人，要把他们赶出去—— “周妍，你曾经是不是有过一个孩子？” 苏灵陡然出声。 周妍的动作微妙一顿，神情短暂地怔忪了会儿后又迅速回过神来：“是颜可跟你讲的？这件事并不隐秘，你知道无可厚非，这不能代表你不是骗子！” 章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难以启齿。 苏灵则没什么难以启齿的，直接说：“你的孩子很想你。” 章城倏地扭头去看苏灵。 而周妍则更加愤怒地瞪大了眼睛：“你还在这里跟我装神弄鬼？颜可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吗！” 这是她心底的结，现在说出来只觉得心脏一抽一抽的痛。 苏灵望着悄咪咪地躲在沙发后面，往这边看来的小鬼，神色不变：“你的孩子是个男童，刚生出来的时候，他的生命体征是正常的。” “你胡说八道——” “妍姐！她说的是真的！” 林颜可猛地跪在了周妍的面前，“他……不是死胎。” 说出真相的时候，林颜可每一个字吐得格外的艰难。 周妍直接愣住了，傻傻地看着林颜可，脑子里像团浆糊一样，分不清眼下是什么情况。 林颜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妍姐，当初你那个孩子……是我，是我亲手杀死的！” 这一句话出来，周妍恍若被什么锤子在脑袋上重重一砸，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苏灵看见小鬼赶忙地伸长了手臂想要去接，但周妍直接传过他的身体，撑在了沙发扶手上。 她神情恍惚：“……什、什么？” “你……杀死了我的，孩子？” 章城不忍看，转过身去。 林颜可：“妍姐，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的，但我没有办法啊妍姐……呃！” 她的声音才到一半，周妍就已经弯下腰去掐住了林颜可的脖子，面容狰狞：“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啊！你怎么敢的？你怎么能！我掏心掏肺对你，你怎么敢！你为什么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周妍红着眼瞪着林颜可，此时的她像是来索命的罗刹般可怖，却有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声音吼到后面俨然完全嘶哑掉。 “对、对不起——我不是……是金、金夫人逼我……” 林颜可被周妍掐得几近窒息，双手用力地扒着周妍，却被死死地压在地上，直到怀里的包裹砸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周妍看过去，那包裹的布散开来，露出了里面的婴孩尸体，直觉告诉她：那就是她的孩子。 她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孩子。 周妍扑过去，颤着手抱住了罐子，失声痛哭。 第32章 睡吧 林颜可瘫在地上，死里逃生般捂着脖子，拼命地咳嗽喘气。 她哭着说：“因为……金总他老婆不让你生……” “她什么都知道！” “她逼我，如果我不照做的话，我就完了！” 周妍抱着罐子，声音打着颤，逼问：“你可以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而不是把我的孩子直接……我还没有见过他，我……” 她已经泣不成声，死死地抱紧大罐子。 苏灵看着这一幕，小鬼小心翼翼地，想要把手放到周妍的肩膀上，欲触未触，那眼眶也留出了两行血泪。 苏灵克制着自己挪开了视线。 ……可怜是可怜的，就是有点倒胃口。 当年，周妍自己也是鬼使神差地应了林颜可的请求，去和金总上床——她当时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经纪人，在公司遭遇排挤、冷嘲热讽，一气之下把所有赌注都压在了林颜可身上。 谁想到金总知道了，非但不高兴，还特别的愤怒，强逼着林颜可去打胎，可周妍自己却舍不得这个孩子了——她不愿意去打胎。 偷偷地藏到了要生产的那天，可她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提出要见见她的孩子，就被残忍地告知，她的孩子死了。 周妍当时真的觉得完了。 事业完了，孩子也没了。 可后来林颜可的事业一个急转弯，竟然出现了转机，商业价值水涨船高，而周妍在圈内发展得也越来越好，周妍觉得这是她的孩子在保佑着她，可谁知道…… 却是因为被有心之人剥了灵魂养成小鬼，保佑着林颜可！ 周妍由于受了极大的刺激，生生地呕出血来，直接昏了过去，但抱着罐子的手始终紧紧的，难以拨开。 章城小心地将人扛到了客房里的床。 那小鬼紧紧跟着他的妈妈，一步也不肯挪，苏灵避开了小鬼流下来，打在地上的血泪，坐到干净的一侧沙发上，目光扫过这个房子。 圈里人，尤其是想林颜可这种养小鬼的，对风水这些东西看得尤为重要，所以这屋子里的所有摆设位置都没有问题。 就是色调偏深暗，看起来格外的阴沉。 苏灵垂下眼，看向林颜可：“可以将家里的色调换得明亮温暖一些。” 林颜可现在还回不了神，闻言只懵懵地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她眼睛倏地恢复了清明，又猛然伸出手来抓住苏灵的手，“大师，我昨天！我昨天看到他睁开眼睛了！就是那具尸体！所以他是不是要来找我报仇了？大师！我会不会死，我会不会——” “冷静。” 苏灵从布袋里拿出一张符，双指合并拈起贴在林颜可的额头上。 林颜可只觉得躁乱的心境因此慢慢地平缓下来，充红的眼睛眨了眨，眼前的符篆好像被她眨动眼睛时掀起的风吹得飘了飘。 苏灵：“冷静了？” 林颜可点点头。 苏灵语气淡淡：“既知今日，何必当初。” 林颜可只抽抽噎噎：“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苏灵盯住林颜可的眼睛，片刻沉默地摇了摇头，索性直接出声问道：“东西呢？” 林颜可反应过来，知道苏灵指的是什么东西，于是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带着人进了书房。 苏灵跟在林颜可身后，看着林颜可在书房里摸索了什么机关，然后一面墙忽然向两边打开。 苏灵：“哇。” 林颜可听着苏灵好似没有任何情绪的惊叹声，直觉心脏直颤。 墙里面，立着一个高台，台上立着一个金色的人偶，人偶被设计成一个男童模样，肉嘟嘟的格外可爱，但是一望进那男童被嵌入其中的两颗黑色眼珠，就会觉得脊背一阵发凉，若有一股阴气直接穿进骨髓，冻得人难以忍受。 林颜可率先忍不住地挪开了视线。 她还是对昨天的那双陡然睁开的眼睛心有余悸。 林颜可：“接、接下来，要怎么做啊？” 苏灵语气平静：“送他走。” 林颜可用力点头：“送送送！送走他！” 苏灵把人偶给拿出书房，放到客厅上，章城从卧室里出来，看到放在茶几上的金色人偶，还觉得好奇，想要上手摸摸看—— “外表涂层用的是尸油。”苏灵说。 章城的手猛一抖。 苏灵转眸看了一眼紧闭的客房门，她眸光微微一闪。 “现在你们需要把婴儿的尸体火化下葬，然后立牌位。” 一趟流程下来，几乎要花一整天的功夫。 为了把这件事情瞒住，林颜可费了很大功夫，才找到了熟人给自己安排。 火化的时候，周妍抱着罐子死活不撒手，谁来都不管用，林颜可更是没脸去要，只焦急如焚地看向苏灵。 苏灵幽幽地叹了口气。 她走了过去，看着趴在周妍身上的小鬼，轻声道：“周女士，节哀顺变。” 这一句话仿若打破了周妍心里的所有防线，无力地蹲在地上，捂着眼睛泪流满面，怀里的罐子被苏灵拿走，交给人去火化。 苏灵目光掠过对周妍依依不舍的小鬼，掏出准备好的符篆，手中动作翻转，贴在金色人偶上。 “还魂！” 她声音凌冽，一声命令下来，周边的风声骤紧。 林颜可下意识地抱紧了手臂，瑟缩地往章城怀里靠，章城犹疑了许久，还是无奈地把人拥入怀中。 苏灵抿紧了双唇，看见小鬼从周妍的身上向她这边飘了过来，随着魂魄一点点地从金色人偶里抽离出来，他身上渐渐褪去腐烂，一个白胖的婴童模样浮在半空中。 苏灵嗓音空灵清冷：“该回去了。” 婴童朝着苏灵点了点头，乖巧听话，不复之前的挑衅和满满恶意。 他回头看向周妍，一张白嫩的脸蛋上浮现出悲伤痛苦。 他一字一顿，牙牙学语般念：“妈、妈。” 周妍陡然地抬起头来，神色仓惶地出声：“我听见了——我听见了！” 婴童艰难地收回了视线，再转而看向了瑟瑟发抖的林颜可，那一瞬间，黑亮的瞳孔中迸发出嗜人的血光—— “皆有命数。” 苏灵出声，直接将婴童暴戾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她叹了声：“睡吧。” 第33章 他的归宿 风声停息之际，在场的人都知道，那只小鬼已经回去了。 林颜可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蓦然软摊在地，劫后余生地大口喘着气。 周妍泣不成声，一直在喊“我听见了”“他在叫我妈妈”“我的孩子”，神态癫狂。 火化完孩子，将骨灰封在骨灰盒里，确保不留缝隙，随后去了林颜可定好的墓地，把骨灰盒放进去。 苏灵取出了香，点燃后在墓前闭眼，嘴里念念有词。 所有人立在一旁，不发一言，气氛沉寂凝重。 最后苏灵将香插在墓地前，面无表情地回眸看向林颜可，“到你忏悔了。” 一旁的章城闻言，没忍住看了一眼苏灵，随即打了个寒颤。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苏灵那双本纯净清澈的眸子里如同一潭黑渊，一望进去仿佛就会被缠住，寒冷，深不可测。 一切尘埃落地后，苏灵叮嘱他们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上香祭拜，消除怨气。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下。 周妍失魂落魄地自己回了家。 而章城负责把林颜可送回家，本来他想着要先送苏灵，苏灵却说：“先送林小姐吧。” 等车缓缓地开到公寓门口的时候，突然发现保安处围了一堆警察，和苏灵有过一面之缘的保安正被围在中间，愤慨地不知道在和谁理论。 路被堵了，章城下车去询问情况。 车里只剩下林颜可和苏灵。 林颜可自从墓地回来，脸色就一直惨白，始终惴惴不安。 苏灵侧过脸，看向她，忽然出声问道：“林小姐，你想好了吗？” 林颜可陡然间被问，猛地抬起头来，惊疑不定：“什、什么？” 苏灵垂下眼，视线准确无误地落到林颜可还算平坦的小腹。 “你孩子的归宿。” 林颜可震惊得浑身发抖，张口想要说什么：“我……” “这是你和章先生的孩子吧？” “……是。” “小鬼出现问题的时候，是你检测出怀孕的那一天吧。” 林颜可死死地攥紧了手指，她神色惶恐至极地看着苏灵，苏灵平静地看着她，直接戳穿林颜可深藏的心思：“你觉得小鬼的效力开始减弱了，所以，你又把主意打在了你自己孩子身上。” 林颜可的喘息声尤其的重，但是片刻都说不出话来。 因为苏灵说的都是真的…… 半晌，林颜可低下了头，语气卑微：“求求你，你不要和阿城说……我是真的爱他……求求你，别说……这个孩子，我会、我会生下来的……” 苏灵轻轻笑了声。 意味难辨。 这时候章城跑了回来，上了车后，说：“好像是有小偷，蓄意进保安室偷钥匙，结果被那个保安及时发现制止了，听说那小偷身上还带了管制刀具……嗐，这都什么事啊。” 苏灵听了，点了点头，说道：“章先生，我在这里下车吧。” 章城刚要开动引擎，闻言，纳闷地转过头来：“啊？不用，待会儿我把您送回去吧——” “不要紧。” 苏灵对着他笑了笑，“我让人接我。” 章城见林颜可的情绪比刚刚更加的低沉，也不多挽留了。 苏灵看着章城的车渐渐消失在眼前，扭过了头，给江霁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男人的嗓音透过话筒传进苏灵的耳中，越发低沉了几分：“苏灵。” 苏灵“嗯”了声，说：“江霁寒，我在景江高级公寓。” “……” 苏灵找了个路灯的位置，蹲坐下来，声音闷闷的：“江霁寒，你来接我吧。” 江霁寒那边沉默了几秒钟，随后径直把电话挂了。 但苏灵知道，江霁寒这是应了。 江家离这边很远，想到还要等好久，苏灵叹了声，手指悬在空中学着画符。 等等—— 苏灵忽地想起了什么。 她好像还没问一下林颜可，那个把婴孩尸体藏起来，又寄给她的人是谁？ 总感觉背后那人不怀好意。 但……应该与她，也无关了吧？ 苏灵心里思索着。 就在这个时候，面前突然多出了一双鞋。 她眨了眨眼，抬起头来，对上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 “……你好？” 苏灵迟疑地问了声好。 男人笑得很和煦，他蹲下身来，和苏灵面对面地打了声招呼：“你好啊，这位小姐。” “有事吗？” “当然有。” 男人盯着苏灵的脸，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全方位打量了个遍：“小姐这张脸很好看呐，有兴趣成为明星吗？” “成为了明星的话，你可以享受很多人的追捧喜爱，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说着，男人指了指公寓里面的楼栋，“那里面的房子——你也可以拥有一套。” 苏灵摇摇头，直接拒绝：“没有兴趣。” 男人听见苏灵直截了当地拒绝，也不气馁，“那主播呢？不用出家门，直接待在家里，也能赚很多钱的。” 苏灵又摇了摇头。 男人的脸色总算微微僵了僵，直视着苏灵的瞳孔，一字一顿地问：“真的，不要吗？” 苏灵看着男人黑棕的瞳孔，那里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让她挪不开视线。 男人勾着唇，蛊惑般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就去公司签合同，很快的。” 沉默。 树叶被风吹得飒飒作响。 苏灵眸子闪现了一秒的迷离。 男人脸上刚划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就听见苏灵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要。” 男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苏灵，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鲜血上涌，他强自把血咽了回去，“你说什么？” 苏灵神色不变，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要。” 男人喘着粗气盯着苏灵。 “——苏灵。” 苏灵瞳孔微微发亮，顺着声望去，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开过来，男人银色的面具在夜色中泛着冰冷的光。 江霁寒！ 苏灵起身，站起身径直跑了过去。 “江霁寒，你来了。” 江霁寒低低地应了声，视线越过苏灵，看向了那个男人。 男人回过头来，五官平平无奇，朝着这边露出了一抹憨厚歉然的笑。 他轻轻蹙了蹙眉。 第34章 洁身自好 “他是谁？” 江霁寒嗓音冷沉。 “嗯？” 苏灵被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扭过头，顺着江霁寒的目光看过去，那个男人还没离开，见她回过头来，冲着她摆了摆手。 苏灵如实说：“陌生人。” 江霁寒舌尖上反复品着这三个字，陌生人？或许对于苏灵来说是的，但是对方看着苏灵的目光中…… 却不仅仅只是陌生人。 苏灵一上车，便不受控制地打哈欠，揉了揉眼睛，难掩困意。 江霁寒瞥了她一眼，正欲把敞开的车窗摇上，就突然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从后车尾走了出来，探到车窗边上。 “你是，江少吗？” 江霁寒侧眸看过去。 一对上江霁寒的眼睛，女人蓦然惊喜地道：“江少！刚看到车牌号我就猜是你，但一见你戴着面具我又不确定了，真是你啊江少。” 她边说着，便拉下墨镜，露出一双极具风情的桃花眼：“是我啊，姚情。” 苏灵一下子精神了。 她睁圆了眼，看看江霁寒又看看姚情。 江霁寒不耐地蹙了蹙眉，声音冰冷：“有事？” 姚情被堵得一噎，她哪里有事啊，只是想上来攀攀交情，结果没想到江霁寒态度这么冷硬，她有些悻悻，转眼又看到了苏灵。 “诶哟好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诶，”姚情属于有点自来熟的性格，看到苏灵笑开来，“嗨，我叫姚情，职业是一名演员，你如果看电视的话，应该能够看到我哦。” 苏灵礼貌地点了点头：“你好，我叫苏灵，职业是一名……”她顿了顿，卡壳了，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说：“摆摊，算是职业么？” 姚情听了，更乐了：“苏灵，你真可爱，我很喜欢你，我们要不要交个朋友——” 最后的尾音被江霁寒挡了下来。 江霁寒摇上车窗后，没看苏灵，直接对常平说：“开车。” 苏灵就看着姚情的身影被车毫不留情地抛在后面。 姚情盯着车尾巴，幽幽地叹了声：“江少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啊。” 车上，苏灵对于江霁寒这种不听人把话说完就离开的行为进行了轻度的谴责，“这样不礼貌。” 江霁寒嗤了声，不以为意。 苏灵又来了一句：“她看起来喜欢你。” 江霁寒这时候撩起眼来，总算看向苏灵。 “但你好像不喜欢她。”苏灵说。 昏黄的车内灯打下，笼住了苏灵的整张面庞，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因为刚刚的犯困，漫出了些微的水意。 “我不喜欢她，”江霁寒轻笑了声，“那你觉得，我喜欢谁？” 苏灵回答得很快，“你现在谁也不喜欢。” 江霁寒怔了一下，看着苏灵，微微眯眼，手抬了起来。 苏灵看着江霁寒抬起的手，愣了愣，随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紧接着就感觉到一股牵力，她被拉着往江霁寒那边倾去。 “错了。”江霁寒掀唇，“你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你呢？” 苏灵被江霁寒的反问弄得又愣怔了好一会儿。 她想了想，说：“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希望你能够洁身自好。” ——“洁身自好”这四个字出来，苏灵莫名感觉到车身微微颠簸了一下。 她扭过头去，嘱咐了常平一句：“常先生，慢点开，不要着急。” 常平：“……好、好的，苏小姐。” 江霁寒眉头微微抽了抽，像是强行压下了什么情绪。 苏灵慢悠悠地又说道：“我师父说过，结为夫妻后，双方都要洁身自好，这样才能保持感情稳定，所以我自己也会洁身自好的。” 最后，苏灵着重强调：“感情是双向奔赴的。” 江霁寒用力地闭了闭眼，松开了手，重新靠回去，声音凉凉的： “你挺听你师父的话。” 苏灵倒不这么觉得。 师父说了，她是他教过最不听话的弟子——但实际上，他师父也就只有她一个弟子。 …… 苏家很快就出了声明，正式宣布和苏灵断绝关系。 看到声明的第一时间，苏灵想起了她的一百万，于是叫了个快递，让人把之前林淑华写的欠条送去苏家，不到半天的时间，她的账户上便又多出了一百万。 后来苏灵开始拾起了她的事业——摆摊算命。 只不过地点换了，厉璋以其丰富的经验告诉她，警察已经知道她在这里摆过摊，保不准会来个回马杀，建议苏灵换个地点。 苏灵听话地挑了一个热闹的美食街。 生意也渐渐地上门，主要还是有厉璋的助力—— “大家伙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十元一个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陆延打听到苏灵换据点了，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结果还没到苏灵的摊上，就听见厉璋的吆喝声，瞬间有些嫌弃。 但是—— “怎么才十元啊？苏大师的卦起码也得要几千起步吧！” 这个时候苏灵面前没有客人，正低头专心致志地画符。 厉璋觑了眼陆延：“你以为我师父是什么俗人吗？会在意这些蝇头小利？你也太看不起我师父了！” 画符的苏灵手中的笔猛地一抖。 她看着因为自己不专心画岔的符篆，默了默，重新换了一张。 陆延听到这话，顿时不满了：“师父师父你喊谁师父呢？是你师父吗你就喊？” 厉璋啧了一声，“迟早的事！对不对啊师父？”他扭头，眨巴着眼睛看向苏灵。 苏灵还没说话，陆延一个手掌伸出来，盖住厉璋的脸强行推开，“你不要对我苏大师做出这种恶心人的表情！你以为你是什么萝莉吗？” “嘿你这小屁孩，要对长辈有点礼貌好不好？” “你说谁小屁孩呢你这臭大叔！” “大叔？老子年华正茂你说谁大叔！” 两人吵来吵去，吵得苏灵耳膜疼，她抬起眼来，平静地扫过他们两个：“我还有两张噤声符，你们需要吗？” 两人：“……” “那个你好……” 忽然一道怯怯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出来，他们齐齐扭过头倒是把人吓了个正着。 来人一身蓝色道服，模样清秀可爱。 她对着苏灵道：“我想买个符，可以吗？” 第35章 债抵债 “买符？” 厉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小道士，眯起眼，问：“你不是道士吗，你不会画符？” 小道士被说得满脸通红，她小声地说：“我、我会画符的，但是这次我出来得比较急，身上带着的符篆不多，我怕不够用，才想着来淘几张符……” 说罢，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苏灵桌上拜访的符篆，内心暗自叹服。 她学艺不精，在道观里的时候经常被师父和师兄师姐们戳着脑袋说她画符还有待精进，此次师父下山除煞，还是因为师兄师姐们都有各自的事情抽不开身才轮得到她陪同。 但她学得不好，可还是有鉴别能力的。 小道士本来只是想来试试运气的，能不能碰上个有本事的，谁想到她运气还真的很不错，一碰就碰上一个大佬！那符篆上蕴含的灵力充沛，一看就是上早课时师父会拿出来点评的优秀作品。 厉璋半信半疑，逼近这小道士，质疑：“真的吗？你不会是来钓鱼执法的吧？” 小道士怯怯道：“是真、真的。” 厉璋连忙转头看向苏灵，“师父，你怎么看？” 苏灵撇了一眼厉璋，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改不掉厉璋口中的这个称呼了，心里叹了声，看向小道士，说：“可以卖。” 小道士眼睛倏地一亮：“那真是太好了！” 小道士一口气说了好几个符篆都得到了苏灵的点头肯定，喜不自胜，只是在最后付钱的时候，又有些窘迫的脸红了：“我、我出门的时候，身上带着的现金不多……只有这点。” 苏灵面不改色地收了，陆延一旁看着那几张凑不足一百的零钱，瞪着眼，就要上前理论，结果被厉璋给抱住拦下来——“我们师父是圣人也，早已视钱财为外物，你莫要扰了我师父的道心！” 陆延：“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拽什么之乎者也的！这点钱就想买我师父那么多符，这不是白嫖是什么！” 厉璋：“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听话……” 小道士在一旁听见了，更加面红耳赤：“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也看得出来您的符篆有多好，我是来自清水观的，剩下的钱您可以直接去清水观报我的名字取，我叫林将将。” 苏灵听到“清水观”的时候，眉眼微微一动。 她笑着点了点头，在林将将松了口气，要离开的时候，苏灵忽地又叫住了她：“稍等。” 林将将：“怎么了？” 苏灵从布袋里面掏出了一张符，在陆延目瞪口呆的神情下，递给林将将，语气平静道：“我想你们会用到这张符，免费送你了。” 林将将接过来一看，发现竟是特别耗费灵力，且难以一笔画成的五雷符。 她惊愕地看着苏灵，“这、这不好吧……” 但是苏灵坚持不收回去，林将将只能一边不好意思，一边欣喜地收下了，询问了苏灵的名字后，十分恳切道：“日后你如果有时间可以去清水观来找我！” 苏灵欣然应下。 林将将轻快地离开了，陆延则终于挣脱了厉璋的束缚，不满道：“苏大师，你今天可是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苏灵但笑不语。 她都把账记得好好的呢。 卖了林将将符篆后，苏灵直接打道回府，回到房间后，将那些卖出去的符篆一一打了出来，发给联系人【清水观—姜师】。 对方秒回三个问号。 苏灵将刚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转述，姜师在那边看起来缓了许久，片刻后才又发了一个省略号。 【清水观—姜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观有多穷！赚的那点钱不是拿去交税了就是放在了软硬设施建设上！你想让我怎么样！卖身吗！ 苏灵一字一字地敲：可以抵消了那些药材费用吗？ 【清水观—姜师】：……你……我……苏小灵，你知道那些药材有多贵吗？ 苏灵毫不退让：可我的符篆也很值钱的呀，还有一张五雷符呢。 姜师最后咬咬牙应了，但是说：只能抵一半！多的不行！ 苏灵算了算，觉得可以接受，就在苏灵决定结束谈判的时候，姜师忽然给她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来。 “苏小灵！” 姜师的声音有些偏凌厉，可对话时语调微微上扬，抹了不少锋锐感，“我的药制得差不多了，你给个地址我吧，一周后就差不多可以给你寄过去。” 苏灵眸光微微一亮。 她重重点头：“好！” 离给江霁寒治好腿疾又近了一步！ …… 另一边。 “大师，您需要的东西都备齐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合适呢？” 一栋别墅里，中年男人一边摩挲着手掌，一边紧张地看向坐在沙发上，闭目凝神的老道士。 如果林淑华在，估计就能认出来，这位道士恰恰好便是她当时上清水观见的那位。 老道士轻轻颔首：“现在即可。” 老道士步到烛台前，上面的香火冉冉升起散着檀香味的烟雾，就在这个时候，别墅的灯光忽地莫名开始闪烁，最后“啪”的一声全暗了下来！ 中年男人差点尖叫一声，紧接着他便看到有一股风，凉凉地从自己的身后吹过，他抖得很厉害，他出声：“大、大师——啊！” 他声音刚一出来，就看到那香火骤然扭曲，那烟雾瞬息间漫上血腥味。 而老道士一动不动地站着，手中捏着的符篆浮在掌前，阴风越是凌冽，符篆飘得越发得高—— 一团黑雾仿佛凝成实体，在客厅四处转悠，尖锐刺耳的笑声砸入老道士的耳中。 蓦然，老道士嘴角、耳朵都渗出血来。 一旁的林将将看见，就知道这鬼东西比师父想象中的难对付，她心急如焚，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 五雷符！ 林将将眼睛倏地一亮，把包包里的五雷符掏了出来，抛给师父：“师父！五雷符！” 老道士闻言，眉头一动，手上的动作微微翻转，那五雷符便自动飞入他的掌中，随着一声咒语，半空中响起“噼里啪啦”的闪电掠过的声音，清脆轰耳！ 一切结束后，老道士扭头便问林将将：“谁给你的五雷符？” 第36章 他需要我 苏灵没有想到，苏家发布了断绝关系的声明之后还有下文。 接到苏家递送过来的邀请函时，苏灵刚搬着小板凳回来，江霁寒就坐在沙发边上，见她回来后，朝着她招了招手。 “过来。” 苏灵迟疑了一下，听话地走了过去。 然后就见到江霁寒把邀请函递给了她，语气惫懒：“自己决定。” 苏灵打开一看，登时有些迷惑了。 她眨着眼睛问：“断绝关系……还需要开个宴会庆祝吗？” 常平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江霁寒则轻呵了一声，他也拿过了一张邀请函，这是给他的。 细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刻印的文字，“确实不用。”说着，他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苏灵，说：“但千金小姐的生日，确实得庆祝一下。” 苏灵怔了一下，然后低下头仔细地再看了一遍，注意到了宴会举办的时间。 ——7月12号。 苏灵后知后觉，这是她的生日，同时也是苏悦的生日。 当年苏家人为了自己的名声，在把苏灵抛弃后，去领养了一个孩子，特意将对方的生辰改成苏灵的，营造出对丢失孩子思念怀恋的形象。 苏灵默了默，就在江霁寒以为她会果断摇头说不去的时候，苏灵突然说：“去。” 江霁寒挑了挑眉，抬起头来看向苏灵。 只见苏灵抿了抿唇：“他们邀请我，应该是有事找我的。” 江霁寒嗤笑。 在他看来，苏家人邀请苏灵去，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想当众折辱苏灵。 但…… 江霁寒饶有兴致地挑起了唇来：“好啊，那就去看看。” 苏家这个宴会举办得有些轰轰烈烈，不但邀请了圈内的大部分人，甚至还请了许多媒体，不少明星都发了苏家宴会的邀请函出来以此来炫耀，因此网络上对于苏家宴会的关注一度高涨。 这恰恰合了苏家的心意。 先前苏家投资的影片因为各种原因不是停拍了就是直接殉了，导致亏损巨大，现在都还没回血，这让苏父格外焦虑，一能出院立刻就筹办了这场宴会。 一是为了吸引流量，二是向外彰显苏家还没倒、苏氏还没完，趁机拉一拉赞助。 至于千金的生日宴会，不过是个噱头。 对于其中的弯弯绕绕，江霁寒心知肚明，他侧眸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穿着一袭香槟色礼裙的苏灵，眸色微深。 抵达目的地后，江霁寒没有下车，苏灵从车窗外看进去，歪了歪头，问：“江霁寒，你不和我一起吗？” 此时天色昏暗，车里也没开灯，苏灵看不到江霁寒的眼睛，也辨不出男人的情绪。 只听到对方淡冷的嗓音：“有人陪你。” 苏灵愣了一下，还没说什么，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少年气十足的呼喊：“苏大——苏灵姐姐！” 江霁寒垂下眼，“去吧。” 苏灵眼睫微颤：“……哦。” 她慢慢地转过身，看到陆延往她这边跑了过来，神色兴奋激动：“苏灵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在门口等你好久了！” 陆延莫名背脊一凉，下意识地开始朝四周看，然后一眼望进车里，对上了江霁寒的视线，干笑着对江霁寒打了声招呼：“霁寒哥。” “我、我来带苏灵姐姐走了啊……” 他说着，不知道为什么说到最后底气越来越来越不足。 江霁寒凉凉地扫过了陆延，最后看到苏灵，短暂地停顿了几秒，再不着痕迹地收回来，对常平道：“开车。” 常平应了声，然后下一秒，就见苏灵快步走上来，把手压在了车窗上。 常平没见着，就要升上全部车窗，启动引擎—— “等一下。” 江霁寒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了点急切。 常平赶紧放下手。 江霁寒眉头微蹙，看向苏灵。 苏灵也看着江霁寒，目光紧紧地盯住江霁寒那双一如既往森冷的眸子，抿了抿唇，后说：“你会在外面等我吗？” 江霁寒沉默地看着苏灵。 而苏灵也不避不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者也就是几秒的时间，苏灵看见江霁寒目光收回来，视线落在前面的座椅背上，漂亮的手指搭在膝盖上。 苏灵注意到男人的大拇指那里戴着一个翡翠扳指，光泽温润。 紧接着，她便听到一声低低沉沉的：“嗯。” 苏灵眉头完全舒展开来，连带着嘴角也微微弯了起来：“好。” 江霁寒眼帘低垂，直到人慢慢地走远了之后，才稍微地抬起眼，看向车窗外，外面苏灵和陆延一前一后地转入拐角，再看不到身影。 常平在前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先生，那我们现在还走不走？” 江霁寒没说话。 常平偷偷地往后看了一眼。 半晌后，沉冷的声音从后座传了过来：“不走。” 常平心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看来，苏小姐对咱先生的影响越来越大了！ …… 直到看不见江霁寒的车后，陆延才松了口气，拍着胸膛，敬佩地对着苏灵说：“苏灵姐姐，我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和霁寒哥说话的。” 苏灵回忆了一下方才的场景，没觉得哪里不对。 陆延还在说：“你为什么要让霁寒哥在外面等你呀？你是担心散宴后没人送你吗？其实不用担心，我可以送你啊——” “不是。” 苏灵摇头，打断了陆延。 “我只是觉得，他好像……挺需要我的。” 苏灵声音有些缥缈，让陆延有些摸不清里面藏着什么意味。 陆延茫然：“啊？” 他想象不出来，江霁寒会需要人的样子。 苏灵忽然顿住了脚步，陆延也赶忙停了下来，发现这里距离宴会大厅还有一段距离，陆延有些纳闷苏灵怎么不走了，就见苏灵转过身。 陆延顺着看过去。 发现那边是酒店的正门，门外摆了一条长长的红毯，旁边站着媒体记者，闪光灯几乎要把人亮瞎，上面不断有明星走过，引得过来的粉丝尖叫不已。 “苏灵姐姐，怎么了？” 苏灵目光穿过红毯，望进陷入黑沉夜色中的草丛。 她微微皱起了眉头，指腹不自觉地磨搓着。 总感觉，有人在盯着她。 第37章 再而三 “很高兴大家能够来参加我小女的生日宴会！” 随着平台上，男人中气十足的声音落下，金碧辉煌的大厅立刻响起了整齐响亮的鼓掌声。 陆延看着上面那个穿着一袭西装，儒雅得体的中年男人，浑然看不出来不久前对方还窝在病床上等着病危通知书的模样，啧了好几声，转头就想要找他的苏大师说话，然后就看见苏大师正专心致志地解决着小蛋糕。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难掩兴奋和激动：“苏灵姐姐，你喜欢吃蛋糕？” 苏灵咽下一口甜腻腻的奶油，诚实地摇了摇头：“不喜欢，好甜。” “噢。” 以为自己能发现苏大师爱好的陆延又萎了，但紧随着他眼睛倏地一亮：“苏灵姐姐不喜欢甜的？榛果蛋糕吃过吗？我觉得它不甜而且还很好吃！” 苏灵眨了眨眼，“想吃。” 陆延心猛地一颤。 恨不得把在场的所有榛果蛋糕立刻找出来全递到苏灵面前！ 这种场合陆延参加得多了，久而久之也都知道这种宴会上有什么吃的，又大概会在什么位置，因此很快就拉着苏灵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地儿。 陆延拍着胸脯道：“苏灵姐姐，你放心吃，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你的！” 苏灵：“……” 其实，也，大可不必？ 想是这么想，但苏灵还是没有回绝陆延的好意，拿了一块蛋糕下来，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随即那双黑色水润的眸子掠过一抹微光。 ——好吃。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直直地投在她的身上，她叼着叉子，侧过头去，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高台上。 上面，苏勤旁边还站着身姿纤细的苏悦，两人一副父女情深地揽在一起，苏悦拿着手中的蛋糕刀，眼睛抬起，径直看向苏灵。 苏灵神色平静。 苏悦嘴角勾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然后侧耳对着苏勤说了句什么，见苏勤点头了，苏悦便接过苏勤的话筒，扬声道：“大家好，我非常荣幸在我的生日宴会上，能有这么多人来给我捧场庆生，但大家都知道，前不久，我丢失了十几年的姐姐找了回来——” 这一句话出来，场下的所有人俱安静了下来。 在场的人，只要是圈子中的都知道这件事，也清楚今天同样是另一位小姐的生日——但苏家的邀请函中，却指点明了苏悦，对苏灵不闻不问。 而前不久，苏家又出了一个和苏灵断绝关系的声明。 他们暗地里都不知道讨论了这件事多久，这次欣然应邀，除了给苏家面子，就是为了一探究竟。 “但是很可惜，”苏悦说着，浅浅叹了一声，“因为姐姐太久没回家，所以对我们没有归属感，我们也出于尊重，所以答应姐姐和她断绝关系，但哪怕如此，在我心中，苏灵依旧是我的姐姐。” 陆延在下面听着，老觉着不对劲：“她说什么呢？谁是因为归属感才断绝关系的，自己心里没点b数吗？” 苏灵安静地听着，甚至还抽空低下头，又勺了一口奶油，不甜不腻，刚刚好的口感。 ——“从前没有机会和姐姐一起庆祝这个日子，现在有机会了，不知道姐姐愿不愿意上来，和我切开这个蛋糕？” 说完，苏灵就感觉到场内有一道明亮的灯光在场内逡巡，最后再晃晃悠悠地罩住她。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目光——乃至媒体的摄像头，都齐刷刷地转向苏灵。 等着苏灵的回应。 陆延是完完全全站在苏灵这一边的，气得不得了，要不是身上还有一层陆家少爷的身份，他都要直接不顾体面愤怒起身指着上面的苏悦大骂不要脸！ 苏灵完全被架了起来，无论她是愿意或者不愿意，都会成为第二天的头条。 苏灵慢条斯理地将嘴边的奶油擦拭干净，神情始终淡淡的，仿若并没有感受到苏悦的恶意一般，她似乎是叹息了一声，就要说话，手臂蓦地被陆延用力抓住—— “苏灵姐姐，你不要答应，她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苏灵轻轻地将陆延的手拨开，“不用担心。” 陆延：“可是——” 还不等陆延可是什么出来，就听到苏灵扬声应了：“好。” 在场的宾客无不都眼睛发亮，有好戏看咯！ 苏悦站在台上，更是扬起了眉梢，笑着注视苏灵一步步地向前走上来，她的手指不禁抓紧，用力地抑制内心的得意。 苏灵迈上平台后，先后对着苏勤和苏悦点头问号：“苏先生，苏小姐。” 苏勤现在看苏灵的目光中情绪复杂，他深深地看着苏灵，然后低声应：“嗯，生日快乐。” 他也是从林淑华口中得知了他住院以后发生的事情，对于苏灵的能力他尚存质疑，但是事实上，和对方断绝关系后，他真的醒了过来…… 苏悦慢慢地靠近苏灵，笑意嫣然：“姐姐，我很高兴，你能答应我。” 苏灵不躲不避，看着苏悦一步步地离自己越来越近，那脸上只有自己能看见的笑容越来越扭曲，眼中释放出来的恶意毫不掩饰。 “妹妹在这里祝姐姐生日快乐——” 她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向上，朝着苏灵做了一个口型：兵不厌诈。 随后，她的身体当着苏灵的面，慢慢地向后仰，一声尖叫从她的喉咙里跃出！ “啊——” “嘭” “啪” 好几声巨响下来，蛋糕车被推倒，上面的蛋糕洒了一地，而苏悦则是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面容痛苦。 台下的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两人的靠近在台下人的视线盲点，以至于所有人都只能看见苏悦在靠近了苏灵之后，身体忽然像是被推了一把一样，脚步朝后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砸向了蛋糕—— 是苏灵动的手？ 苏勤瞳孔紧缩，猛地一步上前扶起苏悦，冲着苏灵怒吼：“苏灵！你在干什么？” 苏灵则躺在苏勤的怀中，抬起眼来，楚楚可怜般低声唤了一句：“姐姐……” 苏灵垂着眸，不言不语。 她在思考一件事。 她要如何才能避免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第四次？ 第38章 她疯了 苏灵思考了许久。 场下的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上来，镜头不断闪烁的灯光照得她忍不住皱眉，而面前苏勤的嘴巴一张一合，配合着他怒气勃然的表情，应该是在骂她不识好歹。 苏悦一抽一搭地倒打一耙。 好烦。 苏灵深深地理解到了师父从前经常说的那种“累觉不爱”的感觉。 “好吵。” 苏灵的声音清凌凌地响起，不带丝毫的情绪，直接将苏勤还在输出的嘴巴给堵住了。 苏勤面色又红又白：“苏灵！今天是悦儿的生日！不是给你胡闹的！悦儿好心让你上来切蛋糕，你非但不感谢，还伤害悦儿，苏灵，你还是不是人？” “太吵了。” 苏灵又是简单的一句话，让苏勤的气都仿佛打在了一坨棉花上，令他难堪不已，随后他便看见苏灵有了动作，她一步步地走近过来。 苏勤皱紧眉头：“你要做什么？” 苏悦小心翼翼似地抬眼觑着苏灵的脸色，心里揣摩着苏灵药做什么…… “啪嗒”一声，轰然间，在场的人都不由得惊呼。 因为他们都清楚地看到，苏灵直接伸手，轻轻地把那个放了足有半人高、准备切分给在场宾客的豪华大蛋糕的大架子一推。 上面的蛋糕直接倾塌，向着苏勤和苏悦砸去！ 没有人想到苏灵会这么干，就连苏勤和苏悦也是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身的蛋糕奶油。 但苏灵还不善罢甘休，她随手从没有倒干净的蛋糕上抓了一把，然后来到两人面前，拧住苏悦的下巴，强迫着人打开嘴，将手里的奶油全塞了进去。 苏悦瞪大了眼睛，双手扑腾上来，想要挣扎开，却发现苏灵的动作格外稳当，她只能屈辱地张开嘴，被塞了一嘴几乎要让她窒息的蛋糕。 苏灵逼近苏悦，盯着对方充血的眼睛，眸子仍旧水灵灵的，平静地注视着苏悦，可那语气却令人脊背发寒—— “苏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苏悦死死地盯着苏灵，她的嘴巴大张，想要说话，可那黏腻的蛋糕奶油糊在嘴边脸上，让她做个表情都十分的困难。 一旁的苏勤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把身上的厚重奶油撇掉，瞪着苏灵就要说些什么，却蓦地见苏灵扭过头来，和他直接对视上，他被苏灵眼中的情绪惊得不禁失声。 那是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淡漠冷然。 “苏先生，”苏灵淡声说道，“我这次是代表江家过来的，是客人，但你们这样的待客之礼，让我很失望。” 苏勤骤然一惊！ 说完后，苏灵缓缓地直起身来，垂眸看着几乎被蛋糕埋掉的两人，微微歪头，扯嘴笑了笑，笑容很浅很淡，但她的眸底却是一片冰凉。 说出的话也让人不寒而栗：“这样的你们……比刚刚好看多了。” 苏勤惊愕不已，他神情怔忪间，苏灵已经转过身，当着所有人的面和那实时直播的镜头，径直转身下了台。 与此同时，直播平台的弹幕直接爆了。 【这还是苏家新认回来的大小姐？这么拽的吗？又冷又拽的！我好喜欢！】 【人家都说了断绝关系，已经不是大小姐了！话说回来，这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啊？人家妹妹好心好意地请她上来过生日，她还这样做，好有没有教养了啊？】 【她本来就流浪了十几年，哪来的教养】 【不是，难道你们没有人察觉到，那个所谓的善良妹妹，有点绿茶吗？】 【我注意到了！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那动作十分不自然，而且我明明看到那个大小姐压根就没抬手啊！】 【本来只是来看看我家哥哥的，没想到还能吃上这么个大瓜！】 陆延早就想要冲上去维护苏灵了，但因为那不要命的记者将台边围得水泄不通，他压根挤不上去，后来见苏灵果断反击，忍不住大喊：“干他丫的！” 紧接着便被匆匆赶过来的陆父陆母给提溜走了。 这边苏灵下了台后，就想要离开了，她穿不过那层层人墙，又不想被围观，只能转而走向了另一条通道。 应该能走出去……的吧？ 她顺着拐了几个弯，已经听不清楚大厅的那些喧嚷嘈杂声，只不过是在第二天从陆延的口中得知后续已经完全乱成一锅粥，苏勤忙着疏散人群，好好的一个生日宴会最终被毁得人尽皆知。 “我要去找我的女儿……” 忽然一道微弱的嗓音从另一侧的拐道出现，苏灵顿了顿脚步，侧过头去看，见到有好几个保镖在小心地拦着一个妇女。 妇女发型凌乱，身上穿的礼服在挣扎的过程也变得有些皱巴巴的，面色苍白憔悴，完全想象不到，在不久前，她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我要找我的女儿……我的灵儿……我可怜的灵儿……” 她一声又一声无意识地念叨着，那几个保镖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他们不敢下重手，只能小声地哄劝着：“夫人，您的女儿马上就回来了，您先在房间里等一等好吗？” “不好！不好！” 妇女怒而嗔视着眼前的人，“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要把我的灵儿给丢了！不可以！那是我的灵儿！那是我的亲生骨肉，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你们不可以丢了她！不可以——” 保镖：“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妇女骤然抬起了头来，直直地看向了走廊的另一边，保镖们顺着看过去，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形，对方静静地站在那头。 妇女力气更加的大，直接挣出了束缚，往那边跑过去：“灵儿！灵儿！妈妈来找你了！灵儿——” 苏灵沉默地看着林淑华此时的模样。 又疯又癫。 怪不得没有出现在宴会上。 林淑华奔向了自己，眼看就要扑过来，她不紧不慢地后退一步，望着女人充满了迷惘的眼睛，语气淡冷：“林女士，再见。” 林淑华怔怔地站在原地。 她看向苏灵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她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最后捂着脸大声嚎哭出来。 第39章 请求 苏灵绕了很久，才终于看到一个服侍员，在对方的带领下成功走出了这又大又绕，跟迷宫似的酒店。 只不过一眼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停靠在原来的位置上。 方才沉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她连走过去的脚步都变得有些轻快，但她还没有完全走过去，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声音—— “苏灵小姐！” 苏灵顿了顿，扭过头去看。 发现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姚情。 姚情穿着一身红色的高定礼服，将她本就优秀妖娆的身姿完美勾勒出来，她扬着明艳的笑容，慢慢地走了过来：“苏灵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苏灵想了想，才记起来对方的名字：“……姚小姐？” 姚情笑道：“不用这么客气，你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喊我一声姐姐也是可以的——” 她的尾音还没完全落下，就听到不远处的车蓦地打起两盏车灯。 似乎在提醒着什么。 苏灵见状，就要和姚情告辞，但姚情可没有那么轻易把人放开：“诶等一下嘛苏灵妹妹，我这里有个问题想问你，关于林颜可的。” 苏灵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顿了顿，看向姚情。 姚情左右四顾瞧了瞧，发现没人后，才凑到苏灵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前段日子出现在那公寓小区，是因为林颜可的事情。” 苏灵恍然大悟，“你也养了小鬼？” 姚情脸色登时一变：“当然没有！”她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尖锐了，又忙缓和下来，笑容满面道：“她是我对家，恰好又是我邻居，所以我早就察觉到她不对劲了……原来是养小鬼啊。” 苏灵微微蹙起了眉头：“你撒谎。” 姚情面色一僵。 苏灵认真地指出：“你早就知道她养小鬼了。” 姚情：“……” 她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来，“苏灵妹妹，你还能看出我是不是在撒谎啊？” 苏灵平静道：“这不是很容易吗？” 姚情深吸一口气，然后又重新放松了神情：“好吧，我确实是早就知道了。” “我找上你呢，是因为不久后，我要去演一部恐怖片。”说着，姚情皱了皱眉头，“但自从我接下了这部剧后，我总觉得浑身很不舒服，总感觉会发生点什么，很不安，恰好你出现了，我就想着，请你当我几个月的助理，陪我去剧组拍戏。” 苏灵听着，打量了一下姚情，知道姚情这次没有撒谎，甚至在提及那部恐怖片后，她神情下意识地瑟缩。 是真的在害怕。 苏灵直接点出：“你可以拒接。” “不行呐亲爱的妹妹，”姚情无奈地叹了一声，“这部剧是我的公司给我接的，违约金太高了，我付不起。” 说完，姚情伸出手拉住苏灵小幅度地晃了晃，“苏灵妹妹，您就帮帮我吧，除了违约金，我还感觉……如果我拒绝了的话，我就……” 她说着，姚情瞳孔微微放大，眼里的惊惧在苏灵面前暴露无遗，“我就会死。” …… 苏灵上车后，对着始终坐在车内的男人扬起一抹笑来：“江霁寒，谢谢你等我。” 江霁寒正垂眸翻阅着平板上的文件，听到声音才掀起眼皮来，看过去。 “她说了什么？” 整整拖了半个多小时。 想到这里，江霁寒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悦。 苏灵没有把事情说全，只简单概括了一下姚情聘请她作为她三个月的助理，和她一起去剧组拍戏的事情。 江霁寒越听，眸底的不悦色彩越浓，他的手指轻点着电子屏幕。 低声喃道：“三个月？” 顿了一下，他声音冷下：“太久。” 苏灵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但是我已经答应了，而且她给的钱很多，如果你想我了的话，你也可以过来看我的。” 江霁寒又长又密的睫毛倏地一颤。 他想她？ 怎么可能。 他闭了闭眼，侧过头，嗓音冰凉，话对着常平说道：“开车。” 因为答应了姚情这一笔大生意，所以苏灵在到约定时间之前，她并不打算再出去摆摊。 她除了下山回苏家那一趟，便很少再出过远门，她这几天都在准备行李，而江霁寒在江家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 苏灵盘腿坐在床上，按例打完坐，给师父上完香，报告了一下近日的行程后，她就收到了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的章强发来的信息。 说林颜可准备退圈，和章城一起出国备孕，想在离开之前和苏灵见上一面，苏灵思考了一下，答应了。 章强不仅邀请了苏灵，还邀请了厉璋，本来厉璋是不想去的，但一知道苏灵也来，便屁颠屁颠地收回了拒绝的话。 机场，林颜可戴着一副墨镜，全副武装，毕竟她刚刚发布了退圈的声明，现在网上全是关于她的热搜。 章城在一旁拉着厉璋，不停表达之前绑了人的歉意，还硬是塞给了厉璋一张银行卡，全当是精神损失费，厉璋咧着嘴装模作样地推拒了好一会儿。 苏灵神情淡然地从上到下打量着林颜可。 林颜可现在已经开始显怀，她垂着眸，不禁抚摸着肚子，哪怕戴着墨镜，也仍然能够看出来林颜可对这个孩子的喜爱。 林颜可说：“我对不起妍姐，妍姐这些天从公司离职了，我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后来我知道她回老家了……”她说着，声音哽咽了一下，“我知道她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我想麻烦您帮我一个忙。” “这里有一张银行卡。”林颜可将卡塞到了苏灵手中，恳切道：“您能帮我转交给她吗？” 苏灵低下头看着那张卡，抬起眼来盯着林颜可，就在林颜可以为苏灵要拒绝了的时候，苏灵点点头：“好。” 林颜可松了口气，总算放下心和章城离开。 厉璋站在一侧，眉笑眼开地抚摸着银行卡，章强对着苏灵说：“就算是交给你，周妍也不一定愿意收下。” 苏灵看着林颜可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眼前，说：“寻求心理安慰而已。” 她把手插进口袋里，摩挲着卡面，轻轻地叹了一声。 第40章 等你喝药 自那之后，苏灵再没听过林颜可的消息。 直至几个月后，她才从网络上的狗仔爆出的消息中得知，林颜可在国外备孕出了一个死婴，后来章城打电话跟她说，林颜可因为孩子的事情彻底疯了，求求她帮帮忙。 苏灵直接说：“帮不了。” “这都是果。” 她的声音清清泠泠地落进章城的耳中，章城沉默了许久，最后主动道了声歉，挂断电话。 再之后，就没有了任何联系。 不过，那已经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送完了林颜可和章城，章强负责送苏灵和厉璋回去，在路上苏灵提了一嘴之后要跟着姚情去剧组的事情，厉璋立刻来劲儿了。 “我我我！我也要跟着去！我给你当助理！” 苏灵沉默了一下，说道：“可我明面上是作为她的助理跟进剧组的，要是助理还有助理，会不会不太对？” “这有什么，”反而是章强在驾驶座上给厉璋说了话，“阿城曾经跟我说过，那姚情是林颜可的对家，可会耍大牌，每次进剧组都会带一大帮人，不过是助理而已，带个三四个，都是姚情会做的事情。” 厉璋用力点头：“对对对！师父，您就带上我呗，我保证我听话懂事还能干！我免费的，您不心动吗？” 苏灵：“……你别叫我师父。” 她师父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收徒了，要做祖师了，那不得气得一咯噔，直接跑下山找她算账。 ——这个死活不承认自己已经老了的老头子。 想到师父，苏灵眉眼里忍不住带上了丝笑意。 “不叫你师父可以，但你一定要带上我啊！”厉璋讨价还价。 苏灵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厉璋，格外不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呢？” 厉璋笑嘻嘻道：“你之前不是算出我有贵人吗？我一想，我的贵人可不就是你吗？我得要牢牢抓紧了我的贵人呐。” 苏灵见厉璋这样一说，也开始思索起来。 她只能算出对方命里有贵人，却算不出来贵人是谁，这已经是过于窥探天机了，天道不会允许的。 苏灵能感知到厉璋对她并没有恶意，见厉璋这么说，她也不在拒绝，给新加的联系人姚情发去了信息，对方连厉璋的名字都没问直接一口应下了。 姜师送来的药晚了将近半周，等苏灵拿到手的时候，第二天就已经是她和姚情约定好的时间了。 而在此前，她竟连江霁寒的一眼都没有再见到。 她问了佣人，佣人也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苏灵坐在沙发上，盯着面前的药包沉思良久。 佣人站在苏灵后面，摸不准苏灵准备要做什么，往常按照这个点，苏灵已经已经要回房睡觉了。 “苏小姐……” 佣人小心翼翼地出声，想要把人劝上去睡觉，但她刚唤了声，就见到苏灵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能帮我熬一下药吗？” 佣人：……啊？ 苏灵将药包拿起来，递给佣人：“这个。” “拜托你了。” 苏灵起身，正经地朝着佣人鞠了个躬。 佣人被这一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啊，好、好的！” 江霁寒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大厅却是格外的亮堂，常平推着江霁寒进来的时候还嘀咕着：“这是佣人忘记关灯了……苏小姐？” 常平瞪大了眼，看着端坐在沙发上，时不时点头打瞌睡的苏灵。 江霁寒也是眉头蹙起。 常平这一声算是把苏灵给叫得清醒了些。 苏灵晃了晃脑袋，起身，“江霁寒，你终于回来了。” 江霁寒听出来苏灵这话里的意思是在等他，他眸光微微一闪，见到苏灵惺忪的双眸，他神色不由得缓了缓，连声音都不由得放得低缓许多： “——等我，做什么？” 苏灵声音清脆：“喝药。” 江霁寒没有反应过来，眉峰下意识一抬：“什么？” “等你吃药。”苏灵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她说完后，随后转身从厨房里捧出了一碗药，然后搁放到江霁寒面前的茶几上。 一股难闻、刺鼻的药味扑鼻而来，先不论江霁寒的脸色有多难看，常平也是被熏得没忍住回头干呕了两声。 “苏小姐，这是什么啊？”为什么要给他先生喝？ 毒药吗？ 这味儿也太冲了吧。 苏灵一本正经地解释：“这是治疗腿疾的药方，吃了可以有助于加快江霁寒的双腿恢复知觉和行动能力。”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常平就知道要完。 江霁寒凤眼径直抬起，直直地看向苏灵，面具下的神情冰冷，眸光如冰刃一般，锋锐森寒。 “苏灵，”江霁寒嗓子低哑，“你真的……” 他尾音缓缓地拉长，唇角微微上扬：“一点儿也不怕我。” 常平听出了那带笑的尾音，不禁胆颤。 “怕你，我为什么要怕你？”苏灵听到这句话，有些奇怪，她叹了声，将碗再往江霁寒那边推了推。 “你快喝。” “不能讳疾忌医。” 苏灵一字一顿地说完，神色认真严肃。 江霁寒敛下唇畔的笑意，沉冷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苏灵，似是想要从中探察出苏灵任何不对劲的表现。 苏灵又催了一遍：“江霁寒，你快喝，你喝完我就要上去睡觉了。” 江霁寒挑起眉头。 好像知道江霁寒下一句话要说什么，苏灵打了个哈欠，说：“我要看着你喝完药，不然你把它倒了怎么办。” 江霁寒目光从苏灵的身上，慢慢地落到桌上的碗，不说冲鼻的味道，一看那黑乎乎的外观，也让人怀疑这能不能入口。 他再抬眸，苏灵注意到目光，坦然地直视着江霁寒。 苏灵强调道：“这药很贵的，不能倒。” “……” 常平扯着嘴，只想把苏灵给劝走，要是江霁寒突然一发火，怎么办啊。 他这边心里焦虑得不行，江霁寒却已经伸出那如玉温润漂亮的手指，拾起了碗。 常平：！ 完了，先生要是直接把碗摔向苏灵怎么办！ 紧接着，在他胆战心惊的视线中，江霁寒将碗放到唇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常平：？！真喝了？ 第41章 出差 咕咚，咕咚。 苏灵盯着江霁寒将那一整碗乌黑又发臭的药一点点地喝尽。 然后露出了一抹放心的笑容：“好了，碗给我吧，我来洗……” 她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伸出的手就顿在半空，江霁寒把碗偏移开苏灵的手掌，垂着眸，声音淡淡：“上去睡觉。” 苏灵看着那个瓷碗：“我……” “上去。” 江霁寒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的语气偏冷。 苏灵不想争执，再加上确实她已经困得有些双眼模糊了，乖乖点了点头，“那我就先上去了。” 江霁寒看着她一晃一悠地起身。 “晚安。” 苏灵的嗓音里卷着困意的鼻音，不像清醒时候的清亮，听起来沙沙的，却还是很好听。 江霁寒的睫毛微颤。 “嗯。” 他轻轻地应了声，“晚安。” 苏灵边打着哈欠边摸着扶手上楼，苏灵住在二楼，一般不坐电梯，只会走楼梯，一步一晃的，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可当那摔下来的倾向出现时，又神奇地能够稳住。 常平在后面没忍住叹了一声：“苏小姐底盘挺稳啊。” 然后就感觉到一道熟悉的，带着凉意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自己，他登时正经合上嘴，恭敬地接过江霁寒手中的碗， “先生，我去洗碗。” 江霁寒盯着苏灵的背影，眸色略沉。 “去看一下有没有残留的药材，”他说着，指腹不轻不重地压在手背上，“拿去查。” 常平心里有数：“是。” …… 翌日一大早，苏灵便拎着一个小行李箱坐上了姚情来接她的车。 姚情就坐在里面，见到苏灵坐进来，才笑眯眯地扬起手来打招呼：“嗨，苏灵妹妹，又见面了。” 苏灵朝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姚情盯着她左看看右看看，啧啧道：“妹妹啊，你都不知道你这几天有多火，当时苏家的那个生日宴会上，你可是大出风头。” “尤其是你将蛋糕塞进那个寿星的嘴巴里的那一幕，被列为了名场面，被网友们反反复复拿出来品味。”说完，姚情自己先控制不住地大笑出来，可见她也是那反复拿出来观摩的网友们之一。 苏灵不感兴趣地“哦”了一声，倏地神色微微一动，打开车窗，把头探出往回看去。 车开得不快，现在苏灵回过头看，还能看到江家的别墅。 在二楼那一间书房，窗户敞开，灰色的窗帘随着风缓缓地飘拂，让人看不清那帘子后面是不是还藏了一个人。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苏灵妹妹？” 姚情笑了半天又开了个话题，但没等到苏灵的回应，“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苏灵摇摇头，半晌后，她没忍住，蠕动嘴唇，问：“一定要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吗？” 就不能加快速度吗，一个月……不，半个月就搞定。 姚情疑惑于苏灵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她还是如实道：“这得看导演那边的安排了，有的时候会提前杀青，有的时候则会延迟杀青。” 苏灵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声：“好吧。” 姚情听见这一声叹息，挑了挑眉，心里生出一个猜测，她挑着眉头，还没等她打趣地问出来，转头就看见苏灵拿起手机，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敲着键盘，认真地给人发信息—— 苏灵：【我把药放在厨房里的柜子里了，阿春姐姐知道在哪里。】 阿春是江家的一个佣人。 对面没回。 苏灵又发了一条：【记得吃药。】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苏灵抿了抿唇，最后发：【你不要停在窗前，容易着凉。】 她发完，就想要把手机阖上，就忽然看到上面闪出一条新消息： 【嗯】 只有简短的一个字，却让苏灵忍不住扬起唇来，很快，对面又进来一条消息：【注意安全。】 “苏灵妹妹，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啊？”旁边姚情一直在关注着苏灵，见到苏灵眉梢略扬，便知道现在苏灵的心情好了不少。 苏灵眨了眨眼，目光从屏幕上挪上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开心吗？” 姚情惊讶地看着苏灵。 片刻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自己觉得呢，苏灵妹妹？” 苏灵垂下眼睛，细长白皙的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屏幕，声音有些轻：“或许吧。” 另一边，刚发完消息的江霁寒敛下眸子，将手机随手抛到一边的沙发上。 站在面前汇报今日工作的常平悄悄抬起眼来，觑着江霁寒。 从今天早上看到江霁寒后，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先生情绪不对劲，但他始终摸不着头脑，直到听到了苏灵小姐下楼出门的声音。 他才恍然大悟—— 今天苏灵小姐要“出差”了。 但很快，不知道谁发来了消息，让始终低气压的男人瞬间心情好转，然后低头也敲起了字，常平的余光瞥到，先生边打字，耳尖边发红。 “常平。” 一声低沉冷淡的嗓音传来，瞬间把常平给叫得心下一咯噔。 他猛地抬头，就对上了自家先生冰冷森寒的眸子。 “看什么呢？”江霁寒眉头微挑。 常平立马立正站直：“对不起先生我错了！” 江霁寒嗤笑了声，随后垂着眸，目光淡淡地瞟了一眼常平放到面前来的文件，“他们开门了吗？” 常平明了江霁寒指的是谁。 他缓缓地扬起了笑来：“放心吧，先生，他们已经在等着您了。” 江霁寒轻呵了声。 “那就，今天去看看吧。” “是，先生。” …… 姚情接了苏灵之后，又绕路跑去接了厉璋。 拍摄的场所是一个居于偏僻山区里的小洋房，离市区很远，甚至已经有点靠近隔壁城市。 厉璋本来还在兴奋地和姚情讨论一部电影里的剧情，结果就突然见姚情竖了根指头在唇前，摇了摇头。 厉璋意识到什么，撇过头去。 见到苏灵正靠在车窗前，双目紧闭，纤长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白皙的面庞笼在一层黄昏光下，精致得如一个瓷人儿。 第42章 她生气了 日头渐渐西下，天边隐约闪现一条昏黄色的分界线。 常平敲开了那扇破旧的铁门：“我们按照约定的时间来了，你们人——”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他迅速转身跑下楼，保时捷停靠在居民楼前，江霁寒抬起眼来，见常平神色匆匆地跑过来： “先生！他们、他们都……都死了！” 江霁寒瞳孔微震。 …… 苏灵倏地一下子睁开眼。 然后便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周边泛黄的家具，还有发霉的墙壁，她目光扫过一遍，径直落在了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姚情身上。 注意到目光，姚情扭过头来，冲她笑笑：“妹妹啊，你终于醒来了，快起来吃饭吧。” 苏灵揉了揉太阳穴。 是她昨晚睡太晚，早上又起太早的缘故，让她在车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这里是？” “这就是接下来我们三个月要住的旅馆。”姚情撇了一眼，幽幽地叹气，“这方圆百里也就只能找到这么一家旅馆，我们剧组的人都住在这里将就着。” 苏灵理解地点了点头，“那什么时候开拍？” “就明天。” “明天啊……” 苏灵视线遥遥地飘到了窗外。 这边的窗户可以看到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在夜色的笼罩下，那层层山峦仿若变成了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暗自窥探着山中的每一个。 ——“《闹鬼》第三幕！Action！” 苏灵坐在剧组提供的小板凳上，双腿合并，以一个十分乖巧的姿势，好奇地观看不远处演员的表现。 而厉璋同样坐在她旁边，只是比起苏灵，他更加吊儿郎当一些，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晃着，时不时地出声点评一两句哪个演员演得不行。 第三幕拍摄的是女主角在洋房里睡的第一晚，突然听见有一阵座机铃声的剧情。 在场的人都屏息看着姚情饰演的角色小心翼翼地出门，走向楼梯—— 整个氛围渲染得格外的妙。 洋房里的灯刚好是坏的，一闪一闪的。 就在这个时候，导演突然喊“咔”，接下来要拍女主被不知名力量推下楼的场景，要换个替身上去，姚情拍的过程中提着胆，听到这一声松了口气下来。 “苏灵妹妹，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啊？” 她坐在苏灵旁边笑着问。 苏灵不懂这些，但是她看得出来导演对她很满意，于是点头：“演得很好。” 姚情乐呵呵地抬头想要揉一把苏灵的脑袋：“诶哟我的小苏灵，怎么这么可爱呢！” 苏灵巧妙地避开了姚情伸过来的手。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视线不经意间往另一侧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女演员旁边站着个中年男人。 姚情注意到苏灵的视线，顺着回头看了过去，轻轻挑了挑眉：“苏灵妹妹，你认识张昊？” 苏灵看向姚情：“张，昊？” “就周玲艳身边的那个经纪人。”姚情撇了撇嘴，“在圈子里名声不好，以拉皮条出名，怎么，你认识？” 苏灵摇头，只小声说：“见过。” “见过就好了，”姚情拍拍苏灵的肩膀，“你可别和他走太近，这人看起来……怪邪的，之前好像和林颜可有些联系。” 苏灵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喧闹声忽地在一旁响起，她顺着声看去，发现是那个姚情的替身正胆怯地和导演说了什么，导演骤然发火—— “你能不能拍？不能就赶紧给我滚蛋，按照合同赔偿违约金！” “我……” 替身看起来像个大学生，脸庞还带着稚嫩和青涩，闻言，瞳孔中掠过一丝挣扎。 姚情看了看，走上前来，笑着打圆场：“怎么了这是，刘导，对一个小女孩发什么火呢？” 刘导见是女主角，脸色稍稍缓和，但还是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说：“我本来是想让她上去走个位，结果她死活不愿意，在这里给我推三阻四的，大牌都没她能耍！” 替身被说得就要哭出来了。 姚情叹了一声，转而看向替身，“小圆，怎么了？我们之前合作的时候，不都配合很默契吗？” 她抬起手，摁了摁小圆的肩膀，暗示她。 小圆却是含着一汪泪水，望向姚情，神情中带着一抹莫名的恐惧和害怕道：“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但当我站到那里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害怕……” “我总觉得，背后有人，有人在看着我，然后蓄意一把推下我！” 说着，小圆的声线不由得变尖变细。 姚情一听，面色一变，下意识地看向了苏灵，而苏灵听了，垂下眸，沉思。 导演不耐烦地说：“你要是不想摔，就不要找理由了，你现在立刻就离开剧组吧——” “不！” 听到这话，小圆又立马抬起头来，“不，导演……我、我拍。” 她咽了咽口水，再回头看向那层楼梯。 不知为何，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那一层层起锈的楼梯慢慢地变得扭曲，蜿蜒起来。 她咬咬牙：“导演，我、我可以拍。” “最好不要拍。” 苏灵的声音淡淡地插入其中。 几人齐刷刷地扭过头去看向苏灵，神色各异。 姚情小心翼翼地问：“什、什么意思？” 苏灵挑起眼来，转而看向了眉头紧锁的导演，“你们在拍摄前，有没有事先询问过洋房的主人？” 导演本来还以为苏灵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听到这话一撇嘴：“你说得不是废话吗？如果不询问了，我们哪来的钥匙？” 苏灵强调：“我说的是，洋房的主人。” 导演烦躁不已道：“啧，你这小助理怎么回事！我都说了，问过了问过了！你没长耳朵？” 姚情理解了苏灵的意思，赶忙挡住导演的视线，对苏灵说：“我们每次开机前都有个开机仪式的，尤其是拍这种类型的电影，更会注重一些……” 苏灵听了，压下眉眼，抿了抿唇。 再说话的时候，她嗓音里带着股凉意：“但是，她还是生气了。” 第43章 挡劫 姚情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灵。 “你、说的什么意思？” 她声音都颤着抖。 苏灵叹了声，只能解释说道：“虽然说你们征询过意见了，但对方好像并不同意。” 姚情张了张嘴，面上逐渐浮现出一抹惊惧来。 如果这个洋房的主人并不同意他们在这里拍摄的话，那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胡说八道什么呢！在这里吓唬谁呢？” 导演忽地出声，他对着苏灵横眉竖眼，“什么她不同意谁不同意？开机仪式上没有出现问题，那就说明没有问题！洋房现在的代理人也说了，不会发生任何事的，这一段时间都租给咱们了。” “你还在这神神叨叨些什么？” 姚情还是更愿意相信苏灵，她之所以找到苏灵，无非不就是因为开拍前内心萦绕不去的不安么。 一直到现在，她也还是时常感到忐忑。 姚情对导演道：“刘导，要不，我们再搞一次仪式，再问问？表示一下尊重什么的……” “姚情！”导演直接黑脸，“你也跟着胡闹什么？这些不花时间不花钱吗？你别在这里瞎操心了，演好你的戏就行，也管好你这个装神弄鬼的助理。” 说完，他扭头就对小圆说：“好了，你们赶紧给我散开，小圆，既然要拍，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上去。” 小圆咬紧下唇，害怕地看看姚情，又看看苏灵，最后只能白着脸点了点头：“……好的，导演。” 小圆深吸一口气，缓步朝着楼梯口走去，刚带好威亚，导演喊下：“各部门准备，《闹鬼》第——” “等一下。” 苏灵清凌凌的嗓音出来，径直打断了导演的气息。 导演勃然大怒：“你又怎么了？姚情！你这个助理怎么回事？” 姚情也不知道苏灵要干嘛，赶紧侧过头用眼神询问苏灵。 而苏灵只淡淡地撇了一眼气头上的导演，快步跑到小圆的面前，从自己一直背在肩上的布袋里掏出一张符纸，交给小圆。 “攥着它。” 苏灵嘱咐道。 小圆有些懵然地将东西接过来，闻言，怯怯地问道：“这、这是做什么的？” 苏灵没有解释，语速很快道：“听我的就可以了。” 见小圆点头后，苏灵才又跑回到了姚情身边，姚情这时候也安抚好了导演的情绪，见苏灵回来，小声地嘟囔道： “这刘导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以前脾气挺好的啊，谁招他惹他了。” 苏灵淡淡道：“因为他受到影响了。” 姚情本来是没打算要个答案的，乍一听，有些茫然，“啊？” 苏灵想了想，换了一个更加简洁明了的说法：“他受到了这里磁场的影响，把他的负面情绪无限放大。” 姚情似懂非懂。 此时，导演重新喊了开始。 小圆站在楼梯口那里，和姚情的背影像了八成，紧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扶着扶手一点点地走下去。 接下来就是要摔了。 在场的人都盯着这一幕，摄像头也在不断地拉近。 小圆背对着镜头，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她看了一眼下面的海绵垫子，正要如导演安排的那样从这里摔下去的时候，脚底下忽然一空，她心中莫名一凛！ 在她低下头的同时，一道笑声诡异地出现在耳边，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几乎是瞬息间，她握紧了手中发烫发热的符篆，抑制不住。 紧接着，一股力道从身后重重袭来，她身子骤然间腾空往下摔去——“啊！！” 嘭！ 肉体重重砸落海绵垫，最后又被反弹出去，砸在一旁的木板上，鲜血从额头的伤口中渗出。 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圆俨然失去了所有意识。 “救、救护车！快去叫救护车！” “有人带了绷带什么的吗？快拿去止血！” “快！快来人叫救护车！” 场地一下子陷入了混乱。 所有人的动作仓促中带着惊惶。 导演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半晌后，他才颤着声怒喊：“道具组呢！负责道具的人在哪里！你们的威亚事先没有检查吗——” 被喊的那个道具组组长这个时候冒出头来，他的神色难看至极，看着导演，艰难地蠕动着嘴唇道：“导、导演……不是，我们没有把她吊起来，她是自己腾空掉下去的……” “在她掉下去的时候，我们有想着把人拉住……但、但没成功。”越说，那个道具组的脸就白上几分，“而且，我们在拉的过程中，发现，那不是一个人的重量……” 听了道具组的话，导演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这偏僻地方叫救护车得要等上很久，所以剧组的人决定先小心地把人搬上房车，直接高速开到最近的医院。 姚情看着小圆被抬出去，心情复杂道：“今天的戏，估计拍不了了。” 圈子里拍戏比较讲究，譬如正式开拍前要搞一个开机仪式，就是想求一个顺顺利利，如果第一天拍摄顺利，那就是“开门红”，预示着接下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因此第一天的戏份并不会太重，也不会太难。 可现在……第一天就“见红”了，这相当于是给所有人的心蒙上了一层阴霾。 厉璋在一旁啧啧两声，说道：“要是听苏大师说的话，不就不会发生这一幕了吗？” “不能这么说。” 苏灵摇了摇头，神色清明：“不拍这一幕，也只是逃过了这一次。只要她一日不喜你们，你们在这里就不会顺利。” 姚情抿紧了唇，半晌苦笑一声：“我再找个机会去和导演说一下，实在不行，就换个地方拍。” 这时，后面传来一道声音：“诶，这是什么东西？” 三人齐齐地扭头，看到一个剧组工作人员纳闷地捡起了一个符纸，上面沾染上了方才小圆流出的血液。 而那黄纸上的朱砂字被血染上后，竟变成了黑色。 苏灵见状，眸光微动，“竟然是……挡了一次命劫。” 姚情一旁听见，骇然抬头！ 意思是说，本来小圆的这一摔，会直接摔死？ 第44章 噩梦萦绕 戏拍不了了，全剧组人的心情都格外的低落，导演也没有心情再训斥下去，直接让人会旅馆休息了。 整个旅馆都被剧组包了，而姚情作为投资方指定的女主角，大手一挥，直接给苏灵安了一个单人套房。 姚情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导演，而厉璋一直跟在苏灵后面询问苏灵给小圆的那张符是什么符，怎么画的，画这种符篆需要有什么门槛吗…… 苏灵顿住。 厉璋差点一个踉跄撞上去，他熟练地刹住了脚步，手撑着墙壁，顺着苏灵的视线看过去。 就见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中年男人将那个饰演女鬼的配角送进了房间，厉璋不明所以，正打量着那个男人平平无奇的脸，就见对方转过身，朝着苏灵走来。 厉璋眨眨眼，小声问：“师、咳，苏大、咳，”他纠结了一下，就见苏灵侧头提醒道：“苏灵，你叫我苏灵就可以了。” “好吧。”厉璋妥协，“苏灵，你认识他？” 苏灵：“见过。” 在两人说话间，张昊已经走到苏灵面前，“你好，苏灵小姐？我听说你成了姚情助理。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张昊。” 苏灵面不改色地伸出手，握住对方：“你好。” 张昊笑道：“其实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只要你有想法出道做演员，或者搞直播都可以再来联系我。毕竟，当一个助理，没什么出路啊。” 苏灵还是当时那个答案：“不用了，谢谢。” 张昊遗憾地叹了声：“好吧。” “不过……我们能在这里再遇见，也算是有缘分，我们加个好友？” 加好了联系方式后，张昊便离开了。 厉璋拧着眉，观察着张昊，总觉得心里哪里不得劲，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苏灵已经要转身回房，他连忙叫了声，就要跟着苏灵走进去—— 苏灵：“……你房间不在这里。” “诶呀，我有事说，我有事说。” 厉璋对着苏灵嘿嘿地笑着，硬是挤了进去，苏灵抿了抿唇，随后无奈地问：“你想说什么？” “之前姚情不是说让你少跟他接触吗？他怎么说要加联系方式，你就乖乖地加了？”厉璋不认同刚刚苏灵的行为。 苏灵“唔”了一声，说：“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奇怪？” 厉璋想了想，赞同道：“我也觉得，第一面我就觉得他邪乎得很。” 苏灵垂下眸，打开手机屏幕看了看，没收到江霁寒发来的消息。 她浅浅地叹了一声。 厉璋：“苏灵乖乖，你快点把这人删了！” 苏灵摇摇头：“暂时删不了。” “为什么啊？” 苏灵微微闭着眼，纤长的手指微动，语气平静：“他应该和洋房主人发火，有关。” 这时候，她耳朵微微一动，侧过眸去。 外面下起了雨。 …… “砰——” 常平连忙脚刹，才勉强把车停在了安全的距离。 他探出头来，看过去，是一辆无人驾驶货车从转角直接冲出来，最后重重地撞在路障上，他刚才反应要是再慢一点，估计也得被祸及。 松了口气的同时，他连忙回过头看向后座的江霁寒：“先生！你还好吗？” 江霁寒攥紧手，指甲用力陷入掌心肉中，唇上毫无血色，狭长的眸子里森寒阴冷。 片刻，他才微不可察地吐出了一口气：“没事。” 像玩不腻一样，反复地在他面前弄出这些车祸事故，故意地勾出他最抗拒的那一段回忆，恶劣又残忍，尝试着再将他打入那场噩梦里…… 江霁寒闭了闭眼，压下内心不断翻涌的各种情绪。 就在这个时候，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他拿起来按了免提。 ——“先生，我们已经查到了李明远自杀前最后去的地方。” ——“在方云山镇寻马街十三号，和一个男人单独相处过。” 江霁寒眸光微闪。 常平也反应过来，“先生，那不是苏小姐去的地方吗？” 江霁寒垂眸，手指用力摩挲着光滑的屏幕，目光掠过手机屏幕上，那自第一天对方离开时发的消息以外，再无来信的聊天页面。 他的脸色渐沉。 “去看看。”他淡淡道。 “是。” …… “放心，不会有人查到我们身上的。” 男人的声音刻意压得很低，像是害怕让第二人也听见一般，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用了变声器，传来的声音不似男也不似女： “你确定？” 男人扬着唇，得意洋洋地笑：“当然了，我在他们身上动的手脚，那些警察怎么查得出来？” “无论他们怎么查，都只能查得出来，那一家老小是李明远捅死的，最后李明远再负罪自杀。”说着，男人眉梢间划过一抹狠意，“反正李明远从前是个杀人犯，没有人怀疑的。” 那边的人听见了男人反复的保证，才放下心来：“行，交给你做事我很放心。” “那接下来的那件事，张昊，做得怎么样了？” 张昊赶忙道：“快了。” 那边不明意味地笑了笑：“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我一定要让……”那边的声音顿了顿，再度响起的时候，带上了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笑意，“那个人彻底堕入地狱，再无翻身余地。” 张昊打了个寒颤，他连声应好，等挂了电话后，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渗出了一背的冷汗。 倏而—— “咚咚！” 张昊下意识地瞪大了眼扭头：“谁？” 门外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张先生，是我，苏灵。” 苏灵？ 张昊那双浑浊的眼珠转了转，而后擦去脸上的汗，扬起一抹笑来，过去开门。 苏灵亭亭站在门口，肩上一如往常见到的那样，背着一个泛白的布袋。 “苏灵小姐，怎么突然找我了？有什么事吗？” 苏灵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张昊身后的环境，然后再看向张昊，平静地说道：“导演说，有只狗狗不见了，来问问我们，有没有见过狗狗？” 张昊一愣：“什、什么狗？没见过。” “哦。” 苏灵点了点头，随后又倏地话锋一转：“刚刚，张先生是在害怕吗？” 第45章 心里有鬼 张昊猛地一下子瞳孔微微放大，垂在身侧的手也不自觉地蜷了蜷，摩挲了一下指腹。 中指指腹上有一个被反复咬破的伤口。 苏灵抽回视线。 良久，张昊才露出了一抹与平日里一般无二的笑来：“哈哈，苏小姐，你说我害怕什么啊？” 苏灵神色不变地扫过张昊不自觉开始乱飘的眼珠子，嘴唇抿出了一个浅浅的笑来，“我以为是因为今天的事，张先生也感到害怕了。” 导演训斥道具组的声音不算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而道具组的回应又过于诡异，因此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剧组上下都知道了“洋房主人生气”的事情。 一个个都胆战心惊的，一回到旅馆，剧组的微信群就一直在弹出消息，纷纷艾特导演，让导演想个办法。 张昊见有台阶，连忙就下：“对对对，是有点。” 苏灵：“你不要害怕。” 她嗓音如玉石碰撞，格外清脆：“只要心中没有鬼，就不用害怕。” 张昊心中一骇。 紧接着看向苏灵的眼神中便不禁带上了几分打量。 但无论怎么看，苏灵的双眸都十分澄澈干净。 是错觉吗？ 张昊暗忖着，面上不动声色：“苏小姐说得对。” 苏灵又简单地和张昊说了几句话后，便礼貌地告辞，张昊一阖上门，躲在一侧拐角后的厉璋立马探出头来，小声问： “就这样？” 苏灵点点头：“就这样。” 她目光幽幽地盯着简朴的白色房门，声音很轻：“他在心虚。” 会看相的人，也比较会看微表情。 “凡是做错了事，都会心虚。” 厉璋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他已经作恶多端，不会心虚了。” 苏灵侧眸看了眼厉璋，说：“世间因果不可逆，如果他知道这个道理，就会心虚害怕。” ——苏灵从张昊身上，看出了几条直接联系到他身上的血孽。 而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虽然周身也隐约萦绕着一些血气，但若隐若现，远没有现在的浓重。 厉璋眨了眨眼，回过味来后，倏而脊背一凉。 苏灵口吻平静至极：“但他又同时为自己做出的这些而感到得意，骄傲于自己的能力。” 厉璋侧眸看向苏灵，发现苏灵的眸子在此刻变得格外冰冷。 “他最终会，自食恶果。”苏灵轻轻道。 都说鬼能害人。 但是人啊，往往比鬼还可怕。 …… 一门之隔。 张昊将门关了之后，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不会的……” 他声音又低又沉，“我做得那么完美，不会查到我身上的……” 他不是第一次做有损阴德的事情。 大多都是别人委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他只是起了个中介的作用，所以他身上受到的影响是有限的。 可这次不一样……可以说，那几条人命，或多或少都和他直接扯上了关系。 但比起被因果缠上，他更害怕被那个男人找到…… 一想起来那个男人的手段，他就忍不住地发抖。 之前和那位信誓旦旦地承诺，与其说是安抚对方，不如说是在自我催眠。 如果苏灵此时此刻看得到的话，就会看到张昊现在浑身上下都被一股发臭的腥味笼罩住，鲜红的丝线勒在他的脖颈上，仿若下一秒就会突破自然法则的束缚，将那截粗壮脖颈毫不犹豫地割断。 …… 小圆被及时送去了镇上的医院，再听到消息的时候，得知对方已经醒来了，没有太大的生命危险，但无论怎么样都不敢再拍了。 姚情给苏灵发了消息，说导演抽了好几根烟，最后把人放了，也没要违约金，甚至自掏腰包帮着小圆付了医药费和返程的路费。 戏还是耽搁了几天。 这几天剧组里的人都待在旅馆里，要不是剧组群一直在震，苏灵都怀疑是不是已经拍完，马上就可以打包行李回去了。 “对三。” 姚情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甩出牌。 厉璋看着手中仅剩的一张5，咬咬牙：“过。” 两人齐齐地看向苏灵，等着对方出牌。 苏灵是第一次玩，有点新鲜劲在身上，目光扫过现在手上的牌，暗暗算着对面姚情手里还有什么牌，就在她手中动作欲起时，她倏然抬起眸来，看向门口。 “有人来了。” 来敲门的是刘导。 刘导在见到苏灵开门时，五十岁的男人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局促，他手指摩挲了一下裤缝，“苏灵啊，我找你是想问你一些事……” “关于洋房主人的事？” 刘导连连点头：“啊，对。” “请进。” 苏灵侧过身。 刘导边说边走进来：“抱歉啊，打扰你了……” 他的声音在看见在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时，陡然弱下。 姚情回过头来，朝着他笑着招了招手：“刘导好啊，刚好凑够四个人了，要不咱们来桌麻将？” 刘导怀揣心事，直接拒绝了。 “小圆醒来后，我又去看一次她。”刘导毫不拖泥带水，一坐下来便开始说。 “小圆说，当时她要摔下去前，听到了一阵怀有恶意的笑声，紧接着才感觉到有一只手用力地把她推下去。” 要换做从前，刘导自己是不信的。 小圆刚说完，哪怕对方表现出来的情绪都十分真实，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回斥，什么怪力乱神的，都是唬人的玩意。 但下一秒，他被自己给吓了一跳。 从前他不说脾气有多好，可也没有现在这样暴躁过，短短几天他就不知道发火了多少次。 日光投进病房，他应该会感到暖和的。 可那一刹那，他只感觉到一股凉意在他身体里蔓延。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姚情说，苏灵是她为了以防万一，特意请来和她一起进组的大师。 这么年轻的大师？ 刘导半信半疑，但要是从外面再请个大师过来，中间还得多花时间等。 那还不如就近选择，死马当活马医。 苏灵知道对方并非全心全意地信任自己，她也不在乎，坦然道：“这问题，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第46章 陷阱 “……” 刘导沉默了一瞬，他的半信半疑直接变成八分质疑，两分无语。 最后再看向姚情，用眼神示意：你确定这是大师？ 姚情嘴角也是抽了抽，她清了清嗓子，“苏灵啊，你这说的……有点抽象哈。” “唔……” 苏灵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之前我可能猜错了，你们或许一开始确实是得到了洋房主人的同意。” 姚情问：“那就不是洋房主人生气的原因咯？” 苏灵摇摇头，姚情松了口气，笑容还没浮现出来，就听苏灵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洋房主人发火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 姚情和刘导对视了一眼。 “有人在洋房里动了手脚。” 苏灵的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骤然令在场的人一惊。 苏灵接着又说：“他藏在剧组里，以至于洋房主人一视同仁，把你们都视作了那个人的同伙。” 苏灵的话音一落，刘导率先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谁会对洋房做手脚，闲得慌吗？” 苏灵垂下眼，语气平静：“信或不信，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只不过是在阐述我知道的，我能说的。” 刘导深深吸了几口气，随后语气不善地又问： “行，那你倒是说说，做了什么手脚？” 苏灵摇头：“不清楚。” 刘导一副“我就知道”，冷笑一声，就要起身离开，“姚情，你还是别被她骗了，我就说，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嘴一张说什么都行。” 厉璋不乐意了：“年纪轻怎么了？年纪轻就不允许有本事了？你爱信不信，反正到时候拍不成电影，反亏一笔的人又不是咱们苏灵！” “你——” 刘导指着厉璋，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姚情看看俨然生气了，准备摔门走人的刘导，又回头看了看一脸淡然的苏灵，大脑风暴，然后眼睛一亮：“我们去洋房里看一看，不就知道苏灵说的是真是假的了！” …… 深夜。 “这行吗？” 厉璋抬头看着被黑夜笼罩的洋房，又看到了洋房后层峦叠嶂的山，心有点怯怯：“我怎么觉得自己整个身体凉飕飕的。” 说着，他瞳孔微颤，猛地扭过头看向苏灵：“所以我是不是已经被那女鬼给盯上了？” 苏灵侧目：“如果你在出门前多穿一件外套的话，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 厉璋莫名有些遗憾：“……哦，好吧。” 这次来的只有厉璋、姚情和苏灵三人，刘导对于姚情提出的这个行动嗤之以鼻。 苏灵看了看天色，“有点晚了，我们进去吧。” “诶好！” “苏灵妹妹，等等我！” 两人一左一右把苏灵挤在中间，挪着步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进去。 漆黑的小洋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灯的开关被设在楼梯一旁，所以他们还得再摸黑走一段路，姚情和厉璋屏住了呼吸，怂且坚强地跟着苏灵移动。 ——咔哒。 厉璋爆发出一声尖叫：“有鬼啊啊啊啊啊！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音菩萨铁扇公主牛魔王红孩儿孙悟空白素贞法海快来救救救救我——” 苏灵：“……” 她被轰得耳朵有点疼。 姚情本来还挺害怕的，听到厉璋这一通乱叫，都兜不住笑了：“你这……信的还挺杂啊。” 苏灵叹了声：“只是有只猫跟着进来了。” 厉璋先是睁开了一只眼，然后慢慢地睁开第二只眼，紧接着便和已经跳到楼梯栏杆上，慢悠悠摇着尾巴的黑猫对上视线。 “……”厉璋有些尴尬，他轻咳两声：“啊，猫啊，吓死我了，这只黑猫真是的，进来都不喵一声。” 黑猫碧翠的眸子似是听到了，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挪开视线，转过身体，屁股朝着厉璋，姿态优雅地顺着栏杆往上走。 不知怎么，厉璋竟然从中看出了点嫌弃的意味。 苏灵则没有这么深的感触，见状率先抬步，跟了上去：“它在引导我们。” 姚情看看那只走到一半了，回过猫头来看他们的黑猫，又看了看苏灵：“一只猫，在给我们带路？” 因为做过神棍，了解过一点点的厉璋挺了挺背，对着姚情说：“这你不懂了吧，黑猫通灵，能辟邪镇宅。” 他们说话的功夫，苏灵已经跟着黑猫上了二楼，姚情和厉璋匆匆跟上去，半途厉璋不忘开了个灯，只是这灯一闪一闪的，比没开灯还令人怵得慌。 黑猫的速度不快不慢，是苏灵刚刚好能够追上的程度。 一路带到了四楼。 也是小洋房的最后一层。 黑猫迈着猫步，走一半，又转过那双碧眸，见苏灵跟在后面没掉队，又满意地继续走。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个锁了门的房间前，黑猫踮起脚脚扒拉着上面的那个生锈的锁扣。 然后爪子一把推下门把。 …… 与此同时，旅馆里，张昊的房间。 张昊紧闭着双眸，感知到小洋房传过来的动静，他脸上不由得浮上一层笑来。 …… 紧闭的门一开，苏灵就察觉出里头布局的问题。 本来房间方位就靠阴，再加上刻意的布置，整个空间变得格外逼仄，气场阴冷，让人几乎透不过气。 姚情摸了摸胳膊，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黑猫一跃跳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书柜上方，垂着眼看着下方的三个人类，懒洋洋地扭过头舔起了自己的毛。 “苏灵！你快来看，这是什么符？” 厉璋的声音划破死寂，苏灵看过去，书柜脚下，一个被叠成三角形的符纸静静地被压在那里。 “那椅子下也有一个！” 姚情眼尖看到，走过去想拉开椅子拿起来，结果发现这椅子完全挪不动，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苏灵瞳孔紧缩—— 在她眼前，一股腥臭的血气浮现出来，以不同方位的符篆为锚点，连成一个锁魂阵法！ “有人在这里布阵，你们快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她手掌已经开始快速翻转捏诀。 姚情和厉璋不敢多问，直接冲了出去。 只见他们的脚刚迈出，那扇敞开的门便在他们身后重重关上！ 第47章 破阵 房间窗户紧闭。 却有一阵阵裹挟着杀意的风肆意虐袭着里面的空气灰尘。 苏灵站在中间，鹤唳风声萦绕在她身边，她的鼻息充斥了恶臭的血腥味。 她已经被这所房间孤立出来，落入了阵法中。 白皙的脸颊被风刮出一道血痕来，苏灵仍闭着双眸，丝毫不为所动，如果有人在这里，便能发现在她葱白指尖上，隐隐现出金光。 风越来越大。 她睁开了双眸，唇微微上扬。 “找到了。” 此时，另一边的旅馆。 一辆黑色宾利在夜色中平稳地停在旅馆门前。 张昊倏地睁眼。 强烈的不安迅速蹿上心头，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第六感，于是快速起身，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要开门跑出去—— 但他的门才刚一打开。 就看到门前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形成一堵人墙，挡住了张昊的去路，“张先生，我们先生有点事想问您，还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 张昊喃喃，“我什么都不知道——呃啊！” 他尾音还没落下，一股莫大心悸感涌上，张昊痛苦地捂住心脏，直接抑制不住地吐出一口血！ 他面上露出惊愕之色。 他的阵法被破了！ …… 小洋房里，四楼书房外，两人焦急地踱步不止。 当书房门自动关上后，里面便响起黑猫刺耳的尖锐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凄厉无比，连带着他们都心惊胆颤。 厉璋拍门喊苏灵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回应。 厉璋紧张得掌心直冒汗：“怎么办怎么办，苏灵不会出事吧……” 忽然，厉璋那双平日里含着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向姚情。 “怎、怎么了？” 姚情不自觉后退一步。 下一秒！ 厉璋直接冲到了姚情面前，手掌用力地攥住女人纤细的脖子，声音冰冷地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在今天提出过来洋房？这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你和那个布阵的人是同伙？” 姚情被勒着几近不能呼吸，听到厉璋的话，一边挣扎一边说：“不、不是！” “不是？” 厉璋眯着眼冷笑，一直以来面对着苏灵，表现得大大咧咧、市井模样的男人脸上出现了抹让人胆寒的笑。 “那你说说，为什么那个阵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布阵的人又怎么笃定苏灵会过来？他的目的……就是苏灵吧？” 姚情不停地摇头。 因为窒息，她唇色渐渐泛白，脸却涨得通红。 ——“咯吱”一声。 书房门开了。 厉璋立马收回手，退到一旁，冷漠冰冷的神情收敛得一干二净，好像刚刚那个逼问姚情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灵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碧眼黑猫。 “苏灵！” 一见着苏灵，厉璋赶忙问道，“你没事吧？你的脸怎么受伤了？” “我没事。”苏灵摇摇头，转眸见姚情神情不对，不免疑惑，“姚小姐，你怎么了？” 姚情低着头，说：“没事，被、被灰尘呛到了。” 苏灵奇怪地看着她。 厉璋凑上来，挡住苏灵看向姚情的目光，“事情结束了？里面是什么阵啊？刚刚那动静真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 “锁魂阵，是一个很危险的阵法。” 苏灵简单地解释了两句，“不过因为布阵的人能力不及我，与我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阵法也只是一个雏形，对我造不成什么伤害。” 厉璋眼睛一亮：“苏灵，你真的不收徒吗？那你的师父收徒吗？我也可以成为你的师弟的！” 苏灵：“……” 她正在思考用什么委婉的词句来拒绝厉璋时，就听到一边的姚情接了个电话，而后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剧组又出事了。” 等他们赶回到旅馆后，就见到有一辆直升机停在旅馆的天台上，一队医护人员正扛着躺了个男人的担架上去。 厉璋张大了嘴：“什么情况，竟然出动了直升机？不是，剧组这么有钱的吗？” 前面刚好站了个剧组的人，回过头来解释：“直升机不是咱们剧组的，是有个好心人提供的。” “好心人？” 厉璋挑了挑眉。 “说起来也挺巧，好像是张昊倒下去的时候，刚好那个男人的保镖就在附近，然后第一时间叫了直升机……” 那人接下来说的话，厉璋都没怎么听，他就抓住了“张昊”两个字，心中一动，扭过头看向苏灵。 苏灵神色淡淡，对此毫不意外。 张昊被送走，剧组群开始震个不停。 【我当时瞧了一眼，差点没把我也送走！张昊全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不仅如此，我刚刚凑近的时候听医护人员念叨了一句，说张昊身上的骨头都断了……我靠，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怎么听着这么瘆得慌呢，我又想起了小圆】 小圆名字一出来，群里安静了下来。 厉璋也跟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刚要把上面的聊天记录给苏灵看，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导演正蹲在苏灵的门前，神色惆怅中透着焦虑。 “刘导？” 姚情喊了声。 导演听到声音，赶忙起身走过来：“你们终于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我都要报警了。” 剧组里连出两个人进了医院，饶是他心理再强大也有些后怕了。 姚情脸上血色恢复了些，“我们没什么事，听到旅馆有人……就赶紧回来了。” “张昊的事……” 刘导揉了揉头发，神色复杂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艺人说在今天晚上前，张昊还很正常。” 厉璋嗤笑一声：“那是因为他自食其果，他在小洋房里搞了个阵法，被苏灵破了，估计是遭到反噬。” 刘导一惊，连忙看向苏灵。 苏灵轻轻点了点头。 刘导张了张嘴，最后身体一软，靠在墙上，手伸到裤兜里拿出了一根烟来，也不点燃，就放进嘴里咬着。 他这次信了。 他也是近距离看到张昊惨状的人之一。 太古怪了。 良久的沉默过后。 刘导艰涩道：“……谢谢你，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我……我感到非常抱歉。” “不用谢。” 苏灵抬起眼，神色不变道：“需要给报酬的。” 第48章 爬床 对于苏灵要钱的行为，刘导只微微愣了愣，过后理所当然地点头： “是，是得给。” 顿了一下，他又问：“那您看，我们……我们这电影，还能拍不？” 厉璋眼角抽动。 就开始“您”了？娱乐圈的人果然能屈能伸。 苏灵问：“你要算一卦吗？” 刘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苏灵正正经经道：“这是另外的价钱。” “……” 刘导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那就算、算一算吧。” 等算完卦，得知电影可以继续拍后，刘导大松口气，和苏灵加上了联系方式，说是方便转账。 姚情见导演走了，也和苏灵告辞，转身回房。 而苏灵也有些困了。 可她刚走了没几步，忽地顿住脚步。 回过头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厉璋，不解地歪了歪头：“你还有什么事吗？” “就是，关于能不能成为你的师弟这件事……” 苏灵就要离开。 “不不不，不说这事，”厉璋赶紧话锋一转，“我想说的是，你不觉得那个姚情有点奇怪吗？从小洋房回来后，她就没怎么说话，有没有像心虚的表现？” 他用力地对着苏灵眨着眼睛，就怕没有把“姚情有问题”这五个字挂在脸上。 苏灵微微颔首：“唔，你说的有道理。” 厉璋一喜：“是吧是吧！” 苏灵：“那，还有其他事吗？” 厉璋本来还想把自己猜测的所有细节全盘托出，听苏灵这么一问，脑袋空白一瞬，“没、没了吧？” “既然如此……” 苏灵一步迈进了房间里，礼貌地对着厉璋点头道：“晚安。” “啪嗒” 响亮一声，房门当着厉璋的面，毫不犹豫地关上。 厉璋：“……” …… 剧组很快重新开工。 那场摔下楼的戏，导演尝试着让姚情自己上，拍这一幕的时候，整个剧组的人都屏住了气，胆战心惊地盯着。 就怕历史重演。 但好在，有惊无险。 苏灵还坐在原来的小板凳上，乖乖端坐着看演员拍戏，厉璋则已经混进了剧组工作人员的队伍中，在整个剧组四处溜达。 “喵……” 一声懒洋洋的，轻微的猫叫响起。 没人注意到。 苏灵却是顺着声看了过去。 一只黑猫蹲在窗台前，它翠绿的眸子瞥过苏灵，身形轻轻一跃，跳了出去。 小洋房后还有一个花园。 花园的后面，有栋中式建筑风格的别墅，也是这个村子唯一的一栋别墅。 导演说那栋别墅是村子里走出去的一个商人回来建的，可建好后却迟迟没有入住，不知道空了多久。 不过这两天，似乎是住进了人，别墅门口前都停有好几辆车。 苏灵想，应该就是那个叫了直升机的好心人。 “苏灵？” 忽然一道尖细的嗓音叫住了苏灵。 苏灵的脚还没迈出门槛。 她垂眸看了一下，轻叹一声。 ——应该先迈右脚的。 想着，她抬起眼看了过去。 走过来的女人有着一张清秀的面容，看面相是个刻薄、不好相与，且善妒的性子，除此之外，苏灵也认出了她，正是张昊身边的那个女演员。 她身后跟着一个女助理，助理脸倒是肉嘟嘟的，瞧着与女人相反，反而是个软和好欺的。 “你就是苏灵？”女人叉起手来，上下打量着苏灵，带着不屑轻视，“也就这样吧。” 苏灵见对方准确地喊出了自己名字，她便也出于礼貌地询问道： “你好，请问你叫？” 倪莎莎本来倨傲的表情，在听到这句话后险些没绷住：“苏灵，你竟然不知道我的名字？” 苏灵抬了抬眉头，疑惑道：“我……应该知道吗？” “你！” 倪莎莎用力地瞪着苏灵：“你在跟我装傻呢？你不是姚情身边的助理吗，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倪莎莎？” “噢。”苏灵恍然，“倪莎莎小姐好。” 倪莎莎听着苏灵这句话还有其中的语气，觉得心头更憋得慌了。 苏灵问：“倪莎莎小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这一问，倪莎莎才又想起来她过来找苏灵的目的，她摆正了一下姿态，走近苏灵，冷冷一勾唇： “苏灵，你不会以为你自己做得很隐蔽吧？” “但可惜了，被我看见了。” 倪莎莎得意地扬起眉梢，“我看到刘导进了你的房间。” 她目光如炬地看着苏灵，等待着苏灵如她想象中的那般露出惊惶的神情，然后她再—— “啊，对，刘导是来过我的房间。” 苏灵坦荡地承认了。 她承认了？ 倪莎莎瞪大了眼，“你就、你就这样承认了？” “那不然呢？”苏灵反问，“刘导确实来过我的房间啊。”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吧？ “你——” 倪莎莎准备好的说辞被苏灵的反应弄得有些下不了台，但她还是强稳住情绪： “呵，你承认就好。怎么样，爬床的滋味如何？刘导是不是给你承诺了下一部剧的女主角？” 倪莎莎说到这里，觉得自己拿回了话语的主动权，笑着说：“但是，如果你的主子知道后，你觉得你还有机会拿到女主角吗？” “不，不会，她只会生气地辞掉你，然后直接在圈子里封杀你，以姚情的名气和流量，你觉得刘导是会选择你，还是姚情？” 倪莎莎放低着声音，谆谆善诱。 苏灵半晌才理通了倪莎莎这话里的逻辑。 她皱了皱眉，“爬、床？” 她爬，刘导的床？ 她为什么要爬刘导的床？ 刘导又不是江霁寒，他们又不是夫妻关系。 苏灵直截了当道：“倪小姐，你误会了，我和刘导不是那个关系。” 倪莎莎嗤笑一声：“还装呢，刚刚不还承认了刘导进了你的房间吗？” “放心，只要你愿意为我做事，我肯定不会把这件事情捅到你的主子面前的……” 苏灵不理解，然后拒绝了：“不要。” 倪莎莎脸色一变：“没想到你还挺忠心啊！那就别怪我了。” 说着，她直接出手用力攥住苏灵的手腕，紧接着扬高声贝—— “苏灵！你身为姚情的助理，你怎么能爬上刘导的床呢？” 第49章 玩得真大 此时，前面正拍着戏，其他人都有刻意地压着声量，以至于倪莎莎那嗓音直接回荡在小洋楼里。 不少人听清了，不由停住了手头的动作，寻声看过去。 见得到了相应的关注。 倪莎莎挑着眼，以只有现在三人能听到的音量，对苏灵说：“你还有机会反悔。” 苏灵：“……反悔什么？” 而倪莎莎觉得苏灵这是又拒绝她了，她冷哼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她又放开嗓子喊： “姚情姐平日里对你有多好，大家都有目共睹，结果你竟然偷偷爬上刘导的床！” “你不会是想顶替姚情姐的位置，当女主角吧？你真是死不要脸！竟然连姚情姐的角色都敢觊觎！” 倪莎莎振振有词，俨然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姿态指责苏灵。 苏灵越来越不能理解倪莎莎在说什么，她皱眉，刚要说话，倪莎莎又一次打断了她—— “你别想否认！我这可都有录音！” 说着，倪莎莎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助理，助理从衣兜里拿出了开着录音机的手机。 倪莎莎抬着下巴，扫视关注着这边的人，说：“大家要是不信，我们可以听听录音！” 这时，刘导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什么录音？” 倪莎莎刚得意的笑顿时僵住。 刘导、副导演等人一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女主角姚情，以及满脸怒容的厉璋。 刘导肃着脸，自带威严问：“倪莎莎，你刚刚在说什么？还有录音，什么录音？” 倪莎莎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苏灵见有说得通的人走了过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替倪莎莎说了： “倪小姐说我爬上了您的床，还说我要代替姚小姐的女主一角。可我又不是演员，我为什么要代替姚小姐？” 闻言，刘导和姚情两人不约而同地黑脸。 刘导深吸一口气，随之怒吼一声：“倪莎莎！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倪莎莎被吼得脸色一白，但很快，又觉得自己证据齐全，是占理的一方，便马上挺直腰背，“刘导，她刚刚可是都承认了，您就别护着她了吧。” 刘导气刚提起来，听倪莎莎说苏灵承认了，差点泄了。 厉璋不可置信地看向苏灵：“你承认了？” 苏灵淡淡地看了眼他们，声色平静：“刘导确实进过我的房间。” 听到当事人的承认，其他人倒抽一口气，神色各异。 倪莎莎勾唇：“我就说她自己承认的！” “刘导，既然敢做就要敢当啊，你不会真给这小助理承诺了姚情女主角的位置吧？” 姚情冷声道：“倪莎莎，你到底在说什么？刘导是去过苏灵房间，但当时我也在场！” 厉璋也举手：“我也在！” 倪莎莎瞪着眼，刘导以为这算是说清楚了，下一秒听倪莎莎道：“好啊，原来你们玩得这么大！” 苏灵抬眼看向倪莎莎，认真道：“我们当时确实在玩斗地主。” “没有赌注，纯属娱乐，玩得不算大。” 所有人：“……” 倪莎莎完全不信：“还斗地主？不会斗着斗着就斗上床了吧？” “倪莎莎！” 刘导气得脸涨红，指着倪莎莎，“你是不想拍了是吗？还是说不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倪莎莎不过是一个新人演员，刘导却已经在圈内小有名气，想要封杀对方不过是说一句话的事。 刘导从前没做过，现在估计要为倪莎莎破例了。 倪莎莎一听，不服气了：“刘导！做错事，想要走捷径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要封杀我？” “而且你不能把我提出剧组，更不能封杀我！我是金总的人，你不敢！” 倪莎莎理直气壮。 刘导没想到都这样了，倪莎莎还能和他顶嘴。 厉璋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得，你不信我们在打地主是不是？那我们下次打地主的时候特意邀请你行不行，给你当地主。” 倪莎莎：“不需要！我是不会和你们一起同流合污的！真是恶心——” “你在撒谎。” 突如其来的一道清亮嗓音打断倪莎莎。 “你没有觉得我们恶心，你在嫉妒。”苏灵看向倪莎莎，将对方眼底一晃而过的慌乱尽收眼底。 “你是在嫉妒姚小姐身上的事业运吗？你确实不如她的旺。” 倪莎莎马上反驳：“你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嫉妒她？她都快三十了，我才二十出头！我以后女主肯定比她的多，我嫉妒她？开什么玩笑！” 苏灵却没听，她想起了之前倪莎莎和她说的那些她听不懂的话。 “对，你之前说让我为你做事，”苏灵情绪平静问，“是想让我对姚小姐做什么，最后让你顶上女主角的位置吗？” 姚情神情骤变。 倪莎莎一慌：“我不——” 啪！ 重重一巴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甩到了倪莎莎脸上！ 倪莎莎辩解的话被扇了回去，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姚情！你竟然敢打我？” “我打得就是你这个贱人！还想要我的女主角？哈？就你？”姚情怒声道。 “你骂我？你个老婆娘！” 于是，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面前迅速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拉开。 刘导神色复杂，猛地抢过场记的喇叭，喊道：“都给我停下！” 等着倪莎莎和姚情各揪着对方头发停下动作后，他剐了眼倪莎莎，才说道： “我与苏灵清清白白！并且，从今天开始，苏灵就不止是姚情的助理！更是我们剧组的大师！” “大师”二字响响亮亮，震得人耳鸣。 “正是因为有苏大师在这里坐镇，我才敢开的机！不然今天你们以为会这么顺吗？没有苏大师，小圆的事都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次！” “所以——你们都给我供着苏大师！知道吗？” 苏灵眨了下眼。 她的作用这么重要吗？ 而且，怎么就发展成要……供她了？ 刘导又看向倪莎莎，冷嗤一声： “我刘正在圈子里少说也混了几十年，我不管你背后是金总还是什么总，今天，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 第50章 生日礼物 全场倏地静下来。 落针可闻。 打破一室空寂的竟然是一声猫叫，苏灵想起来自己一开始目的的同时，倪莎莎也回过神来。 “不可能！”倪莎莎瞪着刘导，大喊大叫，“金总投了钱了，如果你们要我走！他肯定就会撤资！” “撤资就撤资，你以为就你背后有人啊？” 姚情哼笑一声。 倪莎莎怒视她：“姚情！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这个女主角本来该是我的！要不是你突然横插进来！” 姚情：“笑死人了，谁稀得和你这种蠢货争？你什么身份，我什么身份？苏、大、师都说了你没那命！” 苏灵在一边听着，轻轻点了一下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得到附和，姚情更是得意地扬起笑来：“听到没？你啊，就适合一直演这种鬼，看不到脸最好，不然会恶心到观众的。” “啊啊啊啊——” 倪莎莎尖叫着，用力一扯姚情的头发：“我要撕烂你的脸！看你还有脸在娱乐圈混吗！” 姚情勃然大怒：“那就看看是谁撕烂谁的脸！” 两个女人又缠在一起扭打。 刘导额头青筋直跳。 厉璋看好戏似的，边看边和旁边的工作人员讨论哪个下手更狠，胜算更大。 随后，他目光一顿。 他见苏灵走出了外面，明媚的阳光映在她的背影上，给她乌黑的发丝镀上了一层金色光晕。 厉璋眯了眯眼，发出一声很轻的笑声。 能看穿别人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人，玩起小心眼来，就越不显山露水。 他的苏灵师父，原来也不是没有心机的，这叫什么，白切黑吗？ …… 苏灵顺着猫叫声的方向走。 最后对上一堵墙，墙里面，传来黑猫软糯糯的叫声。 她想了想，转到别墅正门，敲开。 “你好，我来找一只黑猫，”苏灵顿了一下，斟酌语言：“它，跳了进去。” 开门的保镖，在看到面前站着的苏灵时，眼底快速掠过一抹异色，侧开身子： “苏小姐，请。” 苏灵没有对对方知道她是谁而感到惊讶。 但走到后面亭子，看到那只优雅不亲人的黑猫在男人怀里，乖巧听话的时候，不禁微微抬了抬眉。 男人脸上还带着那副面具，如玉漂亮的手指抚摸着黑猫，把猫撸得时不时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还有一只柴犬正蜷在柱子后面，眼巴巴地望着那边，却又碍于黑猫的威压，可怜兮兮地呜咽，不敢上去争宠。 男人身上的紫气，确实挺吸引一向敏锐又有灵性的动物。 苏灵认出了柴犬：“它在这里呀。” 剧组之前真的是不见了一只狗狗，出动了几乎全剧组的人找，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没动静了。 原来是知道狗狗最后跑到这里来了。 男人垂着眸，手指顺了把黑猫的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苏灵听见：“过来。” 苏灵脚步很轻快。 坐到江霁寒的对面，她眸子亮晶晶的：“你来找我了，是想我了吗？” 江霁寒的动作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径直落在苏灵身上，他轻嗤：“不是。” “刚好有事，顺便。” 他语气淡淡。 “哦，”苏灵点点头，“不过，我挺想你的。” 江霁寒长睫一颤。 手掌动作无意识地用力，黑猫吃痛，“喵呜”一声，从江霁寒的腿上跳了下去。 “江霁寒，你不想我吗？”苏灵下一句就问。 直球地扔出自己的想法，又直接地问出来。 江霁寒从来没应付过这种人。 苏灵是唯一一个，仅仅两句话，就能让他方寸大乱的人。 没听到回答，以为是江霁寒没听见，苏灵又道：“江霁寒，你——” “刚刚剧组里，发生了什么？” 江霁寒忽然出声，打断了苏灵的同时，又生硬地换了个话题。 不过他也确实要问。 虽然他有让人盯着，但距离有点远，只能看到争执，却听不到具体内容。 苏灵眨了眨眼。 但很快，又乖巧地顺着江霁寒的意思，简单地阐述了一下刚刚的事。 江霁寒面具下的神色越听越冷，眸底阴沉沉。 苏灵说：“虽然我不太理解倪小姐到底想和我表达什么，但她一直说我和刘导爬床，我很不开心。” “所以，”她伸出了两根手指，捏在一起又分开了一点点，“我小小地刺激了一下她。” 苏灵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认真严肃，好像在和江霁寒讨论什么正经的事情似的。 江霁寒心中的戾气莫名就淡了许多。 他低下头，掩下不受控制，微扬的唇角。 苏灵见江霁寒低着头不说话，抿了下唇，小声地问：“你觉得我这样做得不好吗？” 江霁寒扬眉，刚要张嘴，就听苏灵一本正经地为自己解释：“其实我很少生气的。” “下山后我只真正生过一次气，是因为苏悦小姐反复冲我来的恶意太深，所以我当时就顺着自己的心反击了回去。” 这事江霁寒知道。 现在网上还有直播回放。 苏灵搬出了师父：“师父说过，做人一辈子，得先让自己快乐，再去思考其他的。” 又是师父。 江霁寒抿了抿唇。 “你做得很好。” 他语气不咸不淡，别开视线，喊了声常平，常平从前院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礼盒，苏灵好奇地看着。 “这是，”江霁寒把大礼盒推给苏灵，嗓音微哑，“补的生日礼物。” 苏灵眼睛睁圆了些，亮亮地望着江霁寒，“我可以拆开吗？” 江霁寒掀起眼皮，微不可闻地“嗯”了声。 礼盒里藏着一个精致的音乐盒，正中间站着一个小女孩，她手里持着三支香，随着音乐声而不停地虔诚鞠躬起身，白净的脸颊上有两坨红晕，衬得小人越发可爱灵动。 常平用力压着唇，撇开脸，努力憋笑。 苏灵怔怔地看着小人与自己几近一模一样的脸。 江霁寒的手指伸出来，点了点小人的脑袋。 意味不明地扬着尾音，说：“挺可爱的，是吧。” 不知为何，苏灵有些耳热。 但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嗯，很可爱。” 她抬头，定定地看向江霁寒说：“我很喜欢。” 第51章 她可以 江霁寒的眸光微微一动，张嘴欲要说话。 “喵——” 的一声。 黑猫跳到了苏灵的怀中，一下子把苏灵的注意力给夺去。 江霁寒神色不变，垂下眸子。 他拿起桌上的茶，一边抿，一边看着苏灵撸猫。 这时候，一旁的柴犬终于欢快地跑了上来。 围在江霁寒的轮椅便转悠。 桌上的音乐盒流淌出悠扬动听的曲子，上面的小女孩娇憨可爱。 常平看着眼前这一幕，莫名觉得眼眶温热，赶紧转过身，把眼泪憋了回去。 自从那场意外发生后，先生已经很久不曾这么放松过了。 与此同时。 隔壁北城，藏于郊区山林中的一栋别墅中。 男人正悠闲自在地坐在沙发上，揽着一个长相娇媚的女人挑逗，而在他的面前，一个男人垂着头跟他汇报： “人是被江霁寒的直升机送走的。” “但是，那之后，江霁寒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和苏灵一直待在一起。” 男人懒洋洋地听着，听到最后才嗤笑了一声，双手一挑女人的下巴，“我那个好侄子啊，原来也是个俗人。” 女人朝着他娇娇笑道：“二爷，您难道就不是俗人吗？” 她说着，手指搭在男人的胸口上转圈圈，调情勾引。 被她唤作二爷的男人哈哈大笑起来，抓住了女人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对，你说得对，男人，都是俗的。” “也是我高看他了。” 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二爷，还是要保持警惕的好。” 江二爷脸上的笑容一止，慢慢地挑起眼看向缓缓从楼上走下来的人，那人身着中山装，脸色苍白，唯有那眼角的一抹红是寡淡面容上唯一的色彩，可这抹色彩却给他平添了一股邪乎的气质。 “林大师。”江二爷收敛了脸上轻挑的神情，将怀里的女人用力推开，“您这话什么意思？” 林大师坐到江二爷的斜对面，他纤瘦的手指捏起棉签茶杯，吹了口气，氤氲的雾气弥漫上来，将他脸上的神情模糊掉。 “如果只有江少爷的话，确实不足为惧，”林大师淡淡说道，“但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说着，他微微眯了眯眼。 他没有和苏灵对上手过，但是他的两个徒弟都败在了她身上，现在在医院高危病房里躺着，生死不知的张昊还是他觉得最有天赋的弟子…… 江二爷闻言也陷入了深思中。 “您说，是不是您的徒弟太大意了才失败的？其实苏灵也没那么大本事。”江二爷猜道。 林大师却是嗤笑了一声，他眼中掠过一抹凉意：“张昊为人是浮躁了点，但能力却是实打实的。而他用的锁魂阵，也是我亲手教给他的，是不可能这么轻易破得掉的。” 林大师对于自己的能力格外自信，因此在得知张昊失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苏灵请了援助。 他沉下脸说：“接下来，还麻烦二爷再仔细查查苏灵。” 江二爷对于这位林大师还是有些怵的，听对方这么一说，忙不迭地应下。 林大师下来似乎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说完便不再久留，就直接回了二爷给他安排的房间。 江二爷见人离开了，松口气。 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人，“二爷！三爷他们又来了，还带着江岩少爷。” 江二爷眉头一蹙。 他不耐地啧了两声，一把揽着女人的腰，往房间里走的同时摆了摆手： “打发掉，就说我不在家。” “可他们说……如果您不见他们，他们就要把您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霁寒少爷。” 江二爷的动作微微一顿。 侧过脸，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那你就让他们，试试。” …… 苏灵在江霁寒这边一直待到傍晚。 厉璋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灵正坐在餐桌边上，等着江霁寒特意请过来的五星级大厨呈菜上来。 她和厉璋如实说明了情况之后，旁边伸出一只手来，径直夺过她的手机，对着电话那边淡淡道了句：“她吃完再走。” 尾音刚落下，就挂断电话，放到一边。 言简意赅道：“食不言。” 苏灵愣了一下。 随后，她“噢”了一声，语气轻快：“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霁寒：“……” 他轻咳了两声，不自在地说：“嗯。” 等吃饱喝足，苏灵被常平送了回去。 常平转身离开前，又对着苏灵，似不经意般说道：“先生他这几天都会待在这边，如果苏小姐您吃不惯剧组里的盒饭的话，都可以过来的。” 苏灵认真地点点头说：“我会常常去陪他的。” 待在一团紫气旁边，很舒服。 江霁寒漂亮的手指，很养眼。 总而言之，苏灵很乐意和江霁寒待在一起。 常平面上一喜，“好好，谢谢苏小姐了。” …… 第二天。 苏灵和厉璋一起再跟着姚情去了剧组。 剧组里的人经由小圆和张昊事件的洗礼，对那些神鬼之事都秉承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于是在刘导昨天吼出了那段话后，还真要把苏灵给供了起来。 “苏大师您来啦！” “苏大师，您吃早餐了吗？” “苏大师，您想不想吃蛋糕啊？我之前有从家里带了一些过来，您要尝尝不？” “苏大师……” 姚情在一旁憋笑得不行：“苏灵妹妹，您是真成我们剧组的吉祥物了。” 苏灵：“呃。” 不远处传来导演的怒吼声：“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我觉得她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制片人焦急地说：“你把人给踢了，剩下那些资金，怎么补？” 导演冷哼：“我用我的积蓄补！” 制片人：“你、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两人争吵起来。 姚情侧头和苏灵解释：“昨天导演真就把倪莎莎给踢出了剧组，现在人已经和金总那边告状，于是一个大投资商撤资了。” 苏灵了然地点头。 导演和制片人吵到白热化阶段—— 制片人：“那女鬼谁来演？你吗？” 导演噎住：“我……” 他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往这边走来的苏灵，手一指：“她！她可以演！” 第52章 点睛之笔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当事人反手指了指自己，疑惑：“我，吗？” 导演只是随意地一指，就是为了堵住制片人的嘴，反正谁演都可以，只要不是那个倪莎莎。 结果这一指，就琢磨出了点什么来。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灵。 苏灵长相自然是不用说的，遗传了林淑华和苏勤的优良基因，精致漂亮，面无表情的时候，眉眼清冷，给人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缥缈感。 但一有表情的时候，整个人就会变得生动鲜活。 好像，确实比倪莎莎还要合适？ 制片人怒瞪刘正：“刘正，你能不能靠谱点？你让一个不是演员的人来演，你是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 刘正一掌心堵住了制片人的嘴：“这圈子里有多少演员不是科班出身的，你自己没点数？” 说完，他径直冲到了苏灵的面前。 捧起苏灵的双手，说：“苏大师，您要不要试一试？” 姚情一听也拍掌称好：“我早就觉得苏灵妹妹这张脸不当演员可惜了，我赞同！” 苏灵蹙了蹙眉，有些不想：“可我不是演员啊。” “不是演员不是什么大事，”刘正撇了撇嘴，“那倪莎莎也是个半路出家的，您放心，该给您的片酬，绝对不会少！” “……片酬？” 苏灵迟疑了一下。 刘正忙点头：“对对，有片酬的，八、八十万！” 制片人在一旁听着，倏地又瞪向刘正。 八十万？ 现在大资方跑了一个，剧组的钱就得抠抠搜搜地用了，结果这位出手大方，一个出场时长加起来都不足二十分钟的小配角就给八十万？ 刘正还怕苏灵不同意，一转眼珠子，说：“这个角色，全程都不怎么要露脸，也不怎么需要演技，站在那里起个烘托作用就可以了！” 苏灵更迟疑了。 感觉，好像，这八十万，拿得还挺容易？ 一侧听着的厉璋的都心动不已了：“导演，我可以。” 刘导拒绝：“不，你不行。” 扭头又对着苏灵道：“您就帮帮我吧，您上次不是还帮我算了一卦，说我这部电影得好事多磨嘛？这不，磨走了一个倪莎莎，瞧我又发现您这块璞玉，这就是缘分啊！缘分！” 苏灵张了张嘴：“……那我，试试？” 另一边。 日光微煦。 光晕投落在后院移栽的树木花草上，淡淡的茶香味从亭子里飘散出来。 茶桌边，男人坐在轮椅上，时不时抬头看看平板的文件，又时不时地低头撸猫。 看起来是一副悠闲平静的画面。 而一侧站着的常平则已经忍不住多次翘着脑袋往门口方向望去了。 没看见想见的人，他又失望地收回目光。 苏小姐今天是不打算来了吗？ 这要是不来，他家先生起一大早，洗漱干净坐在这里撸猫等人的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唉。 常平在心里无声地叹息。 就在这个时候。 “常平。” 男人低沉的嗓音一响起，常平下意识地应，就看到本专心翻阅电子文件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看向他。 江霁寒挑起了眉头，似笑非笑地问：“你想看到谁？” “……”常平打了个寒颤，“没、没有。” 江霁寒轻嗤声。 他将手松开，拍了拍身上趴着的猫，黑猫不舍地“喵”了一声后，便从他的腿上下去。 男人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饭做好了吗？” 常平看了看手表：“这个点，差不多做好了。” 江霁寒点了点头，道：“让他们用保温盒打包一份。” “好的。” 常平应完后，蓦地反应过来。 而男人已经拿起了平板，回复信息，见人还没离开，掀起眼皮，嗓音凉凉：“还不去？” 常平忙不迭地应：“好的先生。” …… 拎着保温盒的常平将江霁寒推进了小洋楼里。 外面阳光暖和，但是小洋楼里，却令人莫名感觉到一丝阴冷。 剧组工作人员听到有人进来，侧目看过去，发现是江霁寒和常平后，心下一惊。 这不就是那个直升机的主人吗？ 江霁寒目不斜视。 让常平将他推向导演的方向，他直觉苏灵会在那里。 但他刚来到导演的身后，就听到底下导演冲着二楼的方向喊道：“苏灵，可以走出来了，准备——” 江霁寒心头微怔。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便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从敞开的房间走出来。 苏灵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衬得她裸露在外的皮肤更加白如瓷，而她那头黑发则长长地垂落，完全遮住她的五官。 江霁寒不禁一皱眉。 “镜头慢慢地推移上去，对，就是这样！”导演指挥着。 可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阵风，突如其来地吹来，然后将那长发掀起，乍然之间，女孩精致的眉眼暴露出来。 眸子里的情绪清淡，黑色的瞳仁望过来的时候，让人忍不住心颤。 这一幕被镜头清晰地收进。 ——点睛之笔。 导演的脑海里马上划过这个想法。 他也是没想到还有这份意外之喜，半晌才回过神来，他难掩惊喜：“这一条过了！简直完美！太完美了！苏大师，您可是咱们剧组的福星，大福星！” 大福星的苏灵听了，小小地吐出一口气来。 目光往下面随意地一扫而过，不知道瞧见了什么，骤然双眸迸发出一抹光，随后啪嗒啪嗒地下了楼。 导演以为人是冲着自己来的，他面上扬起和善的笑容：“苏灵，你刚刚表现得特别棒，是不是想要看看成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灵直接越过他往他身后跑过去。 苏灵快步走到了江霁寒的面前，将头发用手揽起，放到脑后，将整张五官都显露出来。 “江霁寒，你怎么过来找我了？” 江霁寒对上苏灵发亮水灵的眸子，长睫颤动，细微的表情都被面具全数遮掩。 他侧了下头，示意常平。 常平将保温盒递给苏灵，笑道：“苏小姐，我们给您带饭过来，怕您在这里吃得不好。” 离得很近，听得一清二楚的刘正：“……” 他们的伙食有这么差吗？ 第53章 顺毛 刘正也认出了江霁寒。 主要是这人坐着轮椅，戴着面具，又出手阔绰，随随便便就能叫来一辆直升机，想忘都难。 尤其是他们的狗狗还赖在人家那里呢。 思及此，刘正的态度摆得很友善：“您好，先生，原来您和咱们苏灵认识啊。” 江霁寒撩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一眼他。 这一眼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警告意味。 刘正友好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他戳了戳苏灵的肩膀，俯下身小声地问：“这位先生，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苏灵奇怪地看了一眼他，问：“为什么他要喜欢你？” “不是，我的意思是……”刘正想要解释一下，结果那个眼神带来的冷意还有售后，使他头皮一阵发麻。 默默地退离了苏灵身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对着工作人员大手一挥：“开工！下一场的演员补好妆了没有？” 江霁寒微不可闻地轻呵了一声。 再垂眸看向苏灵，挑了下眉：“当演员了？” “当然没有。” 苏灵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她简单地解释了一句：“是刘导演将一个女配角赶走了，然后就让我补了她的角色。” 说着，她比了一个数字：“八十万。” “我就轻轻松松地站在那里，就可以拿到八十万。” 苏灵认真地说着，眼睛里带着星光点点。 那架势莫名有种讨奖的感觉。 江霁寒看着，轻呵道：“挺好。” 苏灵从常平的手里接过保温盒，带到了自己要坐的小板凳上，打开。 里面满满当当，豪华丰富，香气飘逸，直接把厉璋从远处勾了回来：“剧组开始发盒饭了？今天是镇上的哪家店啊，这么香啊……” 厉璋的尾音消失在看见江霁寒的下一秒。 江霁寒对于厉璋来说，也算是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了。 “咳，又、又见面了啊。” 厉璋尴尬地把手从苏灵的肩上收了回来，然后当着江霁寒的面猛搓了几把自己的手，免得对方惦记着要砍了它。 他很肯定，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啊！ 江霁寒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苏灵本来已经打算要开吃了，见厉璋过来，想了想，出于礼貌，询问道：“你饿了吗？” 厉璋：“饿——” 江霁寒再度抬头看过来。 厉璋用力吸了一口气，及时收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话头一转：“不饿不饿，我今天早餐吃得特别饱。诶，那边的姐姐似乎叫我去帮个忙，我先去了，你慢慢吃啊。” 说完，他带着咕咕叫的肚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霁寒目光垂下，落在苏灵泛着莹泽的双眸。 他说：“吃吧。” 这下没人打扰了。 苏灵点点头，但刚拿起勺子，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江霁寒：““你呢，你吃过没有？” 江霁寒刚要点头，对面就已经勺了一口饭过来，递到他的唇边。 动作自然。 好似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为。 江霁寒却是愣了一下。 苏灵见江霁寒没有动作，然后坐得往江霁寒那边近了近，勺子也直接抵在了他的唇上。 她的声音清清脆脆：“啊，吃一口。” 常平在身后看着，难掩姨妈笑，赶忙左顾右盼，转移注意力。 内心尖叫。 天呐，江总和江夫人肯定没有见过先生被当做小孩一样哄吃饭的样子！ “你……”江霁寒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轮椅把手，方一张嘴，本来就抵在上面的勺子径直伸了进去。 被喂了一口饭。 江霁寒咀嚼着嘴里的米，看着苏灵，眸光微闪。 在苏灵试图喂上第二口的时候，江霁寒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吃过了。” 苏灵眨眨眼：“真的吗？” 江霁寒回眸给了常平一个眼神。 常平自然是站在他家先生这边：“是的，苏小姐。” “喔。” 苏灵放下心来。 自己自顾自地低头吃了起来。 而江霁寒的视线则不由自主地跟随着苏灵的唇走。 一张一合，含住那个也进过他嘴里的瓷勺，将上面的米饭和菜一口口地吞咽。 唇瓣红润。 偶尔能看到一点的舌尖，透着淡淡的粉红。 倏而，被他观察的部位近距离放大在他眼前。 江霁寒猛然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他不自觉地喉咙微微滚动，咽了口口水。 “你怎么了？”苏灵看着江霁寒，“你刚刚走神了？” 江霁寒近乎失措地低下眼，将所有情绪一并掩在浓密睫毛下：“没有。” “你是不是饿了？”苏灵笃定道：“你刚刚在骗我，你根本没有吃。” “喏。” 苏灵从饭盒上，挑选了一样她觉得最好吃的菜，勺起来，和刚刚那样递到了江霁寒的嘴前。 “吃完这一口，你就和常先生回去吃饭吧。” 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等我结束了这边后，我就去找你。” 江霁寒皱了皱眉—— 苏灵：“乖。” 常平：“……” 又来了！哄孩子！ 刚下戏的姚情还没走近，就听到苏灵对着江霁寒说的话，还有那个跟哄小孩的口吻，目瞪口呆。 江霁寒忍了忍，没忍住：“别和我说这个字。” 他语气冷硬。 若换做旁人，早就被吓得心一咯噔，譬如姚情。 但苏灵毫无所觉，只清凌凌道：“那好不好？” 江霁寒抿唇。 随后，控着轮椅，转了个方向。 “常平，走。” 姚情愣愣地看着江霁寒离开的身影，快步来到了苏灵旁边，对苏灵竖起两根大拇指： “苏灵妹妹，传授我点经验，你是怎么把他捏得死死的？” 苏灵咽下一口米饭，迷茫地看着姚情，问：“什么叫做捏得死死的？” “就是你刚刚对江少做的那样，随意掌控着对方的情绪，然后肆意揉捏。”姚情伸出一只手掌作出揉攥的动作来。 苏灵还是不太理解。 但她严肃地纠正道：“不是掌控，是顺毛。” 这下换姚情不明白了：“顺毛？顺江少的毛？”她只想想，就打了个冷颤。 苏灵不欲多加解释。 可在脑海里，她已经悄悄描出一只懒洋洋的大猫形象。 有时会露爪。 却一点儿也不凶。 第54章 快速反转 接下来这些天，苏灵都会在自己的戏份拍完之后，溜到江霁寒的别墅，坐在亭子里一边撸猫，一边看着江霁寒处理工作文件。 如果苏灵拍的时间长了，常平也会带着保温盒过来找人。 久而久之，剧组的人对常平和江霁寒的到访司空见惯。 而死赖在江霁寒那边的小柴犬，最后也被工作人员连哄带骗地带回剧组，但戏份一结束，柴犬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江霁寒那边。 刘正等人十分不理解。 姚情摸着下巴，发出疑问：“江少气质那么冷，还戴着副面具，那些宠物怎么那么喜欢绕着他转啊？这磁场也太奇怪了吧。” 刘正在一旁也跟着点点头。 副导演突然闯了进来：“导演！出事了！” 刘正一下子想起来小圆和张昊，身体猛地一抖，应激地跳起来：“什么事？” 副导演拿出手机：“倪莎莎被你踢出剧组的事情被闹上热搜了！” 与此同时。 别墅里。 黑猫乖巧地窝在苏灵的怀里，享受着苏灵的抚摸，时不时耷拉着脑袋，舒舒服服的。 苏灵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看对面的男人，又低头撸撸猫。 常平匆匆地走进来。 平常，他都轻手轻脚的。 但这次进来，显然急得没能控制住步伐的声音。 常平径直走到江霁寒身边，弯腰俯身，小声地和江霁寒说话。 苏灵看不到江霁寒的表情，却能见到江霁寒将唇抿成一条直线，撩起眼皮时，眼中快速划过一缕戾气。 常平讲完后，立在一侧，等着江霁寒的吩咐。 江霁寒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电子屏幕。 他嗓音冰冷：“处理干净点。” 常平明了。 从人到事，都要处理得干干净净。 常平又匆匆离开。 江霁寒注意到苏灵看来的视线中带着询问，眼也不抬一下，不容置疑道：“与你无关，不用管。” 苏灵捧起了猫猫的爪子，对着小黑猫的翠眸。 “他说谎。” 黑猫：“喵～” 江霁寒：“……” 他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苏灵看过来的目光。 苏灵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江霁寒。 江霁寒声音低沉中夹杂着些许不悦，“非要问清楚？” 苏灵睫羽颤了颤，低声说：“我只是讨厌说谎。” 江霁寒瞳孔微沉。 而这个时候，苏灵的手机响起，是厉璋—— “苏灵！你上热搜了！” …… 非凡娱乐V：收到粉丝投稿～最近大家应该都知道由当红女演员姚情主演，刘正导演的新电影《闹鬼》开机的事情，里面有一个贯穿全剧的重要角色，本来是由新人实力演员倪莎莎饰演，但是演到一半就被某个资本踢了，心疼美女三秒钟＠闹鬼啦 倪莎莎没什么名气，本来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但是姚情和刘正可不是无名小辈，还有身后各方势力的水军在推波助澜，因此短短半天的时间，一下子窜到了热搜头条上，且热度不减。 底下的评论区，一半心疼倪莎莎，一半则艾特导演质问，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在扒那个资本是谁了。 就在舆论发酵的时候，有人自称是剧组内部人员，曝光那个资本是女主角姚情带进去的助理，且曾经和刘导单独在旅馆房间里讨论剧本。 还附加了一段音频—— “我看到刘导进了你的房间。” 这道声音经过了模糊处理。 “啊，对，刘导是来过我的房间。” 没被处理过的声音清灵悦耳。 有了实证，热搜更爆了。 市中心，五星级酒店里的总统套房间，倪莎莎手臂围绕着身上男人的脖颈，娇声地道：“谢谢金总为我出气。” 天晓得，她后来知道自己的角色被苏灵给替了的时候，有多愤怒。 她气不过，直接去求金总帮她对付苏灵。 “只要你乖乖听话，金总为你做什么都愿意。” 大腹便便的男人淫笑着，用力吻住身下的小情人。 就在他们吻得热情似火时，放在一边的手机陡然响起，一直在震，他烦不胜烦，只能先腾出手接听： “什么事？” “金总！倪小姐的事情有了反转！” 金总猛地一下立起上半身，“怎么可能？现在才过了多久？” 事实上，才发酵不过半个小时。 首先是倪莎莎挽着金总胳膊出入酒店的照片被爆出来，在被扣上“被包养”的名声后，刘正转发了那个营销号发的微博： 【这位倪莎莎才是金主塞进来的，后来在剧组大肆传播我和姚情助理的谣言，不专注演戏，我能忍？不能忍！就把她踢了。】 他用词简单粗暴，还在评论区解释了自己只不过是组了一个斗地主的局，同行的还有姚情和其他剧组工作人员，顺便贴上了一张照片。 而后姚情等人纷纷转发。 这还没结束。 倪莎莎在其他剧组里霸凌别人的视频也跟着一并被爆出来。 心疼倪莎莎的那波人，风向立转，加入了指责斥骂倪莎莎的队伍中。 在娱乐频道之外，金融频道蹿上一条新鲜报道，据传金利娱乐公司被举报财务问题，审计已经上门检查。 “真爽！” 刘导翻着评论区，“这处理得也太快了吧！” 说着，他偷偷地瞥了眼待在苏灵旁边的男人。 又看了看苏灵。 他心思一动，拍下一张照片。 贴图发到网上： 【助理长得好性格好还会算命，拍恐怖片首选坐镇吉祥物，难道不碾压某莎莎？】 照片里，日光从小洋楼的窗户里投射进来，有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坐在小板凳上，纤细白皙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趴在她膝盖上，休憩的黑猫。 整个画面格外的静谧美好。 评论区炸了： 【完全碾压了好吧！所以她演了某莎莎的什么角色？】 【刘秘书，一秒钟内，我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 【笑死了，这什么评价？长得好性格好就算了，算命算什么优点啊？还首选吉祥物哈哈哈哈】 【等等，就只有我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像之前上过热搜的某个小姐吗？】 【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个和苏家断绝关系的原千金小姐苏灵吗！】 第55章 直播 苏家。 佣人在路过苏悦房间的时候，陡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砸得人耳鸣。 “啊啊啊啊——可恶！可恶！” 苏悦咬牙切齿，她近乎癫狂般地把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目光狠狠地盯着现在热搜头条上苏灵的名字，评论区近乎是一片倒地在夸苏灵，时不时地还拿出当时生日宴会上的事情嘲讽一波她。 让她气得牙痒痒。 “苏灵那小贱种，凭什么能压我一头？”苏悦满眼的不甘，“还不是嫁给了一个残疾废，还不是被江家赶出来抛头露脸当戏子！” “怎么可能比得上我！” 她怒吼着。 房间内倏而响起一道专属的来电铃声。 听着就让她浑身发抖。 苏悦手颤抖着，拿过去接听，脸上下意识地挂上讨好的笑来。 ——“喂，二爷……” …… 网络上吃瓜群众对苏灵的好奇已经到了冲到刘正的微博，怒刷数百条评论的地步。 与此同时，又有另一波声音出现： 【好嘛，原来这是大小姐没了豪门背景后想进娱乐圈，搞的一出戏啊，真没意思】 【笑死了，在为出道铺路呢，浪费感情】 【还给自己搞了一个算命的人设？搞笑呢，以神棍的身份出道？行，算你们有新意】 【诶我刚刚刷到个小演员，自称是闹鬼剧组里姚情的替身，说苏灵给了他一个符篆救了她】 【上楼的不会被骗了吧？这明显就是群众演员收了钱出来配合演出了】 【来，真大师＠清水观—方和出来评鉴评鉴一下呗，看看这位大小姐有没有资格当个神棍什么的】 【行了行了，大家消停会儿吧，大小姐出来卖艺了，给个面子呗，不然人家还怎么赚钱呢】 【老实说，我挺吃苏灵的颜，上次那次直播事件，就蛮有好感的，但是立这个算命人设……怪尴尬的，老刘，赶紧把微博删了吧】 厉璋时刻关注着评论区的变动，刷到这些，气愤不已：“这些人竟然说这是人设？还说那你是在演戏为了出圈？” “不是！我苏大师稀罕去当什么明星？” 厉璋在那边无能狂怒。 苏灵在这边岁月静好。 姚情让真正助理去镇上买了点土特产回来，分给剧组里的所有人，然后苏灵分到了两份，因为姚情要控制体重，忍痛割舍。 苏灵便拿着多出的一份，跑去要转送给江霁寒。 姚情哪怕做做面子，也不可能不分给江霁寒，于是苏灵这一趟，又得到了一份。 苏灵一边嘴里小口咬着土特产之一的肉饼，一边跟在江霁寒的后面走进片场，结果脚步才刚一迈进去，就听得厉璋暴喝一声： “——什么玩意？咒谁下地狱呢！” 片场的人纷纷侧目。 厉璋啪啪打字：“贻笑大方，自己没有见识，还以为别人也跟你一样没有见识？幼儿园的老师都没你能说笑话……” 周围人听着厉璋那嘴巴子跟他手下的速度一样，一张一合，快得让人追不上他的话。 厉璋骂完人，神清气爽，一抬头，便看到苏灵，眼睛亮起：“苏灵！你回来了啊！你看到网上我的战绩了没有？就是陆延那死小孩跟我较劲儿似的，比我还能骂，还中二地起个陆延小爷……” 苏灵想了想，虽然她今天几乎一天没碰手机，但她还是诚心诚意地和厉璋道了谢。 “不用客气。” 厉璋大气摆手，“我还顺手帮你应了一个直播。” 厉璋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不带喘气，如果不是苏灵认真听了，还真反应不过来——“什么直播？” 厉璋顾左右而言他：“咦，今天的天气不错，太阳挺好啊，听说晚上会下雨……”边说着，他就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下一秒。 他的后颈被常平用力抓住。 厉璋僵硬在原地。 江霁寒指尖敲了敲轮椅，眉眼轻轻一抬，“直播？” 不怒自威。 厉璋看向苏灵，苏灵也歪了歪头，好奇地看着他。 这时候姚情拍完自己的戏份，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看到新鲜出炉的热搜后，瞪大眼，跑到了苏灵的面前： “苏灵妹妹你要开直播？你要直播算命？这么刺激的吗！什么时候开？在哪开？我能不能在一旁看着？” 苏灵看向厉璋。 厉璋垂着头，小声且语速飞快道：“那些人说话太过分，他们说你没有本事，就是立个人设，我一时气不过我就说只要你开个直播算个命他们就老实了，结果他们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就……” “对不起我不该逞口舌之快的！对不起，你要打要骂都可以！” 他一副乖乖认错，已老实的模样看得人发笑。 但可惜，江霁寒并不买账。 他沉声说道：“直播你自己去。” 厉璋倏地抬眼：“我？我哪会算命啊？”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不会吗？你的老本行不是神棍么。” “您都说了是神棍……装神弄鬼的那种。”厉璋毫无底气地说。 厉璋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灵：“我话都已经放出去了……” 他转着眼珠子，忽而格外澎湃地张开双手：“直播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在！这代表什么？这代表着可以把咱们的师门发扬壮大啊！打响名声！苏灵的名字第二天就可以响彻全国！” 苏灵不为所动。 厉璋转换思路：“还有客源！源源不绝的客源！你就可以帮助更多人，积德善缘！这多好啊？是不是？” 苏灵眨眨眼。 源源不绝的客源…… 源源不绝的钱…… 她低头掐指一算。 要给师父买大别墅。 江霁寒治疗腿疾的钱也是一笔长期支出。 旁边倏然响起一道低沉微冷的嗓音：“不缺钱。” 厉璋：“什么钱不钱的，多俗气啊，我师父、哦不是，我们苏灵眼界不会那么浅的——”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江霁寒的视线冰凉凉的，看着厉璋心慌慌的。 苏灵咽下嘴里的肉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说：“唔，我觉得，可以试试。” 第56章 哄着 直播的时间选在了苏灵杀青那一天。 她饰演的女鬼角色戏份没有多少，断断续续共拍了一个星期后正式宣布杀青。 刘正给苏灵塞了一个红包，拍着苏灵的肩膀，忍不住感慨：“一开始，我是真没想到，你竟然会成为咱们剧组的一员。” 苏灵将眼前的发丝撩上去，露出一双澄澈的眸子。 她一板一眼道：“有些看似巧合的巧合实则是通过无数个巧合所组合成的必然事件。” 说着，苏灵的视线瞥向了从刘正身后慢慢走来的姚情。 刘正笑容一僵，努力理解了一下，似懂非懂地附和：“……啊，是，是。” “那不是，我们苏灵妹妹演起戏来，可别提有多灵气逼人了，瞧瞧这小脸蛋，瞧瞧这小身板，要是苏灵妹妹愿意，我都可以给她保驾护航！” 姚情来到了两人面前，大大方方地搭上苏灵的肩膀。 从后面路过的副导演，听到这话，奇怪地往这边看了眼。 此前倪莎莎进组的时候，给自己加了很多戏，后来人走了，剧本又回到了一开始那版，而苏灵也真就如刘正一开始承诺的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起个烘托作用，发挥的演技空间有限。 “行了行了，你感激去补妆吧，她拍完了，你可还没有呢啊。” 刘正催着姚情离开，苏灵也转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因为没事在外面溜达的工作人员和群众演员都赶回来领盒饭，小洋房里一下子多了不少人。 苏灵正要和往常一样，转身就去找江霁寒—— “阿奇，你这几天有上网吗？知道关于苏灵的那件事不？” 排队领盒饭的人没有看到拐角处的苏灵，以为苏灵已经离开洋房了，便肆无忌惮地开始讨论起来。 “怎么了？” “就今晚直播算命的事情呗。”说这话的瘦高男人嗤笑了一声，“她真会算命啊？剧组的人都要把她供成宝了都。” 被他搭话的阿奇说：“谁知道呢，这些都是听导演说的，我们也不知道真假啊，但最好还是对此抱有一点敬畏之心吧，尤其咱们还是拍这种片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那也得是人又真本事啊。当时也是被小圆和张昊的事情给吓懵了，现在再回去想想，说不准是小圆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然后张昊突发什么疾病，跟苏灵压根没关系。” 瘦高男人说得振振有词：“我看，苏灵没啥真本事，都是抓准了时机，才让导演那么信任她。” “我记得道具组的负责人之前不是说小圆的那张符篆……” “有了符篆人不是还摔下去了，说明根本没啥用！” “好像是……” ——“说得很有道理啊，来，仔细当着我们的面，再说说你的想法？” 在他们两人聊得正兴起的时候，一道含着挑衅意味的声音陡然响起，直接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苏灵诧异地扭过头去看。 厉璋不知道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 瘦高男人和阿奇一转头，就看见苏灵和厉璋，脸色一下子白了下去。 “厉璋，苏大师，你们在这呢……”阿奇尬笑着。 厉璋大步一迈，挡在了苏灵的面前，双臂抱胸：“不在这能在哪啊？刚刚你们不是说得还挺兴起的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瘦高男人想要三两句掀过去这茬：“我们开玩笑的，哈哈哈，就是随便聊聊——诶，到我们领饭了。” 他正要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厉璋却是冷冷一勾唇，伸手在用力揪住两人的衣领，把他们都给一起拖出了队伍。 那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因为现在是休息时间，还大多集中在这附近，基本上全剧组的人目光都若有若无地投向这边来，他们觉得这样颇没有面子。 “厉璋！我们都说了开玩笑的，你还要怎么样？而且，苏灵都没说什么，有你什么事啊？”瘦高男人气恼道。 “我厉璋行走江湖多年，混迹所有街道菜市场，你们这些背后嚼舌根的人，我最了解了，就欺软怕硬。”厉璋转着手腕，笑眯眯道：“不巧，我厉璋就是硬的那类人！” 阿奇瞪大眼：“你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啊！” 瘦高男人脾气不好，听了厉璋的话，整个人就被挑起了火气： “你要是动手，我们就报警！再说了，我敢说，我们所有人不过是当哄小孩一样哄着苏灵而已，难不成她真把自己当大师了不成？还直播算命？别到时候自己成了笑话！” 最后一句话，是直接冲着苏灵来的。 苏灵从厉璋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目光平静无波地打量着瘦高男人，瘦高男人莫名被看得额头一凉，不适地往后一退：“看、看什么看？不信你问大家！是不是都是这么想的！” 说着，他用手指了一圈在场的人 苏灵顺着看过去。 那些人不由得自主回避这苏灵的目光，像是被瘦高男人戳中了真实想法一般心虚。 瘦高男人见状，越发有底气了起来：“而且自从张昊走了之后，咱们剧组也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了，哦，被你挤走了倪莎莎算一件？这更能说明，之前小圆和张昊经纪人的事情不过是意外，被你碰着了借题发挥。” “说不定，张昊的那件事，还是你和你那个金主演给我们的一出戏，就是为了后面方便抢走倪莎莎的角色对不对？” 瘦高男人越说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实则完全经不起推敲。 厉璋“呸”了一声：“放屁！你就是在为你的女神说话！你以为谁不知道你喜欢倪莎莎啊？” 他这段时间在剧组里混得可以说是如鱼得水，什么八卦都被他打听得一清二楚。 瘦高男人登时被戳中心思，脸色顿时变难看：“你胡说什么——” 苏灵打断了他：“不是喜欢。” 她目光平淡地掠过瘦高男人的面相，说：“他与倪小姐，应是血缘亲族。” 瘦高男人倏地瞪大了瞳孔！ 这件事情，剧组里的人都不知道，而且他和莎莎长得一点也不像，莎莎后面还去整容了，她怎么看出来的？ 第57章 乱码哥 瘦高男人大脑疯狂在转：“你、你肯定是让你的金主查过莎莎！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不是的，第一天我就知道啊，你们两个人的面相一看就有血缘关系。” 与瘦高男人慌张的口吻相比，苏灵十分的淡定。 瘦高男人还想说什么，却又见苏灵倏地转过了视线，看向他身边的阿奇。 那眼神里蕴含着各种情绪。 阿奇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我、我怎么了？我在这里可没有什么亲朋好友！” 他就是一个普通的群众演员！ “你……”苏灵轻轻地叹了一声：“节哀。” 阿奇不由皱眉，刚想问什么意思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心上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 众目睽睽之下，阿奇的脸色随着接听电话后变得越发难看苍白。 他怔怔地说：“你、你们说什么？我爷爷他……他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在送去医院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死、死了？”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神色俱是一震。 看向苏灵的目光中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不远处。 面带银质面具的男人微微抬起下巴，视线径直落到里面的苏灵身上，眸色沉沉。 他手指转着翡翠扳指。 片刻，出声不轻不重地唤：“苏灵。” 苏灵却在男人声音出来的第一秒就清晰地捕捉到，她眸子微微发亮，越过面前那两个惊魂未定的人，没有理会其他人的欲言又止，径直来到江霁寒面前。 “江霁寒，你怎么过来了？” 江霁寒眸子里，微不可察地划过一抹愉悦。 常平在身后，如往常一般，递给苏灵饭盒后，说道：“苏小姐，先生是过来和您道别的。” 苏灵抱着饭盒，闻言，一愣，垂下眸子看着江霁寒，“你要回去了？” 江霁寒手指一动，“嗯。” “哦，那我还得要待半个月才能再见到你。”苏灵心里头算了算姚情的拍摄进度，估计还得再有半个月才能杀青。 江霁寒：“嗯。” 半个月…… 他眸子微眯，也在心里想了想，算了算，15天。 不过15天而已，不长。 苏灵掀起眼皮，定定地看着江霁寒，十分认真道：“那你回去后，记得吃药。” 江霁寒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眉头倏地一抽。 “……什么？” “你这段时间，都没吃药吧？”苏灵严肃地说：“你们应该在来的时候，把药都带上的。” “很贵的，不可以浪费。” 苏灵又一次强调道。 最后面，她深暗顺毛的宗旨，软软地补了一句：“好不好？” 江霁寒眉头抽得紧。 本来都过了这么久了，都要忘了那个药的味道，结果现在苏灵一提，他舌尖上又好像漫上那股又苦又涩的味道。 但是苏灵的语气软软和和，然后良久，他说道：“好。” 上了车后。 江霁寒问的第一句话便是：“那些药，检测的结果如何？” 常平早就拿到检测书了，但是江霁寒一直没问，他也忘了这回事，立刻回复：“没有问题，里面甚至有几样名贵药草。” 然后还有一些专业名词，常平不太明白，但总而言之，就是说能够促进腿部血液循环，有利于促进腿疾的康复。 江霁寒闭了闭眼，指腹不停地在相互摩擦。 他想起了苏灵看着他，睫羽如蝉翼一般颤抖，平静轻巧说出的那句话——“我不喜欢说谎。” 车外风景不停往后退。 离小洋房越来越远。 常平问：“那先生，那些药，我们还需要扔吗？” 本来江霁寒的打算，无论那些药是否有问题，都必然会落得个扔垃圾桶处理的结果，可刚刚先生还答应了苏小姐…… 片刻，男人终于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声音疏懒：“不扔了。” “留着，喝完吧。” 常平面对着前方的路，缓缓转动着方向盘，暗自心惊。 ——先生，又一次向苏小姐妥协了。 …… 直播开始的时间选择在晚上八点。 上班族回到家后，正常吃晚饭、洗完澡，打开手机，开始晚间娱乐，然后他们就看到那个被捧到热度第一的直播间。 直播间里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就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条长桌后，一对清澈干净的眸子水灵黑亮。 苏灵看着直播屏幕上一条条划过的弹幕，认真地对着屏幕点了点头。 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苏灵。” 然后抬起头，照着对面副导演举起的牌子，一本正经地念出电影的宣传词。 【啊啊啊苏小灵好可爱！那张脸白白嫩嫩的感觉能够捏出水来！】 【刘老说得没错，真的比某莎莎强太多了！】 【笑死了，某莎莎说别人靠资本，结果自己才是靠资本的那个哈哈哈，这几天她把评论区都屏蔽了】 苏灵看到大家对她的夸奖，她抿出一抹浅笑来，眉梢间也跟着染上一层笑意来，“谢谢大家。” 直播间被这抹笑暴击，一排啊啊啊划过。 一条亮着金黄色光芒的弹幕出现在直播间的正上方——用户【姜师不是僵尸】赠送火箭炮＊99，并附加一句话：啊啊啊老婆多笑笑老婆笑起来好好看！ 江霁寒：“……” 苏灵眼睛明显倏地亮起来，尾音都带着欢快的飞扬：“谢谢姜师。” 江霁寒脸色骤时变得阴沉。 很快，又有一条金黄色光芒闪过直播间—— 用户【jgsedhukgfeuw】赠送火箭炮＊999。 苏灵这时候恰好低下了头，拿起手机不知道给谁发消息，没看到。 江霁寒抿唇，手中动作不停。 用户【jgsedhukgfeuw】赠送火箭炮＊999。 用户【jgsedhukgfeuw】赠送火箭炮＊999。 … 弹幕震惊了。 【我去？这位乱码哥是谁啊？总共十五条了，还在继续？这得多少万了都？】 江霁寒手机停在礼物发送画面，手指刚点了个1，车头忽地一抖，他手指一晃，误点了直接发送，他瞬时压下眉眼。 ——用户【jgsedhukgfeuw】赠送了火箭炮＊1。 【乱码哥没钱了？】 这时苏灵终于从和姜师的聊天页面上抬起头来，一打眼只看到了那一个火箭炮，于是听从旁边厉璋的提醒，对着上面的英文，一个音一个音地念出来： “谢谢jgsedhukgfeuw的一个火箭炮。” 第58章 惨淡收尾 弹幕直接爆笑。 【笑死了，苏小灵，人家不止送了一个火箭炮！你快看你的礼物记录！】 【榜一大哥最后面真就只落得个一字了……】 【怎一个惨字了得】 江霁寒听着也不得劲。 他皱了皱眉，恰好此时红灯，他把手机往前一扔，扔到常平怀里。 “给我改个名。” “不要这串英文。” 听起来，就像念别人一样。 而苏灵看着上面的弹幕，面露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直播间涌进了许多人，弹幕也一下子暴涨起来，迅速冲掉之前那些友善、调侃的言论。 【大家都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不是说直播算命的吗，怎么开始宣传电影了？本末倒置了吧】 【就是啊，不会是趁机炒热度，故意搞的噱头？】 【老刘好手段啊】 【会算命帮我算算啊，算算我这两年有没有暴富的运气】 【也帮我算算，我的男朋友现在在哪里呢，我怎么兜兜转转找了十几年都没找到】 坐在苏灵对面的厉璋又开始了啪啪打字，手速飞快。 姚情同样低着头，和厉璋一起奋战在直播间的弹幕区。 苏灵则有些犯困，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软声说道：“今晚，我在这里只算两卦，想要算的，可以发我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两个？还搞饥饿营销呢？】 【现在是不是该有托上场了？】 【这才是大师风范（发一条消息得5元】 【来，这是我的生辰八字，你给我算算呗】 很快，弹幕刷屏似的开始刷起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苏灵大致扫了一眼。 大多数发的都乱七八糟，生辰和自己的八字完全搭不上边，纯属就是来凑热闹捣乱的，她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 忽地，她目光一顿。 “这位叫做……焦糖点心的网友，您好。”她念出了刚好掠过她眼前的生辰八字，分析道：“八字中呈现壬水弱极，缺水，原局或岁运中遇到强金，即金的元素表现得特别强或者过多便会导致水分循环不畅，易患膀胱结石。” 焦糖点心：【我去！真对了！这是我爸的八字，我爸爸真的有膀胱结石，刚做完手术！后面还会复发吗？那该怎么破解？】 苏灵抿了一口水，润了润喉，说：“家中可以多多安置一些绿植，养一些鱼，又或者后面可以常去游泳或钓鱼。” 【……真有点本事？】 【我去翻了我爷爷的那本八字命理书，虽然我看不懂，但我爷爷说这小姑娘解析得一点没错】 【我去？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反正我不信，那人肯定就是个托！提前让人算好了才拿出来显给我们看的】 甚至有人直接申请了视频连线。 厉璋在她对面怂恿：“接！就显给他看！” 苏灵：“……” 画面上，出现了一张青年人的脸，他看着自己的视频申请真的被接受了，立时扬起了一抹挑衅的笑容来：“哟，直播间的朋友们，看到了没有，还真连上了。” 对方竟然也开着直播。 说着，他冲着旁边的人笑嘻嘻地说：“老婆！老婆快来看，我连上了！” 坐在一侧的女人也探出了头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热闹？” 她打量着直播间里的苏灵，嗤笑道：“有什么好看的？” 苏灵神色自若，丝毫不被对方的轻视和无礼所影响。 “你们好。”她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这反而让那个青年越发不快。 他打心底里觉得那些所谓玄学就是迷信，同时他和他女朋友也是目前短视频中已签约的情侣主播，但流量很糊，见现在这个直播间有热度，就忍不住动了蹭热度的心思。 如果他让眼前的这个苏灵翻车了，那他会不会直接一炮而红？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但面上仍是一派不以为然道：“你来看看我和我老婆之间的姻缘如何？是不是会遇到一些困难，但只要坚持过去就会一切变好来，是不是啊？你们那这些骗子的话术，我都可以背下来了都……” “惨淡收尾。” 苏灵淡淡的一句话打断了青年滔滔不绝的嘲讽。 青年的话被堵住，但下一秒他又哈哈大笑：“笑死我了，还即将破裂？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凭看了我和我老婆一眼？大家伙们，我和我老婆非但不会破裂，还马上就要结婚了！时间就定在了下周，怎么着，您要不要来参加啊？” 【翻车了？这么快就翻车了？】 【苏灵还那么斩钉截铁，笑死人了】 【那刚刚那个八字解析是她乱猜的？还是焦糖点心就是他们请来的托？】 【得了吧，您要是想出道，就低低调调地出，别再整一些自己拿捏不了的人设，这不是来搞笑的吗】 【搞笑人设？好吧哈哈哈哈】 焦糖点心愤怒发言：【我不是托！】 但没有人理会，被有心人士给故意刷了上去。 评论区已经就苏灵的翻车事件开始了嘲笑。 苏灵没有理会弹幕上的言论，视线在视频里的两人的面容上反复看了看，最后肯定道：“你们二人的姻缘浅薄，就算最后结婚了，也会因各种理由而发生争端最后惨淡收场。” 女方不乐意了：“你什么意思？在诅咒我和我男朋友呢？信不信我去举报你啊？” 苏灵歪了歪头：“其实你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挺般配的。” 【？来自圆其说了？】 【哈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个什么玩意来】 苏灵对男方道：“先生，您的子女缘深，已经有两个孩子吧？” 青年神色一惊，面色陡然闪现慌乱：“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女方本来还不信，结果一见着青年的脸色，“怎么回事？周方，那两个孩子怎么回事？你在外面有人？还生了两个娃？” 青年心急地解释：“不是！你别信她说啊！你还真信了不成？” 女方迟疑了。 苏灵慢悠悠地又把视线转向了女方。 “本来您也与您男朋友一样子女缘深厚，但是由于您打胎次数过多，子女缘已断，恐怕您后面再也无法再生育了。” 第59章 人麻了 女方脸色顿时煞白下来。 周方闻言，心下一惊，瞪向女方：“什么？你你你打胎过？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陈燕芳！你说，你打胎了多少次？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燕芳着急忙慌地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的，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就说是不是？还不能生育了？陈燕芳！你不要逼我带你去医院，让医生亲自跟我说！” 陈燕芳被逼得没法了，直接道：“是！我是打胎了很多次，也生不了孩子了！我从高中开始就被包养了，你满意了吗？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没钱读书！我得要给自己赚钱！” “你呢？你那两个孩子又怎么解释？” 周方指着陈燕芳，气得眼眶通红：“那也比你好！我就只有两个！要不是你打胎了，你是不是都要生出一个排球队了？” 啪！ 用力一巴掌甩下。 重重砸在周方的脸上，周方更是气不可遏，也反手抽了陈燕芳一巴掌，两个人便开始当着两个直播间的人当众撕了起来！ “我打死你这个臭婊子！” “你个死渣男——” 直播间的弹幕出现了一秒的滞停。 而后快速地刷起来！ 尤其是苏灵这时候平静地又说了一句：“已经破裂。” 她正视着直播屏幕：“就算这次我没有说出来，他们最终都会发现彼此的秘密，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灵摆着严肃的小脸说完这句话后，取消了和对方的连线。 “两卦已经算完了，大家再见……” 她的“见”字还没有落下音。 只见满屏的火箭炮蹭蹭地升起。 用户【江】赠送火箭炮＊99。 用户【江】赠送火箭炮＊99。 … 接连数条从屏幕上闪过，金黄色的光芒晃得直播间的所有人眼睛发疼。 苏灵略有些犹疑：“谢谢江的火箭炮？” 用户【江】赠送火箭炮＊9999，并附言一句：嗯。 苏灵知道这位【江】是谁了，眨了眨眼，张嘴欲要说话，下一秒，就听到对面的厉璋等人不约而同地爆发出一句：“卧槽！”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条金黄色的弹幕，引起了直播间观众的惊哗—— 用户【清水观—方和】赠送火箭炮＊99，并附言一句：感谢当时您送的符咒，帮了大忙。 苏灵看着这句户啊，脑子里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她把五雷符送给了来她摊子前买符的小道士。 她摇了摇头：“举手之劳。” 沉浸于刚刚那对情侣撕逼事件的弹幕又炸了： 【什么什么？是谁？我没看错吧？是清水观的方和大师？】 【我靠！真是方和大师啊？！】 【方和大师？他是什么人物吗？】 【清水观是咱们华夏公认的最大道观，而方和大师更是牛逼轰轰，见一面都难，除了用钱就只能看缘分，之前还跟着咱华夏主席出国拜访过！】 【苏灵这么牛的吗？还能帮得上人方和大师？】 清水观—清河：【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见一面。】 苏灵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双眸泛起水雾，声音里带着鼻音：“嗯，会的。” 听起来乖乖软软的。 但弹幕还没停。 又有一条金色的弹幕划过。 ——用户【陆小爷】赠送火箭炮＊999，并附言：啊啊啊啊对不起苏大师我上晚自习来迟了！为苏大师打call！苏大师是最棒的！ 【这位陆小爷是谁啊？感觉和苏灵认识啊】 【家人们，我点进去看了一下这位陆小爷，这不是陆氏集团的小少爷吗！】 还有一条。 ——用户【覃郑周】赠送火箭炮＊9999，并附言：苏大师，抱歉才看到您的直播间，苏大师很有本事，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苏大师！我作保！ 【……姐妹们，我认识这位。】 【我也认识！】 【这不就是直播平台的老板吗？】 【好，老板亲自给后门走，这个直播间已经成功登顶了呢，热度突破千万】 ——用户【林颜可】赠送火箭炮＊99。 【林颜可？是我想的那位？】 【她不是退圈了吗？？】 【我是来看苏灵翻车的，没想到是见证对方成神？】 ——用户【江】赠送火箭炮＊999。 【人麻了】 苏灵照着用户的ID一一道谢，然后不顾弹幕的挽留和好奇，直接下了直播间。 不过一分钟的时间。 苏灵的名字已经霸占了一半热搜榜。 ＃苏灵直播算命＃ ＃苏灵爆料周陈CP塌房＃ ＃苏灵直播间大人物荟萃＃ ＃苏灵成神＃ …… 这场直播，用的是厉璋用她的身份证注册的账号，可以说，苏灵一晚上的时间，就赚得盆满钵满。 虽然直播平台抽取了一部分，但到账的钱在苏灵眼里也是一笔巨款，苏灵看着入账的金额，心情格外愉悦。 赚到钱的快感，真是会上瘾！ 电影也随着她名声的大涨，成功宣传出去，刘正感动得一塌糊涂。 苏灵摆脱掉刘导，回到房间，忍着睡意，给男人拨去一个电话： “今天，你花了好多钱啊。” 男人似乎在什么空旷的走廊上待着，有回音，“不多。” “多，那个jgsedhukgfeuw，也是你。” 苏灵声音很轻，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了一样，却还能口齿清晰地把那个难记的英文名一差不差地记住。 江霁寒：“嗯。” “真的好多……” “给你的零花钱。” “哦，好吧……晚安……” 苏灵的声音越来越浅，在陷入睡梦中的前一秒，她心里还在想着。 江霁寒，真是一个好人啊。 江霁寒听着电话那边慢慢平稳下来的呼吸，眼眸里浮现出一抹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柔和。 他挂断电话，重新抬眼，望向重症病房里，里面躺着的男人用一张白布覆盖着面容。 “江少，我们已经努力在维持张先生的生命迹象，但对方显然已经……” 说着，站在江霁寒旁边的医生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 江霁寒轻笑了声。 笑声响在空荡的走廊里，无端渗人。 “我不希望有这里以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第60章 真的很喜欢你啊 第二天。 苏灵再度感受到剧组人的热情。 他们通过昨天下午那一出还有晚上的直播，更遑论现在关于苏灵的话题还好好地挂在热搜上，都知道了苏灵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玄学大师， 于是剧组里有不少人已经摩搓着手掌，来到苏灵面前，让人给算一卦了。 因此，休息时间一到。 姚情疲惫地下戏，就看到重新回归自己助理身份的苏灵面前，排了长长的一个队伍。 十分壮观。 她又拿出手机，刷了刷关于苏灵的热搜。 苏灵的热度从昨晚到现在，非但没有半点减退，还愈来愈高。 不少人艾特姚情，问她怎么请得动苏大师作她助理的？ 还能怎么请？ 当然是靠钞能力咯。 这时候，厉璋的声音从最前面传过来—— “好了好了！大家！今日就算五卦了！再多就不算了！” 站在姚情旁边的工作人员高高举起手，扬声问：“要是加钱呢？” 厉璋：“加钱也不行！每个人都得公平！” 工作人员遗憾地叹了一声，纷纷作散。 姚情这才抓住机会，走到苏灵面前，笑着说：“苏灵妹妹，你这是要在咱们片场摆摊了啊。”她目光转向一旁临时制作的木牌，笑容一滞：“……十元一卦？才十元？” 她震惊不已。 以苏灵现在的名气，至少也得再翻个几倍吧？ 二十她都没这么震惊！ 厉璋挤开她：“你懂什么，你们这种全身都是铜臭味的人怎么能和我们苏灵比？” 苏灵沉默。 姚情被挤开，看了眼厉璋，没说话。 姚情自从夜探小洋房后，就对厉璋有些怵，后来又慢慢地相处过来，发现厉璋并没有再对她发难，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也不是很敢再正面对上厉璋，都是能避则避。 电影拍摄进度已经过了三分之二，中间遇上资金的问题，刘正还想咬咬牙拿出自己的存款，结果就看到制片人一扫自从倪莎莎被踢出剧组，资方跑了后的郁气，整个人如焕发新生，面容红润—— “有新的投资方！财大气粗！” 刘正一打开合同，就看到江氏集团的四个大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江氏集团啊！ 最不缺钱的主儿！ 于是电影剩下的三分之一，本来预计半个月搞定，但刘正因为拿到了充足的资金，便更加的精益求精，硬生生又多磨了一个月的时间。 女主角姚情是最后一个杀青的，之后刘正大手一挥，喜气洋洋地表示回去要搞一个大的杀青宴。 在苏灵要坐上姚情的车时，刘正连忙把人给拉住。 “苏大师啊。”刘正笑眯眯地把人拉到了一边，“您帮我算算呗，我这部电影能爆吗？” 国内恐怖片一直停滞不前，他要拿着这部剧打破这个僵局！这就是他愿意接下这部片的初衷。 苏灵眨眨眼，还没说话。 刘正连声保证：“放心！钱肯定会给！” 苏灵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没有直接说，而是回头看了一眼姚情的车，姚情正站在外面，往他们这边看来。 她轻声说了个日期：“六月廿二。” 刘正不明所以。 “啊？六月廿二怎么了吗？” 苏灵看着刘正。 刘正面容端正，但因为年纪上来了，嘴角和眼角边都长出了许多皱纹，加上经常熬夜，眼下的那一圈青黑格外明显，但眼睛明亮，或许因为近期的拍摄顺利，第一次见面时向下撇的嘴角现在呈现上扬的弧度。 她笑了一声：“刘导放心，一旦遇到合适的机会，便能迅速扭转局面。” 刘正摸着下巴琢磨，而苏灵已经转身跑回了姚情的车。 他伸长，要挽留的手悻悻地放下。 一顿。 他豁然开朗。 六月廿二，就是这部电影上映之时！ 他一下子亢奋起来，觉得自己不温不火的事业终于要迎来上升期了！想着，刘正拿出手机，给苏灵转了个大红包。 姚情车上。 苏灵看着手机跳出来的转账通知，眼唇不禁弯起。 厉璋探头就要过来看一眼：“看什么呢？这么开心？” 苏灵连忙阖上手机，“没什么。” 要是让厉璋知道他心目中那个恍若圣人一般，视钱财为粪土的苏灵竟然会因为余额增长而傻笑，恐怕会幻灭吧。 苏灵想，有时候还是不要那么残忍吧。 攥在手心的手机忽而振动。 【清水观—姜师】：苏小灵，你是不是不看你的直播账号私信的呀？我师叔给你发了一个月的消息了，你都不回他一句，他的脑袋都要郁闷得长蘑菇了！ 苏灵：“……” 苏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姜师指的直播账号是什么。 她自从那一天下播后，就没再登录上去，因此完全不知道后续还有人给她发私信，她现在一点开，就看到本来干干净净的私信板块，冒出了99＋的红点点。 苏灵找到了ID为【清水观—方和】的聊天页面。 【清水观—方和】：小友，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见一个面？我这边有个委托，想让你也一起前去看看。 【清水观—方和】：小友？ … 持续发了一个月。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 【清水观—方和】：小友？ 苏灵难得觉得不好意思，然后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回复，转头把江家的地址发给了方和，礼貌地让对方有事可以直接去江家找她。 姚情先把厉璋给送了回去，最后才送的苏灵。 抵达江家别墅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下，苏灵眉眼间带着卷卷困意，走下车—— “苏灵妹妹！” 苏灵扭过头来，强撑着精神，“姚小姐，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姚情坐在保姆车里，笑看苏灵，“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喊我姚小姐啊，真令人伤心。” 顿了顿，她说：“我只是想要感谢一下苏灵妹妹，如果没有苏灵妹妹，我才能安心且顺利地拍完整部电影。”” 苏灵眼睛透澈，好似能够看穿所有伪装：“不，其实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你真的帮了我大忙。” 姚情语气很认真。 最后，她轻轻一笑：“苏灵妹妹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第61章 两个月的公事 北城，郊外别墅中。 后院宽敞的泳池里，大腹便便的男人正压着怀里的小美人索吻，对方欲迎还拒的伎俩撩得他心痒难耐。 却在他全身心投入调情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道匆促的脚步声—— “二爷，有人送了封信过来。” 江二爷本不欲放开怀中唾手可得的美人，但外面的人又敲了好几下门。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从泳池中起来，把门一拉开，神色不虞：“什么信？” 来人不敢抬眼直视人，只低头恭恭敬敬道： “是从江霁寒那边送过来的。” 江二爷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现在一听，瞳孔登时放大。 他一把扯过信，三两下就把里面的信纸拿出来展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越看，江二爷的神情越发兴奋不已。 “好好好！” 他激动道，“好一个张昊！真是命大，我听林大师说了，那种阵，以张昊的能力，得要耗费所有的灵力，本来以为必死无疑了，结果人非但没死，还混到了江霁寒的身边！” 说着，他忍不住哈哈哈大笑出来。 笑完，江二爷又赶紧地吩咐下属：“去！快去把这个好消息送去给林大师！告诉他，他真是养了一个好徒弟啊！” 等下属离开了，江二爷的兴致更上一层楼。 他急不可耐地跳进泳池里—— “美人儿，等急了吧，爷马上就来！” …… “灵儿回来啦！” 面前的江家大门一打开，坐在沙发上的江母第一时间站了起来，快步上前来。 苏灵任由江母心疼地捧起苏灵的手，“你怎么就去给一个明星当起小助理了呢？我还看网上的说，你在里面还演了一个配角？” “是缺钱吗？还是说，你也想出去当演员？” 对江母满得要溢出来的关切，苏灵觉得心暖暖的，脸上不由扬起了一抹笑容，“不是，就是导演让我帮的一个忙。” 江母点了点头，又认真地和苏灵说道：“你要是真的想当明星，可别瞒着阿姨啊，阿姨不会阻拦你的，只是你既然要当明星的话，我就让你叔叔去给你投资一部大女主电影，别委屈了自己。” 江父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声音沉稳有力：“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苏灵心中一动。 她暗暗攥紧了手指。 半晌，她喉咙稍显艰涩道：“嗯……谢谢阿姨，谢谢叔叔。” “谢什么呀，都是一家人。” 江母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怎么瘦了这么多呀，阿芳啊，快去厨房做点好吃的给灵儿，这都瘦成这样了。” 身边的佣人忙应了声，快步往厨房走去。 苏灵想要婉拒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让江母给拉到沙发上一同坐下。 这时，江父接了一个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江父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这通电话打得很快，但全程江父的神情都很紧绷。 刚刚江母和苏灵都没说话，见江父挂了电话，江母担忧地问：“是公司那边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江父深深地叹了一声，摇头，不欲多言。 江母便知道这是不好处理的意思，心下一沉。 但是身旁又坐有苏灵，只能强压下内心的不安，转移话题般笑着问苏灵：“我听说中途，霁寒找你去了？” 苏灵刚要点头，转瞬想起了当时江霁寒说的话。 于是她严谨道：“江霁寒只是过去办点事，然后顺便来看看我。” 江母闻言，忙挑起了眉头，转过去和江父对视了一眼。 江父神色各异。 身后的电梯门发出响动，常平推着江霁寒从里面出来，江霁寒方一抬眼，就对上江父、江母还有苏灵一同投过来的目光。 江霁寒：？ 江父捂嘴轻咳了两声：“听说你去那个方、方……” 苏灵小声提醒：“方山镇。” 江父尴尬地又清了清嗓子：“对，听说你去方山镇办事了。” 江霁寒的能力有目共睹的初衷，善于用材，手段果决，所以在江霁寒还没有发生车祸之前，集团的事务已经在一点点地转交给了江霁寒，但在车祸之后，江霁寒的性情大变，处理起事情来就越加狠绝。 于是江父为了稳住集团董事，只能将让江霁寒全权掌权的事情先搁置缓缓。 所以，江父已经很久没有过问过江霁寒的公事。 江霁寒眯起眼，目光一点点从江父身上挪到苏灵身上。 苏灵无辜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江霁寒淡淡地：“嗯。” 江父于是赶紧乘胜追击：“去办什么事，需要办两个月？” 江霁寒眸光微微一动，抬眼，看向江父。 江父面容一派严肃，看不出任何端倪，又转而望向江母，江母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正饶有兴致地等着江霁寒的答案。 而苏灵不明所以地也看着江霁寒。 什么需要待两个月？ 站在江霁寒身后的常平有些蠢蠢欲动，要不是身前还有江霁寒在，他都要说出来了。 还能是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们先生看不惯剧组的破盒饭，为了让苏小姐吃得好一点，甚至在迫不得已离开后，还特意把那五星级大厨给留在了那边给苏小姐做饭！ 当然，这些他们家先生是不可能承认的。 果不其然。 江霁寒垂下眼帘，不咸不淡：“还有点私事。” 江父和江母眼睛倏地一亮，正要再问什么的时候，江霁寒蓦地看向江父：“这件私事，我正要和您说。” 江父一愣。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神色顿时大变，站了起来：“走，去书房。” 等父子俩离开了，江母遗憾地叹了一声。 扭头正要和苏灵说些自家儿子的好话，别让好儿媳对江霁寒产生什么误会才好，结果一扭头，就看到苏灵乖乖地从佣人阿芳手里接过一个小蛋糕。 勺了一口，放进口里。 好吃得整张小脸都发亮了似的，偏偏还一本正经地对着阿芳说：“谢谢阿芳姐姐。” 瞧着…… 更可爱了。 江母母爱大发，手忍不住地放在苏灵光滑细嫩的小脸上捏了捏。 第62章 小本事 “你说的是真的？” 江父端坐在书桌后，神色严峻，他手里拿着一张信封。 他说：“你找了一个与那个张昊身形相似的人按在身边，又让人临摹了他的笔迹写了封信，送去了你怀疑的那些人家里。” 江父沉吟：“只有江二那里有反应。” 江霁寒在他的对面，点点头。 江父深吸一口气，谨慎地摇摇头：“就凭这个，也无法确定是他动的手，没有明确的证据。” “他那边……”江父手指轻敲桌面，这个习惯和江霁寒的一模一样，“有给你回信吗？” 江霁寒闭了闭眼，摇了摇头。 “他们很谨慎，我怀疑……在他们身后，还有人。”江霁寒沉声道。 江父一皱眉，然后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他起身，来到江霁寒面前，双手拍了拍江霁寒的肩膀。 “你，不要太着急。” 江霁寒没有应。 他垂着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转着手上的翡翠扳指，目光沉沉。 窗帘没有拉上，外面柔和的月光倾斜进来，打在他的身上，拉长了那道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无端令人感觉空冷寂寥。 …… 吃完了小蛋糕的苏灵被江母赶回房间休息。 苏灵首先恭敬且虔诚地给师父的尊像上了三支香。 之后，她便开始娓娓道来，细数在剧组中共度那三个月的点滴。 末了，苏灵迟疑地补上一句：“……我觉得方山镇那座山很奇怪。” “但是，我又很奇怪地感知不到它哪里不奇怪，或许是，时候未到吧。” 说到这里，苏灵便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她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 苏灵正了正脸色，严肃地说：“师父，我觉得江家有点不对劲。” 她想起了方才在客厅里发生的小插曲。 江家紫气冲天，又加上他们常年做慈善，福泽深厚，近年来应是顺风顺水的，可她刚刚却在江父身上看到了霉运当头的迹象。 这不正常。 苏灵却是没想到，这丝不对劲很快便被察觉出来，且还是从方和口中所得知。 翌日一大早。 苏灵如往常一样早起，但她刚推开门，就正好撞上要上来叫她的佣人，“苏小姐，门外有人找您，说他是清水观的方和。” 苏灵一怔。 没想到方和来得这么快，像是一刻也不愿意久等，第二天就直接找上门来。 方和不是一个人来的。 身后还跟着一个小道士，正是和苏灵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将将。 林将将一张清秀白皙的小脸从方和身后探出头来：“嗨你好呀，你还记的我嘛？” 苏灵还没点头，就见方和头也不回地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轻轻拍了一下林将将的脑袋，轻缓着语调提醒：“礼貌。” 林将将摸着自己的脑袋，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听话地正了正身形，对着苏灵恭敬地行了一个礼：“苏灵大师好。” 苏灵摇头说：“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林将将瞬间眼睛一亮：“好的，苏灵！我叫林将将，这是我师父。” 方和叹了一声。 林将将又吐了吐舌头。 不是她不想对苏灵恭敬，只是苏灵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她很难对苏灵树立起一种大师形象——虽然她很清楚地知道，对方单单在画符一道上就碾压了她。 方和无奈道：“见笑了。” 苏灵抿唇笑了笑。 这一笑，消化了她自身带来的距离感，平白多了几分亲近柔和，让林将将更是对苏灵好感倍增。 恰在这个时候，里面传来江母的声音：“灵儿，外面是谁呀？” 说话间，人已经探出头来。 江母震惊地瞪大了眼：“方大师？您、您怎么来了？” 说话间，她已经快速地扫了一遍别墅内的各个角落，江家每年会特地从清水观请大师过来调整风水布局，方和也算是江家的“老熟人”了。 最后惊疑未定地再看向方和：“是家里有什么地方需要进行调整吗？还是是我丈夫请您过来的？他最近是有些不顺，但也不至于请动大师您啊……” “江夫人。” 方和对着江母微微弯腰点头，打了个招呼后，才道：“我此次过来，是来找苏灵小友的。” 江母放了下心：“是来找灵儿的？噢噢——嗯？灵儿？” 她反应过来后，倏地睁大了眼。 直到几人一齐坐在客厅上的沙发上，江母还是有些回不了神。 “您，找灵儿？” 她再三确认。 方和又一次不厌其烦地点头：“嗯，是的。” 江母稍稍平复了一下纷乱的心绪，此时，一名佣人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这番话非但未使江母脸上的惊愕有所缓解，反而令她愈发难以置信，经过二重洗礼，她目光复杂地望向苏灵，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苏灵。 她哑言了好一会儿，喝了口茶，压压惊，才说：“原来灵儿还有这种本事啊。” 还可以帮得上清水观着名大师，甚至还认识了覃家的掌权人覃郑周。 江母平日里最大的娱乐活动就是看看电视，约些个贵妇一起打个牌，喝个下午茶什么的，不爱涉猎这些直播、短视频。 就连知道苏灵去当了姚情的助理，拍了电影还是因为江霁寒也跟着去了那边，她跟着江父出差回来，寻不到人，让江父身边的助理去打听才得知的。 至于苏灵在网上因为直播算命上了好几次热搜…… 那个助理怎么偏就漏了这事没说呢！ 苏灵谦虚道：“小本事。” 小本事？ 林将将听见这话，眉头狠狠一抽。 ——天呐！她可画不出一个优质的五雷符给师父！ 方和闻言，嘴角也不由得微微一动，但他还是很镇定地低下了头，抿了一口江家招待的茶。 江母神色仍旧复杂。 虽然她知道苏灵从小是和一个神棍相依为命，但她是没有想过，那个神棍是有真本事的，教出来的苏灵也同样有真本事。 “你们、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厨房的早餐做得如何了。” 说罢，江母神思恍惚地拉着佣人的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等江母人走了。 方和正色看向苏灵，“苏灵小友，你可有感觉到江家的运势在变得衰弱？” 第63章 半瞎道士 方和能够看出来，苏灵一点儿也不意外。 苏灵从师父的口中听说过方和这个人，虽然在师父口中，方和是一个“老古板”。 其在圈子里也有一个较为出名的外号，叫做“半瞎道士”，而且，方和还是她的好友姜师的师父。 苏灵轻轻蹙着眉，呢喃：“紫气……衰弱？” 方和点头，语气肃然：“在缓慢地，一点点地衰弱。” 江家紫气缭绕，表面上难以察觉其有任何衰微之兆。然而，对于每年都会过来江家一趟的方和而言，这微妙的变化完全逃不过他的敏锐观察。 方和紧锁眉头，压低声音说道：“实际上，早在去年，我就隐约察觉到一些异样，只是那时的变化比现在更为细微，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是如今，与去年相比……衰弱的迹象越来越明显，速度也更快了。” 紫气衰弱这种事不是没有发生过。 但是在江家身上发生…… 江家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不仅全国各地都有以江家名义捐资修建的学校，也主动参与过许多政府的扶贫项目。 这种行为应当会促使紫气愈发旺盛，从而不断反馈于江家后代，而非呈现反向衰弱的态势。 苏灵眸光微微一动。 她抬眼看向方和。 方和的瞳孔有些灰，他似是感受到了苏灵的注视，对着苏灵微微一笑。 “多谢方和道长的提醒。”苏灵诚挚地道谢。 方和叹息道：“江家人宅心仁厚，乐善好施，本不应如此。只是可惜，我已经……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他说着，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苏灵了然。 她刚见到方和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怕是活不久了，而这次过来找她，应该也与这件事有关。 林将将自然听出了方和话中的意思，神色大变，扭头就说：“师父！您在胡说什么呢！师父您还能再活几十年一百年！师兄师姐都这么说的！” 方和无奈地笑了下，“不过是生老病死，顺其自然罢了。” 苏灵望着方和慈和的眉目，在心里叹了一声。 师父常说，方和是个老不死的，便连师父也不知道他已经活了多久。但活得再久，也终有一日需要归土沉息，这是世间法则。 “想来小友也明白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什么，”方和说道，“我这几个月不便于再下山，但将将需要历练，所以我希望小友能接下一个委托，并带上将将一起去。” 林将将来之前不知道是这一回事，瞪大眼：“师父——” “委托费全部都归小友，还有我这边清水观给予的酬劳，不会让小友吃亏的。”方和没有看自己的小徒弟，认真地对苏灵说道。 苏灵沉吟片刻。 在身后电梯门打开，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响起的时候，苏灵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她甚至都没有问那个委托是什么，毕竟方和能主动找上她，肯定也心中有数，知道这个委托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说不定还和她有一定的缘分。 得到了苏灵的应允后，方和松了口气，他起身，将携带在身上的邀请函递给了苏灵。 “非常感谢小友。” 说完，他就没有再多待，带着哭丧着一张脸的林将将和苏灵告辞，在起身后，和往这边过来的江霁寒撞上面。 方和看了一眼江霁寒，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林将将是第一次见江霁寒，乍一眼看到男人脸上勾勒着狼形图腾的面具时，感觉到有些渗人，再一望进对方的眸子，那里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幽冷与寒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林将将汗毛竖立。 江霁寒目光扫过方和和林将将，再轻轻一颔首。 师徒俩离开，大门合上。 苏灵还在思考着江家紫气衰弱的事情，一转眸，就对上江霁寒的目光。 她清脆地打了声招呼：“江霁寒，早安。” “嗯。” 江霁寒视线落在苏灵手中握着的，鎏金镶边的邀请函，眉头微挑，“你……” 他刚出声，他刚开口，苏灵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紧接着，她迅速踏着啪嗒啪嗒的步伐，飞快地跑上楼去，转瞬间又轻盈地奔了下来，径直走到江霁寒面前，将手中的符篆塞入他的手中。 “这是我昨天为叔叔画的好运符。”苏灵遗憾道：“本来是要交给叔叔的，但是叔叔出去得太早了，江霁寒，你能帮我转交给叔叔吗？” 江霁寒感受到对方柔软、温热的掌心直接摁在他的手背上。 他长睫一颤。 江霁寒没忍住抬起眼皮，看向苏灵，那对水灵的眼眸里一如既往的干净透彻，他眸色一暗，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好。” 他手捏着那张符。 看起来和一些摆摊的神棍铺子上卖得相差不大，但单单仅一眼，江霁寒就直觉，这张符咒品相更为优质，二者之间无法相提并论。 忽然，他余光一瞥，便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往这边看来，还偷笑不止的江母。 “……妈。” 听到这一声，苏灵也扭过头去：“阿姨？” 江母嗔道：“诶呀，你们腻歪你们的，不用理我，不用理我。” 江霁寒知道怎么应对江母，沉默着转移轮椅的方向，来到餐桌前。 江母可惜地叹了几声，发现方和和他的小徒弟不见了，问了句后，便招呼着佣人把早餐给端上来：“来，灵儿，坐过来。” “话说回来，我发现厨房里多了一些药材，这些是什么？闻起来就怪苦的。”江母主动给苏灵倒了杯牛奶，随口问道，“霁寒，你买的吗？” 江霁寒持筷的动作一顿。 他扬眉，看向苏灵，“不是。” 苏灵坦然地承认：“是我买的。” 江母诧异：“你买的？灵儿你买这些做什么？难道你身体哪里有问题？需要我带你去看看中医吗……” “我给江霁寒买的。” 苏灵一句话落下，让江母愣了愣：“给霁寒的？” “是的，”苏灵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江霁寒的腿，还可以治好。” 第64章 谨言 苏灵一语惊破千层浪。 江霁寒的腿能治好，这个消息好似穿透了长久以来笼罩在江母心头的阴霾。 若换做从前，不，换做昨天，江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毕竟江霁寒的双腿可是连最权威的医生都无可奈何。 可江母今天得知了苏灵的本事，此时此刻不由得生出了希望来。 江母紧紧握住苏灵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与难以置信：“灵儿，你、你说得是真的吗？霁寒的腿，真的还能治好吗？” 苏灵认真地点头，肯定道：“能的。” 想了想，苏灵又补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江母太激动了。 连早餐都来不及吃，直接转头给江父打了个电话，迫不及待地说出这个好消息。 江霁寒眸色沉郁地看着江母兴奋激动的模样，手指蜷缩。 随后，他侧过脸，看向苏灵。 苏灵低着头，安静地抿了一口牛奶，白色的奶渍不小心沾到了她的唇角上。 “苏灵。” 苏灵听到江霁寒在喊自己，放下牛奶抬起头看过去，下一秒便只觉得自己身子一歪，整个人被江霁寒给拉着倾斜过去。 “……”苏灵熟练地腾出手来抓住旁边的桌沿，稳住自己的身体，有些无奈道：“江霁寒，你又突然拉我。” 语调软和，像嘟囔般的撒娇口吻。 江霁寒手掌不禁微微用力，更加攥紧了对方的手腕，仿佛要以此来扼制住内心涌上的那些莫名的情绪。 他另一只手抹去了苏灵嘴角的奶渍，逼近她，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苏灵茫然地抬眸。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苏灵微微歪了歪头，似乎在很真诚地问：“为什么会治不好？” 紧接着，苏灵倏地瞳孔微微放大。 “你这一个月也没有吃药？” 只有不按时吃药才会治不好！ 江霁寒没有残疾的黑运，只要按时吃药，按时做复建，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 所以苏灵没有考虑过江霁寒会治不好的可能性。 苏灵皱了皱眉头，眼眸中流露出几分责备的意味：“我不是说了么，不能讳疾忌医。江霁寒，要听话，一定记得吃药。” 说着，她又低低地说了句：“一个月前，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吃药的。” 面对着苏灵理直气壮地谴责，江霁寒想说的恶言恶语顿时被堵住。 他深呼吸几下，半晌，生硬道：“吃了。” 苏灵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江霁寒僵硬地撇开了视线：“那些药，我吃了。” 苏灵的眼眸瞬间闪烁出光芒，正欲开口—— “但没用。” 江霁寒补充道。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再次聚焦于苏灵的脸庞，捕捉着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波动。 苏灵怔愣了一下，“那些药……没用？你，你没有感觉到你的腿恢复知觉吗？” 江霁寒神色不变：“没有。” “没有……”苏灵睫羽有些仓惶地扑扇几下，她垂下眸子，抓着桌沿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不自觉地喃喃道：“怎么会呢……姜师做的药，怎么会一点用也没有……” 江霁寒凤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苏灵。 苏灵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完全落入他的眼底。 江霁寒的面具下，不知觉间浮现出一抹困惑的表情，这在他身上，实属罕见。 她为什么会难受和失望？吃了药没用的人是他，站不起来的也是他，苏灵为什么会因此感到难过？ 苏灵很快调整好心情，她吸了一口气，伸手出来，轻轻拍了一下江霁寒的手背，认真地看着江霁寒说：“没有关系，这些药你先继续吃着，吃完还是没有效果，我……我会再找办法的！” 苏灵进一步承诺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腿的。” 江霁寒呼吸不由一滞，心中泛起层层涟漪。 他看着苏灵，欲言又止。 这副模样落在苏灵眼中，却是另一层含义。 苏灵微微抿了抿唇，小声地安慰道：“江霁寒，你不要难过。” 江霁寒的目光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他直视着苏灵那双清澈透明、宛如无垢玻璃的眼睛，片刻之后，他不急不缓地吐出一口气，眉头舒展开。 “好，”他嗓音又低又沉，“不难过。” …… 下午。 苏灵坐在后花园里的摇椅上，一边吮着雪糕，一边专注地看着对面麻将桌上，四个贵妇之间的交锋。 轻咬一口雪糕，那冰凉清甜的滋味在口腔弥漫开来，让她舒服地眯起眼睛。 这时，麻将桌上的战局尘埃落定，陆夫人以一手漂亮的和牌结束了这一局。 陆夫人笑道：“诶呀，谢谢大家放水啊。” 江母：“谁给你放水了，真是的。” 她说完，佣人递了一盘的水果进来，江母冲着苏灵招了招手，笑眯眯道：“来，灵儿，过来吃水果。” 苏灵正好把手中的雪糕吃完，闻言，眼睛一亮，凑了过去。 一旁的蒋夫人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灵儿，这么可爱乖巧的儿媳妇非得藏着掖着，要不是我们今儿来你这打麻将，还真见不着。” 江母跟夸的人是自己一样，眼笑眉舒：“你这话说的。你家那个儿媳妇不也挺好的吗，怀了三个月？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说到这事，蒋夫人喜色外溢：“快四个月了，日子已经在挑了。” 于是一桌的贵妇便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 反倒是苏灵抬起眼来，奇怪地看向了蒋夫人。 蒋夫人察觉到这抹目光，笑着看了过去：“怎么了灵儿？想和我说什么吗，直接说就是，不用拘谨。” 苏灵提前打了个预警：“您别生气。” 蒋夫人觉得苏灵更可爱了，“好好好，我不生气。” 苏灵得到保证，就直接道：“蒋夫人这两年的子孙缘薄，按理说现在应该没有家庭成员怀孕才对。” 蒋夫人察觉到这一句话里隐含的意思，脸上的笑容一滞，桌上的声音顿时也没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苏灵。 氛围僵硬住。 江母轻咳了声：“灵儿，谨言，谨言。” 苏灵眨了下眼：“是蒋夫人说她不生气的。” 第65章 心态挺好 整个后花园落针可闻。 良久。 另一个李夫人先回过神来，她笑着说：“好了好了，灵儿真会开玩笑，算是活跃气氛了，我们继续打，继续打。” 蒋夫人闻言，僵硬住的脸色也顿时缓和了些许。 毕竟这里是江家。 她再怎么不悦，也只能憋住。 蒋夫人正要迎合李夫人，却见一侧的陆夫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眉头不由一蹙，“陆夫人，您这个表情是？” 陆夫人迟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儿子发生过一件邪门的事吗？” 李夫人脑子转得快，一听这话反应过来，却觉得有些离谱：“陆夫人，你这意思不会是想说，当时你们请的那位大师就是灵儿吧？” 陆夫人点了点头，“对，就是灵儿。” 李夫人：“……” 蒋夫人：“……” 她们看着苏灵那一张白皙精致的小脸，眸子如黑曜石般明亮，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师形象。 李夫人尬笑：“陆夫人也挺会开玩笑啊。” 蒋夫人也干笑着：“是啊是啊……” 江母这时候出声了：“谁和你们开玩笑呢？”她与有荣焉地微微抬起了下巴，“一看你们就是不经常上网的人。” “上个月，我们家灵儿可是因为直播算命上了热搜！” 江母说着，又挺了挺胸，“你们知道清水观的方和大师吧？” 前面，蒋夫人等人听着一愣一愣的，现在听到方和的名字，点了点头，便见江母更加自豪：“灵儿她和方和大师认识！据说还帮过方和大师，今天早上，方和大师还特地过来找灵儿。” 这话一出。 桌上的几人再次安静了下来。 李夫人：“……这，有点夸张了？” 她更想说，这怕不是吹过头了？方和大师是清水观德高望重的道长，也是他们这些名流圈子里经常请来请去的大师，苏灵这小丫头能帮得上这样的一个大师，而且听着江母的语气，这大师对苏灵还颇为欣赏尊敬？ 陆夫人想了想，还是扭头对蒋夫人道：“总而言之，您可以试着相信一下灵儿，总归不会害你的。” 蒋夫人眉头一抽，来的时候带着愉悦和要嘚瑟自己即将抱孙子的心情，结果现在被苏灵这么一搅乱，整个人兴致了无。 “好好，我知道了。” 她手一摆，“我有些乏了，就不玩了，先回去了啊。” 说完，蒋夫人就起身要离开，三缺一，麻将也打不下去了，李夫人紧随着也告辞离开了。 陆夫人见状，她也能理解蒋夫人和李夫人的想法。 因为她在第一次见到苏灵的时候，也和蒋李两位夫人一样难以避免地以貌取人了。 她心里轻叹一声，扭头看向苏灵，轻声安慰道：“灵儿，你不要难过，他们只是觉得你年纪太小了，也没有见识过你的本事……”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苏灵听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从果盘里抬起头来。 手上还拿着一块西瓜。 无辜地冲着陆夫人和江母眨了眨眼：？ 陆夫人清了清嗓子，“灵儿这心态，挺、挺好的。” 苏灵反应过来，拿过纸巾擦了擦嘴，“我刚刚是不是说错话了？” 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知道这话不好听，但是是她说她不生气的。” 江母瞬间怜爱：“不怪你，是她的接受能力不好，到时候有她后悔的一天。” 江母无条件相信苏灵。 与此同时。 坐上回家的车，蒋夫人还在想着苏灵的那句话。 她并不相信苏灵的主要原因确实是因为苏灵看起来太过于年轻，且她也听说过，苏灵是苏家遗落在外的大千金，那十几年都是跟在一个神棍在山旮旯相依为命。 这样的一个野丫头，怎么可能和方和那种大师搭上关系？ 但她还是难忍内心的焦灼。 尤其是看到陆夫人和江母都表现得格外信任苏灵。 片刻，她打电话给了儿子，“你今天是和燕燕去孕检了吗？你没去，燕燕一个人去的？好，我去陪她。” 挂完电话，蒋夫人直接吩咐司机转移方向。 医院里。 蒋夫人来到的时候，自己的儿媳付燕燕刚走进诊室不久，她也没跟人打电话说一声，正要推门而入，便听见里面的声音透过没关紧的门缝传出来—— “医生，您上次没把我已经怀了五个月的事说漏嘴吧？” 里头付燕燕的声音有些紧张。 “放心吧，付小姐，我和蒋先生一直说的都是14周……” 而蒋夫人则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五个月？ 恍惚间，蒋夫人又想起了苏灵的话，她瞳孔放大，紧接着，门直接被她推开，里面的人惊愕地扭过头来，直接迎面对上蒋夫人愤怒的质问声： “付燕燕！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我们蒋家的种吗？” 付燕燕挺着个大肚子，骤然看见蒋夫人进来，脸色都白了，但她还是强忍镇定：“伯、伯母，您说什么呢，当然是蒋家的孩子了……” “那你之前跟我说的怀孕月份怎么和你刚刚跟医生说的不一样？” 蒋夫人厉声问。 付燕燕眼睛慌乱地转动，急忙找借口：“我、我可能是记错了……” “记错？怎么可能连自己怀孕的时间都能记错？你是不是还想着瞒着我们，到时候搞点意外出来，和我们说早产？” 听到蒋夫人的话，付燕燕神色大变，像是直接被戳中了心思一般。 还不待蒋夫人继续逼问，突然从外面又走进来一个陌生男人，“宝贝，怎么门开着——” 他的声音在看到门内的蒋夫人时顿时收住，脸上晃过一抹慌乱，紧接着往后一退就要跑走。 而蒋夫人更是怒不可遏。 本来还只是半信半疑，现在直接板上钉钉！ 此时。 路过走廊的江父突然好似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顿了顿脚步。 “霁寒，你有没有听到你蒋阿姨的声音？” 行在他一旁，坐在轮椅上的江霁寒轻轻抬眸，“没。” 随即，他目光往下挪。 “你先去包扎一下你的手。” 江父一只手垂着，掌心渗着血丝，沾红了手中的符篆。 第66章 我是不会放弃的 “还好，伤得不深，后面几天尽量别碰水。” 医生叮咛着。 江父：“好。” 包扎好流血的掌心，江父正要把手中的符篆随手丢掉，但他的动作才刚做出来，旁边突然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直接抢了过去。 江父：“……”他一点点抬头看向江霁寒，“这张符已经脏了。” 江霁寒让常平递给他一张手帕，细细地将符篆上的血迹给擦掉，语气淡淡：“我没瞎。” 说完，把手帕丢回给自己的父亲，把符收进口袋里。 “扔这个。” 江父陷入沉思。 他一向直觉很强，在出门前就隐约觉得自己今天会倒霉，但江父不知道自己会在哪里栽跟头，一直惴惴不安，直到江霁寒来公司开会的时候，给他送来一张符。 本来江父不以为然，只以为是和之前去寺庙求的平安符一样，结果他刚拿到手，一股暖意骤然之间吹散了从今早出门起就萦绕在他身上的阴冷。 会议途中，他就觉得被他收进兜里的符发热起来，他低头正要把符篆拿出来，就是这低头的功夫，余光忽瞥到窗外。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能恰好看到天台的方向，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心脏差点被吓得骤停—— 天台有一名员工正站在那里，想要跳楼！ 江父赶忙跟着所有高层跑了上去，当时消防员还没来，他只能让人一边安抚着员工情绪，一边趁着那名员工不注意的时候，将人给拉了回来，虽然中途掌心被一根钢筋划破了掌心。 但好在有惊无险。 要是认真的跳了下去，他的公司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影响，而他也跟着会留下心理阴影。 江父思及此，对着江霁寒格外重视的符篆起了好奇之心：“霁寒，你那符哪里来的？感觉还挺有用的。” 江霁寒轻呵：“苏灵的。” 江父了然地点点头，“苏灵啊——啊？” 他猛地看向江霁寒，试图从江霁寒脸上看出丝毫的表情变化。 但江霁寒脸上带着面具，他死活瞧不出来，只能看向常平，常平淡定地对着江父点了点头。 江父恍惚地想要再掏出符篆看看，但忽然想起那张符已经被江霁寒拿走，他伸手讨回来：“你、你再把灵儿给我的符再给我看看。” 江霁寒眸子微冷。 他直接：“不。” 江父冷脸：“江霁寒！” 江霁寒抬眼撇了下他，“你刚刚打算扔了它。” 江父：“那是因为我——” 江霁寒不等江父解释，打断：“是我把它拿了回来。” “所以，这已经成了我的了。” 江父瞪眼，江霁寒说完，直接控着轮椅往前走，常平见状只能对着江父歉然地点了下头，匆匆地跟了上去。 江父看着江霁寒的背影，他身后的助理走上前一步：“江总，那我们现在是需要回公司还是……” 江父悠悠地叹了一声，答非所问：“你有没有觉得霁寒，有什么变了？” 助理被问得一懵。 “小江总？怎、怎么了？” 江父一向严肃的面容上缓缓地浮现除了一抹笑来。 他轻叹一声，感慨道： “当时没有选择拒绝苏家的联姻，是我这两年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 晚上的时候，江父难得在饭桌上说话，讲出了今天在公司里发生的那件事后，又感谢了苏灵给的那一张符。 于是，现在江母越加相信自己儿子的腿能够在苏灵的帮助下恢复如初了。 她看着苏灵的目光，也变得更加慈爱起来。 握着苏灵的手，连声道：“灵儿啊，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气。” 江父坐在旁边戴着眼镜看着财经新闻频道，抽空听了一耳朵，赞同地点点头。 苏灵却是受之有愧。 她也认真地和江母道：“不，是我很幸运能够遇到你们。” 不然，她该是活不过今年的…… 苏灵垂着眼眸，掩下眸底一晃而过的情绪。 江母见苏灵并没有因此顺着往上爬，对着苏灵的怜爱之情一度达到顶峰，结果一转眸就看到自己的儿子准备离开，立马出声喊住：“霁寒！你今天有没有吃药？” 江霁寒：“……” 江母说：“我特意让阿芳帮你熬好了，你吃了没有？我待会儿可会去检查的！” 苏灵也跟着回过头，眸子亮亮地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轻啧了一声，目光径直落在苏灵身上。 江母注意到，严肃道：“看灵儿也没用，快去。” 苏灵赞同点头：“嗯，看我也没用。” 江霁寒：“……知道了。” 他转过轮椅，还没进到厨房，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冲鼻的味道，让他几近想要扭头离开。 但身后那两道炙热的目光让他硬生生地抑制住了冲动。 算了，都捏着鼻子喝了那么多天，看那剂量……估计再喝个三天就可以结束了。 江霁寒暗忖。 苏灵看着江霁寒乖乖地转身去了厨房，内心不禁感叹。 要是知道江母会这么上心，她早就将这件事情告诉江母了，这样的话，江母就可以严格监督江霁寒吃药。 只是，现在的这个药没有用…… 得要和姜师说一声，尽快再研发出新的药来尽快补上。 苏灵心里思忖着。 这些天，苏灵一直在和姜师于线上就“江霁寒腿疾拯救药物研发”主题展开探讨。 因此在江霁寒喝完最后的一份药的时候，苏灵定定凝视着他，格外坚定地说道：“你放心，新的药已经在路上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虽然现在还没有成功研制出来，但是她相信姜师！ 在清水观，已经连熬几天几夜翻阅医书的姜师躺在床上，正要入眠，忽地鼻子一痒，打出了个喷嚏。 江霁寒勉强咽下口中苦涩难当的药汁，倏而听到这一句话，嘴里的药更苦了几分。 他接过苏灵递过来的水，复杂地看着苏灵。 片刻沉默后，只能吐出两个字来：“加油。” 周末一到，陆延的电话便急不可耐地拨了过来—— “苏灵姐姐！你回来了你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要不是我从学校回来后，我妈跟我说我都不知道！” “你赶紧出来一趟！有人用你的名头到处骗人！” 第67章 砸馆子 “又有人进去了！” “我去，那些人怎么敢的啊？不知道苏大师是我罩的人吗！” 在热闹繁华的十字街口，街角火锅店里，几个看起来不过十来岁的男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地趴在窗上，死死地盯着对面那一家店。 按着约定时间来到的苏灵，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幕。 她站在这几人后面，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 对面被他们虎视眈眈的店铺，挂着一个牌匾——“高弟算命”，苏灵视力很好，因此她还清晰地看到“高弟算命”的下面还标着一行小字： “与苏灵师出同源”。 苏灵：？ 她的师父就她一个徒弟，这位高弟是怎么和她师出同源的？ 那几个男生中的其中一个扭过头来，看到了苏灵后，赶忙用手肘顶顶旁边的陆延，陆延见着苏灵，眼睛一亮：“苏灵姐姐！你终于来了！” 他一把拉过苏灵，“走！” 苏灵被拽得一个踉跄，勉强跟上陆延的脚步，不解问：“走哪儿？” 陆延正义凌然：“当然是去找那一伙人算账！” 他竖起无名指高高举起，“我非得把他的招牌砸烂扔进臭水沟里！” 他身后那些公子哥们也是蠢蠢欲动，难掩兴奋。 苏灵则是懵懵地被着陆延一路拉到了对面。 …… 与此同时。 对面的“高弟算命”店铺里。 “家人们，你们快看——这就是这一个多月里网上一直在传的，和苏灵同出一门的大师算命铺子，我们今儿就来体验一下！” 一位网红手持手机迈了进来，首先全方位地向直播间的观众们展示了如今因苏灵噱头而闻名的打卡胜地——高弟算命铺子的全貌，随后径直走向柜台后的两位老人。 “哎，阿叔，这边的大师真的是和苏灵师出同门吗？” 老人自信满满地回答：“没错没错，我们的儿子正是和那位最近非常火爆，通过直播算命走红的苏灵，拜的是同一个宗门，同一个师父，绝对真实可靠！” 这话全部落进了直播里。 【快呀哥，快让他给你算一卦！】 【我记得之前有个主播上个月也来算了一卦，大师说那主播近十天会有一劫难，结果那主播就天天开播，想让大家看看他的劫难到底是什么。】 【上面那位，所以那劫难到底是什么？】 【笑死了，结果啥都没发生！】 【嗯嗯？所以这是说明这位大师在骗人，还是说苏灵其实也没什么真本事，全靠摇人和运气？】 【主播快上！快让人家给你算算！】 弹幕飞速滚动着。 网红应着粉丝的要求，敲敲台子，说：“那麻烦让你们儿子出来，给我算一卦看看。” 两位老人自然也看到了这位网红开着直播，想着说不定他们的儿子也能效仿那位苏灵，通过直播算命的方式火上一把，心中一喜。 但他们面上强装淡定：“不要着急哈，我儿子里面还有一位客人，我先进去说一声，你在这边稍等一下。” 说罢，其中一个老婆婆就快步地跑到里屋去叫自己的儿子。 网红对着粉丝道：“是驴子是马，咱们一算探究竟！你们说，我待会儿要算什么呢？桃花运？事业运？还是什么？” 他这边在和粉丝自娱自乐，打发时间，而那边大门，气势汹汹地迈进了一行人，直奔柜台来。 【等等！我好像看到了苏灵！】 【我去，那真是苏灵吧？我都一个多月没看到她的消息了！她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她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吗，毕竟是同个师门出来的，来看看自己的师兄呗】 网红也认出了苏灵。 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蹭热度机会，连忙改了直播间名字——《打卡苏灵师兄算命铺子，竟遇上苏灵本人！》。 改好直播间名字，他就笑脸盈盈地迎上去，伸出手：“苏灵你好，我是鲨鱼直播平台的主播，我叫……” 苏灵也刚要礼貌地伸手回握，下一秒陆延一只手用力地拍到柜台桌面上，直接把她的动作给震得收了回去—— 陆延声音洪亮：“把你们所谓的大师给我叫出来！” 老人被男生的架势给吓了一跳，眼神警戒地扫了一眼陆延一行人，“你们是谁啊？” 站在陆延旁边，却被老人无视了个透顶的苏灵又面露疑惑。 他们打着她的招牌，却不认识她？ 网红也愣了一下，指着苏灵，问那老人：“阿叔，你不认识她吗？” 老人家应该是个老花眼，眯着眼睛打量着苏灵半晌，随后果断摇头：“不认识不认识，这是谁啊，什么大明星吗？” 他声音陡地一顿，看向网红，“也是和你一样是什么主播吗？” 说着，他兴奋地就要在陆延这几个人中寻找镜头。 陆延的跟班们纷纷笑了。 “主播？我们才不是主播！” 网红也觉得纳闷，小声地询问苏灵：“那位大师不是你的师兄吗？” 苏灵摇摇头：“不是啊。” “师弟？” “也不是。” 网红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 而直播间的弹幕也刷得更加起劲。 【什么情况？】 【这个高弟是假大师？】 【苏灵这是来打假的了？】 老人家听到陆延他们说不是主播后，脸上刚洋溢起来的笑容立时消减了不少，客气道：“那你们就是来算命的吧，前面还有客人在等着，算命的话，就得先等等。” “笑死人了，他们说我们是来算命的诶？” “谁敢让他算啊，你说他是不是张口就说我这个月有劫难啊？是死还是伤啊？” “哈哈哈哈哈……” 陆延等人笑得更加放肆了，笑声中的嘲讽明显得让老人神情尴尬起来。 老人也意识到了陆延等人目的不纯，顿时后退了一步，瞪着陆延他们：“不算命，那你们来是干什么的？” 陆延眉眼嚣张地一扬，手一伸，揽上苏灵的肩膀，冲着老人说道：“不认识她啊？那我就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苏灵本人！你们挂着的牌匾上面还刻着她的名字！” “我们今天，就是带着她来砸馆子的！” 第68章 好戏开场 这话一出，震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知道他们是来砸馆子的。 但是没想到这位小少爷竟然就这么直白地喊了出来。 就莫名的…… 【天，突然觉得好中二啊……】 【哈哈哈哈，我也这么觉得，不过这小少爷挺帅啊】 【还很有钱呢，这些个小少爷的衣服鞋子都贼拉贵】 【他们看起来也才高中生的年纪吧，怎么和苏灵认识的？】 【如果苏灵是有本事的，认识些权贵也没啥的吧】 老人听到这话，立刻看向苏灵，脸色变了又变。 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见过苏灵，但一个月前，他儿子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看了一场直播后，就整天说自己发现了商机。没几天，他就把卖零食的铺子改成了算命铺子。 一开始，他和老伴都觉得这不太可能赚钱，毕竟他们哪懂算命啊。 可没想到，他儿子在招牌上写了“苏灵”这个名字，在网上宣传开后，竟然真的吸引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网红。 虽然不能说每天都挤满了人，但每天都有一两个人来算命，一个人就给几百块，多的还有几千块。这一个月下来，他们赚的钱比以前两三个月加起来都多。 现在突然有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冒出来说自己就是苏灵？ 老人不信，甚至以己度人，认为这是对方也想靠着“苏灵”的名头坑蒙拐骗，只是他们先用了，所以就过来找他们麻烦。 老人嗤笑了一声：“小丫头，谎话可不能这么瞎编，你是苏灵？你要是苏灵，我就是苏灵的师父了。” 在场心知肚明的人：“……” 苏灵本人：“……可我真的是苏灵。” 老人叹息：“行了行了，小丫头，你赶紧走吧，我儿子是苏灵的同门师兄，脾气不好，要是让他看见有人冒充他师妹，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你快点走吧啊，爷爷就当你没来过，以后好好诚信做人才行。” 老人语重心长地说。 其他人神情复杂地看着老人。 直播间都要笑疯了。 苏灵：“呃，可我真的……” 老人打断她，扭头喊道：“老婆子！可以轮到下一位客人了吗？人都在外面等这么久了！” 网红的直播间因为这事儿直接热度破表，冲上了小时榜前三，正乐着呢，闻言，忙摆手道：“不，阿叔我不急我不急。” 但里间已经传出了老婆婆的声音——“可以了！” 老婆婆先一步迈了出来，跟在后面的还有一男一女，女人面容憔悴，男人则容光焕发。 男人慢条斯理，颇端着范：“总之这事儿啊，还要尽快处理，如果你们决定了的话，我可以给你们打个八五折，三十万就行……” 女人神情难看：“我、我再考虑考虑。” 女人说完，就匆匆拎着包走了，都没来得及瞥上围在柜台前的苏灵等人。 苏灵看着女人离开的步伐慌乱，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 男人见女人走了，也不慌，他刚才把事儿说得特别严重，看那女人的反应，应该是信了，肯定会带着那三十万再回来的。 想到这儿，他心里头就乐呵了，转头就喊：“下一位客人，进来吧！” 苏灵他们看到这里，心中明了，这就是高弟大师。 这个高弟大师一打眼就看到了几乎被陆延一行人围在中间的苏灵，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 陆延狞笑着攥着拳头，把骨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好戏即将上场！】 【天！好激动好激动！】 网红看见自己的直播间礼物效果频频出现，心情一激动，抢在了陆延前头道：“你就是那个打着苏灵旗子招摇撞骗的什么高弟大师？” 高霖被这一声喊得身子一抖，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 而那老人和老婆婆直接一瞪眼，老婆婆全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瞪着网红就说：“你怎么回事？你刚刚不还是来算命的吗，这还没算就先骂上人了？” 老头也说：“你怎么回事？你也信了那臭小子臭丫头说的话？” “哦，我懂了，你们是一伙儿的对吧？专门来我这里为你们打响名声的对吧？” 老头子自以为自己想明白了过来，怒斥：“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想走些歪门邪道呢？” 网红被这么一激，回怼：“你们打着苏灵的名头，却连苏灵都不认识？不骂你们骂谁啊？歪门邪道？走歪门邪道的是你们儿子才对吧？” 陆延等人也连忙出声，势要把风头给抢回来。 “对！什么垃圾玩意儿也敢顶着我们苏灵大师的旗子出来诓人？” 老婆婆听不得别人骂自己的儿子。 她的阿霖多争气啊！赚了好多的钱咧！ 于是她冲上去对着他们就要打：“你敢骂我儿子？谁准你骂我儿子了？我儿子比你们有出息多了！给我滚出去！” 她用力一推搡，就把苏灵给差点推倒，一侧的陆延气了：“你敢动我苏大师？” 老婆婆怒吼：“有种你就打我啊！” 苏灵正要伸手拦住陆延，那老头子就跑出去喊道：“大家都来看看啊！有人要打老人了！这世道是怎么了！” 陆延撸起袖子就要干：“你他喵的——” “陆少！那个龟孙子要跑！” 不知道是谁眼尖地看到了高霖偷偷摸摸要溜出去的身影。 陆延不管那两老头了：“快拦住人，我去揍死那丫的！” 被发现的高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要开跑，谁料陆延手长脚长，很快便把高霖给拎回来，被围在中间拳打脚踢，揍得他嗷嗷叫唤。 “打人了打人了！” “快来人报警啊！” 而那两老人急得大喊大叫，这时，从里间又跑出来两个中年人，见状震惊不已：“这是发生什么了？” 老头子大喊：“老大老二！快去救你弟啊！” 于是两个大男人加入战局，网红的手机“啪嗒”一下被撞得摔在地上，他气得爆粗，一埋头也冲了进去。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一切发生得过于迅速。 茫然的苏灵：“……” 第69章 我是来领你的 “是他们先动手的！” “是他们先打着别人的旗帜坑蒙拐骗在先！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你看看，我的脑袋都被他们打出血来了，他们这是故意伤害！我要告他们！” “我也要告他们搞诈骗！欺骗广大老百姓！” 一道道激烈的争执交织成嘈杂的声浪，在警局内回荡不绝。 被围在中间的几名警察被吵得脑壳震震得发疼。 “你们歇歇……” 其中一个警察弱弱出声，紧接着被一个眼睛挂着两圈淤青的男人近身逼上，“警察！你看！你看我的眼睛！那是被他们锤的啊！还有我的手机！手机啊，我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手机啊！” “还有我的直播间！如果我的手机没有被摔，我还能多赚几千！” 网红手一把摁在警察的肩膀，声声凄厉，句句泣血，“我有什么错？我就是想过来算个命打个卡！我有做错什么吗！” 警察：“……没有。” “警察！”陆延挤开网红，“我们又有什么错？我们只是看他们打着别人的噱头诈骗，想去讨个公道！” 警察还是很明察秋毫的：“但是你这个做法太冲动鲁莽，是错误的……” “警察——” 常平推着江霁寒进警局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混乱的一幕。 苏灵坐在一侧的凳子上，安静地看着，时不时地抿一口送过来的茶水。 砸砸两下嘴。 她眼睛一转，看到江霁寒，眸子一亮，伸长手招了招：“江霁寒！这边！” 江霁寒顺声看过去。 来到了苏灵面前后，苏灵跟献宝一样，将另外一杯没有动过的茶水递到了他面前。 说的话是：“江霁寒，你试试，没有家里的好喝。” 江霁寒本来面色冰寒，闻言，不由地挑了挑眉。 苏灵还坚持不懈地往他面前放了放，“你试试。” 常平站在江霁寒后面，用力地对着苏灵使眼神。 江家人喝的茶都是用几十万的茶饼泡制而成的，哪里能和寻常的几十块的茶叶相提并论？而先生口味挑剔，怎么可能会喝…… 江霁寒垂下眼，看着上面漂浮着劣质茶叶的茶水，手指微顿，在常平震惊的目光中慢悠悠地拿起来，也喝了一口。 常平躺平了。 反正在苏小姐面前，他家先生破的例已经不算少了，他要寻常心，寻常心。 江霁寒艰难地咽下那口苦涩难忍还没有回甘的茶水，再抬头，苏灵凑在眼前，那双黑润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颤着。 苏灵：“你觉得怎么样？” 江霁寒唇动了动：“……不好喝。” 苏灵得到了男人统一的立场，心满意足地坐回去，将那杯不好喝的茶水喝干净。 前面还在吵，现在已经加入了几个警察加入安抚的队伍中，只是那两对人吵起来就没完没了，尤其是还有个网红在其中混淆重点。 苏灵听了半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没忍住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江霁寒注意到，便直接一锤定音：“回去吧。” 苏灵眨了眨眼，“不等陆延了吗？” 江霁寒看都没往后面看上一眼。 “谁家的来谁来领。”说着，江霁寒眸子盯着苏灵，凤眼中划过一抹异色，“我是来领你的。” 苏灵又眨眨眼。 眨了一下。 又眨了一下。 半晌，在江霁寒没忍住攥紧手掌的时候，苏灵恍然道：“好像是这个理！” 旋即，她猛地站了起来，迫不及待道：“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这里真是太吵了。 江霁寒手掌一松，淡淡：“嗯。” 苏灵愉快地抛下了还在为她打抱不平的陆延，跟在江霁寒的身后走出了警局。 外面阳光还很明媚，苏灵等着江霁寒上了车后，再从另一侧的方向坐上去，然后就听到江霁寒道：“回去。” “等等——” 苏灵忙出声，“我们可以先回去一趟吗？” 江霁寒侧目。 苏灵说：“就那家，唔，高弟算命铺？” 江霁寒微微蹙眉，“那家店我会让人处理的，你不用去。” 苏灵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相信你。” 江霁寒眉头刚一舒展，紧接着，又听苏灵道：“我就是想回去看看。” 沉默。 常平已经开了引擎，不知道这是要将目的地设在哪。 苏灵手指轻轻捏住江霁寒的衣袖。 江霁寒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不变：“听她的。” 常平：“好嘞！” 苏灵双眸微弯：“谢谢你。” 等去到了，苏灵才知道为什么刚刚江霁寒那么勉强的原因了——原先高弟算命铺子前已大门紧闭，上面由红色油漆写着几个大字： “诈骗还钱天经地义！” 前面还有不少人神情愤怒地往门店甩着红色油漆，还有人群拉着大横幅立在门前，有组织地大喊：“还钱！还钱！还钱！” 苏灵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常平扭头解释道：“这些人是之前来这里算命被骗了钱的，最少几百，最多的也有几万了，后来一问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师话术就那么几套。” “先把情况说的很严重，然后等着人回来找他，这一来一回就挣了不少。” “那些人不服，直到大师被抓了后，就跑过来要还钱了。” 早在这家店在网络上打响名声后，江霁寒就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便让常平去盯着，本来证据收得差不多，准备报警了，结果被陆延出来横插一脚。 而因为直播，这件事情同时被闹到网上。 于是江霁寒便顺势让人推波助澜一波，热度上去了，之前来过这算命的人自然而然地也知道了。 在那些人中，大多都是基于对苏灵的信任，才放心地找上高霖。 因此，一接到高霖被抓了的消息，有些脾气较为冲动的直接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要讨个说法，那两个老人被堵在家里，压根不敢冒头。 江霁寒淡淡地撇了一眼外面，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看完了，走吧。” 他话音刚落，手腕被苏灵抓住：“再等等。” 她目光落在对面。 那个女人真的又返了回来。 第70章 下阴婚 此时。 曹曼冬神情恍惚地走了过来，结果一抬头看到前方的场景，瞳孔一缩，骤然身子不稳地一晃—— 身后伸出一只手来，稳稳地托住了她。 曹曼冬尚未从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只是怔怔然地站直了身子，目光缓缓转向身后的女孩。 她微微蠕动着双唇，轻声细语道：“谢、谢谢啊……” “阿姨，你还好吗？” “我……我还好。” 苏灵目光掠过曹曼冬憔悴的面色，“但你看起来不太好的样子。” 曹曼冬面色一僵。 “还、还行吧。” 她尴尬地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开，苏灵说：“你刚刚是想要找那位高弟算命吗？” 曹曼冬一愣，倏地扭过头来看向苏灵。 她惊愕：“你……” 苏灵：“我刚刚也在店里。” 曹曼冬了然地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啊，只是没想到，他是个骗子，这么快就被抓了。” 苏灵歪了歪头，问道：“你别他骗了多少钱？” 曹曼冬上下地打量了一下苏灵。 哪怕苏灵一直坚持着朴素的穿着风格，但无奈江母热衷于给她买各种品牌新款，以至于她的衣柜里早早就被各大品牌的新款衣服挂满了。 曹曼冬心想，这或许和她一样，也是被那个假大师骗了的大冤种。 于是，她轻轻叹息：“三百。” 说着，曹曼冬不禁把手伸进衣兜里，攥紧了里面的银行卡。 银行卡里有她工作了这么多年的积蓄，总共三十五万。 曹曼冬默默地咽下了那句“以及，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三十万”。 苏灵点了点头，随后平静地说道：“那，你给我三百，你的问题，我给你解决吧。” 曹曼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苏灵：“你、你说什么？你能帮我解决？” 半晌，她又猛地摇了摇头，“不不，怎么可能呢……你？你看起来也才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怎么能帮得了我呢……你在开玩笑吧？” 曹曼冬边说着，眼神里却忍不住流露出几分期盼的情绪来。 苏灵“唔”了半会儿，随后扭头，手指点了点不远处，那间被很多人围住的店铺，说道：“那家店下面还有一行小子，上面写的苏灵，就是我。” 曹曼冬顺着苏灵指的方向过去。 那行小字她有看到，也正是因为那行小字，才会被好友推荐过来试试的——苏灵？ 曹曼冬目光再投向苏灵，泪水此时已经不知觉间蓄满了她的眼眶。 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但是她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 车里。 江霁寒视线沉冷地从车窗外，始终盯着苏灵。 一直到苏灵带着那名陌生的女人走了过来，打开车门，请求道：“江霁寒，我想和她去一趟医院，你可以送我们过去吗？” 曹曼冬跟在苏灵的身后，有些局促地看向江霁寒。 眼前的男人带着面具，气质冷然，眼神阴鸷，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发憷。 江霁寒的目光冷冽而无波，他轻轻掠过曹曼冬，随后转向苏灵，淡然言道：“她坐前面。” 知道江霁寒这是同意了的意思，苏灵扭头就说：“你看，我就说了，他会同意的。” 话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与江霁寒两人关系的亲近，让江霁寒本沉下来的情绪倏地又扬了起来，眉眼间也不禁带上了丝愉悦。 “嗯，走吧。” 就连尾音都在微不可察地上扬。 曹曼冬是为她的女儿所求。 “玉玉她是一周前，在学校突然昏倒的，送到了医院后，也一直没有醒来，医生怎么检查都检查不出问题……” 曹曼冬边说着，边推开面前的病房门，神色愁闷：“实在是没法了，我这才想到了找大师。” “谁知道，找的第一个就……” 就是个骗子。 最后曹曼冬不好意思说出来，领着身后的苏灵和江霁寒进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仅不过十七八的少女。 少女脸色惨白，若不是胸膛还有起伏，就好似失去了生命迹象一般。 曹曼冬走上前，小声地喊了声女儿的小名，可一如往常一样，没得到任何回应，她顿时难受得又别开脸，憋住泪水。 苏灵迈步走了进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谢可玉。 不但眼睛观察，手也伸了出去。 摸了摸谢可玉冰冷的脸颊，又撑开少女的眼皮，紧接着稍微用，掐着谢可玉的下巴，张开嘴，往里看看，再侧过头，看了看少女的耳朵。 曹曼冬紧张兮兮地站在一旁看着苏灵的动作，半声不敢吭，就怕打搅了苏灵。 见到苏灵直起身子后，她才问道：“苏、苏小姐，您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苏灵深深地看着谢可玉。 随后，轻轻摇了摇头说：“她应该是被人下了阴婚。” 曹曼冬瞪着眼，惊惧：“阴、阴婚？” 苏灵转而看向曹曼冬。 “有人拿了她的生辰八字，去与死人配了阴婚。” “所以，有谁知道她的生辰八字？” 曹曼冬被苏灵说得心慌意乱，闻言忙道：“生辰八字这种东西，除了自己还有父母以外，还会有谁知道吗……等等，父母！” 曹曼冬猛地抬起眼来，眼眶泛红：“肯定是谢庆这个混账！肯定是他！他肯定是因为赌钱赌输了，拿我的女儿来抵！他怎么能，他怎么敢！那是我们的女儿啊！他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人吗！” 曹曼冬又气又恨，直接哭了出来。 苏灵面对曹曼冬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她下意识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收到眼神，指腹微微磨搓。 对于苏灵这种依赖性的眼神格外受用。 于是，他出声道：“还能救吗？” 男人平稳淡冷的嗓音顿时把曹曼冬的注意力给转移了，她登时抬起头来，紧紧抓住苏灵的手， “对，对，苏小姐，那我女儿还能救吗？还能救回来吗？你要多少钱都可以，我家玉玉还那么小，她还没上大学，她才十七岁……” 要不是苏灵把人拉着，曹曼冬真就要直接给跪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的玉儿……” 第71章 非要用血么 “您不要着急，有办法的。” 苏灵将曹曼冬稳稳地扶起来。 曹曼冬用力地点点头，就看见苏灵面向着谢可玉，神情骤然之间冷下，曹曼冬咽了咽口水，自发地让开到一侧。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在场人的呼吸声。 苏灵从布袋里随意抽了一张空白的符纸出来，在曹曼冬震惊的目光中，符纸无风自动，轻盈地飘到了苏灵的面前。 紧接着，苏灵轻咬指腹，一滴鲜红的血液缓缓溢出，她随即紧闭双眸，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灵巧地翻转结印。 由血珠连成的符咒落在符纸前方，每落下一行，金光闪烁一下。 而后，病房里仿佛穿进了一股风，风声鹤唳，窗帘被吹得啪啪作响，曹曼冬惊愕地看着柜子的门也被吹动，一开一合，床头柜上的水杯摇摇晃晃，里面的水珠似被一股力催使着往外涌出。 最后，她双目倏地睁开同时，语气凌厉，轻喝一声：“魂归！” 室内的风越刮越大！ 天花板上的灯光乍亮乍灭！ 曹曼冬不由得往后紧靠在墙上稳住身体，江霁寒眸色沉沉地望着被风裹挟着在正中间的苏灵，手指紧紧抓着轮椅扶手。 缓缓地，灯光恢复了正常，风停了下来，一切归于平静。 苏灵随手握住从半空中掉落的符咒，上面散发着一股腥臭的味道，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但还是不敢乱扔，只等着拿回去处理掉。 就在这个时候，病床上躺着的谢可玉身体忽地剧烈弹动了一下，曹曼冬立刻奔了过去：“玉玉！玉玉？” 谢可玉皱着眉头，慢慢地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自己母亲憔悴的面庞，她微微一怔，叫道：“妈妈？” 嗓音嘶哑。 曹曼冬几乎要泪流满面，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儿：“我的玉玉，你终于醒来了！你都不知道妈妈多担心你……我的玉玉啊……” 谢可玉浑然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被曹曼冬拥进怀里的时候还一脸茫然无措。 直到曹曼冬缓过劲儿来，跟她讲了这些天她昏睡不醒的事情。 谢可玉本就面无血色，现在再一听自己无知无觉中差点就要和一个死人结了阴婚，吓得又要昏过去。 “我、我不知道啊，”谢可玉哆嗦着说，“难怪我在学校的时候，总感觉身体发冷，精神状态也非常糟糕，书怎么都看不进去，我还以为是我太累了……” “累也是一部分原因，你累了，身体防御机制和自身警备性就会减弱，就越容易被人趁机而入。” 苏灵清凌的声音从曹曼冬身后传过来。 曹曼冬终于想起来苏灵还在，于是连忙扭头，跟谢可玉道：“这位就是我请过来的大师，苏灵，苏小姐，正是多亏遇上了她，你才醒了过来。” 谢可玉懵然地点了点头，倏而差点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弹起来：“苏苏苏苏苏灵？” 曹曼冬：“啊，对，苏灵。” 苏灵这时候也从曹曼冬的身后冒出脑袋来，面容清秀精致，眉眼寡冷，因为刚刚灵气耗费过多，嘴唇有些泛白。 她面对着谢可玉时浅浅地抿出一抹淡笑，削弱了不少她身上的空灵疏冷感。 “你好，我是苏灵。” 谢可玉苍白的面色上染上了一层激动的红晕，盯着苏灵迟迟挪不开视线，“我我我知道你，你好，我叫谢可玉！我、我之前有看了你的那场直播！没想到，你真的那么厉害……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有些语无伦次，对上苏灵清澈干净的眸子，难掩激动道：“我的意思是，我是你的颜粉，你直播的时候，我全程都在看着你的脸！” 苏灵：“……谢谢？”她迟疑了一下，回礼：“你，也长得很好看。” 谢可玉更加激动了：“谢谢！” 角落中，江霁寒眸中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 ……苏灵，真的很招人。 他手指抵着唇，强力压下内心那股不受控制翻涌而上的情绪。 曹曼冬看向苏灵：“苏、苏小姐，那这样就算结束了吗？玉玉也醒来了……” 苏灵轻轻地点了点头，见曹曼冬大松口气后，她又说道：“但这事，还没有完全结束。” 曹曼冬刚松下的气猛地一下子再度提了上来！ 谢可玉也是神情一紧。 两人对视一眼。 曹曼冬颤着声：“苏小姐，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灵认真地解释道：“阿姨，你的女儿已经被标记上了，如果想要彻底解决，得需要找到写了你女儿生辰八字的符咒。” 曹曼冬听到这话，脸色骤变，眼中复杂的情绪里似乎有火焰在悄然点燃。 谢可玉问：“那该要怎么找啊？” 她皱着眉，思索，转而看向曹曼冬，见曹曼冬脸上的表情，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妈妈，你说，是，是爸爸他？” 曹曼冬不忍直视谢可玉的眼神，撇开脸。 谢可玉惊骇地瞪大着眼。 …… 苏灵坐在迈巴赫的车上，数着五张百元纸币。 数完，将纸币整整齐齐地叠好来，珍之又重地收好来，一抬眼就对上江霁寒看来的目光，困惑地眨了下眼。 江霁寒摊开手。 “手，伸上来。” 当苏灵将手搭上去时，她立刻感受到手腕被猛然一扭，翻转过来。 江霁寒用温凉的指腹轻触她刚刚咬伤的地方。 伤口非常微小，现在已经结痂，不出两天，便会彻底愈合。 苏灵察觉到男人的力道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玉石一般，她不禁抬起眼，看向江霁寒，面具遮挡了男人的具体面容和神情。 她软声道：“我不疼。” 江霁寒手指一顿，定定地瞧着苏灵：“一定要用血么？” “一般画符，不是用的朱砂吗？” 所以，为什么一定非得要用自己的血作引画符？ 上次在覃家时也是这样。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苏灵也不知道这样画过符多少次。 苏灵张了张嘴。 她总不能说是因为她命格特殊，导致她血液中蕴含的煞气也异常浓郁。 所谓以毒攻毒。 她小声，不确定地道：“血，比较好用？” 第72章 蒋家后续 苏灵的这个解释并不如江霁寒的意。 于是苏灵能够明显感觉到，全程，江霁寒的心情都不算很美妙，她不知道江霁寒在不高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等回到房间后，常平又来敲开门。 “苏小姐，这是先生让我给您的药膏。” 常平解释说：“这是从日本买回来的药膏，涂抹后有助于预防感染和促进伤口愈合。” 苏灵看看手中的药膏，又探出头看看书房的方向。 随后，她抿唇笑了笑。 “谢谢常先生，——还有江霁寒。” 她尾音愉悦地上扬着。 …… 苏灵出了名，就不便于出门摆摊。 一摆起摊来，就容易被人认出来，一被认出来，就会有一堆人出来围住她，大多不是来找她算命的，纯粹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事传到网上，被厉璋知道后，火急火燎地联系上苏灵。 “苏灵！我有一个主意！” 厉璋有商业头脑，他为苏灵创建了一个微博账号，并在官方认证后，又设立了一个邮箱，以便有需求的人将委托发送至邮箱，然后还自告奋勇地要帮苏灵运营账号。 苏灵不太理解厉璋的兴奋，但她细细想了一下。 觉得也不是不行。 毕竟她不喜欢摆摊的时候被一群人围着。 于是，“神算苏灵子”的账号横空出世，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涨了几万粉丝，而在清水观—方和、林颜可、姚情、刘正相继关注了她后，粉丝量再次激增了数十万。 令粉丝们惊讶的还有，清水观—姜师也关注了苏灵。 姜师算是清水观一众道士账号中称得上更新频繁的，又因为其长相高冷厌世，被称为清水观门面，粉丝量可观，因此，在姜师关注了苏灵后，苏灵的粉丝量轻飘飘地过了百万大关。 厉璋整个人好似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一般，成天忙活着更新苏灵的账号。 譬如。 早上七八点的时候，询问过苏灵的早餐后。 不过二十分钟，苏灵的早餐食谱便会出现在微博上。 苏灵刚知道的时候：“……” 大可不必。 “灵儿？怎么还不上车？” 江母柔和的嗓音响起，苏灵被唤回神来，看着手机屏幕上厉璋询问自己今天吃的什么早餐，她随手一打：油条豆浆。 扭身上了车，坐到江霁寒身边。 自然也没有看到厉璋秒回的消息：【？苏大师，您已经吃了快一周的油条豆浆了！】 江父开车，江母坐在副驾驶座上。 今天，江家是要去参加蒋家独生子的婚礼。 坐进车里后，江母笑着说：“灵儿，你还记得蒋夫人吗？” 江霁寒闻言，意识到什么，侧过眸子，看了眼苏灵。 苏灵点了点头：“记得。” 江父问：“怎么，灵儿和她还有什么渊源？” “说起来这事就好笑，”江母简单地说了一下当时在后花园发生的事情，“那时候蒋夫人还不信，结果没过两天，我就听说他们家闹了大事。” “他们家那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是对方和别的男人生的，都怀了一个月了才找上蒋家那孩子，试图谋取蒋家的家产，那孩子也是个实诚的，真以为是自己的，着手就准备了婚礼。” 苏灵对八卦无感，但是对上江母扭过头来，看向自己隐隐带着期盼的眼神，她犹疑了一下，顺着问：“然后呢？” 江母：“当然是和将那对狗男女狠狠教训了一顿，赶出了南城，但是婚礼的消息都传出来了，蒋家人又一向重面子，所以啊……” 江母激动得差点一巴掌拍在了江父的大腿上，“所以，马上就要和蒋家那孩子结婚的新娘子啊，换了个人！” 江父认真开车。 江霁寒懒懒地阖着眼。 唯有苏灵…… 苏灵：“……哇。” 江母没忍住，白了一眼那父子俩，随后柔柔地笑着对苏灵道：“还是我们家灵儿好。” “至于这对父子……”江母轻哼了一声，“不要也罢。” 或许因由新娘子换了个人，蒋家人这次的婚礼举办得意外低调，邀请的人也大多是与之交好的世家。 江家人抵达的时候，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江父和江母二人很快便被熟识的人拉住谈话。 而江霁寒自那次车祸以来，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这次出席，不出所料也被团团围住，到场的宾客非富即贵，所以江霁寒再不耐，也只能被迫开始应酬。 反倒是苏灵落了单。 还有一个纨绔子弟陆延。 陆延自进来后，就第一眼看见苏灵，几乎不给陆父陆母拉住，人就跟脱了缰绳的野马一般飞速地冲到苏灵面前：“苏灵姐姐！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待得有多无聊！” 上次自警局一别后，苏灵就听说陆延被他爸妈又关在家里反省了好几天，最近才被放出来。 苏灵当时还在想，以陆延不羁的性情，那应该是三天两头就会被关家里头反省，这样一来，那学业上怎么办？ 后面，苏灵才知道了陆延压根不需要她操心。 人家年年期末排前三。 苏灵上下打量了一下陆延，不免关心地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江霁寒之前提过一嘴，说陆父是真正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严父，那被关的那几天，陆延应该少不了吃棍子。 陆延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我抗揍！” 紧接着，陆延话锋一转：“苏灵姐姐，你开了个微博账号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呀，我今天被放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不过为什么你微博上发的都是些早餐食谱啊，我不是说发这些不好……” 苏灵：“厉璋发的。” 陆延双标极了：“那神经病发什么早餐食谱啊？你又不是美食博主！” 他很积极地在给苏灵出主意。 “我觉得你可以发一些玄学知识啊，做一些简单的科普，还能吸引不少客流，又或者分享一下自己的算命日常……” 苏灵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点头。 就在陆延说得正起劲的时候，忽然一道声音从一旁传了过来，直冲这边而来—— “哟，这不是江家的小媳妇儿，苏灵小姐吗？” 第73章 挡路的狗 “我们蒋家真是了不得了，还请得动大名鼎鼎的苏灵小姐。” 这声音中明显透露出嘲讽的语气。 苏灵和陆延两人齐齐看过去，对面径直走来一行人，个个穿得精致华贵，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自命不凡的傲气。 刚刚说话的那位被簇拥在最中间，她此时正挽着苏悦的手臂缓缓走过来。 苏灵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陆延立刻察觉到来者不怀好意，迅速站到苏灵前面，摆出戒备的姿态，目光警惕地盯着她们：“蒋丝琦，你们要做什么？” 蒋丝琦嗤笑了一声：“我能做什么呀，就是过来和苏灵小姐打声招呼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苏灵小姐，你真是好大的本事啊，也不知道给陆小少爷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人家这么护着你。” 陆延警告：“蒋丝琦，你说话注意点！苏灵姐姐现在可是江家的人了！” “你拿江家压我？” 蒋丝琦一下子被激到了，“要不是苏灵，现在进江家的人是我们悦悦才对！” 陆延冷笑一声。 他看向苏悦：“原来苏悦小姐是这么和蒋丝琦说的啊？当初到底是谁为了不嫁给霁寒哥，逼着我们苏灵嫁过去的？现在见讨不到好处了，又屁颠颠回来后悔？” “真是让人恶心。” 陆延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苏悦脸色骤然间白了下来，弱声反驳：“不是，我没有……” 她紧紧攥着蒋丝琦的衣服。 蒋丝琦把苏悦护在身后，“陆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苏灵这小贱人在背后使手段！” 她看着苏灵，冷嘲道：“这么一看，苏小姐确实是有几分姿色，看来在流浪的十几年里没少使美人计吧，也怪不得让我们陆小少爷这么上心呢。” 一旁的苏悦稍稍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丝琦，你不要说姐姐了。” 蒋丝琦本来刻薄的嘴脸，在看向苏悦的时候有所缓和。 “悦悦，就是你太善良太好欺负了，才让这样没有教养的野鸭子骑你头上去！她又是抢了你未婚夫，又是在生日宴会上那么给你难堪，你还要为她说话？” 蒋丝琦的话里话外都在为苏悦打抱不平。 蒋丝琦扭头：“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她？” 身后一众跟着的小姐也都纷纷附和。 “就是，悦悦，你就不要为她说话了。” “你把她当姐姐，她可没把你当妹妹，把你当成挡路的狗了。” “长得一副好皮囊就是好啊，看把我们陆小少爷迷成什么样，想必当年那老神棍没把你丢了，也是因为看中那张脸吧。” 苏灵掀了掀眼皮。 那双漆黑的眼眸看向刚刚说出最后那句话的蒋丝琦。 蒋丝琦被那么一看，心中陡地一颤，不自觉后退了一步，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苏灵一个眼神给震慑到，蓦地脸色变得铁青。 “你看什么看？我有说错什么吗？” 她掩下心底那丝莫名的心虚，瞪着苏灵。 苏灵缓缓地挪开视线，平静道：“你的声音好难听。” 蒋丝琦被苏灵这个态度和这句话给气得脸色涨红：“你——” 她冷笑：“苏灵，当年你就应该死外头去，免得回来祸害别人！” “蒋丝琦！” 陆延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我陆小爷的名声都这么坏了，那也不在乎再担个打女人的恶名！“ 蒋丝琦不服地挑衅扬眉：“陆小少爷要一怒为红颜了？来啊，让大家都看看，你在我堂哥的婚礼上打他最疼爱的堂妹！” “你——” 陆延攥紧拳头。 苏灵伸手拦住陆延。 “没事，我们走吧。”苏灵淡淡道。 苏灵不想惹是生非，尤其是现在还是在别人的主场上。 她不想给江家添麻烦。 “陆延。” 苏灵又唤了他一声。 陆延咬牙，只能憋住火气，目光狠狠剐过那一群人，转身就要走—— 苏灵忽地感觉到身后有一股令她不适的恶意蹿过来。 她身上寒毛竖起，忙侧过身子。 但苏悦酒杯中的酒液已经全然倾倒在她的裙子上。 黏腻的部分紧贴着她的身体，让她很不舒服。 苏灵的眉眼间不禁染上一抹不耐和烦闷。 苏悦眼眶通红，眼看就要落泪： “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想要拉住姐姐，让你不要生丝琦她们的气，丝琦她们没有什么坏心，都是因为我……其实你，你想要打我，和我说一声，我不会还手的……” 陆北川把刚刚那一幕看得一清二楚，气不可遏，直接冲着苏悦冷嘲道： “想打你还用打招呼？你难道忘了上次生日宴会上，那个蛋糕的味道了吗？” 蒋丝琦上前将苏悦拉过来：“悦悦你和她这么好声好气干嘛，我们就是故意的！你看他们还好意思提生日宴会的事——” 陆延张口就说：“怎么不好意思？丢脸的又不是苏灵姐姐，我们不但要提，还要一直提！最好让苏悦小姐牢牢记住那蛋糕的味道。” 他直勾勾地看着苏悦，“毕竟那可是苏灵姐姐亲自喂的！好吃吧，苏悦小姐？” 当时那情景再次清晰地浮现脑海，苏悦的神色一僵。 她可怜兮兮地轻唤：“姐姐……” “挡路的狗，”苏灵直接看向苏悦，“我不是你的姐姐。” 苏灵神色淡然。 但旁边的人都愣住了。 苏悦也是一怔：“你叫、叫我什么？” 苏灵指向那其中一个千金，道：“是她说的，我没把你当妹妹，把你当挡路的狗了。” “我觉着这位小姐说得也不算错，我确实没将你作为我的妹妹，那么你就只能当挡路的狗了。” 苏灵还肯定地点点头，叫苏悦：“挡路的狗。” 陆延哈哈大笑：“对，她就是挡路的狗！人都不算！哈哈哈哈……” 苏悦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好不精彩。 “谁允许你这么骂悦悦！” 蒋丝琦见苏悦被这么讽，直接三步作一步冲到苏灵面前，抬手就要挥落一巴掌—— “蒋丝琦！” 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过来，直接打断了她的动作。 而后她的脸被重重甩了一耳光！ 第74章 小妻子 今日是蒋氏独生子的婚礼。 哪怕大家心知肚明新娘子换了一个，但表面上大家还是一派和谐。 蒋父和蒋夫人本来还好好地和江家人寒暄，结果聊着聊着，江霁寒的眉眼忽然压下，目光投落到一边。 他们顺着看过去，登时大惊失色！ 这蒋丝琦什么脑子？ 这是什么场合？ 对象又是谁心里没点数吗？ 他们蒋家还要和江家谈合作，现在蒋丝琦欺负了被江家格外看重的儿媳妇，他们还谈个屁啊！ 蒋父气狠了。 这一巴掌落得又重又清脆。 几乎周围的人都被震住了，呆呆地看过去。 江母走上来，将苏灵牵到自己旁边。 江霁寒视线落在苏灵衣服上的酒渍，只觉得心头一股火燃起。 目光阴鸷凌厉地扫向苏悦。 苏悦感受到这抹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咽着口水，想要把自己的身影隐到后面的人群中。 而蒋丝琦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蒋父，声音都带着哭腔。 “伯伯，你打我干什么？” 她是蒋家这一代唯一的女儿，因此无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还是蒋父、蒋夫人都非常宠爱自己，这次婚宴的新郎更是视自己如亲妹。 她蒋丝琦从来没有被人打过，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 蒋丝琦立时委屈得红了鼻子。 蒋父咬牙切齿：“我打得就是你这个死丫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这是你哥的婚礼！你想闹什么？” 蒋丝琦想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想给悦悦讨回公道而已——” “公道？什么公道？” 蒋父倏地将目光投向蒋丝琦后面的苏悦。 苏悦被提到了，也只能站了出来：“蒋伯伯，丝琦只是想为我……” “啪！” 又是一巴掌扇下。 苏悦整张脸被打得别向一边去。 苏悦被打得脑子嗡嗡地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蒋丝琦惊呼一声，“伯伯，你打悦悦做什么？她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她都把你教坏了，让你连现在都不会分辨场合！”蒋父气得手都在抖，转而指向蒋丝琦的父母：“你看看你们教的好女儿！还不把她带走！” 蒋二叔和他的妻子固然心疼蒋丝琦，但是现在这个情形，他们只能强硬地拽着蒋丝琦离开。 蒋丝琦离开前，还不甘心地大喊：“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打我和悦悦！分明是苏灵那个小贱——” “闭嘴吧祖宗！” 声音渐行渐远。 其他千金本来就只是乌合之众，因为蒋丝琦才凑在一起的，见蒋丝琦被拉走了，她们也都散了开来。 唯有苏悦，尴尬地站在原地。 江母冷眼看着苏悦：“灵儿的裙子，是你弄脏的？” 苏悦嗫嚅着，可怜兮兮道：“阿姨，我、我不是故意的……” “无论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江母说完，便直接道：“这条裙子是我专门请设计师为灵儿量身定制的，等宴会结束后，我会让人将账单送去苏家，还请你们记得查收一下。” 苏悦脸色一下子苍白如铁。 冷冷丢下这一句话，江母拉着苏灵的手，柔声道：“灵儿，跟我去休息室，我让人再送一条裙子过来给你换。” 苏灵乖巧地点头。 在擦过江霁寒身边时，苏灵手指微动，轻轻地点了点江霁寒的手背。 似是安抚。 江霁寒已经快压不住的戾气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底。 陆延见苏灵离开，忙追了上去：“苏灵姐姐，我跟你一起去！” 江母：“臭小子，我带灵儿去换衣服，你跟着算怎么回事？” 陆延：“姨姨——” 看到苏灵走了，蒋父和蒋夫人稍微松了口气。 以为这事算是掀过去了，下一秒，就听旁边悠悠传来一道嗓音： “然后呢？” 低沉的声线中带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凉意。 蒋父和蒋夫人神情倏地一变。 他们差点忘了，江家人最难办的就是身边这位！ 蒋父说：“苏悦，我记得我们婚礼宴请名单里并没有你们苏家人，请离开吧。” 苏悦陡然抬起头来，瞳孔微微紧缩，道：“蒋叔叔，我……我是丝琦邀请过来的……” “丝琦是丝琦，蒋家是蒋家。” 蒋父毫不犹豫，口吻冷硬。 苏悦：“可是——” 蒋夫人直接打断：“你要是不离开的话，那我们就只能叫保安进来把你拽走了，到时候你可别嫌丢人。” 蒋夫人就不如蒋父那般委婉了，她本就与江夫人走得较为亲近，再加上上次苏灵的提醒，他们家都还没来得及感谢人，怎么能让人家在这里受委屈。 蒋夫人抬着下巴，睨着苏悦：“走不走？” 苏悦勉为其难地笑了笑：“我、我这就走。” 说着，她转身离开。 蒋夫人声音长长落在后面：“可别忘了归还酒杯。” 周围的人不少都关注到了这边的场景，听到蒋夫人的话，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苏悦只觉得丢脸至极。 她死死地攥紧手。 身后，江霁寒目光落在苏悦的背影上，眸子微眯，里中快速掠过一丝嘲冷。 …… 苏悦等到来接她的司机，要出门的时候，一个侍者猛地冲撞过来，托盘上的酒液全浸透了她的礼裙。 苏悦发出一声尖叫，对着那名侍者大发脾气。 “你走路不看路吗？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贵吗！” 侍者不停道歉。 苏悦还想说什么。 倏而，一道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情绪。 苏悦面色大变，接起电话： “二爷，您怎么有空联系我了……” 殊不知，这一幕被三楼的人尽收眼底。 江霁寒坐在轮椅上，目光自上而下。 他神色不变，指腹缓缓划过手中的红酒杯壁。 随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常平，跟紧苏悦。” “是。” 江霁寒抿了一口酒。 咽下醇厚的酒液。 忽地发出一声轻呵。 苏家的人……真是有意思。 “霁寒。”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江霁寒没有回头。 对方直接来到他的身边，笑着问：“你的小妻子呢，怎么不带上来给我看看？” 江霁寒撩起眼皮看他。 扯了一下唇：“我还是，更好奇你的新娘子。” 蒋华：“……” 第75章 逃婚的新娘子 蒋华听到“新娘子”三个字，就觉得脑子要炸了。 “我蒋华万花丛中过，什么时候栽过那么惨！” 蒋华咬牙。 江霁寒轻飘飘地掠了一眼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蒋华和江霁寒认识多年，大学还做过四年的舍友，怎么听不出来江霁寒这一声里的嘲讽意味，“我觉得这是因为那个女人太会算计，刚好那段时间，我又因为喝醉了，和她发生了关系。” “不然，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就被骗到！我就说，我一向安全措施都做得很到位的……” 蒋华越说越气。 能不气吗，在他的人生计划里，他还要再玩个两三年才考虑结婚的事情。 谁料到横空出现这么一件事。 他们家又一向重视子嗣，一知道对方怀孕了，立刻逼着他娶她，结果弄到最后，那孩子不是他的，可要结婚这事儿已经弄得圈子里都知道了，家里为了面子，直接找了一个小家族的千金，三下两下就敲定了两人的婚约。 以至于时至今日，身为新郎官的蒋华连新娘子都没有见过。 蒋华深深地叹了一声：“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说完，他看到江霁寒，重振精神。 他这边是商业联姻，对方目的明确。可是江霁寒那边，苏家可不是什么好茬子…… 蒋华说：“咱们真是难兄难弟啊，你和你家那个小妻子，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江霁寒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 “不。”他出声否定。 随即转头看向蒋华，微微勾唇：“我和你不一样，” 蒋华一挑眉，哪里不一样？ 他灵活的脑子一转，明白了江霁寒的意思，倏忽睁大了双眼！ …… 楼下。 苏灵换好礼裙下来的时候，婚宴马上就要开始，宾客差不多已经入席。 苏灵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 “他应该上了三楼，去找新郎官了。” 江母含笑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灵儿，你方便去把人给带回来吗？” 苏灵认真地点点头：“方便的。” 苏灵应完后，就拽着有些长的礼裙，朝着楼上走去。 三楼。 江霁寒在那里。 苏灵刚上到二楼的楼梯口，还没来得及迈步上去，一道白色身影突然从拐角处冲了出来！ “嘭” 的一声，两人身子重重相撞！ 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尖叫声，苏灵的下盘十分稳固。 在目睹那抹白色身影即将向后倒下之际，苏灵迅速伸出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并用力将其拉向自己这边。 对方也赶忙伸出手抱住苏灵。 苏灵目光微微下移。 只见那白色的婚纱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新娘子的黑发被优雅地盘起，覆盖着一层轻盈的头纱。 苏灵想了想，打了个招呼：“那个，新娘你好……” 新娘猛地从她肩侧抬起头来，手掌伸出捂住苏灵的嘴巴。 “嘘。” 新娘的容貌明艳动人，眉宇间却流露出一丝纯真，此刻，她的眉头微蹙，神色中带着些许慌乱。 她与苏灵那双黑亮而水润的瞳孔相对，轻声说道：“不要说话。” 苏灵疑惑地眨了下眼。 新娘又小声地说了句：“你别出声啊。” 苏灵迟疑地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新娘松开手，要越过苏灵往下跑去，但她的脚步才刚下了一个阶梯，就被苏灵一个转身，抓住了手腕。 新娘猛地扭头，气声说：“你松开我！” 苏灵有些新奇：“你要逃婚吗？” 新娘：！！ “嘘！”新娘四周环顾了一下，发现只有苏灵一个人后才松了口气，“这种事怎么能直接地说出来呢？” 苏灵无辜地说：“……可是，你逃婚的话，从这里下去，很明显啊。楼下好多人呢。” 新娘一愣：“楼下很多人吗？” 苏灵点点头：“很多人，蒋夫人他们都在下面，你逃不掉的。” 新娘顿住了，她摸了摸下巴，然后抬头看向苏灵，很认真地在问：“那我应该要怎么做？” 苏灵则反问：“你一定要逃婚吗？” 新娘迟缓地说：“好像……也不一定哦。” 苏灵歪了歪头。 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新娘子的面相。 半晌，她说：“那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新娘却倏地一下挺直了身体：“不要回去！” 她小小声说，“姐姐说，回去的话，会被抓住，到时候还会牵连家里的，爸爸妈妈对我很好，我不想牵连他们。 姐姐还说，要逃的话，得从这里走。” 苏灵明白了。 这个新娘子犯的小人，是她的姐姐。 苏灵琢磨着，怎么把人给劝回去的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两道声音—— “你怎么上来的就怎么下去啊，干嘛非得要使唤我推你下去？” “方便。” “一点儿也不方便！” “快点。” “你别催！” 苏灵眸子一亮。 她听到了江霁寒的声音！ 苏灵声音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叫了一声：“江霁寒！” 楼上的声音一顿。 很快，江霁寒被蒋华从楼梯边上的轮椅通道推出来。 江霁寒先是看到了苏灵，然后才看到苏灵边上的新娘，挑了挑眉。 蒋华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新娘。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准妻子，不由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新娘，唤了一声：“陈念晗？” 陈念晗被叫到名字，扭过头去，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到。” 响亮，清脆。 蒋华：“……” 江霁寒眉头挑得高了一点。 而与此同时，一队人马从走廊的另一侧急匆匆地跑过来，等他们拐角，一看到眼前的景象时，登时刹住了脚步—— “蒋蒋蒋蒋少！” 他们是来找陈念晗的。 打头的是一个妇女和一个年轻女人。 妇女一见着陈念晗，眼眶一红：“念晗！你吓死妈妈了！” 陈念晗不知所措地被抱了满怀：“妈妈……” 在一旁待着的年轻女人面容与陈念晗有些相似，见到眼前的这一幕，眸光微微一闪，然后面露担忧地迈了一步上来，说道：“妈妈，你先带念晗回去吧，念晗的妆容都有些花了。” 妇女连连应着，向蒋华致歉后，陈家一行人又护着陈念晗赶回去补妆。 第76章 倒霉的新郎官 他们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 留了陈念晗的姐姐陈念杏和蒋华解释，她冲着蒋华浅浅一笑：“对不起蒋少，我们念晗她……她只是犯病了。” 蒋华抬抬眉头：“犯病？” 陈念杏惊讶地看着蒋华：“蒋少您不知道吗？我以为之前你们就知道……” 蒋华重点却在前一句话：“她有病？” 陈念杏叹了一声，说：“念晗前段日子发生了意外，不小心撞到了脑子，自那之后，她有的时候，心智会变成孩童，有的时候又恢复正常。” 蒋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没稳住跌下去。 陈念杏：“对不起蒋少，我以为这件事你们家都知情了，只是不介意而已……如果蒋少您实在介意的话，” 她说到这里，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放得很轻：“我可以代替我的妹妹，只要您别连累我的家人——” 苏灵却突然插进来说了一句：“不对。” 陈念杏的话被打断，装出来的柔弱表情都要崩了。 她僵硬地笑着问：“哪、哪里不对呀？” 苏灵说：“明明是你撺掇新娘逃婚的，而且还让她选择了这条路，一下去，所有人就都知道她要逃婚了。” 苏灵的声音清脆而明亮，语调平缓而无波澜，而陈念杏却仿佛遭受了晴空霹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陈念杏：“这位小姐，您、您说什么呢，是不是刚刚念晗跟你说了什么胡话？念晗她就是这样，一犯病就容易瞎说……我怎么会让她逃婚呢？” 苏灵平静地说：“是你的面相告诉我的。” 陈念杏没想到这个答案，一时间面色僵住：“……什么？” 苏灵说：“你眼神犀利刻薄，眉毛浓密下垂，嘴角下撇，常年压抑自己的情绪，固执且易怒。” 陈念杏嘴角微微挑起，勉强地笑：“……这，这有点不太科学吧？” 苏灵赞同地点点头，说：“确实有时候不能单从面相看出来。” 就在陈念杏松口气的时候，苏灵又道：“可你看向新娘的时候，会控制不住表现出你真实的情绪。” “你在厌恶、嫉妒着你的妹妹。” 苏灵口吻笃定。 陈念杏脸色难看至极。 她眉眼下压，表现出明显的不悦：“她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会讨厌她呢，这位小姐，还请你不要再编排我了。” 苏灵语气仍旧淡定：“我没有编排你。” “你刚刚那些话不都是编排？无凭无据的，还说我撺掇我妹妹逃婚……这可关系着我们陈家和蒋家的商业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做。” “如果不是你撺掇的话，新娘为什么会逃婚？” “我怎么知道。” “那为什么新娘离开的时候，会走这一条路？” “她当时心智只有七八岁大，她懂什么？” “对啊，她懂什么呢？” 苏灵顺着陈念杏的话反问了回去。 “我……” 陈念杏知道自己这是心急之下落了套，顿时神色一变。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边的蒋华。 蒋华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打量审视。 陈念杏心下一慌，匆匆扔下一句：“你、你神经病，胡言乱语……我、我回去看看念晗。” 就转身快步走了。 等陈念杏离开后，蒋华没忍住，“这都什么事啊。” 旋即扭头冲着江霁寒，一个身长八尺的大男人热泪盈眶：“虽然陈念晗的脸挺对我胃口的，但她怎么脑子有病啊？” 江霁寒却是轻笑一声：“这不挺好的么。” 蒋华：“哪里好了！” 江霁寒说：“两个脑子有病的人凑在一起，挺好的。” 蒋华无语凝噎。 知道说不过江霁寒，蒋华转移目标，看向刚刚和陈念杏有来有回，不落下风甚至强压一头的苏灵。 “你就是……霁寒的小妻子？” 苏灵看向蒋华，微微颔首：“你好，我是苏灵。” 蒋华热情地握住苏灵的手，上下晃了晃：“你好你好，我是霁寒的好兄弟，我是蒋华。” 苏灵看着蒋华，“嗯你好，新郎官。” 顿了顿，又严谨地补上了一句：“倒霉的新郎官。” 可不倒霉么。 先是被人诓骗一番，差一点就当了接盘侠，后面换了个全然陌生的新娘子，结果那新娘子前不久还出了意外，脑子磕坏了。 蒋华又想哭了。 江霁寒手握成拳，堵在唇边闷笑了声，很轻，却被蒋华听得一清二楚。 苏灵双眸微微一弯：“不过蒋先生不用害怕。”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蒋华一怔。 倏而转头，神情认真：“霁寒，我刚刚就看到你的小妻子对着那陈什么的，叽里呱啦了一堆，还扯了什么面相学，现在又和我说这些，她是不是前些日子也磕到脑子了？” 苏灵：“……” 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蛐蛐她？ 江霁寒抬头看了一眼蒋华。 眸中寒光一现：“你说谁有病？” 蒋华已经很久没有被江霁寒用这么威胁的眼神看过了，登时哑言。 江霁寒：“说你倒霉，说错了？” 蒋华：“可……” 江霁寒：“说你后面转运，你不乐意？” 蒋华：“呃……好吧。” “蒋华！” 一道怒吼从楼下传来。 蒋夫人快步冲了上来，愠怒道：“你怎么出来了？你都准备好了吗？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说话间，蒋夫人一转向苏灵，又带上了温柔的笑来：“灵儿和霁寒也在啊，你们赶紧下去吧，你们的父母都在等着你们了。” 苏灵乖乖点头：“好的，谢谢蒋阿姨。” 蒋夫人被苏灵叫的那一声软软的“阿姨”给叫得心花怒放，随后一扭脖子，表情狰狞地扭着蒋华的耳朵：“快点跟我上去！” 蒋华哎哟哎哟地叫着被扯上了楼。 现在楼梯口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两个人独处。 江霁寒指腹微微蹭了一下扶手，手背上不久前被苏灵点过的地方隐隐发痒。 “上来做什么？”他问。 苏灵垂下眼看向江霁寒，抿了抿唇，说：“江霁寒，我是上来找你的。” 江霁寒神色微微一动，眼底闪现一抹隐晦的愉悦。 “推我下去吧。” “好！” 第77章 呼吸撩人 蒋华的婚礼最后成功举行。 蒋华完全没有了方才和江霁寒、苏灵待在一起时那不靠谱的模样，稳重地从陈父的手中接过陈念晗的手。 两人按着程序，严谨地进行婚礼的每一个步骤。 苏灵定定地看着上面的场景，神情格外认真，像是在观摩什么高级表演。 江霁寒侧眸，看了一眼。 喉结滚动着，低声地问了一句：“？” 苏灵猛地回过神来，茫然地扭过头来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眼睛没有看向苏灵，因此也没有看到苏灵像是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般的懵然表情，只看似随意般道：“我们婚礼，会办得比他们好。” 苏灵眨了下眼。 反应过来江霁寒的意思。 虽然不明白江霁寒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个，但她见江霁寒如此看重两个人不久将来的婚礼，心下觉得这代表着他们的感情已经培养起来了。 于是她给予肯定的回应：“嗯！” 婚宴结束后，已经夜幕低垂。 蒋华特意过来送江霁寒，新娘陈念晗跟着他一起过来。 蒋华先和前面坐着的江父江母打了个招呼，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后排的两人，笑眯眯道：“有时间我会去拜访拜访二位，二位要是定了日子，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啊。” 江霁寒不冷不淡地撇了一眼他，没说话。 倒是苏灵。 认认真真地听完了蒋华的话，又一本正经地点头应道：“嗯，会的。” 蒋华稀奇地看了两眼苏灵。 而后站在蒋华后面，没怎么说话的陈念晗稍稍探出头来。 她的眉宇间没有了和苏灵初见时的天真无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成熟的锐利气质。 她向苏灵微微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苏小姐。” 苏灵琢磨了一下。 知道这是陈念晗没犯病前的模样。 沉着，自律，凌厉，优秀，近乎完美。 难怪陈念杏会对陈念晗怀着深重的嫉妒。 苏灵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举手之劳。” 陈念晗说：“有机会，我请你出来吃个饭吧。” 苏灵：“要的。” 说完，她念出了一串号码，“这是我的联系号码，你可以记一下。” 以为苏灵会客气客气推拒一下的其他人：“……” 唯有江霁寒若有所思地看了下陈念晗。 陈念晗连忙反应过来，拿出手机将刚刚的号码输入了进去。 “加好了。”陈念晗说。 苏灵对她笑了笑：“嗯，下次见。” 陈念晗：“……” 等看着江家的车尾巴慢慢地驶出视线范围之内，陈念晗摸了摸下巴。 她怎么感觉，刚刚苏灵的那个笑，让她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还不待陈念晗再仔细想想，身后传来陈念杏的声音—— “念晗，江家的人都走完了吗？” 陈念晗眸光微闪。 刚刚还在一侧的蒋华已经离开，去送其他的宾客。 她神色自若地转过了身，露出一向得体的笑容：“嗯，是的，姐姐。” …… 车上。 江霁寒问出来：“她有问题？” 没头没尾的。 坐在前排的江父和江母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江母刚要出声问“谁是她，又有什么问题”，就听苏灵泠泠清脆的声音响起：“不是，是她的姐姐。” 江母陡地一下子想起了苏灵还是个大师。 她连忙扭过头去，“灵儿，你们在说谁呢？” 苏灵如实说：“新娘的姐姐。” “新娘的姐姐？”江母说，“那个叫陈念杏的女孩？我有印象，挺有教养的一个女孩啊，她怎么了？不过我听说，她似乎不是陈家的亲生女儿，是过继的旁系女儿。” 江父疑惑地抬了抬眉：“过继的？” “好像是因为陈家旁系家因为车祸，就只剩下了陈念杏一个小孩，陈家现在的掌权人起了恻隐之心，就把人收养了过来，然后没过两年才怀的陈念晗。” 江母经常在贵妇圈里周旋，对这些小道消息信手拈来。 苏灵沉思了一下，说：“她不太喜欢她的妹妹。” 江母好歹在上流圈子里浸淫多年，一听苏灵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 在他们这些家庭里，出于“不太喜欢”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暗自咂舌，继续追问：“那她对念晗做什么了？” 苏灵顿了顿。 这个态度，引得江霁寒也不由地转眸看过去。 良久，听到苏灵浅浅地叹了一声：“天机，不可泄露。” 因着这一句“天机不可泄露”，江母偃旗息鼓，不再问，转而和江父说起了方才在宴会上发生的事。 江父时不时地点个头捧场。 后排，陷入了一片寂静。 苏灵小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身子倾斜，半边靠在车窗上，头一点一点的，眼睛困得几近睁不开。 慢慢的，前面也没了声。 下一个路口刚好碰上了红灯。 江父已经尽量把车开得平稳许多，但还是难免造成一点颠簸。 “啪” 轻轻的一声。 江霁寒身体倏地一僵。 少女轻浅的呼吸打在脖颈上，气息温热，柔顺的发丝若有若无地撩着他的耳廓，让他的心脏不由得快速跳动。 砰。 砰砰。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响在耳畔。 会吵到她吗？ 江霁寒几乎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来，摁了摁胸口的位置。 “唔……” 车重新开起的时候，苏灵发出一声闷闷的哼唧，她脑袋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像是不满意现在的姿势，身子又往他这边靠了靠。 觉得舒服了后，又安心地进入了睡梦中。 江霁寒喉结滚动。 手下意识地寻找着戴在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然后，开始摩挲。 闭上眼，想让自己冷静一下。 可他一闭眼，落在颈侧的鼻息更加明显。 那温热好似就要穿过他的肌肤，从他的血管渗透进他的五脏六腑——不然为什么他会觉得浑身都在热？ 车缓缓停下的时候，江霁寒恍惚间觉得好似过了一个世纪般。 江母的声音传到后排：“到家了。” 紧接着，江霁寒感觉到那个小脑袋动了动，苏灵似是不舍地坐回了原位，睁开惺忪的双眼，声音带着初醒的软乎：“到了呀。” 江霁寒慢慢地吐出一口气。 感受着颈侧的空落感，又莫名觉得这段路，怎么这么短。 第78章 关键性会议 苏灵睡了一路。 刚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不大清醒。 但她知道自己一直都靠在江霁寒的肩膀上睡，出于愧疚心理，她主动帮着把江霁寒抬出车里，承担起推轮椅的工作。 江母乐见自己的儿媳妇和儿子培养感情，站在身后欣慰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她多眼尖啊。 自然看到了回来路上，在车里后排发生的小插曲。 江霁寒发生车祸后，性格就变得格外多疑善变，除了父母和常平外，就鲜少再有人能够这么近距离接触过他。 但刚刚，苏灵压着江霁寒的肩膀睡了一路，江霁寒非但一句话没说，她还看出自己的傲娇儿子眉眼里，隐约藏着的一抹愉悦和享受。 天晓得，就算没发生车祸前，以自己儿子那个性子，也决计不可能让别的人这样靠着他的肩膀睡觉——就连他的母亲也不例外。 想想，都有点嫉妒了呢。 江母含笑着摇了摇头。 …… 苏灵知道曹曼冬那件事很难了了。 但是却不知道曹曼冬竟然会那么快就找上她来。 接到曹曼冬的电话时，苏灵正在和厉璋、陆延以及一个中途加入的林将将坐在一家甜品店，面对面地商讨苏灵微博账号要如何运营的事宜。 主要讨论人为厉璋和陆延。 厉璋：“分享食谱那是亲民的表现！是表达出一种亲和力！有助于提高粉丝粘度，你懂什么啊你！” 陆延不甘示弱：“呸！苏灵姐姐走得又不是美食赛道，美食分享什么菜谱啊！还亲和力？你不知道玄学大师，玄学玄学，就是为了保持神秘感的吗？你不知道清水观的方和大师也都是这样的风格吗？” 谈到自己的师父，林将将终于插上了一句话来：“唔……我师父之所以一直没更新内容，是因为他经常忘记账号密码，上次还是让师姐帮忙找回了密码，不然都要赶不上苏大师的直播了。” 厉璋：“所以我们就要与众不同！只有与众不同，才能从千千万万个博主中突破重围！” 陆延：“我苏灵姐姐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包装！她已经突破重围了！” 厉璋咬牙切齿：“嘿你这个小屁孩！” 陆延：“你个中年大叔！” “你说谁是中年大叔？” “说的就是你！” 于是，两个人的吵架话题发生了一个一百八十度逆转。 被从头无视到尾的林将将：“……”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一边坐着的苏灵。 就见苏灵正专心致志地吃着蛋糕，注意力压根就不在会议主题上。 林将将凝噎。 她本来是为着不久后的委托，来找苏灵，想把之前和师父了解的事情告诉苏灵，但苏灵告诉了她甜品店的地址。 结果等她赶到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被迫加入了这场由陆延命名为《苏灵账号百亿流量计划之内容策划会》的关键性会议中。 曹曼冬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苏灵艰难地咽下嘴里的奶油，掏出手机摁下免提，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句礼貌的问号，便听到那边传来一阵阵悲怆的哭声。 这哭声一出，吵得正激烈的厉璋和陆延马上就停了嘴，齐刷刷地看向苏灵。 曹曼冬边哭边说道：“苏小姐！求求您再来救救我女儿吧！” 四个人急忙忙地赶到了高级小区套房门口。 陆延连摁了好几下门铃。 里头的那扇门才被打开。 开门的却不是曹曼冬，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女人化着浓艳的妆容，松松垮垮地穿着一件睡裙，见到他们，不屑地撇了撇嘴：“人来了。” 陆延少爷脾气最大，被这样一看，就要没忍住发火，然后苏灵的声音一出来，立刻把他的火气给压了下来。 “你好。” 苏灵非常有礼貌地冲着里面的女人笑着颔首，“我们是来找曹女士的。” 女人见到苏灵笑得又乖又诚恳的，登时脸上的表情一僵，轻咳了两声，打开门，“你们进来吧。” 随后，便头也不回，直接进了一个房间。 而进来的四个人则看到了正中间的情景—— 谢可玉面色苍白地躺在沙发上，就像当初在医院里的状态一模一样，曹曼冬蹲着，泪水满盈地看着谢可玉，肉眼可见的焦虑，而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如果苏灵没猜错的话，这位就是曹曼冬的前夫和谢可玉的父亲。 谢庆。 谢庆也看到了苏灵他们，但是并不以为然，目光又往后瞅了瞅，“你说的大师呢——” 他的尾音还没落下。 就见方才全身心注意力都在女儿上的曹曼冬猛地冲到了那几个人面前，一把攥住苏灵的手，“苏小姐，您终于来了！您快来看看我的玉玉……她又睡了过去……是不是，是不是她的灵魂又被带走了？” 曹曼冬面露惊惶，瞳孔里带着惊恐和失措。 苏灵淡定地拍了拍曹曼冬的手背：“曹女士，你不要急，慢慢冷静下来。” 或许是苏灵淡然的态度感染了曹曼冬，让曹曼冬持续了许久的恐慌情绪平复了下来，她勉强地笑了笑：“好、好。” 苏灵走到了沙发前。 目光垂直落到谢可玉的身上，眸色渐沉。 林将将三个人也都凑了过来。 林将将第一眼便看出了谢可玉的不对劲，皱眉深思，但还不等她想出个什么所以然来，苏灵便扭头问道：“那个符咒还没找到吗？” 曹曼可闻言，脸色陡地一僵。 “那个符咒……被一个姓金的债主捏在手里，我们根本……拿不到。” 她说着，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苏灵一转眼，见到神情变得不自然起来的谢庆，心中明了。 谢庆嗫嚅着说道：“我不是故意的……当初他们只是说，只要我把我的女儿八字写出来，就能给我五十万，我也、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啊……” 曹曼可情绪又一下子崩溃了，她冲上去对着谢庆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怎么能这样！她是我们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把八字给了陌生人！我告诉你谢庆！如果我女儿除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第79章 你当陆小爷为什么是陆小爷 谢庆静止不动，任凭曹曼冬对他施以责打和辱骂，他低垂着头，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愧疚之情。 这时候，进了屋的女人猛地又打开门，大声道：“吵吵吵，吵什么！” 谢庆回头冲着女人吼道：“回你屋里去！” 女人骂了几句，然后拎起一件外套，直接砸门而出。 陆延等人一脸懵地看着这一幕，厉璋小声嘀咕着：“这谁啊，怎么住在这里？” 谢庆：“她是我现在的妻子。” 紧随着，他的目光落到苏灵身上，面色上仍旧带着几分质疑。 “你，真的能救回玉玉吗？” 谢庆一说，曹曼冬一脸殷切地看向苏灵：“苏小姐，您还能不能，再把我女儿唤醒？” “多少钱我们、不，他都可以出！” 曹曼冬指着谢庆。 谢庆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反驳。 苏灵轻描淡写地瞥了谢庆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即便我能再次将她救醒，但只要那张写有谢小姐生辰八字的符咒没被销毁，对方一施法，她仍会不断地陷入同样的困境中。” 林将将跟在方和的后面接过不少委托，见识广博，综合了先前苏灵等人的对话内容，对情况已有了大致的了解。 所以听到苏灵的话后，林将将补充道：“此外，这位小姐昏迷的次数多了，她的身体也将愈发难以承受，到时候，拿回符咒也无事于补了。” 林将将的尾音刚一落下，曹曼冬面无血色地瘫软在地，悲戚地捂着脸哭。 “玉玉……我的女儿……怎么这么命苦！怎么就摊上这个爸！我的玉玉啊……” 曹曼冬的哭声渲染全屋的人。 谢庆神色也好不到哪去，他瞪着苏灵几人：“你、你们不要在这里危言耸听！” 而后，他看向曹曼冬，说：“你不要这么轻易就信了这几个人的话，他们哪里像大师？他们怕不是看中你好欺负，来诓骗你的！说不定、说不定我们的女儿只是，只是太累了，休克了而已！对，没错，就是这样！” 越说，谢庆越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我早就说了，应该打给120的！而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 他正准备拨打120急救电话，但手机刚取出，曹曼冬就迅速扑向他，手机随即“啪”的一声跌落在地， “你以为我没有这么做过吗？如果有用的话，我还至于找上苏小姐吗？有用的话，我还至于找上你？” 一声又一声质问砸过来，砸得谢庆脸色惨白，哑口无言。 “苏小姐！”曹曼冬转而意图朝着苏灵跪下来，声音恳切：“苏小姐，还没有什么别的方法？就算不要回符咒，也能……也能……” 苏灵垂下眼帘，伸手稳住曹曼冬的肩膀，凝视着曹曼冬那充血的双眼，嘴唇微动，正要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陆延抢先一步—— “你不是说那个符咒在姓金的债主那里吗？找到他就好了啊。” 陆延说得十分轻易。 厉璋说：“债主，债主，你觉得债主为什么是债主？” 曹曼冬垂着头，抽泣不止。 谢庆紧紧攥住拳头，深吸一口气，弱声道：“我、我不敢……” 陆延呸了一声：“废物！”他卷起袖子，“你们不去，我去！” 陆延这话一出，所有人不由得齐齐看向了他。 厉璋怀疑：“你？” 陆延冷哼一声，用刚刚厉璋的句式回礼他：“你当陆小爷为什么是陆小爷？” 厉璋高高扬起眉头来。 陆延却不再理会他，扬起下巴，轻蔑地看向谢庆：“你告诉我，你的那个债主现在在哪里。” 谢庆虽然不相信陆延说的话，但是眼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拿到地址后，陆延就要出发，苏灵等人自然跟在身后，曹曼冬留在家里守着谢可玉，谢庆不是很想去，却被厉璋和陆延押着下楼。 陆延嗤笑：“你惹出来的事你现在还想置身事外？哪里有那么好的事？给小爷上车！不上，小爷就把你捆着扔进后备箱里！” 谢庆被怼得哑口无言，满脸憋屈地上了车。 谢庆给出的地址，是一个别墅区。 在车上，出于陆延和厉璋两个年轻伙子的压迫，谢庆终于把事情和盘托出。 他是因为染上了赌博的瘾，才和曹曼冬离婚的，离婚后女儿归曹曼冬，之后没过两年，他就和现在的老婆结了婚。 但是夫妻关系不和，本来有一年没赌了的他，又重新赌了起来，他的赌运不好，输多于赢的次数，上个月他就输了笔大的，他在赌场名声不好，几乎没有人愿意贷那么大笔钱给他，觉得他还不起。 走投无路之下，谢庆听说金总出手阔绰，他才厚着脸皮去找上人。 结果对方只要求用他女儿的生辰八字作抵押，就给他钱。 一开始，谢庆觉得这无异于天降馅饼，这么一个小条件就能拿到那么多钱，他自然是乐颠颠地写下了谢可玉的生辰八字，谁知道对方拿走谢可玉的生辰八字是为了下阴婚…… 听完，厉璋和陆延没忍住，难得统一战线，一个扣住谢庆的手，一个往谢庆脸上扇了好几个耳光，扇完耳光扇脑袋。 “垃圾！” “渣男！” “扇不死你这个王八蛋！” 直把谢庆扇得眼冒金星。 苏灵则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咦”。 林将将挨得苏灵比较近，听到了，眨巴着眼睛看向苏灵，“苏大师，怎么了？” “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苏灵纠正了一下林将将的称呼，随后才回答她的问题，“我是觉得，这个金总，听起来怪耳熟的。” 好像在哪里听过。 苏灵脑子里飞速地运转着。 直到陆延的司机回头和他们说了一声“到了”后，苏灵才倏然间想起来。 这位债主姓金。 而之前苏灵从林颜可的口中，还有那个倪莎莎嘴里，也听过一个金总…… 就是不知道这三人嘴里的金总，会不会是同一个金总。 如果真是这样…… 那么这位金总，恐怕一直养着个精通旁门左道的大师。 第80章 狐假虎威 与此同时。 别墅，二楼主卧。 一直闭目躺在床上的女人倏地睁开了眼，眸中有一抹异光一闪而过。 她赤脚下了床，走到床边，拉开一边的窗帘，遥遥地望出去。 便看见别墅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保时捷。 从上面下来几个人。 她倏地轻笑一声。 她倒要看看，那个让她师弟吃了好几个亏的人，本事真有这么大吗？ …… “叮咚” 谢庆胆战心惊地摁响了别墅的门铃。 陆延和厉璋就站在他的后面，严守各个角落，坚决不给谢庆任何逃跑的机会。 门铃刚一摁响。 从门口的屏幕里传出声音来：“谁啊？” 声音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金总好，是、是我，谢庆……”谢庆颤着声说。 里面沉默了片刻，而后意味不明地笑了两声：“这是筹够钱了，来还的？进来吧。” 谢庆干笑着，不敢应。 面前的铁门在金总话音落下后，缓慢地打开。 厉璋一把将谢庆推了进去：“走吧。” 谢庆只能咬着牙进去。 在别墅一楼客厅里，几人终于见到了所谓的金总。 金总看起来已经有五十来岁，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坐在沙发上，看到谢庆后面还跟着几人后，他不禁挑了挑眉头。 “怎么，来还钱还带了那么多人？” 谢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小心翼翼地扫过在守在别墅客厅的黑衣保镖，想要往后退，却不料被身后的陆延给推着往前走，他差点没站稳，直接踉跄摔下去。 他声音抖着：“金总、我、我不是来、来……” 陆延翻了个白眼，听不下去，直接一步迈上前，打断了谢庆的话：“我们是来要回她女儿的生辰八字的！” “你给还是不给？” 陆小爷不愧是陆小爷，声音高高扬着，自带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气焰。 金总眸子微眯，不善地从扫视了一圈眼前的那几个人，完全没放在心上，冷笑一声：“什么生辰八字？既然不是来还钱的，那我就只能送客了。” 他一摆手，站在一旁的黑衣保镖就要上前来—— “我看谁敢动我们？” 陆延大吼一声，震住那些保镖，怒视着金总，“敢做不敢当？你难道不是诓骗了谢庆，拿到了他女儿的生辰八字，想要给人下阴婚？” 被直截了当地指出。 金总脸色微微一变。 他懒散的坐姿总算坐直来，“你们胡说什么！还不快把人给赶出去！” “老子是陆战磬的儿子陆延！你要是敢把我赶出去，我就告诉我爸听！” 陆延理直气壮地喊出这一声，硬生生地惊得他身后的人目瞪口呆——陆延这口吻就跟小屁孩干不过别人，就报爹名一样。 事实证明，还真有用。 金总的神色顿时大变，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你是陆战磬的儿子？” 这还没完，陆延将苏灵拉到身边，指着苏灵说：“她！还是我霁寒哥的未婚妻！” 霁寒哥…… 金总脑海里立刻有一个名字浮现出来。 ——江霁寒！ 是江家的人！ 苏灵见自己被拉了出来，先是面上掠过一抹茫然失措，而后迅速找到自己的定位，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我是。” 陆延说：“你今天要是不把写了生辰八字的那什么……” 苏灵小小声：“符咒。” 陆延：“对！你今天要是不把写了生辰八字的符咒给我们，你就等着被陆、江两家针对死吧！” 苏灵点点头应和：“对，针对死。” 登时，金总瞳孔震动，但他仍强装镇定：“你们说是就是？无凭无据，给我赶出去！” 保镖又想动—— 陆延继续发言：“我霁寒哥可宠我的小嫂子，到时候，让他知道你这么对他的未婚妻，呵呵，你的公司和你都要完蛋！” 苏灵附和：“对，江霁寒会让你们完蛋。” 她略一沉思，主动开口：“金总，你以为为什么当时，审计会突然去你们公司？” 金总骤然间瞪向了苏灵：“是你？” 他重新打量起苏灵，瞳孔里划过一丝惊怒。 他想起来了。 这就是之前那个他的小情人要教训的小明星？叫苏灵来着…… 而江霁寒的未婚妻，听说好像也是姓苏…… 这样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的公司好好的，怎么会惊动了审计，原来中间是有江家的手笔在里面！ 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推出了会计顶锅，他就栽了。 金总本来还能假装自己不知道，可现在苏灵一说这事…… 他连忙喝停保镖的动作：“你们等下！” 苏灵这时也了然了。 原来此金总也是彼金总，那样看来，林颜可嘴里的金总，十有八九也是这位了。 陆延狐假虎威耍得格外的熟练，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势在必得地一扬起眉：“限你五分钟以内把东西交出来给我们！” 金总咽了咽口水：“不、不可能！” 陆延一瞪眼：“你说什么？” 金总语速飞快：“这个是谢庆抵押给我的东西，他都没还钱，凭什么要我交出来？这可是白纸黑字合同上写着的！” 陆延勾唇，“你怕他没钱吗？行啊，你告诉我，他欠你多少钱，我一并帮他还了。” 谢庆在一边听到这句话，猛然扭过头看向陆延。 金总咬牙。 他下意识地往楼上看了一眼。 苏灵注意到金总这个细微的动作，她微微蹙起眉头。 楼上，有谁？ 忽而，一阵风倏地吹了起来！ 苏灵敏锐地顺着风向看了过去。 散发着阴气的风，从楼梯口一路席卷而下。 ——“啪！” 窗户被吹得向内一闭，重重地合上，此时整个别墅门窗紧闭。 阴风刮得越来越起劲。 所有人都不由得被这诡异的风吹得心神一震，忙抬起手臂去挡。 这时候，旁边的几人痛呼一声。 苏灵扭过头去看，就见他们光滑的手臂上被风划破一个口子，每有一道风袭来，就会在他们身上割出一个伤口。 手臂，脸颊，裸露的肌肤无一避免。 鲜血溢出，砸在地上，激得那风更加凌厉！ 苏灵目光一凛。 手指翻转，一道金光从指尖迸出，与从二楼降下来的一道漫着黑气、成形的风相撞！ 第81章 金夫人 别墅仿佛被一层沉郁的乌云所覆盖，显得异常阴沉昏暗。 别墅内，二楼。 噗嗤—— 一口鲜血从嘴里喷出，染脏了她穿着的白色纱质睡裙。 女子紧咬着牙，眼中闪过一丝凶狠。 “苏灵。” 她几乎像是在下诅咒，一字一顿地、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 楼下。 冲向苏灵的黑气经由金色光芒一碰，裹着锋芒的阴风范围瞬间扩散！ 别墅内的物件被道道阴风吹得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花瓶和水杯接连不断地砸落至地面，支离破碎。 客厅内，痛苦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林将将祭出她携带的所有防御的符篆，但这些符起到的也仅是杯水车薪的作用。 她死死地咬住唇，眼里被逼出两汪泪水。 ——她真是一点儿用也没有。 “咯吱” 天花板上的灯具突然间发出了松动的声响，紧接着一声炸裂，径直向下坠落！ “啊——” 谢庆瞪圆了眼，抬头看到这一幕，惊恐交加地尖叫出来。 苏灵余光瞥到，紧紧抿住唇，手指翻转的动作一刻不停，反而速度越发快速。 谢庆的瞳孔不断地放大，那盏灯具眼看离他仅有几厘米之摇，只要三秒，不，两秒，就会砸得他头破血流！ 可他现在却动弹不得，身体像是被风层层包住，让他除了腿还能发抖发颤以外，再做不了其他的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张符纸飞速掠过，稳稳地贴在了灯具上。那盏灯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托起，摇摇欲坠地悬挂在谢庆头顶上方。 苏灵心神分出了一丝，落在咬牙坚持的林将将身上。 谢庆浑身都在发冷，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身子被陆延扑过到一边，少年人暴喝的声音响起：“蠢货吗？不知道躲！死了也是活该！” 几乎是下一秒。 嘭—— 灯具失了符篆的托举，重重地砸了下来。 苏灵的手指动作迅捷无比，快到他们无法捕捉，只能看到一连串的残影。 金光闪耀，剧烈迸发。 将那道黑气撞得几近溃散！ 于是，四周侵袭的阴风统一转移攻击对象，将苏灵围在正中央，卷起的灰尘向上飘起，浮在空中。 苏灵唇上泛白。 一道血从唇缝里渗出来，顺着嘴角滑落，却没有直接滴在地上，而是被在半空中与她指尖上浮现的一缕金光相融合。 金红色的光芒刺眼夺目！ 环绕在她周围的风攻势愈发猛烈，然而在那染上血色的金色光辉中，仍无力抵抗，风的形态溃散，阵阵阴风在空气中激荡，震出空气波纹—— “啪啪啪啪” 一扇又一扇紧闭的玻璃窗户被逐一震破。 风，终于平息了。 可客厅里俨然已经一片狼藉。 本来那一众身形挺拔健壮的黑衣保镖，均在刚刚掀起的风中倒作一团，脸上被划拉出来的伤口不停地冒着血液。 金总也好不到哪去，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上，恐惧地、直勾勾地望向苏灵。 陆延等人缓过神来，立刻跑到了苏灵旁边，“苏灵姐姐，你没事吧？” 苏灵摇了摇头：“我没事。” 陆延目光不善地瞪向金总：“刚刚是怎么回事？”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金总无力地辩解。 苏灵视线挪向金总，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 垂下眼，看向金总的目光中，无波无澜，“你养了一个术士，在楼上。” 她边说着，边迈步朝着金总走过去。 “你、你、你不要胡说……” 金总害怕地双手双脚并用往后退。 “你、你要干什么？”金总外强内荏地大喊，“就算、就算你有江家护着，你要是在我家里对我动手，我、我是可以报警的！” 厉璋嗤了一声：“报呗，到时候看警察抓谁。” 金总脸色难看。 苏灵似是不解为什么金总要这么怕她，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表明她的目的：“我说过，我是来要回写有谢小姐生辰八字的符咒的。” 金总面色惨白道：“它、它现在不在我手上，我、我也不知道它在哪——” “你不知道？”陆延瞪着他，“忽悠谁呢？” 金总转了转眼珠子，还要说什么。 “老公。” 楼上飘来一道悠扬的女声，瞬间吸引了下方所有人的目光。 苏灵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女人从楼上款款而下，她身着一袭黑色纱质睡衣，肌肤保养得宜，风韵依旧。 金总看到女人时，面上神情变化多次，他微微张开嘴，支撑着地面站起身来，弱弱地喊了声：“……老婆。” 金夫人走了下来，目光掠过客厅的狼藉，诧异地挑了挑眉，最后疑惑地看向苏灵等人，问道：“这是发生什么了？” “你们是谁？” “怎么会在我家？” 她一连几个问题扔出来，端得十分无辜的姿态。 但苏灵还记得，当年怂恿着林颜可做出养小鬼一事的人，正是面前这位看起来优雅得体的女人。 苏灵视线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金夫人。 最后顿在她涂了鲜艳口红的嘴唇，眸色微暗。 陆延一步迈在苏灵身前，又把目的说了一遍，金夫人听完后抬了抬眉头：“符咒？什么东西，你们是指清水观的平安符之类的东西吗？” 金夫人的茫然、不解表现得恰到好处。 林将将身为清水观的道士，容不得自家宗门被这么污蔑：“当然不是！我们清水观才不会产出这种邪恶的符咒！” 金夫人仍是一脸的不知所云，最后放弃思考地叹了口气，看着金总，道：“老公，你又做了什么？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还不把东西还回去！” 金总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瞪向金夫人：“不行！这是——” 金夫人打断他，呵斥：“还回去！” 最后金总只能咬着后槽牙，真就听话地命人上楼找出了一个福袋，金夫人交还到苏灵手中的时候，苏灵敏锐地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掀起眼皮，神色不明地看向金夫人。 金夫人也在看着她，对上目光后，朝她柔柔地一笑。 滴水不漏。 第82章 聚阴阵 看着苏灵一行人离开了别墅。 金总终于耐不住地问道：“你怎么就把符还了回去？仪式不是还没有成功吗，我之前信誓旦旦地答应了房总的，如果没有做到，我和他们谈好的合作就泡汤了！” 房总的儿子前段日子意外身亡，金总为了促成合作，特意把人约出来，有意无意地提及了阴婚的事情，房总也果真起了想法。 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就连那个谢庆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结果仪式被打断。 要是让房总知道最后没成，他们公司势必会失去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 金夫人冷冷道：“我已经仁至义尽。” 金总：“不行，这个合作对公司很重要，你再帮我弄一个——” 他是不敢再找谢可玉了，苏灵的本事他已经见识过，不好惹。 那就再另外找一个！ 金总心里想得好好的，但他的话还没有彻底落下，直接被一巴掌给打断。 “废物！” 金夫人神情阴鸷地看着金总，完全不似方才面对着苏灵他们时候的温柔大方。 金总挨了一巴掌，面上闪过一抹屈辱，但又不敢多说话。 金夫人目光如冰，语气冷冽：“我帮你，你就受着，我要是不想帮你，你就给我闭嘴。” “金再仲，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耽误了我的事……” 余下的话金夫人不用说出口。 金再仲往下看着混乱不堪的客厅，猛地打了个寒颤。 …… 与此同时。 陆家的保时捷上了平稳的大道。 陆延对着手机自带的镜子，小心翼翼地将创口贴贴在伤口处，左看右看，觉得这样好像更酷了。 他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小爷的勋章。” 旁边响起了厉璋的笑声。 陆延眉头用力一抽，立刻扭头，直接和人在车里厮打了起来。 谢庆则神思不属地捏着福袋。 ——苏灵和林将将在别墅里的表现，已经超出了他的世界观认知，再加上他刚劫后余生，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直到，手中福袋被人抽走。 他猛地抬起头来，想要夺回来，却见面前的人是陆延，又悻悻地收了回手。 陆延不屑地看着他，说：“钱我先帮你还了，以后，你的债主就是我。哦，还有，你还欠着苏灵姐姐的委托费，知道了吗？” 谢庆：“知、知道了。” 他缩着脑袋，此时整个人的气势比来的时候更弱，听到苏灵的名字后，不自觉地往苏灵的方向看去，却在下一秒对上苏灵的目光，再猛地扭回去。 苏灵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他。 陆延这时候说：“那个金夫人还怪好的，我本来还以为得再多掰扯几下，没想到这么轻易。” 厉璋又笑了：“这还轻易？那阵古怪的风你是半点想不起来了？你刚不还说是你的勋章么？” 陆延捏紧拳头：“……现在要不是在车上，我非得和你这个大叔决一死战。” 厉璋：“哇哦，我好怕怕。” 林将将扭过头来看向苏灵，她应该是纠结了许久，“苏、苏灵，那阵风，是那个金先生养的术士弄出来的？你知道那个术士是谁吗？” 苏灵点了点头，口吻平静：“她在整个别墅搞了个聚阴阵。” 林将将差点没尖叫。 “聚阴阵？还是整个别墅！” 听到林将将的声音，其他几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苏灵。 苏灵却不如林将将那般激动，“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型的聚阴阵。” 她语气淡淡的，好像这不是什么大事，但林将将却深知不是如此。 聚阴阵，顾名思义，是一种聚集阴气的法阵。一旦阵法成形，必然已有许多人的鲜血为其滋养，死的人越多，阴气越重，法阵威力也更强。 “但是这个阵法刚刚被我破了一角，它的威力已经削弱大半。” 苏灵的口吻仍旧听不出起伏波澜。 如果不是因此，对方也不会这么轻易歇停…… 她倒是有些遗憾，如果对方一直驱使阵法，她就可以趁此机会彻底摧毁了这个阵法，可惜那人还是谨慎了。 林将将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那个术士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要布这种阵出来？” “金夫人。”苏灵也没有半点迟疑地告诉他们。 其余几人听到这个答案，瞪大了眼睛，陆延：“金金金夫人？怎么会是她？她刚刚表现得不是一点儿也不知道这些事的吗……” 苏灵看了一眼他们，歪了下头，不解地问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她没有化妆，只是涂了一个口红。” 其他人：“……” 苏灵耐心道：“说明她被反噬了，但是又想要下来见我，就只好给自己涂了个口红，补个气色。” 这还只是表面。 能让她确认的，还是因为那血腥味…… 金夫人之前吐过血，哪怕换了一套衣服，身上难免还会带上股淡淡的血腥味。 林将将咬牙：“我一定要去道教协会中心举报他们！” 苏灵后面没再说话。 她在思考刚刚林将将的最后一个问题——这个聚阴阵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苏灵缓缓地摇下车窗，看向外面。 不知何时，天空已被乌云所笼罩，半空中弥漫着阴霾，将日光遮蔽。 似有不祥。 她喃喃：“要下雨了。” …… 将福袋里的符咒取出来销毁后，苏灵又给了谢可玉一个平安符。 这个平安符与清水观售卖的大有不同。 林将将没忍住，上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片刻。 神色难掩惊叹，再看向苏灵的时候，敬仰之情澎湃溢出：“苏灵！你好厉害！” 陆延和厉璋马上过来围着那个平安符看了看，没看出什么不同来，十分虚心求教。曹曼冬也在一旁，好奇紧张地看向苏灵。 在这张平安符中，苏灵融合了固魂符的绘制技巧，因此，这张符咒不仅具备了原有的功能，还增强了稳固魂魄的效果。 苏灵对其中的奥妙隐于不谈，只简单地说：“我不敢保证后面他们还会不会利用谢小姐的生辰八字，而这张符能够帮助谢小姐稳魂固魄，一年内免受侵扰。” 第83章 我今天吃了什么 曹曼冬听了，热泪盈眶地就要对着苏灵下跪。 苏灵赶忙出手把人扶起来。 曹曼冬说：“真的，太感谢您了，我、我不知道要给您多少钱，您、您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的……” 苏灵反手就是指向了谢庆。 “不是说他给吗？” 谢庆被指得一个愣怔。 他脸色难堪，“但我、但我现在没、没多少钱……” 大门被“砰”地一下打开。 所有人看过去。 是谢庆的现任妻子，她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尾声，瞥了他们一眼后，目的明确地走到电视机柜前，从里面翻出了一张银行卡。 又“啪”地一下拍在所有人面前。 “这是他上次从那个金总手里借的钱，里面还有三万。” 谢庆猛地一下子抬起头来，慌忙地就要伸出手把卡给抢回来，但是厉璋什么眼力，赶忙一下子把银行卡给收下：“诶诶诶，干嘛呢？有钱怎么还不说？” 谢庆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不是、这是我、这是我有用的钱——” 他的话被妻子的嗤笑给打断。 “有什么用？贴补家用，是我的工资。你的钱，除了用在赌博上，还有什么用处吗？” 谢庆神色变了又变：“你说什么呢……” 妻子看了眼他，嘲道：“自己的女儿都被你害成这样了，你还死守着这三万块钱，女儿不如你的钱重要？”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露不善地盯向谢庆，尤其是曹曼冬，那眼神仿若只要谢庆一点头，她就会扑上去对着他撕咬一般凶狠。 谢庆被这么多人盯着，哪里敢说话。 就算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咬咬牙看着苏灵他们拿着他的那张银行卡一走了之，后面没待多久，谢可玉醒了过来，曹曼冬不想再留在这里，直接带着女儿走了。 等房子空下来后，谢庆不悦地瞪向女人：“你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里面还有三万块钱！” 谢庆家庭背景不好，当时在赌场一口气欠下几十万，对他来说就是一笔大款了。 这剩下的三万块钱在他眼里就是翻盘的机会。 “反正最后都是会被你赌光的，结果也没差。”女人浑不在意。 谢庆更加气恼地指着女人骂了一通，骂完后见女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他莫名心一慌：“你怎么了？” 女人盯着他，冷冷一笑：“骂完了？” “骂完了，咱们就赶紧去领离婚证吧，领完，就滚出我的家！” …… 等苏灵一行人走到了楼下，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声越来越大。 陆延打电话让司机送伞过来，但司机还没过来，就见到有一辆迈巴赫悠悠地开过来，停在了保时捷的后面，车门打开，常平撑着一把很大的黑伞下来。 苏灵眨了眨眼，尾音上扬：“江霁寒来接我了。” 她话音一落，常平已经走到跟前。 “苏小姐，先生在车上等您了。” 苏灵半点没犹豫，直接走进了伞下，回头冲着剩下的人摆摆手，“再见。” 林将将出声叫住人：“苏灵！” 苏灵扭过头看向她。 林将将小脸涨红：“我师父说的委托，就在下周了……到时候我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就跟今天一样……”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林将将声音弱下，但很快重振旗鼓，郑重道：“不过我会加油的，努力不拖您的后腿！” 苏灵目光顿在林将将稚嫩青涩的眉目片刻。 接着，她认真地说：“不会，你很聪明，能力也很好，不是我的后腿。” 她想了想，又指出道：“如果没有你，谢先生应该会被——” “嘭”。 她轻轻地吐出了一个拟声词，再双手“唰”地一下展开，作出炸开的动作，一本正经道：“这样，被炸成肉花。” 这个形容生动且形象，让看着的人都不由得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那个画面，统统打了个寒噤。 林将将怔怔地看着苏灵，反应过来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车里。 江霁寒没有摇下车窗，他一错不错地望向往这边走来的苏灵，目光专注。 倏地，他眸子抬起。 视线准确地落在厉璋身上，狭长凤目微眯。 而厉璋不知道是不是有所觉，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眼来，透过那扇单面车窗，和江霁寒直接对视上。 江霁寒指腹用力地压着扳指。 就在这个时候，常平和苏灵总算走了过来，车门被常平从外打开。 江霁寒收回目光，闭了闭眼。 感知到自己旁边的车椅上陷入了一块，少女一坐下来，一股她带进来的清新雨意便扑鼻而来，他不由自主地动了动鼻子，没忍住，细细地嗅了一下。 这个动作非常细微，几乎难以察觉。 “江霁寒，”苏灵的声音脆生生地响起，“你怎么每次都知道我在哪里，然后来接我？” 江霁寒没有睁眼。 闭着双目，鼻尖对那股淡淡的清新气息恋恋不舍。 如果再仔细地嗅闻几下，就能够闻到夹在其中，十分微弱的檀香味—— 江霁寒想起了苏灵房间里的那尊像还有香灶。 他心绪百转，皆被掩在面具和长睫之下，他声音中听不出起伏：“我有让人跟着你。” 前面驾驶座上开车的常平嘴角猛地一抽。 我的好先生啊！ 怎么就这么直接地承认了呢，这和说“我让人监视了你”有什么区别！ 先生好歹再美化一下，说我让人特意跟着保护你好吧？ 常平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令人操心。 苏灵眨了眨眼，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问：“那这样，我是不是去了哪里你都会知道呀？我做什么你也知道？” 常平心一颤一颤的，以为苏灵这是要生气了，心里祈祷先生突然开窍，会说话点—— 江霁寒终于掀起眼皮，侧眸，看向苏灵。 他说：“大概。” 常平心里长叹一声。 “那我吃了什么呢？” “不知道。” “噢。” 她点了点头，随后眉眼微弯：“那我和你说，我今天吃了一个芒果慕斯蛋糕，还有一瓶酸奶。” 第84章 江霁寒，也很好 江霁寒盯着苏灵看了会儿，倏而唇角扬了扬，“你不觉得我过分？” 苏灵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望向江霁寒的眸子纯粹干净。 “过分？哪里过分？” 江霁寒眼睛不错地看苏灵，说：“我派人监视你。” “你就不生气？” 他边说着，指腹却已经开始重重地磨搓着翡翠扳指，经由江霁寒频繁的摩挲，扳指表面愈发光滑。 苏灵笑了下，让寡冷精致的面庞鲜活起来：“可你没骗我，更没有瞒我。” 江霁寒撩起眼看向苏灵。 苏灵说：“师父说过，两个人的关系想要长期维持，就不能存在欺瞒，但你刚刚很坦然地承认了，所以我不生气，也不觉得你过分。” 江霁寒挑了挑眉：“哦。” 尾音稍稍拉长了一点，而后，他对着苏灵勾了勾手指。 那常被苏灵觊觎的手指一伸出来，就吸引走了苏灵的大半注意，尤其是上面大拇指上戴着一块翡翠扳指，衬着那手愈发如玉般精致漂亮。 苏灵眼睛不受控制地跟着那手指动。 脑袋也不自觉地往前倾。 江霁寒一愣。 他本意是让苏灵坐得靠近他一点，没有想到苏灵直接把脑袋轻轻地压在他的指头上了。 江霁寒喉结微微滚动。 “你……” 他嗓音忽然变得有些哑。 苏灵靠过来的时候，也怔愣住了。 ——刚刚那几乎是她情不自禁做出的行为。 她的耳根和脸颊难得染上了点红，她肤色白皙，那红晕几乎无可躲藏。 “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嗯？” 她匆忙地就要把头抬起来，结果后脑勺被人用手压住。 苏灵就着这个姿势，抬起眼来看向他，疑惑地歪头。 江霁寒唇上泛出了点笑意来：“就这样，挺好。” 江霁寒眼帘垂落，将错就错，手指向上一勾，勾住了苏灵的下巴。 细嫩的肌肤被他用屈起的指关节轻轻地蹭过，江霁寒眸色渐沉，唤了一声：“苏灵。” “啊？” “你除了会说师父说过，”江霁寒微一用力，把苏灵的下巴勾得抬起，让那双经常如同小鹿一样，水灵灵，湿漉漉的黑亮眸子直接对上他的眼。 “还会说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点刻意的逗弄，或许其中还潜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酸意。 苏灵不太理解江霁寒的意思。 她迟疑地说：“可是，这就是师父和我说的啊……” 江霁寒眉梢微挑，话锋一转：“你的师父，对你很好？” 苏灵虽然还是不明白江霁寒问这些的目的在于什么，可她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师父对我很好，我是他唯一的弟子，他不会让我饿着，也不会让我受委屈。” 她甚至还强调了一遍：“师父很好。” “哦，是么。” 江霁寒声音蓦然冷淡下来。 恰好这个时候，车缓缓地停了下来，前面常平声音传来：“先生，苏小姐，到了。” 江霁寒垂眸，应了声后，把手指收了回来，径直打开车门，让常平把他扶到轮椅上坐好。 留在车里的苏灵呆呆地向外看着江霁寒。 江霁寒扭头看她：“不下车？” 苏灵迟钝地反应，哦了声，“这就下来。” 苏平把车开去停好，苏灵则推着江霁寒的轮椅往里走，江霁寒没有说话，苏灵垂眸看了一眼江霁寒的发旋。 抿了抿唇。 “你……不高兴了？为什么？” 听到苏灵的询问，江霁寒抬眸，看了眼苏灵。 这个时候倒是挺敏锐。 心中想着，江霁寒语气不变：“有么。” 他确实是不高兴了。 这丝不高兴出现得十分不合时宜，不应该。 或许比起不高兴，“吃味”这个词更合适一点。 苏灵：“有。” 江霁寒倒是突然来了兴致，没否认，而是语调轻扬，不紧不慢道：“我不高兴了，然后呢？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苏灵面露茫然。 苏灵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她陷入了沉默。 江霁寒也没有出声催，而是双手放在腹前交叉，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磨着手背。 直到即将推开面前别墅大门的时候，苏灵忽然顿住了脚步。 江霁寒稍微仰起头来看向苏灵：“嗯？” 苏灵严肃着一张小脸，当着江霁寒的面，抬起手，力道很轻地拍了两下江霁寒的头。 江霁寒：“……” 他眸子危险地眯起。 “苏灵，你做什么？” 苏灵一本正经道：“我在哄你。” 江霁寒：“哄我？这样，哄？” 江霁寒差点被气笑。 真把他当小孩了？ “唔……” 苏灵再想了想。 虽然不清楚自己在车上说的话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自她说了师父很好后，江霁寒情绪就发生了变化。 于是她小声地说了一句话。 江霁寒没听清，“说了什么，凑近点。” “哦。”苏灵乖乖地弯下腰，凑到江霁寒的耳边，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师父很好，江霁寒——” “也很好。” 苏灵的每个音都落得很轻，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挠了挠江霁寒的耳朵。 江霁寒心脏猛地一抖，呼吸也跟着乱了。 苏灵不知道为什么，说完后，自己的耳根子不禁发热。 好奇怪。 江霁寒喉咙艰涩。 苏灵不自在地用手掌揉了揉脸颊：“可、可以了吗？” 江霁寒掩下了眸底的情绪，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声笑，道：“高兴了。” …… 方和交给苏灵的委托时间一到，苏灵就联系上了林将将，结果两个人对着地址研究了半天，最后被路过的江霁寒轻描淡写一提醒，发现就在江家别墅区的对面。 距离仅有八百米不到。 两人：“……” 张家别墅的入口处，陆续停放着数辆豪华轿车。 “廖大师，这边，请进——” “是钟大师吗？钟大师，这边请，我领您进来！” “何大师，我带您去见我们张董。” 每位下车的宾客都被尊称为“大师”，他们刚一踏出车门，便有守候在旁的保镖热情地引领他们进入。 这也就显得步行来的苏灵和林将将两个人格外突兀和……寒碜。 第85章 网路走红的苏大师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从对面慢慢踱步而来的两人。 别墅的入口处站着两位身材魁梧、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保镖。其中一位余光不经意间地一瞥，就蓦地发现有两个娇小的身影马上就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走进大门—— “诶，你们两个等等！” 他忙不迭地伸出长腿，挡在了苏灵和林将将的面前。 保镖低下头，面露凶恶：“你们想做什么？” 苏灵被挡得猝不及防，差点就要撞上男保镖的胸，还好身后林将将及时把人拉住。 苏灵眨了眨眼，抬起头来，仰视着保镖。 “我们想进去。” 她如实道。 保镖上下打量了一番她和林将将，口吻冷硬：“你们是走错了吧，这里闲人不准进来，还是赶紧离开吧。” 林将将说：“可是我们就是要进去的呀，我们有邀请函的！” 说着，林将将把邀请函掏了出来，高高举起手来，递到保镖眼前。 保镖眯着眼，看了一眼邀请函上的名字，倏地冷笑一声：“这里明晃晃地写着方和大师——你们谁是方和大师？” 林将将：“我——”我是他徒弟！ 林将将的自证还没说出来，保镖直接嗤笑出来：“你是方和大师？你当我是眼瞎还是不上网的啊？” 说着，他还不忘和旁边的同僚笑道：“笑死我了，这小丫头说她是那个方和大师！” 那同僚听了也哈哈笑出来：“清水观的方和大师不是已经高龄了吗，而且还是个男的，诶，难道是说方和大师修行了什么返老还童术，是不是顺便再练了个葵花宝典？” 恰好此时，有人领着几位大师走了进来。 这些大师听到方和的名字，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好奇地看向这边。 “方和大师？” “方和大师也来了？” 而后看到林将将和苏灵两人，又齐齐地一挑眉。 林将将听到保镖的话，脸色又铁又青的：“你、你不要乱说！我没说我是方和大师！我是方和大师的徒弟！” “徒弟啊？”保镖向其他围观过来的大师征询，“各位大师，你们知道方和大师身边有这样两位徒弟吗？” 其他大师面面相觑：“从未见过。” “我倒是知道方和身边有个叫姜师的徒弟，不过那个徒弟一般不怎么下山，但也有二十四五了……” “方和大师有这么小的徒弟么？” “小孩，你怎么能打着方和大师的旗子出来招摇撞骗呢？” 保镖闻言，再面对着林将将和苏灵两个人，冷冷一笑：“听到了没有？方和大师可没有你们两位徒弟，赶紧走赶紧走。” 其他大师也纷纷出声：“是啊是啊，你们两个小姑娘趁天还没黑赶紧回去吧。” “小姑娘，不要以为方和大师不常出现在大家面前，就这样随便把方和大师的名号搬出来。” “估计还是个有组织的，邀请函都做得那么真……” “不是的！”林将将紧紧攥着邀请函，被气得脸都涨红了，还在解释道，“邀请函是真的！只有我是师父的徒弟！我师父因为有事来不了，所以才委托了苏灵过来！苏灵也很厉害的！” 他们听了，目光都顺着林将将的指向，落到苏灵身上。 “这话术怎么听起来更夸张了？方和大师来不了，托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片子来？这是我老何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说话的何大师叹着摇头。 离他最近的龚大师也跟着道：“这话要是传到方和大师的耳里，怕是要被气得直接冲下山来了。” 在场的人听了，哄笑起来。 林将将面红耳赤：“可、可这就是真的啊！苏灵本事也很大的！你们不要以貌取人！” 苏灵拉了拉林将将的袖子，神色淡淡：“好了，将将，我们走吧。” 林将将眼眶都红了：“可是——” 比起林将将激动的情绪，苏灵就表现得格外的平静：“他们不让我进去，这只能说明我们无缘。” 林将将咬紧了下唇。 这是师父交给她们的委托，她不是很想就这样离开…… “啊——师父，我想起来了！” 忽然，站在何大师身后的一个年轻男人叫了声，“苏灵……你就是那个前不久因为直播算命的事情，上了热搜的那个苏灵，对吧？” 年轻男人一说出来，其他人的记忆也都跟着被翻了出来，露出恍然的神色。 何大师闻言，轻呵了一声，看向苏灵，悠悠道：“苏灵小姐，你就算混进去了，也没有用的，这与你之前的小打小闹可不是一回事，还是回吧。” 苏灵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何大师。 何大师被苏灵这道漫不经心的目光一看，顿时心生不喜。 他有多久没被这样看过了？ 于是他又冷下脸道：“张家不是给你们作秀的舞台，要是专门来开直播的，还是歇了这心思吧，年纪轻轻，不能这么浮躁啊。” 何大师在圈内名声虽然不比方和大，但因为资历深，能力也不弱，去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以待，在在场的人中，威望不小。 因此他这种明确表明立场的话一出来，其余人也都跟着出声嘲道： “何大师说的是，我看这哪里是大师啊，背后有团队运作的，估计就是想出道造流量的。” “不是说方和大师也曾经给她刷过礼物吗？” “说不定，方和他背地里收了钱的，出来做个戏……” 不断有人窃窃私语，对这个网络走红的苏大师，不以为然。 何大师微微勾唇，对于自己造成的影响非常满意。 林将将被这些人说得着急：“你们——” 苏灵握住林将将的手，轻轻摇头：“我们走吧。” 她是答应了方和接了委托，可是都这么被拒之门外了，既然无缘，她也不会强求。 林将将需要历练，那她后面可以继续带着林将将。 不差这一回。 林将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师父离开前嘱咐过，让她听苏灵的话。 她只好不甘不愿地：“哦。” 其他人嘲笑道：“这样也好，早走，也免得张董特意让人来赶。” 这时候，里面突然有人跑了出来，看到苏灵二人即将离开，神色一紧，忙出声喊住—— “大师！” 第86章 特意来请 冲出来的人西装革履。 边跑边喊：“大师！” 何大师一转眸，见到人往这边走来，点了点头，手刚要伸出来：“您好——” 结果人直接越过了他，跟没见着他一样，气喘吁吁地跑到苏灵和林将将的面前，一把抓起苏灵的手，神情殷切：“您就是方和大师推荐过来的苏灵苏大师吧？久仰久仰。” 众人震惊！ 苏灵还真是方和推荐过来的？所以——苏灵是真有本事？ 那两个保镖更是面如白蜡，要是苏灵和张董一告状，他们这工作可就泡汤了。 苏灵本来都要离开了，倏地被这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只好顺着男人的动作，和对方握手，“您好，叫我苏灵就好。” “不不不，还是得叫一声大师的，”握完手，男人才说：“我是张董身边的特助，您叫我柯助吧。” 而后，又看向了苏灵旁边的林将将：“这位……就是方和大师的徒弟林将将林小姐吧？” 林将将也伸手跟人握了握手。 柯助说：“张董早早就在网上听说过苏大师您的名声，知道您要替方和大师过来，就期待了很久，今天终于等到您，来，苏大师，里面请，我带您去见见张董——” “不了吧。” 林将将脸上的笑容才扬到一半，苏灵就这样淡淡地出声打断了柯助。 所有人都是一震。 柯助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尴尬地笑了两声：“苏大师，您这是，这是怎么了？” 苏灵歪了歪头，眸子清澈无辜：“您请了这么多位大师，每一个看起来都很有本事，应该能够妥善处理好您的问题。” 林将将猛地扭过头看向苏灵：“苏灵，你——” 她出声倏地到一半，忽而看到何大师难堪的神色，又琢磨了一下苏灵的话，顿时醍醐灌顶。 她眸子一转，顺着苏灵的话，“对！咱们这种无名小卒就算了吧，反正，在座的各位都是有本事的大师，有没有苏灵，有没有我师父，也没有差嘛。” 柯助一听这话，连忙道：“不不不，苏大师，林大师，你们当然也是有本事的！一个是方和大师推荐的人，一个是方和大师的徒弟，怎么可能是无名小卒呢？” 苏灵纠结：“但……” “苏大师！”柯助见苏灵这表情，心里暗叫不好，说，“您要是真的和林大师走了，张董是要骂得我狗血淋头的，苏大师，您就当帮帮我吧。” 苏灵还没说话，林将将就轻咳了两声，挺胸，清脆的声音格外响亮，跟怕人听不见一样—— “那、那既然你们都这么盛情邀请了，苏灵，我们就再看看吧？” 苏灵眨了下眼，看向林将将，传达疑惑：怎么就不走了？ 林将将对着她，用力地也眨了眨眼，回传信号：咱们适可而止就好了。 柯助恳切地看向苏灵：“苏大师……” 苏灵迟疑了下，道：“……那，就再看看吧？” 柯助大松口气：“好好好，苏大师，林大师，这边请！” 旁边的人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张董身边最信任的柯助，十分恭敬地领着苏灵和林将将进屋去。 从刚刚的对话中，他们可见张董对苏灵两人有多重视。 还特意让人来赶？这分明是特意让人来请！ “我的妈耶，还好我刚刚没有说话……不然脸被打得多疼啊。” “可不，柯助出来后就直接冲着苏灵去的，还把人亲自带走，你看其他人有这待遇吗？” 这句话一落下，所有人蓦然噤声。 都小心翼翼地觑向一旁的何大师和龚大师几人。 他们不过是被邀请过来凑数的，能真正意义上被称作大师的也就只有几位，而其中之一的何大师，方才就差指着苏灵的鼻子骂作秀了。 甚至还被柯助给无视了个彻底…… 别提多丢脸了。 何大师脸色青红交接。 他身后的徒弟怒视了一圈那些看过来的人，“看看看什么看，她就算是被方和大师推荐来的又怎么样？有没有本事，谁还说不准呢！” 其他人看在何大师的面子上，也不会和这个徒弟对着干，都讪笑着散开。 何大师沉沉地吸了两口气，然后怒而转身走了进去。 他的徒弟章伟匆忙跟着进去，边走边附耳和何大师道：“师父，您别气，我看那个张董就是糊涂了，以为方和大师推荐过来的人也和方和大师一样有本事……明明里面最有本事的是您才对。” 何大师没说话，只冷哼了一声。 章伟转了转眼珠子，又道：“师父，她有没有本事，待会儿不就见真章了么，到时候她一暴露，张董他们不就只能过来求您了吗？” 何大师眯了眯眼，瞥了一眼章伟。 片刻，他转回视线，声音冷冷：“那就让我们看看，她本事有多大吧。” …… 路上，林将将眼睛亮亮地看着苏灵：“苏灵，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唔，我师姐说过，你这种叫做白切黑！” 苏灵疑惑地看着她：“白切黑？” 林将将：“对呀，你刚刚那样子故意拒绝，引导柯助表达出对我们的重视，那不就是想要打脸那个什么大师吗？” “……我，故意的吗？” 苏灵困惑不解。 林将将也沉默了一瞬：“不、不是吗？难道，你刚刚是真的想要拒绝？” 苏灵神色认真道：“这些人里有些确实是有本事的，不是骗子，有他们在，应该也能够解决问题，所以有没有我，其实都一样的，我们不差这一次机会。” 林将将：“……” 好吧。 柯助带着苏灵和林将将一路来到了别墅的三楼。 还没进去，苏灵就嗅到了一股恶臭的味道。 冲得让苏灵胃里一阵翻滚。 林将将虽然闻不到，但她也察觉到很不对劲，她咽了咽口水，打量了一下周围。 已经来到的大师大多都待在一楼。 下面的喧闹和三楼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柯助站定在卧室门口，抬起手，有节奏地敲了三声房门。 “张董，苏大师来了。” 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而后是一道虚弱的嗓音：“请进来吧。” 第87章 死气吞噬 柯助将面前的门推开，侧身让苏灵和林将将走进去。 在豪华的大床上，躺着一位面色苍白、憔悴的男子，他看上去大约五十多岁，眉宇间透露出一丝病态，而在床前，也肃立着一位三十出头的青年。 听到动静后，那个青年回过头。 他的目光多停留在身上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既然张先生您这边有了客人，那我就先出去了。” 青年声音清润朗朗，听起来格外舒服。 张成舒躺在床上，轻轻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青年的敬意和重视，他说道：“好，那就请林大师您先在楼下等候片刻。” 林大师在和苏灵擦身而过的时候，微微别过头来。 而恰好苏灵这时候抬起眼来，正好和林大师对视上，苏灵瞳孔里映出这个林大师的模样——实话说，林大师的面容并不算出色，平平无奇，格外寡淡，但是肤色苍白，眼尾处偏又染着点红，衬着这张脸有多出了点不凡来。 不像是一名正气凛然的大师…… 林将将心里忍不住想，更像是清水观弟子私下流传的，修仙小说中描述的魔修或妖修。 林大师对着苏灵微微地笑了笑，眸子中似有一抹异光闪过，但稍纵即逝，快得苏灵完全捕捉不到。 苏灵看着这位林大师，莫名感觉到一股不适。 林大师离开了。 门也随之被阖上。 那股令苏灵颇为不适的感觉也跟着一同被带出了房间。 “苏大师。” 张成舒在柯助的帮助下，半坐起来，朝着苏灵笑了笑，招手唤着她过来，“苏灵，我可等了你很久。” 苏灵缓缓走了过去，紧接着就被张成舒握住手，那目光相比起方才看林大师的尊敬，更偏向于慈爱一点，“知道是方和大师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推荐的你后，我就特别想见你一面。” “年轻有为啊。” 苏灵察觉出张成舒态度过于亲和，不太对劲，迟疑着问道：“张先生，您认识我？” “哈哈哈，听过，有听过。”张成舒不紧不慢道，“我与老江也算是多年战友了，一直听说霁寒那孩子多了个未婚妻，一直想见来着，结果拖到现在，才真正见上你。” 两家距离那么近，想见她，不就走几步路的事么？ 苏灵心中存疑，张成舒是何等人精，当然看得出来，说道：“老江不乐意我去他家，毕竟曾经也是情敌，我现在没结婚，他担心我还觊觎他老婆，防我跟防贼似的。” 张成舒大方地将隐秘说出来。 苏灵：“……噢。” 张成舒十分和蔼，但每说几句话后，就会忍不住地咳几声，半晌，他就咳得脸色涨红，不是那种白里透红，而是病态的晕红。 林将将鼓起勇气地问：“张先生，我师父说您这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能问一下，是什么东西吗？” 张成舒诧异地抬眉看了下林将将，随后一笑：“这位就是方和大师的徒弟了吧？我确实是碰了不干净的东西，也正是因此，所以才劳师动众地请了那么多大师来。” 说着，他眼帘垂下，惆怅地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贪小便宜，至于是什么东西，待会儿我会和你们说清楚的。” 苏灵淡淡地指出：“是土里的。” 张成舒蓦然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般地看着苏灵。 “你、你怎么知道？” 他之前亲自去送邀请函给大师时，也有不少能看出来他的问题，但具体情况他没有详细地说过，因此这些大师也只能看个表面，再进行简单判断。 可现在他还什么都没说，苏灵就能这么斩钉截铁地点出来？ 苏灵却轻描淡写道：“这不难看出来——你身上，有股腐烂发臭的死气，但又不是来自于你自己的，可是，这股死气已经渗进了你的身体，逐渐吞噬了你身上的生气，再不处理，必死无疑。” 张成舒目露惊骇。 现在，他重新审视了苏灵一番。 老实说，他身居高位久了，大本事的如方和大师一类的人，他都见过不少，因此一开始对苏灵和林将将并不是很以为然，若不是因着方和大师的面子，还有苏灵的这层关系，他其实对她们并不会如此客气。 难道方和大师说得没错，苏灵的本事和他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 楼下。 张成舒身体孱弱，坐在轮椅上，被柯助推着下去，而身后苏灵和林将将两个人则立在他的身后，听张成舒对着楼下的众人道： “我请诸位大师来，是因为我有件事想拜托大家。 一年前，我中了一块地皮，本来一切都好好的，但是工程队从地下挖出了一枚玉佩，我带去让人鉴了，是商朝的物件。” 张成舒说一会儿得喘一会儿，“我那个时候，起了贪欲，就把东西给昧下了，然后自那之后，古怪的事情，一桩接一桩……” 先是建到一半的地基莫名被一场大雨给冲塌了。 紧接着，好几名工人相继发生意外身亡。 再是半夜的时候，有加班加点的工人称见到了鬼神，直接一夜发疯。 在这一系列的打击下，原本计划顺利完工的建筑项目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不仅如此，张成舒本人的身体状况也日况渐下。 “后来，我才知道，这竟然是死人殉葬品，地皮下，竟然藏着一具古人的尸体。” 张成舒慢慢地道：“我认为是玉佩的原因，我就把东西给丢了。谁知道，第二天，东西又回到了我手中，接连几次——咳咳咳咳怎么丢也丢咳咳、不掉咳咳咳！” 他猛地低下头，咳了好几声，这一次，咳出了黑血来。 苏灵看到张成舒身上的死气愈加浓郁，细细密密地缠紧了他的身体。 眸色渐沉。 忽地，她突然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道阴冷的视线盯着，她眉头一皱，迅速扭过头，顺着刚刚察觉到的方向看过去—— 一对师徒站在那里，正是之前的何大师和章伟。 两人的目光十分不善。 但却不是她刚刚感受到的…… 她抿紧了唇。 第88章 磕到了磕到了 张成舒向在场的每一个人详细说明了事情的原委，饭后便准备出发，带所有大师前往那片开发区。 苏灵和林将将落在所有大师之后出来，当她们走出时，大师们都已经各自坐上了来时的车辆。 张成舒误以为所有大师都坐有车，因此没有准备额外的车，也就导致只有步行来的苏灵和林将将二人落了单。 张成舒咳了两声，道：“如果你们两位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坐一辆，又或者，我叫柯助从车库再开一辆车出来……” “不用了，”苏灵目光没有看着张成舒，“有车来了。” 她的尾音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张成舒听到后，愣了一下，顺着苏灵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对面果真有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慢慢地向着这边驶过来，最后停在苏灵的面前。 张成舒认得出来，这是江家的车。 他手指轻轻敲了一下另只手的手背，心里在思量。 林将将没认出来，以为这是苏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叫来的车，正开心地拉开后车门，要探头坐进去，结果一抬眼，就猛地看到后车座上还坐着一人，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而后对上银质面具里的那双寒冷眸子，登时打了个冷颤。 只干笑两声：“我、我坐前面。” 她快速转移到了前面的副驾驶座。 苏灵则顺其自然地坐到了江霁寒的旁边。 江霁寒坐在里面，手指交叠搭在腹前，目光懒懒地扫了一眼苏灵，随即眼皮再抬起，正好与在外面，往车里望进来的张成舒照上面。 他眸子微眯，对着张成舒点了点头。 张成舒神色不变，也朝江霁寒颔首。 车门阖上，阻断了两人的视线。 张成舒迅速敛下眼底的神色，侧眸问了一句：“林大师坐在哪一辆车，带我过去，我有点事需要和林大师说。” 柯助应了声，便推着张成舒的轮椅往林大师的车去。 苏灵一坐进车里，就扭头问了句：“江霁寒，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江霁寒掀起眼皮看她，声音疏懒：“不可以？” “当然可以，而且我很高兴你能跟着来。” 苏灵坦然说，微微弯眼，“有你在，我更放心了。” 江霁寒身上紫气充盈，有他跟着，运气总不会太差。 无论是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都让江霁寒感到呼吸一滞。 江霁寒转过脸，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苏灵，“需要我？” 苏灵重重点头，“需要。” 眸子亮晶晶地看着江霁寒。 “……” 他默了默，旋即迅速地收回了视线，看似冷淡地“哦”了声。 搭在翡翠扳指上的手指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仿佛在真实地传达着他心中那一瞬间，微小、却难以令人忽视的悸动。 片刻，他唇角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扬了扬，弧度很小。 江霁寒的车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匀速、平稳地开着。 车里很安静。 林将将坐得很不自在，小心翼翼地从车内镜往后觑，看到那个之前见过一次就让她做了一晚上噩梦的男人闭着眼，沉默地坐着，也不说话。 苏灵小小地打了声哈欠，双眸泛着困意的水意。 带着面具的男人尽管仍旧闭着眼，但似乎始终关注着苏灵，一听这声哈欠，他淡淡地出声：“困了？” “还好，”苏灵揉了揉眼睛，声音糯糯的，“就是车里好安静，容易让人犯困。” 江霁寒掀开眼，声音疏冷：“常平。” 常平把手摁在车载收音机上，很快，一首轻快的钢琴曲在车内响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苏灵睡得更舒服了。 林将将觉得有了钢琴声，越发催眠，听得她也不由地打了好几个瞌睡。 但下一秒，她猛地一下子“噌”地挺直了脊背！ 她看到后座上的男人伸手拉住苏灵的胳膊，说：“要撞到车窗了。” 苏灵睁开眼，没过脑就说：“……哦。对不起哦。” 显然是睡得迷糊了…… 江霁寒微微吐出一声叹息，嗓音轻了下来：“靠我肩上。” 苏灵虽然确实是睡得有些懵，但是还是下意识道：“这样好吗？” 江霁寒瞥了一眼她，意味不明道：“你没压过么？” 苏灵想了想。 然后乖乖地“好”了声，头往江霁寒的肩上一靠，双目紧闭，再蹭了蹭江霁寒的脖子，舒服地喟叹一声，轻声嘟囔道：“那我睡了。” 江霁寒：“嗯。” 苏灵再睡了过去。 江霁寒低垂着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掩了他眼底的神色，然而，不知为何，林将将就是知道江霁寒此时的心情很愉悦，特别的愉悦。 林将将捏紧了手，才压下内心的呐喊。 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与自己关系最好的师姐聊天框—— 【锵锵将将】：啊啊啊啊啊！！磕到了磕到了！好好磕好好磕！ 【姜师—二师姐】：？？ 林将将发完感叹号，心满意足地收好手机。 …… 开发区位于一个偏远的郊区地带。 当苏灵打开车门下车时，她听到不远处有人穿着某个不知名的宗门道服，提出了疑问：“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打算在这里建设什么？” 柯助回答道：“我们公司最初计划将这块土地用作墓地。” 所有人：“……” 苏灵环顾了一下四周。 宽阔无杂的建筑，地形平缓，周围被树木植被簇拥，她细细听了一下，隐约能听到水流声，这附近还有河。 有人这时候感叹了声：“如果不是冲煞了，后面只需改一下朝向，这确实挺合适作为一块墓地开发的。” 倏而，一阵风凉凉拂过。 张成舒的声音幽幽传来：“这块地是我花了高价中的标，要是放弃我也不舍得……也正是因此，事情就变得稍微麻烦了点，所以我才想着请各位过来，帮忙想想办法。” 一是要解决那块玉佩盯上张成舒的问题。 二是要解决这块地冲煞的问题。 这太容易激怒玉佩的“主人”。 事情确实麻烦了…… 不但如此，苏灵心中蓦地涌起一股不安。 她总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风，吹得周围的树木草林“飒飒”作响。 第89章 那就我先来吧 “苏灵……” 旁边林将将叫了声，声音格外的轻：“我感到很不安。” 苏灵眸光微微一动，看向林将将。 其他人都没有感觉到不对，甚至在张成舒表明自己的需求后，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张先生，这块地，一定是要开发成墓地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来，人人均看向了张成舒。 身为委托人，张成舒被围在最内圈。 他目光扫过了在场的大师们，里面不乏圈内知名大师，如何大师、龚大师此类，也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都是他费尽心思搜罗而来。 张成舒缓声道：“公司一开始选择抢这块地，就是想要从墓地的方向进行开发，所以并没有其他备选的方案。” 其他人了然。 问题无法通过改变开发方向来解决，那就只能看他们了。 随后，张成舒仰头，轻声道：“接下来，还请各位大师们，各显神通吧，只要能够帮我解决了这次的问题，我一定重金酬谢，此外，我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无条件满足诸位的一个条件。” 张成舒话一出来，在场人皆哗然。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在玄学圈子里有所成又或是有所追求的，但无论在自己领域里有多出众出彩，追根究底，也不是那些玄幻小说里长生不死且断情绝爱的修真者，故而都有自己的世俗欲望。 而张成舒的地位自不可小觑，他的“力所能及”，也足够吸引人了。 所有人跃跃欲试，但是站在他们面前的大前辈没说话，他们也不敢率先出声，只能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现在就大显身手。 林将将小声地问向苏灵，“那我们是要分别解决吗？一件是解决冲煞，一件是解决玉佩死气。” 苏灵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注意到龚大师的目光往这边掠来。 龚大师只是撇了一眼，又收回目光，语气淡淡：“冲煞的尸骨，是玉佩的主人，解决前者的同时，后者也可以顺势解决。” “可也比单单解决前者难度更高，”他留有一簇胡子，一边说着，一边捋着自己的胡须，“因为，玉佩出现问题，就说明，玉佩主人的怨气已经被带了出来。” “如果有先后顺序，难保那怨气不会直接冲击张先生的身体，酿成无法预料的后果。” 其他人边听边点头，觉得有道理：“不愧是龚大师，想事情就想得比较全面……” 苏灵也向着龚大师投去一眼。 林将将扯扯苏灵的袖子，问：“苏灵，他说的是对的吗？” 在场人听到后，不禁向那边投去了带着嘲讽意味的目光——竟然质疑龚大师？自己又是什么人物？ 龚大师微微眯眼，盯着她们二人，与其他人一样的想法。 他之前也跟着何大师出声嘲讽了一句，但见好就收，可这不代表他就认可苏灵的能力。 苏灵轻轻地点了点头，“龚大师说得没错。” 林将将现在心目中觉得厉害的人物，师父排第一个，苏灵第二，师兄师姐们并列第三。听到第二厉害的苏灵都点头了，自己也跟着点了点头。 见苏灵认可了他的说法，龚大师发出一声讥嘲的冷哼。 何大师这时候跟着说了话，端得是一副慈善模样：“我们这些都是老前辈了，若是先出手，后辈们就都没有表现的机会，可不就白来一趟？让后辈们都去试试，不行的话，还有我们这几个老头子保障。” 其他资历深一点的大师闻言，觑了一眼何大师，但也并没有发出异议。 他们已经不缺金银财宝，之所以应邀过来，也只是为了带徒弟们见见世面，有所历练而已。 年轻一辈的眼睛倏地亮起。 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就要举手：“既然何大师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就斗胆自荐——” 何大师打断他：“在场的人里，应该是苏灵，苏大师最为年轻吧？” 紧随着，目光转到了苏灵身上。 其他人陡地安静了下来，顺着何大师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苏灵注意到在场人的目光均投向了自己，微微愣了一下，“我吗？” 何大师微微一笑，那神态俨然不见之前在别墅门口那般倨傲的姿态，但眉眼里依旧毫不掩饰对苏灵的轻视，说道：“对，从苏大师开始，如果苏大师没有把握的话……” 他稍作停顿，说，“那就顺延到下一位，机会是公平的。” 听着何大师的语气中规中矩。 但谁听不出来这语气中隐含的暗讽意味？ 有些和何大师有过接触，深知对方斤斤计较本性的人都不由得给苏灵抛去一个自求多福的怜悯目光。 成不成功是其次。 就是待会儿要施法的时候，内行还是外行，一看就明了。 真有点本事还好，要是个绣花枕头，就贻笑大方了。 章伟在何大师身后添火加柴，“师父，你担心什么呢？苏大师肯定有本事啊，你看她可是由方和大师亲自推荐过来的，她身边也跟着方和大师的徒弟，说不定啊，她一个人就能够解决掉这件事，用不着我们出手。” 这一下子，把苏灵捧得高高的。 把其他人说得心气不顺。 苏灵抬眼，对于章伟的吹捧仅淡淡地来了两个字：“谬赞。” 章伟登时就跟拳头打到了棉花上，浑身不得劲，只能冷冷扯唇，“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苏灵先出手试试吧，让我们好好观摩学习一下。” 张成舒眸光微动，余光瞥到后面那一辆安安静静待着的迈巴赫，手指轻轻一弹，最后没有说话。 他轻声道：“苏灵，你要不，就试试看？” 张成舒一说话，章伟越发得意，“苏大师，试试呗。” 有人开始出来附和。 有的人是想看苏灵好戏，有的人是想让苏灵赶紧结束，好轮到自己出风头。 苏灵回眸，目光落在张成舒的身上，清冷的眸子，莫名将张成舒看出了一身冷汗来，就在他已经隐隐生出不满的时候，苏灵收回了视线。 抬头对上在场人那些质疑和看热闹的眼神，轻轻一颔首。 “那就我先来吧。” 第90章 验证猜想 迈巴赫，宽敞的车内。 常平一会儿抬头看看窗外的画面，一会儿低头看看手机，又一会儿从车内镜里小心翼翼地观察江霁寒。 车内没有开灯，昏暗。 外面的光线也同样昏暗，这也就显得男人脸上那副闪着银质光芒的面具格外的显眼突兀。 江霁寒没有心思去搭理常平在做什么，他眼睛紧紧地盯着外面——那一群人待的区域。 从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什么，只能看到所有人的背影，包括苏灵的背影，作为里面非常年轻娇小的女性，她站得很直——又或者说，一直以来，无论是坐着还是站着，苏灵都格外地板直。 除非她困了。 他眯着眼，视线一错不错地落在苏灵身上。 但是脑海中的思绪却飘得很远。 譬如，江二爷那边什么时候有新的动作？ 譬如，要如何才能让江二爷他们更加相信当初的张昊真的没死。 譬如…… 譬如不下去了。 就在他面前，一缕缕雾气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直冲着那些人所站着的区域，如同水滴成河一般，雾气越聚越多，越聚越加浓郁，以至于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江霁寒就再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常平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到了。 “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江霁寒面具下的脸骤然变冷，他出声命令：“你打开车灯，然后下车去看看。” 常平照做，车灯如常打开了，但是车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常平惊惧地回过头：“先生！我打开不了车门！” 江霁寒眸色愈沉。 与此同时。 浓雾之中，没有人发觉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 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苏灵身上。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个颇受方和赞赏，又被张成舒高规格招待的苏灵有什么本事。 林将将也紧张地盯着苏灵。 她自然是相信苏灵的能力。 而是害怕情况过于复杂，苏灵应付不了——从她迈进了这一片区域后，她就感觉眼前的情况比想象中的麻烦、糟糕。 她的师父常常夸她的第六感出奇的准，也正是因为这几乎百发百中的预感，师父才会从一众天资比她好的清水观弟子里挑中了她作为他最后一个徒弟。 上次她也是凭借直觉掏出五雷符，助了师父一臂之力。 这一次，她也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林将将心中沉了沉气，于是扭头就对好整以暇观看着这一幕的张成舒问道：“张先生，你确定你已经将你所知道的都说清楚了？” 张成舒听到林将将的话，眉头轻轻一皱，带着疑惑望向她：“林大师，您的意思是我故意隐瞒了什么吗？” 他轻叹一口气，“这件事关系到我的事业和生命，这是我最为珍视的两样东西，我怎么可能有所隐瞒呢？” 何大师眼睛微微一眯，笑着说：“张先生说的是啊，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呢？” 章伟冷笑一声，“要不是为了拖延时间，要不就是为了待会儿找个借口而已……” 其他人也都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林将将小脸涨红：“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我们知道你是认真的了，那么可不可以开始你们的表演了呢？”有人不耐地催促道。 林将将还坚持道：“不是！我觉得这里很不对劲，绝对有问题，张先生肯定有什么没有和我们说——” 张成舒蓦地神色一变，“林道长，如果您真的不方便帮我，直接告诉我就行，我肯定不会逼您。那您现在就和苏灵一起走吧，我会让我的助理给您们准备个红包，不会让你们白来一趟。” 哪怕他一种表明客气友好的态度，但一直被违逆，已经让习惯说一不二的他感到不悦，连称呼都变了。 林将将连忙解释：“不是，张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将将。”苏灵打断了林将将。 林将将看向苏灵，已经急得眼眶微微发红。 苏灵又拍了拍林将将的手背，“不要急。” 林将将还想说什么：“可……” 但一对上苏灵平静淡然的眸子时，所有激荡的情绪缓和下来。 “开始吧，苏大师。” 何大师蹙了蹙眉，他已经急不可耐地想要看到苏灵翻车的场景了。 苏灵收回了视线。 淡淡道：“那就，开始吧。” 她不明白心中难以名状的不安是从何而来。 目前，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她心中有一个推测。 那就先来验证一下吧。 心想着。 她说：“还请张先生把玉佩拿出来吧。” 张成舒十分配合地把玉佩拿了出来，递交给苏灵，苏灵上下翻看了一下，表面上来看，这是一个做工算不上精致的玉佩，但是光泽非常好，摸起来也十分的细滑。 但落在苏灵眼中，这枚玉佩附着一层散发着恶臭味的死气。 她神情沉凝。 紧接着，她顺着这抹恶臭味的，往周围看了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同样气味的地方，那是一块明显被人挖过的地方。 其他人都在跟着苏灵的动作而移动。 张成舒道：“这就是埋着尸骨的地方。” 衣冠冢？ 苏灵双手合十，对着这块墓拜了拜，其他人也都做着同样的动作。 苏灵说：“打扰了。” 话音刚落，她将玉佩高高抛起—— 张成舒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下意识脱口而出：“别摔坏了！” 但下一秒，他就看到，这枚玉佩并没有直接砸在地上，而是就这么浮在衣冠冢的正上方。 玉佩死气缠绕，还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息从四面直扑而来，径直涌进玉佩之中。 随后，那隐隐萦绕在周围的风刮得越来越大。 树叶飒飒。 尘土飘起。 “这是怎么了？” “冲煞不应该要搞仪式吗？” “不搞仪式的话，那也得有什么道具吧，她这玉佩抛上去做什么，搞得阴风猎猎的，怕不是在演吧……” “演能搞出这动静来，我看这苏灵虽说本事不大，但也不算外行，顶多外头说得夸张了……” 有人窃窃私语。 而何大师、龚大师等见多识广的，却是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来，神情变得凝重。 第91章 苏灵！你在搞什么鬼 在愈来愈剧烈的风中，环绕在这枚玉佩的血味越加浓郁，以至于一些天赋较为愚钝的人也都看到了那一缕缕纠缠在一起、不死不休的黑气。 张成舒面露惊惧：“这、这是什么情况？” 其他人也是惊诧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么越来越多了？” “苏灵！你在搞什么鬼呢？” 眼看那黑气就要完全将玉佩吞噬，再看不到那碧翠的原色。 张成舒慌里慌张地道：“快！快出来一个人阻止啊！” 金主一说话，有人已经按捺不住地迈步向前，对着苏灵的背影斥道： “我来！我就知道，一个黄毛丫头能懂什么！那本事也就只能在网上算算命，骗骗一些无知的人罢了，就让我来教教你怎么做吧！” 那人一副愤慨不已的模样，他迅速取出自己的法器，他将桃木剑竖立在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咒语念毕，他睁眼凝视玉佩，随即桃木剑挥出，带着一股灵气，直击那缠绕在玉佩上的黑气，大喝一声： “斩！” 那道灵气冲着玉佩而去。 而这时候，苏灵也猛然睁开了眼睛，眸中微光一动，但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时，只见一旁有道白光唰地从自己旁边飞去—— 苏灵瞳孔微微紧缩：“不要动手！” 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跟随着那道灵气，看着它与苏灵和玉佩的磁场相撞。 然而，在黑气面前，灵气突然停滞，那人手中再一用力，锋利的灵气猛然一颤，可和那人预想中的不一致，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灵气骤然溃散，又被玉佩全部汲取！ 那人猛地连连后退几步，心喉一痛，喷出一口血来！ 他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 他刚才那一击几乎倾注了所有力量，目的就是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他甚至没有考虑过失败的可能性。 怎么会—— 就在他内心惊愕不已的时候，本来只绕在玉佩上的黑气径直往他身上砸了过来，从口鼻侵入！ 不止是他。 在场的人毫无例外都遭到了黑气的侵袭，反应快的已经拿出了道具符篆抵抗。 反应慢的则被黑气偷袭成功，他们只觉得一股阴冷的气息窜过他们的五脏六腑，而后，丹田一阵剧痛，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地攥住，不仅如此，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顺着他们的经脉向外流去，根本阻挡不住！ 他们全身力气都好像和自己的灵气一样消失殆尽，双手撑在地上，喘息又沉又重，从鼻子、耳朵、嘴巴里，不断地流出鲜血，痛得他们几乎要丧失意识。 但他们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身上的一些东西好像在慢慢地被吸走…… 还有生命。 他们的命数和气运正在被剥夺走。 这个认知令在场的人不禁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回事？” “那只玉佩弄的吗？苏灵！苏灵！你在干什么！赶紧把玉佩解决了，要不就赶紧收回来！” “外面有雾挡着，根本出不去！” 有的人能力不足，支撑不下去，很快被黑气发现空隙侵入。 一声声惨叫声响起。 苏灵双眸紧盯着玉佩。 苏灵是最接近玉佩的，她感受得最为真切。 那股黑气缠在玉佩上，浓郁的血腥味源源不断地冲入她的鼻子，而在刚刚，有人动手了之后，玉佩身上的死气更浓更烈，此时在越来越多灵气的加持下，黑气已经恍若变成实质。 苏灵刚要做出动作，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苏灵！” 接着，她手臂一痛，林将将已经下意识地将苏灵扯到了自己的身后，并且在第一时间掏出了师父给自己的救命道具挡在两人面前。 ——一把八卦镜。 苏灵一抬眼，就看到林将将咬牙撑着八卦镜，那道道冲着这边来的黑气全数被八卦镜吸走。 她眨了眨眼，“将将……” 林将将喘着气道：“苏灵，你别怕，我师父的这个八卦镜很厉害的！” 苏灵轻轻嗯了一声，在看到一道黑气要从旁过来的时候，她双手一划拉，将黑气捏在掌心，“啪嗒”一声，黑气如同玻璃一般碎在掌心。 摊开时，掌肉被割出几道伤口。 血液渗着流出。 林将将看到后，先是惊愕于苏灵方才那轻巧的动作，紧接着便是担心：“苏灵！你没事吧？” “我没……” 苏灵话音才落了一半。 “苏灵让开！”龚大师在身后发出一声暴喝。 苏灵完全没有时间扭头，在感觉到脑后传来一道凌厉风声后，她抱着林将将，迅速地滚向一边。 数张符篆冲了过来，统统绕向玉佩，将黑气全部牢牢困住！ 在法器和符篆的包围之下，玉佩的黑气运转有所停歇，但玉佩却开始不安分地震颤。 一条锁链倏地扔出！ 刘大师面无血色地控制着链子，让其紧紧锁着玉佩、 这时候，所有人的痛苦有所减缓。 黑气不依不饶地连带着锁链也一块侵染，刘大师咬着唇压制着。 “师父！” 章伟大喊，“张先生不见了！” 何大师闻言，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也就是这一会儿的功夫，他的符篆失去了灵力支撑，被黑气彻底吞掉，紧接着黑气直击何大师的胸口！ 何大师被黑气打得往后踉跄倒地，呕出一口血。 黑气寻到空隙，眼看就要再次冲出来！ “章伟补上，别让它出来——” 章伟还没来得及跑上去补位，何大师就看到眼前有一道阴影投下。 苏灵亭亭立在他的面前，指腹在掌肉裂开的伤痕上一擦，抹出数颗血珠，随后再甩向空中，抛向空中的血珠融合在一起。 血珠煞性更重几分，抵消黑气后，流动的血色液体好似被磁场所吸，就要被那枚玉佩吸过去，苏灵心中默念咒语，细长的手指在空中画符，金光乍现，点成结印，将空中浮出的无纸符篆用手掌拍向血珠！ 血珠一边被玉佩吸过去，一边被无纸符篆拉过来，两相撕扯下，血珠被逐渐地、缓慢地拉伸成细长的形状—— 啪！ 极其细微清脆的破碎声音响在空中。 第92章 鸳鸯玉佩 血珠在半空中“啪”的一声支离破碎。 迸散的细小血珠方向明确地扑向黑气缠绕的玉佩上！ 而玉佩上的血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到了威胁，和黑气交织缠绕，抵抗着飞向它的血珠。 刘大师感觉到玉佩躁动得愈发强烈，而缩在玉佩身上的链子也被挣得发出即将崩开的声响，尖锐刺耳。 刘大师身后的徒弟紧张地看着刘大师，看到刘大师的嘴里流出血来，心神一震：“师父！” “别吵！”刘大师从齿缝里压出这一声，“仔细看。” 仔细看？ 那徒弟一愣。 看什么？看……苏灵吗？ 苏灵神色专注，她目光紧紧盯着那枚玉佩，在她放大的瞳孔中，穿过层层黑气，她看到了玉佩的模样。 不复翠绿，玉佩上有一抹红，从底部一点点地向上蔓延，延伸。 她眼珠一动不动，观察着玉佩。 随后，苏灵眼睛微微一亮——找到缺口了。 她指尖一动。 不止是刘大师的徒弟，林将将的目光中，能够清楚地看到苏灵的手指在风中，一笔一划地画了一个符，然后她再轻轻地一点。 很轻很轻。 但那张符却在半空中凝成形，金色的光芒从笔画的开端，顺着流到尾巴那一点勾弧。 苏灵这时候抽空往旁边的大师们看去：“还请各位前辈，稳住。” 龚大师目光一凝：“刘幸晨！你的链子，锁好了！” 刘大师怒视他：“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的符要被破了！” 另外一位大师忙出声：“你们别吵吵了！”转而望向苏灵，声音洪亮：“苏小友放心！一切准备就绪！” 得到保证后。 符咒成形后没多久，便被苏灵用力拍向那枚玉佩！ 啪啦。 玉佩中央，裂开一条缝隙。 …… 浓雾之外。 “林大师，是不是可以停了？” 靠近树林的方向，失去踪影的张成舒站在自己的轮椅面前，他看不到雾气里面的场景，但能闻到雾气中隐含的血腥味。 他有些惴惴不安。 而被他称作林大师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在他的旁边，闻言，瞥了他一眼，“张先生，从你找到我开始，就没有了后路。” 林大师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张成舒打了个寒颤，又见林大师斜过眼，轻飘飘地问道：“张先生，总不会还希望自己一直躺在病床上吧？” “这要是中途停止了……呵。” 林大师轻笑了声，但张成舒却深知那没说出来的半截是什么。 现在他能站起来，不喘着气和林大师说话，全是因为那浓雾中发生的一切。 他的病，其实并不是那块玉佩弄的——玉佩确实是死人的殉葬物，价值高昂，是他特意从黑市拍卖得来，然后拿出来弄虚作假的。 林大师勾出玉佩的死气，用来掩住张成舒本身的死气。 风险依存，同样利益也丰厚……张成舒是个商人，他的公司能够发展到现在，都是靠自己的胆大一步步走出来的，这一次，他又大胆了一次。 这块地是他特意买来的，买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一块地阴气森森。 林大师说，这些道士大师们的命数格外的强硬，如果能转到他身上，他能健康地活得更久、更久。 而林大师也正好需要那些人的气运，于是两人一拍即合，搞出了如今这一遭，成功了，就说他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完成委托，怪不了谁，最后他再用钱安抚一下他们的宗门门派。 他都计划得好好的了。 就差最后这一步了…… 最后这一步了。 张成舒没再说出刚刚的那种话。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雾气震荡了一下，血味也向着张成舒这边冲了过来，还好林大师及时出手，将这道外泄的血气给拍散。 张成舒松了口气：“林、林大师，这是怎么回事？” 林大师微微蹙了蹙眉，凝眸，去感知那枚玉佩，结果发现自己和那枚玉佩的联系变得越来越弱，倏地瞳孔微微放大，紧接着，他面色一白，直接闷出一口血来，再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半晌后，他低低地笑了两声。 一旁的张成舒听到这突兀响起的笑声，诧异地扭头看向林大师：“林大师，您这是怎么了？” 林大师手指抚在唇上摸了摸，没忍住又笑了下：“原来还真有点本事。” “什么？” “玉佩碎了。” 林大师淡淡地扔下了这四个字，对于张成舒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玉佩碎了？” 张成舒着急忙慌地问道，“玉佩碎了，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你那个什么阵的阵法就被破了？我、我是不是又会复发？” 他话音一落，心口上就隐约出来一股阵痛，还有他的四肢，慢慢地变得酸软，他下意识地把手往后，撑在轮椅上，眼睛瞪得很大，目眦欲裂：“林烨！你之前是和我信誓旦旦地担保的！你别忘了！” “怕什么。”林烨完全没有张成舒那种激烈的反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玉佩，那玉佩与张成舒交给苏灵的玉佩一模一样。 因为当初张成舒拍下的就是一对鸳鸯玉佩，正合了林烨的意。 但是这枚玉佩和里面那枚玉佩还是有所不同，这枚的光泽更加的亮，摸起来也更加光滑细腻，在林烨的眼里，这枚玉佩周围萦绕的白色的、柔和的光芒，刚刚还在一直增长，眼看就要浮出紫色来了。 但中途却骤然停了下来。 林烨眯着眼，“他们走不出来，外圈我还弄了一个阵法，除非从外面破开，不然他们绝对是走不出来的。” “只要他们走不出来，那么，他们就得被困在里面，我还有机会回去弥补——”他的声音陡然戛止。 张成舒听林烨越说越觉得放心，结果就在他马上要把心彻底放下去的时候，林烨的声音没再出来。 张成舒看过去，就见林烨整个人身体僵直。 “林大师？林烨？林大师？你说句话啊！”张成舒心里越来越慌。 林烨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有人从外面闯进了阵法中，阵法被毁了。” 到底，是谁？ 第93章 紫气冲天 玉佩破碎后，那些嚣张的黑气和弥漫的血味渐渐消淡，最终平息下来的时候，在场的人很多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苏灵呼出了一口气，放松下心神的同时身体微微一晃，林将将赶忙赶过来把人扶住，“苏灵，你没事吧？” 苏灵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 她说着，目光落在了地上那枚最后重重砸落在地上，碎成两瓣的玉佩。 她能看出来张成舒有撒谎的痕迹，但是她又实实在在地有见到，张成舒身上附着死气。 所以最后她也分不清，张成舒是在哪个地方撒了谎，又为的什么而撒谎。 她蹲下身，拿起玉佩，目光微沉。 林将将纳闷地也凑了上来，“怎么了，这枚玉佩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灵轻声说：“这是一块鸳鸯佩。” 林将将一惊，再仔细地看了一下玉佩，玉佩上雕有一幅图，而这幅图的线条绵延至最后却戛然而止，这应该是一个对称图形被分为两半，分别被刻在两枚玉佩上。 刘大师就站在她的身后，也听到了这一句话。 他略加沉吟，“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以玉佩为引的血煞阵。” “血煞阵，可以转移或吸取阵中人的气运、命数，只要有灵气输入，即可激活此阵。如果引物本身是一对的的话，威力更强。” 何大师的话音一落，在场的人面如白蜡，他们不是没听说过血煞阵，只是这种阵法已经被列为禁忌法阵，他们也只有在一些古籍中听说过这个名字，现实生活中，已经没什么人会使用，也正因此，这个阵怎么解，基本没人知道。 一想到这里，所有人不禁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们是真的很有可能彻彻底底地栽在这里！ 他们这是倒了多少辈子的血霉啊！ 龚大师冷笑：“看来，什么冲煞，什么玉佩的，这都是张成舒给我们下的一个套，我活了这么多年，竟然差点栽在这里。” “毕竟他说的那些都有迹可循，这一块地底下也确实埋有尸骨。”刘大师幽幽地叹了声，“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就这么，结束了？”有人喃喃地看着仍旧心有余悸。 刘大师把链子收了回来，点了点头，“应该是结束了。” 其他人都骤然大松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松，登时就忍不住地瘫软在地了。 刘大师又紧接着补充道：“这里结束了，但外面还有一个阵法等着我们。” 所有人刚放松下来，又马上绷紧起来！ “刘大师说的是外面那层雾吗？” “我刚刚试图跑出去，结果一进到雾里，压根找不着方向——看来他们是早有预谋，我们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吧。” “总会有办法破阵的。” “先出去再说吧……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在场还尚存力气的人一句接着一句说着。 “苏小友，你觉得呢？”说完，刘大师直接扭头看向苏灵。 ——她这是在毫不遮掩地向其他人表明，她对于苏灵的认可和尊敬。 其实很多人目光从刚才开始，都有在若有若无地瞥向苏灵。 直到现在，才敢明目张胆地看向苏灵。 他们看向苏灵的时候，神色各异，眼中倒是没了一开始的不屑轻视，反而是多了些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 他们都看到了，方才能够打破玉碎，苏灵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画符的每一笔每一划都跟教科书一般，效果也格外惊人。 在场有很多人，至今都还不会以手作笔，凭空点血为朱地画符。 年纪轻轻，能力就如此出众，这得是多惊人的天赋，可是他们怎么从前从未听说过苏灵这个名字？她又是师从谁的门下？ 苏灵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来，放进自己的布袋中，起身。 她刚刚都有在听其他人说的话，抬起头来，对上了刘大师的视线，轻轻地点了点头，“嗯，我们走吧。”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踏出迷雾。 迷雾中还隐约透着股血气，这股血气不浓不淡，却闻了让人格外不适，所有人一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一边前进。 走在最前面的苏灵脚步倏地一顿，后面的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苏灵眸子微微亮起：“我看到了出口。” 她的瞳孔里，映出一副画面——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紫色气运，正在以迅猛的速度冲散开前面那些浓得看不清方向的雾气。 它的存在感几乎要冲破天际。 这是江霁寒给他们破开的出口。 …… 十分钟前。 江霁寒坐在后座，面具下的神色愈加沉郁，手指重重地搓着扳指。 心跳有些克制不住地加快。 “嘶” 他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低下头去，发现自己在磨搓着扳指的时候，不小心刮过了锋利的边角，指腹上溢出了一点点血。 车窗敞着，风吹过，将这丝血的味道吹散。 常平也是焦躁不安，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不断地尝试着扭开车门，但无论多少次都以失败告终。 江霁寒闭了闭眼，说：“常平，开车。” 常平一愣：“啊？这、这能开吗？”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已经下意识地按照江霁寒的吩咐去做，出乎他的意料，车竟然能开！他顿时喜不自胜。 江霁寒也是心下松了口气，“往前开。” “好。” 迈巴赫打着车灯，在浓雾中摸索着向前开。 很神奇的是，他们每往前开一点，前面的雾气就会散开。 常平索性咬牙，加快速度继续前进。 “先生！”常平忽然刹车，叫道，“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江霁寒立时抬起眼去看。 常平看清了从雾中穿梭过来的人，眼中迸发出亮光来：“是苏小姐他们出来了！” 显然是的。 江霁寒看向正往这边快步走出来的一行人。 苏灵和林将将走在前面。 等这行人一起来到车前，江霁寒目光扫过每个人，发现他们的脸色都算不上好，尤其有好几个，被血糊了一脸，还是得靠别人扶着才能走路。 而苏灵…… 面色苍白，嘴唇无色。 江霁寒脸色陡地一沉，盯着苏灵的唇，她又用血画符了？ 第94章 没啥比我还能煞 苏灵不知道江霁寒在想什么，她的眼睛还是亮亮的，出口便是：“江霁寒，有你真好。” 你看，就这么轻轻松松，毫不费力地破了阵。 江霁寒，真好用啊。 江霁寒猝不及防地又被打了一波直球，眉宇间隐含的不悦顿时消散：“……嗯？” 苏灵身后的人，看着眼前的车，内心五味杂陈。 他们都做好竭尽全力来破阵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一出来就发现，阵已经被一个人毫无所觉地破了。 之前做的心理准备白做了…… 周围的雾气随着时间慢慢地变淡，最后消失，彻底展露出了此地原有的场景，还是宽敞的开放区，不远处就停靠着这些大师们来时乘坐的车，就连张成舒的车也还在其中。 但是张成舒却不在里面。 有人算出张成舒还在这附近，于是一部分没有受伤的人去寻找张成舒，其他受伤的人则回去休息了，还有一小部分的人则……围着苏灵。 “你师从何人？” “你的哪个宗门下的人？我怎么从前没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和方和大师是怎么认识的？” “你是怎么知道如何破除那个血煞阵的？” “加个联系方式？” 苏灵眨眼：“噢，好的。”她把手机拿出来，面前那些平日里德高望重的大师们争先恐后地过来扫着码，很快，苏灵的手机上就“叮”“叮”“叮”响个没停。 最后，苏灵看到自己还被拉进了一个名叫《华夏永远滴神》的群。 苏灵：“……” 把人加上了，几位大师松了口气，率先说话的是何大师，他心胸狭隘，但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刚刚要不是有苏灵出手，只怕他们最多能控制住黑气的侵夺，却无法真正地打破阵法出来。 这样的天赋……实在骇人。 因此，何大师先对着苏灵道了声歉，紧接着问出了在场人最关心的问题：“当时，你是怎么知道破血煞阵的？是从哪本古籍上看到过吗？可以推荐一下吗？” 林将将立马望着苏灵，殷切地等着苏灵的回答，然后回去告诉师父，让师父去完善一下宗门里的阵法书。 苏灵诡异地沉默了片刻，接着，在所有人的期盼、盼望的目光中悠悠道：“我不知道。” 众人：“？” 刘大师温声道：“你不用担心，你告诉我们，我们往后传授的时候，会特意标注你的名字。”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灵一本正经道，“我是随便画的符。” 众人：“？？” 苏灵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说：“我觉得，最关键的应该不是那个符咒，而是我的血。” 众人：“？” 苏灵继续补充道：“因为我命格带煞，我师父常常和我说，遇事不决就出血，反正很少有东西能比我更煞了。” 众人：“……” 众人：“？！” “苏灵，你师父是谁啊？”林将将气愤道，“他怎么能这么说呢？这不是鼓励你一直用血画符吗？这对身体很不好的！他怕不是个庸师吧！实在不行，苏灵，你别拜他为师了，加入我们清水观吧！” 说着，林将将双眼冒光地介绍，“我们清水观人杰地灵，是全国第一大宗门，什么法器宝物，什么符篆书籍，我们清水观应有尽有！” “可是你们穷啊。”龚大师摸着自己的胡须，冷哼一声，“还不如加入我们天日门，金库不知道比清水观的大了多少。” 刘大师：“你们也就只剩钱了，苏灵，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游鱼宗，我们游鱼宗大多数都是女弟子，氛围和谐，钱也不缺，书也不少，可以说上上之选！” 何大师也不甘示弱：“我觉得我们也行——” “呸！”几人对着何大师唾了一口，“你就别了吧，你那门中乌烟瘴气的，你还是回去好好整治一下吧，有其师必有其徒！” 何大师被堵得噎住，但他又确实没啥底气。 他只能烦躁道：“你们关注点错了吧？”说完，他又转而看向苏灵，“你说你的命格带煞？有多煞？我们怎么看不出来？” 苏灵把八字一说，在场的人再一算，登时脸色大变。 “那你这……” 刘大师张了张口，话锋一转，“你今年可满二十一？” 他们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苏灵。 苏灵淡定地点了点头：“今年刚满二十一。” 刘大师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唯有林将将算不出来，她的本事还没有其他大师那样，只能干着急地看着面前那些大师们显示面露惊疑、而后是骇然，紧接着便是惋惜。 龚大师看着苏灵，心情百感交集，叹道：“按理说，你应该是活不过二十一的，天妒英才啊。” 林将将：？ 她失声：“怎么回事？”又转而看向苏灵，“苏灵，怎么回事？” 苏灵面色平静，她这句话不知道从师父口中听了多少遍，现下早就习以为常。 刘大师说：“但是你今年会有一次转机，只能靠你自己把握了。” 提到这里，苏灵的眸光微微一动，嘴唇微微上扬，“嗯，我会的。” “苏灵。” 旁边突然闯入男人低沉的嗓音。 几人匆匆看过去，江霁寒不知道待在那里多久，又听到了什么，他面色入场，被常平缓缓地推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苏灵乖巧地回答：“没说什么，他们在向我讨教。” 这话一出，何、龚、刘三位大师都有些面露尴尬。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自己这么大年纪，在圈子里也算有名有姓，一般都是其他人向他们讨教，现在地位一换……有些不太适应。 这时候，去找张成舒的人回来了，他们扛着一个男人走了过来。 打头的是章伟，他面色复杂：“师父，张成舒找到了。” “但是……”章伟与那扛着张成舒的男人对视了一眼，等对方把张成舒给放在地上后，他才道：“人已经要死不死了。” 躺在地上的张成舒脸色苍白，朝天瞪着眼，瞳孔赤红，张着嘴疯狂喘气，身体则在剧烈地痉挛，面上的死气浓得好像下一秒就会直接归西。 第95章 和我师父打个招呼 苏灵视线落到张成舒身上 现在他身上的状况显然比不久前的还要糟糕，之前还能起来，现在……只差一步登天了。 而且，这死气……不和谐。 苏灵思索道：“他身上有两道死气，相互对冲，他的身体很快就会受不住。” “两道死气？” 苏灵一说，其他人均看向了苏灵，眸中带着惊异。 一个人身上带有两道死气？怎么可能？他们从未见到过！ 就连刘大师等人，也只能从张成舒身上看到浓郁的将死气息。 章伟直接出声讽笑道：“怎么可能，人身上会有两道死气？这种事想想就不可能发生——” 他话说到一半，胳膊猛地被何大师用力拧了一把，他吃痛地收回了要脱口而出的话，纳闷地扭过头去看何大师，却猛地对上何大师警告的眼神，郁卒不已。 师父之前不还讨厌这苏灵吗？就因为苏灵破阵一事就对苏灵刮目相看了？ 可在他心里，认为就算没有苏灵，他的师父和其他人联手也能破阵！ 苏灵抬眼，淡淡地扫了一眼章伟，随后声色平静地解释道：“有一道死气是来自于玉佩的，与玉佩上的死气相似度高达百分百，而还有一道死气，则是他自己本身的。” 闻言，所有人惊愕不已。 他本身的死气？一瞬间，他们的脑海中划过一个可能性，然后联系一下整件事情的脉络，就全明了了。 “我擦——我就说，搞这么一个血煞阵来干嘛，原来是想剥夺了我们的气运和寿命！贼人该死！” “还叫来那么多人，张先生，您胃口可真大啊，呵呵，就不怕撑破肚子？你受得住吗？” “我要揍死他丫的！” 理智的赶紧拦下冲动的，“别动手兄弟！他看起来活不久了，你要是真动手了，他那边的人一起诉，你就得跟着玩完！” 何大师看向章伟：“打120了吗？” “打了打了！” 章伟忙不迭地说。 紧接着，所有人都听到一阵救护车的嘟嘟声，由远及近。 护士医生从车上跑下，急速地往张成舒的方向赶了过来—— 江霁寒的目光忽地凝了凝。 他的视线内，张成舒的眼珠子艰难地转向了他，苍白纤瘦得近乎可以见骨的手指颤动着，江霁寒目光示意常平上前去听张成舒在说什么。 常平打着把人抬起来的说法，上前靠了过去，就听到张成舒的嘴唇嗫喏着：“林、烨……林烨……林烨……” 他不停地喃着这个名字。 含着怨恨和不甘。 张成舒被抬上担子后，从他的衣袖里忽地掉出来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篆，啪嗒落地，拈了一层底下的灰土。 常平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内容后，就要撤开，但手却猛地被张成舒给握住。 低下头去。 又见张成舒再张了张嘴：“江、江二……” 常平听出了张成舒想表达什么，瞳孔蓦地紧缩。 落下“二”字后，张成舒白眼一翻，彻底地昏厥了过去，但身体的颤动不停反而越加剧烈。 张成舒被救护车带走后，余下的人也都一边骂着一边回去了。 非但没拿到钱，还差点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放谁身上都不会开心。 …… 江家，书房。 “江，二？” 江霁寒垂着眼，手指轻轻抚过瘫在书桌上的三角形符篆。 但他的手指才刚一触碰上去，符篆陡然扬起一抹火光，江霁寒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而常平也是反应迅速，快步上来，拿起桌上的水杯，“唰”地一下洒在上面，火焰熄灭。 在常平擦水的时候，江霁寒看了看符篆，又看了看自己刚刚伸出触碰符篆的指腹，上面有一道极其浅的伤口，血迹凝固在外面，形成一层淡淡的血痂。 他沉眸思考。 常平站在面前，小声地提意见：“先生，要不，我们请苏小姐过来看看？苏小姐，应该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霁寒倏地抬起眼，径直看向常平。 常平轻咳两声：“我、我就是小小地建议一下。” 江霁寒却敛着眸。 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淡淡的看不出其中意味：“不是不行。” 常平骤然一愣，随之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江霁寒。 如果真的让苏小姐过来，苏苏小姐难保不会问一些问题，到时候先生是要如实回答吗？那这样，是代表全面信任苏小姐了吗？ 他心中思绪飞速地在转着，面上却果断地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请苏小姐过来。” “不用。”江霁寒眉眼动了动，“我们去找她。” 由于从开放区回去的时间有些晚了，所以苏灵让林将将留下来住一晚再走，林将将当然是求之不得，本来江母有给林将将安排了一间客房，但是林将将个人却是非常希望能和苏灵同躺在一张床上。 林将将十分憧憬着。 然后两人在回房间的时候，就撞上了刚好要过来找苏灵的江霁寒。 江霁寒眸子掠过林将将，挑了挑眉。 分明江霁寒什么都还没说，苏灵就已经出声解释道：“将将说要和我一起睡。” 江霁寒看着林将将，意味不明地问道：“你确定？” 林将将对着江霁寒还是感觉怵怵的。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哪怕她真的很磕江霁寒和苏灵，她一点儿都不想让步！于是林将将鼓足了勇气，说：“经历了那种事，我、我现在心里还是有点怕怕的，只有待在苏灵旁边，我才能睡着！” 理由充足，无懈可击。林将将暗自点头。 江霁寒扬着唇角，吐出一声笑来，仍旧不明意味，让林将将心头更怵了。 苏灵打开房门，几人跟着一块进去，一迈进来，林将将就闻到了苏灵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味儿，不臭，就是莫名有点熟悉。 林将将努力地嗅了嗅。 然后她看到了一尊老头子的像，还有摆在这尊像前的香灶，以及上面插着的香火。 林将将：“……” 她端详着面前这尊像，嗓音有些艰涩，“苏灵，这尊像是……” 苏灵：“是我师父。” 说完后，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三支香，“将将，你要不也和我师父打个招呼？” 林将将：“……” 第96章 梦呓 室内气氛顿时寂静无声。 林将将咽了咽口水，上前来，僵硬地接过了苏灵的三支香，对着苏灵师父的像，按着苏灵的要求拜了拜。 三支香上飘起高高的烟。 苏灵说：“师父，将将是方和大师的小徒弟。” 高高的烟顿时缩了袭来，不知道是不是林将将的错觉，她好像听到一声“啪”，三支香上的香灰齐齐地掉了下来。 林将将脸色霎时一白：“……” 深知自家师父有点小心眼的苏灵叹了一声。 她对着像，小脸严肃地说教道：“师父，你不能这样，不就是之前在论法大会上，方和大师压你一头么？这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这么耿耿于怀？” 一旁的林将将：“……” 江霁寒和常平：“……” 这时候。 江霁寒淡淡来了一句：“客房收拾好了。” 林将将回过味来，忙不迭说：“既然客房收拾好了，那、那我不住就浪费了！苏灵，我想了想，我还是去住客房吧！” 苏灵略有些遗憾：“噢，好吧。” 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没和其他人一起在同一张床榻上睡过呢，本来以为今天就要迎来人生第一次了。 林将将听出了苏灵话中隐含的意味，又有些面露纠结。 江霁寒微微眯眼，别过头，看了下常平。 常平心领神会，立时出声：“林小姐，那我带您去客房吧。” 林将将见自己话都出来了，也不能收回来，于是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在常平的身后走了出去。 “咔哒” 房门关上。 苏灵所有的注意力又都落在了江霁寒的身上，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江霁寒眉眼舒展，他靠在轮椅背上，微微仰头，看进苏灵如无垢水晶一般纯净的眸子里，他眸子微微一动，说：“我刚刚捡了一样东西。” “我碰它的时候，它会着火。” 苏灵眨眼。 看着江霁寒拿出一张手帕，将手帕展开，正中央躺着个三角形的符篆。 本来因为水渍沾湿的符篆表面，现在已经变得干燥，苏灵看到这张符篆后，就看到有一缕缕的生气往外飘散。 苏灵先是微微一愣，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卡。 “这是用来储存寿命生气的符篆，本质带着恶意，而你身上紫气充盈，是这些东西的纯正克星，你一碰，它会受不住。” 苏灵从江霁寒的手中拿过符篆，捏在掌心，生气持续不断地从她指缝间流出，消散在空中，“里面储存的生气是之前那些道士们的。” “现在阵法破裂，这张符篆的储存作用跟着消失，所以生气会逃窜流失。” 她沉着眸，解开符篆，想要看看具体的图案，可是没等她彻底解开，只见里面突然闪起一抹红光，刺眼夺目，生气加速流失，眨眼的功夫，生气殆尽，等苏灵再定眼看去，符篆上的图案已然被模糊开。 两人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情绪同时沉下。 江霁寒在想，变成了这样，这张符还有没有可利用空间？ 苏灵在想，那个人在两个玉佩引物中，还额外搞了个存储灵符，不仅如此，他对于血煞阵这个禁忌法阵运用灵活，甚至在外围还布了个迷雾阵…… 她在心里客观地评价，这个人的天赋，很强大。 会是谁呢？ 忽然，苏灵的脑海里掠过一个人——那个在张家和她擦肩而过的林大师。她皱着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在开放区的时候，这位林大师，有没有出现。 “林大师……” 苏灵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听到了的江霁寒瞳孔微微一缩：“林烨？” 苏灵骤然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向江霁寒，不解地问：“林烨？” 江霁寒不答反问：“你的林大师，又是什么意思？” 苏灵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江霁寒闻言，垂着眼，半晌，他轻笑一声。 看来张成舒死之前，给他送了一个礼物。 他心下有了数，随后抬起头来，正要对苏灵说什么，一转眸，骤然愣住。 苏灵本来还好好地坐在床边，专注地看着他，结果不过是他一思索的时间，苏灵就已然躺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过去，身上穿着他之前特意送来给她的丝质睡衣，乌黑的发丝落到她的身上，衬得她肌肤越发白皙如雪。 看来今天，她真的很累了。 江霁寒看着她，面具下的神色缓缓地柔和下来。 他扭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个高高被立在柜子上的尊像，再转过头来时，他径直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双腿正常。 他站立时，身形颀长，身材比例宛若男模一般完美，他迈开双腿，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垂着头，白皙细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苏灵白嫩的脸颊。 似是感受到了江霁寒的触碰，沉于睡梦中的苏灵发出一声毫无意义的呓语，嘟囔着转身，直接侧着面向了扰她好梦的罪魁祸首，脸颊陷入被褥中。 江霁寒眸中闪着除了他，无人可知的笑意。 他没忍住，又伸出手来捏了捏苏灵暴露出来的脸颊。 苏灵应是烦不胜烦，抬起手来，想打苍蝇一样拍过去，江霁寒及时躲开，苏灵小小声道：“别闹……” 江霁寒发出了一声轻笑。 苏灵咕哝了一声，“江霁寒……” 江霁寒动作一滞，倏地低眸看向苏灵。 苏灵仍在梦呓：“我，会治好，你的腿……答应的……” 江霁寒手指蜷了蜷。 紧接着，意识到自己刚刚对着苏灵做了什么的江霁寒身体立时僵硬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松地将苏灵抱了起来，苏灵身体猛地一下悬空，无意识地向着江霁寒的胸膛靠了靠。 江霁寒规规矩矩地把人放进被子里，最后再掖了掖被角，一刻也不久留，重新坐回轮椅上。 “晚安。” 他关灯出门。 门外候着常平，江霁寒将包裹着符篆的手帕交给常平，“寄给我那位二叔。” 常平：“是。” 江霁寒顿了一下，“从风水界，着手调查林烨，。” 常平马上了然，郑重点头： “是。” 第97章 那我退群 许多道士被张成舒耍了一套这件事，很快就在圈子里传开，而这“许多道士”中不乏一些较为出名的、德高望重的，譬如刘大师等人。 因此，【华夏永远滴神】群里热开锅了。 有嘲笑的。 ［哈哈哈哈，笑死人了，所以有的时候，真的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啊！这一折，就怕再也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有关心后续的。 ［话说回来，那后续你们是怎么打破那个血煞阵的？我这几天翻阅了好多书，基本没怎么见提过这个阵法，谁搞的这个阵？谁破的？怎么破的？还有那张董怎么样了？］ 有嗑瓜子看热闹的。 ［诶，群里那么多人，怎么没几个当事人出来冒泡啊？快出来说说当时的场景啊］ … 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苏灵一边咀嚼着水果，一边看着群里的消息一条接一条，看得不亦乐乎。 当事人里，最先跳出来的是刘大师。 刘大师：［张成舒昨晚上走了。他本来身患重病，活不了多久，试图通过给我们下套，偷取我们的命数。］ 群里安静了一瞬。 他们之所以肆无忌惮地讨论，就是觉得像刘大师这等人物是不怎么看群消息的，结果这一下，弄得之前发言的人有些尴尬。 刘大师在圈内名声响亮，口碑也好，许多人都不愿意与其交恶。 各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没敢再吱声。 苏灵慢慢地敲字，打破了一群死寂：［偷鸡不成蚀把米。］ 张成舒身上的两道死气，分明是玉佩浸染的那道更浓更煞，如果没有这回事，张成舒保守还能再活半年，结果因为玉佩的死气浸染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提前暴毙。 想到这里。 苏灵又用力地敲了两个字出来：［活该］ 群内又是一片寂静。 有人冒泡：［等一下？这位是，那个之前走红网络的，线上直播算命的，苏灵？那个苏灵？］ 苏灵：［你们好，我是苏灵。］ 一下子，冒出了许多人来—— ［我去，是大红人啊！前排求签名！］ ［谁把人拉进来的？这种不入流的网红怎么进得来咱们这群的？＠皈依我佛群主！出来！赶紧把人踢了，别来拉低咱们群的档次好吧？］ ［就是！群主把人踢走！管理员呢？也出来！＠皈依我佛＠清水观—姜师］ ［就别叫管理员了吧，说不准还是管理员把人拉进来的呢，人管理员和苏灵可是互关的关系，收了不少钱吧］ 清水观—姜师：［别揣测你姑奶奶我！］ 皈依我佛：［吵吵吵什么！人是刘大师拉进来的，你去和刘大师反馈去！佛教论坛大会期间，别和我哔哔，懂？］ 刘大师：［破阵的人是苏灵，我拉她，有意见？］ 群内：“！！” 谁破的阵？苏灵？？ 龚大师：［有意见？］ 接连好几个当时的当事人出来接龙：［有意见？］ 苏灵见事态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慢悠悠地敲了一行字上来：［那我退群？］ 群内：“……” ［退什么群啊苏大师真会开玩笑哈哈哈哈！］ ［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不愧是年轻一辈的领头人！］ 新鲜出炉的年轻一辈领头人之苏灵的微信页面上，多了很多红点点，都是来加她的，一大半都在自我介绍一框里询问她是怎么破的阵。 苏灵一概忽略过去，打开了姜师的消息页面。 【苏小灵，你太牛了！我从将将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竖大拇指！】 还有一条——【对了，这两天注意看一下快递，新的药方即将送达！】 苏灵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好！】 治疗江霁寒腿疾计划又可以再进一步了！ 姜师这时候又哐哐发来信息：【对了，你快去大眼博看看，你又上热搜了哈哈哈哈，腥风血雨的苏小灵】 苏灵疑惑地点开大眼博，就看到自己的名字确实如姜师所说，高高挂在热搜榜上。 起因是，以刘大师带头，一众群里的人关注了她，这些人中不少在网上小有名气，少则粉丝几万，多则粉丝几百万的都有。 于是，苏灵的评论区又一次炸开了锅。 苏灵只随便看了一眼，便了无兴趣地关了手机，专心将果盘里剩下的全部吃了干净。 这时，江母携着蒋夫人的手走了进来。 苏灵将视线投过去，江母笑着朝她招了招手，道：“灵儿，过来一下，蒋阿姨过来找你有点事。” 蒋夫人站在江母旁边，手里拎着一个袋子。 在苏灵走过来后，蒋夫人将袋子递给苏灵，说这是为了向上次的事情给苏灵道歉兼道谢，苏灵打开一看，是一件定制礼裙，尺寸估计是江母说的。 她客气地道了声谢，随后澄澈的眸子望进了蒋夫人的眼睛，直接戳穿了蒋夫人的真实目的：“蒋阿姨，您过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蒋夫人本来还想着先和苏灵套一下近乎，再将目的说出来，结果苏灵这么直接地点出来反倒让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鼻子，和江母对视了一眼，说道：“灵儿啊，我记着你上次和我说，这两年我都没有子孙缘，那灵儿可以帮我算算，我有没有可能提前抱孙子呢？” 苏灵眨了眨眼。 蒋夫人眨了眨眼。 江母在一旁，看看苏灵，又看看蒋夫人，跟着也眨了眨眼。 片刻，苏灵委婉道：“蒋阿姨，您不用急。” 蒋夫人：“诶呀，我就是……好奇嘛。” 苏灵默了默，拿出经典名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蒋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声。 江母在旁边笑着，“诶呀，我就说了吗，你也还年轻，你儿子也年轻，刚结婚呢，你着急什么呢？你来问灵儿，还不如回去让他们多造造。” 蒋夫人又叹了一声：“华儿说，一到晚上睡觉时候，念晗那孩子就会睡得很沉，怎么喊都喊不醒，可能是白天太累了，我也不好意思催。” 江母：“那就慢慢来，让他们自己把握节奏。” 蒋夫人无奈：“唉，也只能这样了。” 苏灵没再说话。 她低头翻出陈念晗的联系方式，若有所思。 第98章 不亲下去吗 蒋夫人没从苏灵的口中得到想要的答案，悻悻然地和江母去陆家打麻将，临出门前，江母问苏灵要不要跟着一块去。 苏灵婉拒，说：“我待会儿想去见陈小姐。” 两位夫人都愣了愣，蒋夫人：“念晗吗？” 苏灵点点头，蒋夫人便主动提出：“正好今天华儿和念晗都在家，我送你过去吧——” “不用。” 一道声音从电梯门口处传过来，江霁寒被常平推着过来，他声音淡淡：“我找蒋华有事，刚好送她过去，不用麻烦蒋阿姨了。” 蒋夫人刚要说“不麻烦，我也可以去看看儿子儿媳妇”，江母在旁边猛扯了一把她，然后笑眯眯地对着江霁寒说：“好好好，那你就顺便把灵儿送过去吧。” 江霁寒还没来得及点头，就看到江母急急忙忙地把蒋夫人给拉了出去，隐约还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蒋夫人：“你怎么这么着急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反正也是顺路，送送灵儿也不是不行。” 江母则嗔骂了一声：“诶呀，你是不是傻了呀？这分明是我儿子想和灵儿过二人世界，你去打搅人家做什么？真是的，都让你平时多看看偶像剧。” 蒋夫人：“你说你看的那些狗血肥皂剧？那还是算了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江霁寒收回目光，转而看向苏灵：“去找陈念晗？” “嗯，”苏灵说着，想了想，“但我还没来得及和陈小姐说一声。” 于是她低头，拨通了陈念晗的号码。 陈念晗那边几乎是秒接，苏灵脆生生地说：“陈小姐好，今天你有空吗？我可以去找你吗？上次你答应请我吃的饭，还作数吗？” 陈念晗显然是愣怔了一下，而后快速反应过来：“抱歉抱歉，苏灵小姐，这些天我太忙了，都给忘了这回事，当然是作数的，你来找我吧。” “嗯，好的，江霁寒现在就送我过去。” 得到确定的答案，苏灵舒了一口气。 挂断电话，再扭头看向江霁寒，语调轻扬：“我们走吧。” 江霁寒深深地看了一眼苏灵，问道：“找她，就为了吃顿饭？” 苏灵神色不变：“也可以不是。”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轻呵了一声，倒没继续问下去。 …… 蒋华和陈念晗结婚之后，住进的新房是市中心高楼的大平层，苏灵从电梯走出来的时候，眼睛“唰”地一下子就亮了。 大平层宽敞明亮，她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江霁寒跟在后面，没有错过苏灵的这细微的神情变化，微微挑了唇，“喜欢？” 苏灵十分坦然地点头：“嗯，很亮堂！很喜欢！” 江霁寒眸光微动。 他在心里细数了一下自己还记得的房产中，有没有类似的大平层，没有的话，可以考虑入手一套…… “苏小灵，你喜欢这种大平层啊？”人未到声先至，蒋华高扬的嗓门传了过来，“你早说嘛！你随便去恒匠地产看，看中哪个平层你跟我说，我送你，就当是给你们补的订婚礼了！” 蒋华刚健身完，穿着一身休闲运动装从拐角走出，他手里提着两杯茶水，热情地招呼着苏灵和江霁寒。 苏灵坐下后，先和蒋华认真地道了声谢。 江霁寒却勾唇嗤笑：“不必，我们还没订婚。” 蒋华一点儿也不觉着尴尬，顺势打趣道：“还没订婚呢？就你来和我谈事，还不放心地带上苏小灵，焦不离孟，形影不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正处在蜜月期呢。” 江霁寒闻言，注意力却放在独特的地方：“苏，小，灵？” 他看着蒋华，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称呼，挑着眉，明着质问。 苏灵乍一下听到江霁寒叫自己，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乖巧地应了声：“在。” “……”江霁寒默了默，说：“没叫你。” 苏灵摸不着头脑：“哦。” 蒋华却在一旁笑疯了，“诶呀妈呀，苏小灵真可爱，江霁寒，你的小妻子怎么这么可爱啊哈哈哈哈……咳咳。” 在感受到江霁寒死亡凝视后，蒋华连忙轻咳了两声，收敛下来，“我这不是见网上的粉丝都这么喊她，小小跟风一把嘛，别生气啊，男人，你占有欲这么强，等以后苏小灵的粉丝越来越多，你可怎么办啊。” 江霁寒：“闭嘴。” 蒋华手动锁嘴。 这时候，苏灵插进话来：“其实，我是来找陈小姐的。” 蒋华愣了一下，看向苏灵，“谁？陈小姐？陈念晗？” 苏灵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向蒋华礼貌地请求：“所以，蒋先生，可以请你帮我去叫一下陈小姐吗？麻烦了。” 蒋华嘟囔着：“还怪客气的。”然后大手一挥，“当然不麻烦，我这就去帮你叫人。” 蒋华离开后。 苏灵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煞有其事地轻轻咂了咂舌。 “苏小灵。” 江霁寒突然叫了声。 苏灵抬起头，困惑地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在舌尖上又品了品，再喊了声：“苏小灵。” 苏灵：“……啊？” “没事，”江霁寒浓密的睫羽颤动着垂下，遮住了他眸底的情绪，“随便喊喊。” 苏灵：“噢。” 苏灵又低下头，抿了一口茶。 江霁寒手微微撑着脸，目光落到苏灵身上，看到这一幕，恍惚间，感觉苏灵就像只小心翼翼吸水的小仓鼠一样。 怪可爱的。 江霁寒脑海里倏地划过着一个想法，唇上不自觉地泛上点笑意。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忽地爆发出争执—— “陈念晗！你这一天天的，臭着脸给谁看呢？” 蒋华震怒的声音落下。 江霁寒和苏灵不约而同地朝着响声的方向看过去。 等他们两人从私人电梯坐上去的时候，就看到主卧对面的房间门口，蒋华把陈念晗抵在墙上，双手捆着陈念晗的手高高举起，两人的距离格外的近，周围仿佛都弥漫着粉红色的泡泡。 听到动静，蒋华、陈念晗齐齐转过头看去。 江霁寒挑着眉，看着蒋华的眼神意味深长。 苏灵则无辜又好奇，“不亲下去吗？” 第99章 兔子玩偶 “……” 走廊间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中。 还是冷着脸的陈念晗一把将压着自己的蒋华给推开，整了整在刚刚弄乱了的衣领，没关注到蒋华被推开后，神色忽然变得阴沉。 径直转过身来，面对着苏灵，脸色稍霁：“抱歉，让你久等了吧？我准备好了，你待会打算吃什么吗？我现在可以先让人去订个包间——” 她的声音出到一半。 蒋华用力地一把扯过陈念晗，再度压了下去，这次没有给陈念晗反抗的机会，径直就对着陈念晗的唇亲了下去。 苏灵：“……！” 陈念晗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呼吸的空隙，刚要斥责出来又被人狠狠稳住：“你——唔！” 苏灵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场景，顿时瞪大眼睛来，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哇。” 好刺激。 下一秒，还不等她再看。 手腕一紧，随后整个身子猝不及防地往后跌去，直接坐到了江霁寒的腿上，她惊愕得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已经被男人的手掌捂住了眼睛。 苏灵：“江……” 江霁寒打断她：“少儿不宜，别看。” 苏灵：“可我……”成年了啊。 江霁寒又打断了她：“还没亲完。” 苏灵不再解释了，就这么乖乖地坐在了江霁寒的腿上。 等那两个人亲完后，苏灵才被江霁寒放开。 结果苏灵一转眸，就看到陈念晗毫不犹豫地抬起肘子，狠狠地撞了一把蒋华的小腹，蒋华面部扭曲，可见刚刚那一击，陈念晗一点儿没收力。 蒋华吃痛，等着陈念晗：“你、你谋杀亲夫！” 陈念晗垂着眼看他，半晌冷笑了一声：“我可以选择丧偶吗？” 蒋华：“……” 苏灵试探地出声：“你们是，亲完了吧？” 那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蒋华：“没有！” 陈念晗：“嗯。” 两人对视中，仿佛有道电光火花迸发在空气中。 倏而，陈念晗拧眉，再抬眼的时候，方才还冰凉的眸子中，染上了一层懵懂和天真，蒋华见状，扬眉。 他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子，扭头看向苏灵和江霁寒，带着得意炫耀道：“你们看着，这个冰块马上就要对着我喊蒋华哥哥了……” 砰。 面前的陈念晗骤然间直接砸入了蒋华的怀中，蒋华猝不及防抱了满怀。 蒋华失措地抱着人，茫然地看向苏灵和江霁寒说：“二位双目雪亮，我刚刚可什么都没有做……” 江霁寒不合时宜地嗤道：“没做？你都强吻人家了。” 蒋华哑口无言，脑子都不会转了：“不会真是被我吻得晕过去了？我吻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苏灵没理会二人，走到了蒋华身后，正面打量起陈念晗晕过去的面容，眉间发黑，苏灵眉头一动，正色道：“把她抱到床上。” 她的声音微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蒋华下意识地感觉到不适，但一看到苏灵凝重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下一慌，便将那些小情绪抛之脑后，连忙把陈念晗拦腰抱起，放到主卧的床上。 苏灵立在床边，闭上双眸，手指快速地动着，似是在算着什么，嘴里也在念念有词。 陈念晗现在宛若被什么梦魇给缠住，眉头紧蹙，额上冷汗涔涔淌下，呼吸又沉又重，蒋华反应再迟钝，也看出来陈念晗现在情况的不对。 他忙问向苏灵：“这是怎么了？” 苏灵没有回应，蒋华急得就要上手抓人，手才伸出来，就被江霁寒给挡下，江霁寒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再瞥向苏灵，声音不轻不缓：“交给她。” 话语间透露出来的信任，陡然让蒋华惊了一惊。 但江霁寒都这么说了，蒋华也只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抿着唇看着床上的陈念晗，手伸出去，本来是想给陈念晗擦拭泪水的，但是却被陈念晗脸上滚烫的温度灼得缩回了手。 他瞳孔微缩：“陈念晗的身体好烫！发烧了吗？” 江霁寒：“你傻的吗？” 蒋华：“……” 苏灵倏然睁眼。 蒋华和江霁寒齐刷刷地看向了苏灵。 苏灵皱眉说：“这里不是陈小姐的房间。”她用的是笃定的语气。 蒋华点了点头，“对，结婚后她要求分居，我拗不过。” 苏灵严肃道：“请将陈小姐搬回到长期居住的房间。” 蒋华不明白，但还是依言照做。 苏灵一步进陈念晗的房间，就陡然感觉到一股冷讽倏然从外吹拂进来。 她听到蒋华嘀咕着：“她的这个房间我每进一次，我都感觉冷飕飕的，我之前都想直接让出主卧让她住了，也不知道她再犟什么……” 苏灵站定在陈念晗床前，再掐指一算，又一睁眼，这次她说的是：“找到了。” 蒋华听得懵。 找到了？找到什么了？他想要扭头去询问江霁寒，却见江霁寒注意力压根不在他身上，那眼睛就牢牢地锁在苏灵的身上，一刻不带挪的。 蒋华撇了撇嘴，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江霁寒还有这爱妻人设？这人不是一向又毒又傲娇偏偏还多疑么，他曾经还和别人吐槽过，说江霁寒注孤生。 苏灵安静地在房间里踱步。 她的视线扫视过她走过的每一处角落，最后，她停在衣柜的面前。 白皙的手轻轻地拉开衣柜。 紧接着，一只足有两米高的大型兔子玩偶出现在众人面前。 兔子玩偶有着雪白的容貌，红色的眼珠子澄亮，虽然巨型，但看起来却是格外的可爱。 蒋华张大了嘴。 他好像知道为什么陈念晗为什么这么犟了。 苏灵微微仰起头来，和那两颗红色的眼珠子对视。 片刻后，她转头询问蒋华：“我想借一把剪刀。” 五分钟后。 苏灵把兔子玩偶从衣柜里拖出来，摆在地上，拿着剪刀，面无表情地从兔子的眉心缓缓地往下剪开，动作干脆又利落。 蒋华：“……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我的眉心有点凉凉的。” 江霁寒撇了一眼他。 兔子玩偶彻底被剪开，里面爆出许多棉絮。 在成团棉絮的包裹下，装满了由头发制作而成的小人玩偶，脑袋是棉布做的，上面画着张脸，仔细看去，与床上的陈念晗八成相似。 第100章 诅咒 每一张脸上的眼珠子和兔子的眼睛一样红。 所有小人身上都被扎满了针，每根银针都深深地陷入了由漆黑发丝编制而成的小人身体里，可棉布上画的嘴唇却是高高上扬着，整体看上去格外的悚人。 江霁寒乍一下看到这个画面，没忍住手用力地擦过扳指。 而蒋华直接了一点：“卧槽！这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诡异？兔子玩偶里为什么会放有这些东西啊？这合法吗？” 苏灵拿起一个小人，刚要放近眼前仔细瞧瞧，眼前骤然伸出一只手来，径直从她的面前夺走人偶。 手的主人声音沉冷：“不要看。” 脏眼。 苏灵抬起头，看着江霁寒，轻声说：“没关系的，这些东西不会伤害到我的，我只是想拆开那张棉布。” 江霁寒眉毛不带动一下地将那张画了陈念晗五官的棉布拆开，随后，在场的三人都能看到棉布的背后，写了陈念晗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苏灵把棉布放到鼻子前，仔细地嗅了一下，“眼珠子是用血画的。” 她解释道：“用作用对象的头发制作小人，继而用血点成眼珠，针扎小人，然后再把小人放到作用对象的三米距离以内，其起到的效果会更加的显着。” 蒋华：“……什么效果？” 江霁寒有听说过扎小人的说法，问：“这是专门用来诅咒陈念晗的？” 苏灵肯定地点了点头，她看向床上的陈念晗，问向蒋华：“我听蒋夫人说，最近陈小姐晚上一睡就很难被叫醒？” 蒋华还没有回过神来，慢半拍地回复：“啊……是，是这样。每次晚上我来敲门，她都不应，无论我怎么拍门搞动静，她都没醒过。” 顿了下，他恢复了平日的机灵：“你的意思是，陈念晗之所以沉睡不起，是因为这——” 他指了指一旁的兔子玩偶里，眼睛却是不敢往那边瞥上一眼，“这玩意？” 他一脸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这也太——” “啊……” 忽然一声痛苦的呻吟从陈念晗的嘴里吐出。 蒋华的声音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瞪着眼惊惧地看向陈念晗。 只见陈念晗倏地睁大了双眼，眼里无光，身体打颤，面色惨白，冷汗一颗接一颗地从额头上滑落，她像是一名溺水的人，双手向上伸起，释放着求救的信号。 苏灵眼神凛冽：“她与诅咒深度链接了。” … 陈念晗瞳孔不断放大。 她好像整个人都沉入了一片深不可见底的海中，她挣扎着往上游去，可却有一双手死死地压着她的肩膀，她的全身宛若被银针刺透了一般，冰冷的海水疯狂涌进，她被包裹着往下沉去。 救救我、救救我—— 她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隐约，陈念晗还能听见一道声音，透过水波，模糊地传进她的耳中。 ——“贱人！你怎么还不死？你怎么还不去死？你快去死啊！” ——“快点死吧，死了，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的，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就是唯一的……” 唯一的？ 唯一的什么？ 陈念晗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脑海里只划过这一个想法。 现实中，在蒋华家里的客房，距离陈念晗睁开眼不过是刚过去了三秒。 短短的三秒时间。 蒋华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急得口吃：“苏苏苏小灵！她她她好像不行了！” 陈念晗宛若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高高伸出的手，眼看就要彻底地垂下—— 下一秒。 一只手倏而从旁边伸出来，快速地握住陈念晗的手掌。 紧接着，苏灵另一只手合并中指和无名指，心里默念“天地乾坤，观四方诸神”，而后将裹在指尖的金光，快速地在陈念晗发紫的唇瓣上抹过。 她闭眼，沉着声：“陈念晗，醒来。” 沉入水中的陈念晗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颤，不、不是身体，更像是一种意识，看不见摸不着，她伸出的手终于抓到了浮萍。 “陈，念，晗。” 苏灵一字一顿地念出陈念晗的名字。 陈念晗毫无亮光的眸子蓦地闪了闪。 苏灵：“陈，念，晗。” 她又喊了一遍。 这次陈念晗终于有了回应，她的手指轻颤着，慢慢地也回握住苏灵的手，苏灵心下松了口气，细白的手指一根根地穿插进陈念晗的指缝中。 用力紧握，伸手一拽—— 在江霁寒和蒋华的视线中，上半身被拉起的陈念晗唇微微张开，一股恶臭的黑气从唇缝里一点点流出，然后被烫着了似的猛地向上窜了窜，再迅速消淡，最后化为烟雾，飘散在空中，再不见踪影。 蒋华：？！ 妈妈，他世界观好像被重塑了？ 陈念晗的眼中终于闪现出了惊恐的情绪，借着苏灵的力道彻底地坐了起来，劫后余生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全身都被汗浸透了，一副黏腻腻地粘在她的身上。 好半晌后，她红着眼眶，迷茫地转头看向苏灵：“我、我这是……怎么了？” 苏灵目光投到了地上破碎的玩偶上。 陈念晗顺着看过去，之后瞳孔紧缩一瞬。 这时候蒋华惊疑不定地说道：“陈念晗，你这是得罪谁了，竟然有人这么恨你，扎了那么多小人。” 陈念晗怔怔然地望着地上的狼藉，神色灰白。 “我想，我知道是谁……” 她声音格外轻。 蒋华好奇：“谁？” 陈念晗也不避讳，她垂着眸，淡淡道：“我的姐姐。” “这只兔子玩偶是小的时候，妈妈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抱着她睡觉，这个习惯只有我姐姐知道，后来在我离开家后，我的姐姐把这只玩偶寄来给我。” 陈念晗说的时候语气平静，可苏灵却看到陈念晗每说一句话，握着她的手就颤抖一次。 苏灵抿了抿唇，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再握紧陈念晗的手。 “小兔子乖乖……” 不知道是谁的电话铃声，突兀在室内响了起来。 陈念晗猛地扭头看去—— “是我姐姐的专属铃声。” 第101章 妹妹的魔咒 接完电话后，陈念晗脸色更加惨白了。 她刚刚注意地辨认了一下。 陈念杏略显失真的声音，与她刚刚陷入梦魇中时，听到的那道声音非常相似…… “喂，你还好吧？” 蒋华的脸在眼前放大，陈念晗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冷下眉眼，将面前的男人推开，哑声道：“我没事。” 顿了顿，她看向苏灵，有些迟疑：“真的要见么？” “最好见。” 回答的不是苏灵，而是江霁寒，江霁寒说：“苏灵说你和诅咒深度链接了，我的理解是，只要她还有你的人偶，就能够轻松地影响到你，直到你死亡。” 陈念晗闻言，脸色骤然一白，蒋华看着陈念晗露出这种表情，一时不忍地道：“你说这么绝对做什么？” 江霁寒没理他，而是专注地看向苏灵：“对吗？” 苏灵“嗯嗯”地点了两下头，说：“带着我的” 江霁寒唇角抿着，微不可察地扬起了一点弧度。 陈念晗：“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我姐姐那里还有我的人、人偶？”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格外的艰难。 苏灵声色平静地提醒她：“你刚刚差点溺死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诡异的情况？ 那还不是因为陈念杏手里正捏着她的人偶…… 陈念晗呼吸沉重。 她不禁又想起了刚刚那令人窒息的感觉，一向冷静的她也难免后怕不已。 那恐怕……不是梦魇那么简单。 …… 陈念杏发泄完自己的情绪，卸力后，猛地倒退好几步，慢慢滑坐，靠在浴室的墙壁上，她的手里捏着一个湿漉漉的人偶。 她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然后撑着地板起身，拉开洗手台下的柜子，浴室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直直照下，映出柜子里密密麻麻叠在一起的人偶，那些人偶已经残破不堪，有用剪刀剪烂的，有用打火机灼烂的，有用刀割烂的…… 陈念杏把手中这个用水泡烂的丢进去，混在其中。 里面的每一个人偶都长得一模一样，脑袋是棉布团，上面红色的眼珠是她亲自用血点上去的，用于编织的头发是陈念晗的。 陈念杏在很小的时候，不知道从哪本书上看到“扎小人来诅咒”的说法，如果小人使用目标对象的头发编织的，那么效果更为显着。于是自那之后，她每次都会偷偷地收集陈念晗的头发。 早上掉在床上的，梳头的时候扯断的，她以姐姐的名义为陈念晗剪头发时剪掉的…… 日积月累，她攒了好多好多，可以做好多好多个人偶。 她看着柜子里的人偶，她缓缓地拉开一抹笑来。 应该差不多了吧？ 那些人偶都待在陈念晗身边那么久了，成功……也就在这些天了。 陈念杏笑着想，现在她可以去好好慰问一下她那个因为脑子变傻了后，不再被公司的人所看重青睐的优秀妹妹。 顺便，在蒋华的面前多刷刷存在感。 毕竟以后等陈念晗死了，蒋陈两家的联姻也不可能因此中断，那么，她代替再嫁过去，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时间的问题。 等陈念晗死了，她就是陈家唯一的千金，是真正的蒋夫人！ 但是陈念杏没有想到的是，她刚进来，就看到大平层的客厅，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现在，陈母应该在被蒋夫人拉着去打麻将，陈父应该在公司开会才对，他们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两个人怎么也在—— 她的目光快速地扫过在场的人，微微顿在江霁寒脸上戴着的银质面具，迅速撇开，却恰好地和旁边苏灵对上视线。 苏灵眸子犹如一片沉静的幽潭，没有半点起伏波澜。 但是莫名的，让陈念杏生出一种，自己心里深藏的那些，见不得光、卑劣的心思已经完全被看穿的挫败感，她不由忆起来当时在陈念晗和蒋华婚礼上，苏灵指着她鼻子说的那一通话。 陈念杏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走了上来，微微笑道：“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今天也过来看念晗了？” 陈母捂着脸低头，没说话。 陈念晗垂着眼眸，面色冷淡，其余的人也都神色莫名。 陈念杏忽地，心里涌上一股不详的预感。 紧接着，她就看到陈父倏地抬起头瞪着他，瞳孔里含着极致的怒火：“陈念杏，你对念晗做了什么？” 陈念杏被吼得一愣。 随后，陈父倏地从茶几下拖出了一个两米高的巨型兔子玩偶，玩偶被剪开，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人偶。 “这些、这些，全部！都是你的手笔，是吗？” 陈父又用力扯开一张棉布，把上面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展开。 那是陈念杏一个笔画一个笔画地写上去的，力透纸背。 陈念杏看着那个玩偶，心脏倏地一跳，猛然朝着陈念晗的方向看去。 她怎么发现的？ 是——因为苏灵？ 她又立马盯向苏灵，用力到恨不得要把苏灵看出个洞来。 苏灵不明所以，但还是礼貌地对着陈念杏轻轻一颔首。 陈念杏确定了，她的计划就是被苏灵打破的！ 陈父：“陈念杏！解释！” 陈念杏白着脸试图辩解：“爸爸，不是——” “你还不想承认？这难道不是你的笔迹？老子当了你那么多年的爸，还看不出来你的字迹吗？”陈父怒吼。 陈母抬起头，眼睛已经哭得红肿起来，她看着陈念晗，声音颤抖不已：“陈念杏！你做的这是人事吗？你怎么想的，去诅咒你的亲妹妹？” 亲妹妹？ 一瞬间，陈念杏的脑海里涌入了许多的回忆，她蓦然笑了：“亲妹妹？从小到大，你们只会说，让让她吧，她是你妹妹，你个做姐姐的怎么还没有妹妹懂事，你为什么没有你妹妹优秀？ “我考第一的时候，你们没有表示，她考第一的时候，你们会给她买蛋糕庆祝，每一次每一次，就因为我比不上她，所以就活该被忽略吗？ 在你们眼里，你们只看得到陈念晗！” 陈念杏冲着陈父陈母大喊，眼泪夺眶而出，她愤恨地转而看向陈念晗，“你说，我不该恨吗？” 第102章 嫉妒 宽敞的客厅，只能听到陈念杏的声嘶力竭。 像是要把从前二十多年来受到的委屈尽数宣泄出去。 陈父和陈母怔忪地望着自己的女儿，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念晗也震惊地看着陈念杏，她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面对着陈念杏，难得地有些不知所措：“姐姐……” 陈念杏又笑又哭的：“觉得我可怜吗？哈哈，是，我是可怜，我也可怜我自己，我为什么会出生在这种家庭里！” 陈父：“可、可你也不能这样对你妹妹——” “说到底最根本的原因难道不是出在你们身上吗？” 陈念杏打断他，“如果不是你们的偏心，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归根究底，这都是因为你们！” 陈念杏的指控凌厉，陈父被怼得哑口无言，陈母紧紧抓着丈夫，咬着唇无声地哭。 陈念杏忽地轻叹一声，说：“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呢？要是再晚一点就好了，再晚上一点，你们就只能见到陈念晗的尸体了——悄无声息地死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哈哈哈哈……” 她说着，状若癫狂地大笑出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得难看。 陈母抽抽噎噎：“念杏！你怎么成了这样……你一直都很懂事的啊……念杏，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陈母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猛地一扭身，抓住身侧苏灵的手臂，连声问道：“苏小姐，念晗说你很厉害，就是你给她解决的问题，那你能不能把附身在念杏身上的邪物给驱走？能不能？苏小姐，能不能啊？” 陈母抓着她的力道很重，苏灵微微一皱眉：“陈夫人，她没有被上身，她——” “不、不可能！念杏肯定就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她不是这样的人！求求你了苏小姐！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给！”陈母说。 忽而，一只手从旁边伸出，攥住陈母的手腕。 江霁寒沉冷道：“松手。” 陈母吃痛地松开了手，随后苏灵的手便被江霁寒拿走，温凉的指腹摁压了一下被抓红了的皮肤，低声问：“痛吗？” 苏灵摇了摇头：“还好。” 陈母也知道自己力道没有控制好，望着苏灵声声泣着道： “对、对不起苏小姐，但、但你都救了念晗，怎么就不能再救一次念杏呢？” 陈念杏看着陈母泪流满面地为自己恳求苏灵的画面，吐出了一声冷笑，“你为什么要求她？” 陈母一对泪眼看向陈念杏，方向一转，直接扑向陈念杏，“念杏，你快点也求求苏小姐，她能够帮你的！她能把你身上那些邪祟的东西驱散！只要做法驱散完，我们就又能回到原来的样子，我们还是一家人，念晗还是你的妹妹，一切都不会变……” “一切都不会变吗？”陈念杏看着陈念晗，推开陈母后，也不顾陈母如何瘫坐在地上大哭，径直往陈念晗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当陈念晗出生的那一刻，你们早就应该预想到今天。” 蒋华见陈念杏走近，一把将陈念晗挡在自己的身上，陈念晗却沉默地从蒋华身后走出来，直接面对着陈念杏。 “姐姐……”陈念晗嗓音艰涩，“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有这种情绪。” “知不知道又怎么样呢？” 陈念杏笑着，她说：“反正结果也不会变。” 陈念晗心下一痛。 陈父这时候疲惫地站起来，揉着太阳穴说：“陈念杏，你跟我们回家，我们回家仔细聊聊，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会补偿你……” 下一秒，就见陈念杏加快往这边冲了过来！ 蒋华眼尖，顿时大喊出来： “她有刀！” 话音落下时，他已经下意识地把陈念晗往身后拉去，用后背为她挡着。 可那刀锋却在中途骤然转了个方向，刺向苏灵！ 陈念杏的目标是苏灵。 陈念杏恶狠狠地盯着苏灵：“如果不是你，我的计划会非常完美！都是因为你！” 苏灵猝不及防，瞳孔不由放大，映出那锋利的刀锋—— 她下意识地闭上眼。 但预想的痛觉没有袭上，忽而，一道浓烈的血腥味蹿进她的鼻息。 苏灵倏地睁眼：“江霁寒！” 江霁寒的手掌用力地握住了那把刀，刀锋锋锐，割破他的掌肉，鲜血涌出，顺着手掌望下滴落。 所有人都怔愣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江霁寒冷冷地抬头，声音冰冷：“把人制住。” 蒋华和陈父赶忙回过神来，两个男人赶忙上前来把陈念杏制服，陈念杏也反应过来，她挣扎着：“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们！” 没人理会她。 江霁寒挪过眼，见苏灵失神地盯着他掌心的伤口看，不由蜷了蜷手指，想要把手掌挡住，可一动，那伤口就越裂开，血涌得更多。 江霁寒看到苏灵瞳孔一缩，伸出手来轻轻地托住他的手臂，紧张地抬起眼看他，问：“痛不痛啊？” 江霁寒将少女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心担忧看得一清二楚，把“不痛”二字咽了回去，轻声道：“……有点。” 苏灵：“那肯定很痛！流了那么多血！” 陈念晗赶忙道：“我我、我现在就打120！” 江霁寒掀起眼皮，凉凉地看过来：“还有，报警。” 陈念晗一愣，拨键的动作一顿。 旋即，那目光从地上的玩偶一路看到被父亲和丈夫一同压制住的陈念杏身上，半晌轻轻点头：“好。” …… 医院。 “要定期更换敷料，最好不要碰水，保持伤口的干燥和清洁，更不要用这只手做什么剧烈的动作。” “嗯，好的，谢谢医生。” 苏灵认真地记住了医生的每一句嘱咐，随后扭头看向正在包扎伤口的江霁寒。 “谢谢你。”苏灵看着江霁寒的眸子明亮。 苏灵抿着唇，片刻后，又小声道：“但下次最好不要这样子了，我不想看到你受伤。” 江霁寒的眼睫微颤，避开了苏灵的目光，落到护士身上。 “轻点。” 他嗓音有些哑。 护士猛地被一提醒，愣怔地抬头看了眼江霁寒，“啊……好、好的，抱歉。” 心里却嘀咕着，她都已经够小心了，这男的这么不经痛？ 第103章 鬼道门 半晌。 江霁寒不冷不淡的声音突兀响起：“不想我受伤，就先保护好你自己。” 苏灵愣了愣，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是对她说的。 很快，她就领悟到了江霁寒话语间对自己的关心，眸光微闪，郑重地应下：“嗯！我会好好保护我自己，也会好好保护你还有江阿姨、江叔叔。” 尤其是后面的话，她说得格外的坚定，像是在和江霁寒许诺一样。 江霁寒看着苏灵，看到苏灵不作假的表情，不自觉哑言。 等护士包扎完伤口，苏灵捧起江霁寒的手，眼帘垂着，目光直直地落在他的掌心。 那道骇人伤口已经被纱布包住，但苏灵还记得上面流了好多血。 想着，她手紧了紧，心里不免感到挫败。 明明她想要对江家报恩，想要好好保护江家人的，但怎么反倒让江霁寒为了自己而受伤…… 她也太笨，太没用了。 江霁寒感受到苏灵那几乎要溢出来的难过，他抿了抿唇，收回手。 “别看了。” 这时候，蒋华推门进来。 他一进来就问：“包扎好了？医生怎么说？” 苏灵又把医生的话再一次重复了一遍。 蒋华听完，本来蹙在一起的眉心舒展开：“苏小灵真厉害，记得这么清楚啊。” 苏灵点头：“因为很重要。” 蒋华扬起眉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霁寒，打趣道：“噢，因为关系着江霁寒，是吗？” 苏灵：“是。” 蒋华扬长了声线：“哇，你们可真恩——” “咳咳。” 江霁寒轻咳了两声，打断蒋华，蒋华稀奇地看着江霁寒耳根子上的红晕，惊叫：“江霁寒！你耳朵红了！我去！我要拍下来，我要放到朋友圈，我要发到同学群里——” “蒋华。” 江霁寒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苏灵在一旁，疑惑地问：“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对！可太对了！”蒋华笑着说。 江霁寒：“没事滚。” 蒋华憋回了笑意，要是真惹怒了江霁寒，他可就不好过了。 他忙扯回正题：“陈家人问你，能不能不追究他们女儿？” 江霁寒几乎没有犹豫： “不能。” 蒋华点了点头，说：“我猜也是，我已经把家里的监控视频交给了警察，我会让我的律师来跟进这件事。” 而后，他话锋一转，“刚刚，我和陈念晗转去了一趟陈家，本来只是想找出那些人偶，结果发现了点东西……” 他说着，拿出一本日记本来。 “我看到里面提了一句什么道什么门的，我就想着拿过来给苏小灵看看。” 苏小灵接过日记本，翻开。 大致了解了一下。 陈念杏本来只是有扎小人的想法，但都没有付诸行动，后来在把陈念晗推下楼后，发现陈念晗没有死，只是撞到了脑袋，运气又很好的没有完全变傻，时好时坏的，接下来还能嫁入蒋家。 因此陈念杏没忍住，在暗网上发了求助帖子，怎么制作小人。 只有一个黑色头像的匿名用户出来说，只要陈念杏给他五万，他就教她，日记本里写那个匿名用户从头到尾只暴露过一次个人信息——他说他是鬼道门弟子。 “鬼道门？”蒋华问，“这什么东西？是不是什么邪教啊？” 苏灵盯着那三个字，不禁蹙起眉头。 她从来没有听说过鬼道门。 不过…… 苏灵想到那些人偶上的血红眼珠子，又想起了之前频繁遇到的血符…… 见苏灵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江霁寒问：“你知道？” 蒋华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苏灵。 在两人的注视下，苏灵果断地摇头，“我不知道。” 蒋华失望地长叹一声，“好吧，我还以为我能够勘破什么大型阴谋诡计呢，一般小说里不都有一个幕后boss吗？这个幕后boss会一直贯穿在全文，然后聪明的人就会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从此展开和boss之间的相杀相爱……诶！你们等等我！别走啊！” 蒋华从医院离开后，接到了陈念晗的电话，催着他去接她。 在场的江霁寒和苏灵都听到了电话里面传来的——“蒋华哥哥！” 江霁寒眯着眼看着蒋华得意的背影。 嗤了一声。 他记得不久前的婚礼上，这傻缺还嫌弃人家傻，现在反倒开始乐颠颠的。 …… 江母得知江霁寒手受伤了之后，忙让厨房煮了一大碗鸡汤，非得让江霁寒一滴不剩地喝完。 苏灵也获得了一碗。 苏灵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江阿姨，对不起，是我让江霁寒受伤了。” 面对着江阿姨，苏灵更觉得愧疚。 江霁寒动作一顿，微微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苏灵，手中的勺子微微搁下。 江母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灵会这么说，见苏灵低着头，诚心认错并认真地反省的模样，江母直接心生疼惜。 “诶呀灵儿，你说什么呢？”江母嗔怪地握起苏灵的手，说，“霁寒保护你，那是他身为你未婚夫应该做的，要是他让你受伤了，我还得怪他呢。” 苏灵没听过这个说法，眨了眨眼，抬起头来，就望进江母蓄着一池温水的眸子，她心不由一动。 江母以为苏灵还在怪罪自己，直接扭头指向江霁寒，“喏，不然你问问霁寒，他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 苏灵顺着江母的方向看去。 江霁寒重新执起瓷勺，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 江母轻拍了两下桌子，“霁寒，说话！” 江霁寒似是被催着不耐了，才懒懒地应了声：“是。” 听起来不甚情愿，但眉眼却是舒展开的。 苏灵心轻轻一扬，她唇角抿出一抹笑来，眸中闪着明亮的微光。 江霁寒在应完后，没有听到回应，稍稍一抬眼，便看到苏灵这副表情。 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勺子。 见江霁寒看她，苏灵眉眼弯起，笑意和心里那股暖意一样，流淌不绝，“江霁寒，江阿姨，谢谢你们，我好开心。” 见到苏灵被一句话给哄开心了，这么容易满足，江阿姨更加心疼苏灵。 灵儿肯定以前在外面吃了不少苦。 而江霁寒又淡淡地垂眸，喝了一口汤。 怎么觉得，这一口比起刚刚的，喝起来……更甜了？ 下次要让阿姨少放点糖。 第104章 结队出游 北城，江二爷别墅里。 江二爷死死地盯着摆在茶几上，已经失去效用了的符篆，面如沉水。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去问下属：“林大师呢？” 下属回：“林大师说他要回宗门疗养。” “疗养？” 江二爷倏地瞪大了瞳孔。 能逼得林烨回宗门疗养…… 他用力地咬紧后槽牙，江霁寒到底有多好运，都这样了，还能遇上苏灵！ 苏灵……绝对不能再让她留在江霁寒身边。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你们继续让人紧盯着他们那边的动静，这几天，让别墅里的人和总部的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这个符篆，是用来试探我们的。” 江二爷勾着冷笑，将符篆丢在下属的面前，“烧了它。” 就在下属离开后，从二楼慢慢地走下来一个纤细的女子，她面貌清丽，江二爷撇过头看了她一眼，随意地招了招手，在女子娇柔地躺进他怀里的时候，江二爷陡地用力攥紧了她的下巴。 她立刻发生一声吃痛的叫声：“二爷——” 江二爷冷哼一声，说：“你的好姐姐可是给我惹了不少麻烦啊，让我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毁于一旦——你说说，你得替她怎么还债？” 苏悦瞳孔里划过一抹惊惧，她颤着声：“二爷，我和姐姐……已经没有关系了。” “没有关系？怎么会呢？你和她，伺候的同样是江家的人啊。” 边说，他边淫邪地摸着苏悦的嘴唇，紧接着，用力地啃咬下去。 苏悦欲迎还拒地说着：“二爷……轻点，我明天还要去学校呢……啊……” 大门紧闭，掩下了这一室荒唐。 …… 话说另一边。 蒋华一点没留情。 夸大了江霁寒的伤口，就着那一份监控视频呈上去，再加上一点内部运转，直接把陈念杏判了个三年。 期间，陈父和陈母一直在试图联系江霁寒，但江霁寒哪里能是他们想联系上就能联系上的？ 于是，他们又去找陈念晗，一声一句喊着“她是你的姐姐啊”，但却都被蒋华挡得严严实实，没让他们真的出现在陈念晗面前。 彼时，陈念晗睁着一双天真懵懂的眸子看着电视机里的小猪佩奇。 再后来，陈念晗恢复了成年人的意识，从小猪佩奇的世界脱离，联系上苏灵，说要请苏灵吃饭。 苏灵记着账：“那你就是欠我两顿饭了。” 陈念晗笑了笑，“嗯，那我就先给你还一顿饭。”她想了想说，“陈家在夫子山上有一个度假村，这样，苏灵小姐，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 “夫子山？” “嗯对，夫子山上面还有一个清水观，我们到时候还可以上到清水观拜拜祈福，”陈念晗顿了下，开玩笑般道：“顺便让大师给我去去晦气。” 苏灵听到清水观后，一口应下：“好哦。” “那我周六的时候去接你。” “嗯嗯。” 一开始说好的只有苏灵和陈念晗。 但等到出发的那一天，苏灵看着跟在自己的身后，慢慢推着轮椅出来的江霁寒，愣愣地一眨眼，单纯地问：“你要出门呀？” 江霁寒神色不变：“嗯。” “去哪呀？”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夫子山。” 苏灵又一眨眼，有些欣喜道：“我也是，我是和念晗姐姐一起去的。” 念晗姐姐？这就叫这么亲密了？ 江霁寒心底划过一抹古怪的情绪，他眯了眯眼，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我也是。” 也是？ 苏灵脑子转了转，刚转明白，就看到有两辆车开了过来，一前一后地停在他们的门口。 第一辆车摇下车窗，露出陈念晗的脸。 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下江霁寒，然后冲着苏灵招了招手：“小灵，这边。” “念晗姐姐！” 苏灵便也顾不及江霁寒，直接拉开陈念晗车的副驾驶门坐进去。 江霁寒挑了下眉，正要跟着过去。 后面那辆车的车门打开，驾驶座下了一个蒋华，副驾驶座下了一个陆延，后座下了一个厉璋。 三个男人朝着江霁寒摇了摇手。 蒋华：“来，霁寒，你和我们坐一起！” “那就由我来抱霁寒哥上车吧！”陆延摩搓着手掌，跃跃欲试。 厉璋见状，也要张口，但是一对上江霁寒那张面具和那双寒眸，赶紧把要脱口而出的话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陆延眼看就要上来。 江霁寒直接轮椅一转，婉拒：“不用，我让常平再开一辆车过来。” 说着，拨通常平的号码，简单地吩咐完，就对着陈念晗微微颔首：“你们先走。” 陈念晗应了声，而后立即脚踩油门，完全不等后面的男团。 陆延见车带着苏灵一并走了，赶赶忙忙地催着蒋华和厉璋两人上车，“快快，咱们也快走，跟上苏灵姐姐她们！” 蒋华不耐烦道：“催催催催生呢？”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一开引擎，急速追了上去。 …… 陈念晗的车上。 陈念晗边开着车，边道：“不好意思啊小灵，我本来想的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个饭就好，结果蒋华不小心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就说要跟着去。” 然后神奇的事发生了。 蒋华把这件事无意识透露给了蒋母，然后蒋母打麻将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当时一起打麻将的陆夫人也回家随口说了一嘴，被有心的陆延听了去。 陆延心里一打算，刚好那天周末，他就联系了蒋华要去。 而彼时，因为一同经营了苏灵微博账号，陆延和厉璋暂时结了个临时联盟，又因为把苏灵的账号运营得“蒸蒸日上”，两人都对彼此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绪。 于是陆延将这件事分享给了厉璋，厉璋自然也说要去。 苏灵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半晌后，她张了张嘴，问：“那……江霁寒呢？” 陈念晗神情复杂道：“可能是蒋华和他说了，然后江少句主动打电话过来通知我。” 苏灵：？ 陈念晗还能想起来那天的事。 接到电话，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那边就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周六，我也会去夫子山。” 废话不多半句，说完就挂。 是真正的通知没错了。 第105章 照顾上了瘾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天下起了小雨。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先到达夫子山度假村的竟然是最后一个出发的江霁寒。 江霁寒让常平开的是一辆宾利，就这样大咧咧地停在门口。 苏灵一打开车门，常平就连忙撑着把黑色八骨伞走过来，“苏小姐，先生已经坐在里面等您了。” 苏灵：“嗯好的，谢谢常先生。” 身后陈念晗紧随着就要下车，蒋华在后面的车里见状，连忙拎着把伞急匆匆地来到陈念晗旁边，站定后又轻咳两声，一派淡定道：“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撑伞吧。” 陈念晗抬起眼，不冷不淡地瞥了下他，“不用了，我有伞，谢谢。” 说着，她从车里掏出自己的伞，越过蒋华，跟着苏灵和常平的脚步往里走。 …… 度假村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半山腰，建筑偏向于古风，里面也十分雅致，竟然还设计了隔层茶室，由于下雨，整个度假村都恍若被掩在一层水雾中，如一副水墨画。 江霁寒就坐在靠窗的茶室，在听到常平领着苏灵走进来的动静也不抬头。 他慢条斯理地醒茶，冲泡，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 每一个动作都堪称标准，再加上他的手指细长漂亮，大拇指上还戴着衬得肤色更如玉一样的翡翠扳指。 整个画面都和眼前的环境和谐融合，养眼至极，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苏灵一不小心地就看得入神了。 一道声音忽地从身后袭来—— “雅！真是太雅了！” 蒋华大步迈了进来，一把捞起一个茶杯，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去，啧啧两声，“今天刮的什么风下的什么雨，竟然能让江大少爷为我们泡茶？” 打趣完，又转头，看向直挺挺站在原地的苏灵，不解地问：“苏小灵，你怎么站在那里？进来坐啊。” 说着，他又要上手再倒一杯，就被江霁寒伸手给用力拍开。 蒋华被抽得一疼，“嘶，你做什么？痛啊。” 江霁寒声音沉冷：“不会喝茶就别浪费。” 蒋华还想说什么，这时陈念晗也过来了，她倒是没有进来，就站在苏灵旁边，视线扫过蒋华面前那个茶杯，淡淡道：“这是从苏城运来的明前碧螺春。” 蒋华一向奢侈惯了，不以为然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江霁寒懒得理会蒋华，掀起眼，看向苏灵，微微一招手：“过来。” “噢。” 苏灵走过去，坐到江霁寒的旁边，就见江霁寒烫了一个茶杯，为苏灵倒好茶，端到苏灵的面前。 “尝尝。”江霁寒定定地看着苏灵。 苏灵看着清澈的茶汤，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弥漫入鼻，她满怀期待地抿了一口。 刚刚咽下去。 江霁寒的声音就响在耳边：“怎么样？” 苏灵眼睛望着江霁寒，亮亮的，“很好喝。” 江霁寒眉头舒展开，眼眸里划过一抹浅淡的笑意，嘴角都不由往上扬起。 接着，他就见苏灵向陈念晗邀请道：“念晗姐姐，你要过来喝一杯么？真的很好喝。” 江霁寒扬到一半的嘴角又倏忽落下。 在江霁寒对面，蒋华敏锐地发现了江霁寒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捂着嘴，用尽全力才压下了要大笑出来的冲动。 “请，陈小姐。” 江霁寒垂着眼，给陈念晗倒了杯茶。 动作是友好的，嗓音是冷得可以掉冰渣的。 陈念晗没少听说过江霁寒的名声，尤其是自一场意外过后，圈里更是把这个男人传得有如恶魔再世，陈念晗从不相信那些传闻，可江霁寒表现出来的手段也着实狠辣，因此她对这个男人一向秉承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现在，这样的人物给自己倒茶。 她难免受宠若惊。 “……谢谢江少。” 喝完茶后，一行人去了度假村里的餐厅。 陈念晗介绍，这里的厨师有从山下村镇请的，也有从外面的五星级酒店请的，既可以提供本地特色菜，又能照顾到大众口味。 度假村的经理一早就收到了少东家要携一众好友来的消息，且这些好友都是大人物，万万怠慢不得，因此端上的菜肴都是里面最贵、评价最高的。 圆圆的大理石制成的饭桌，摆了个满汉全席。 苏灵吃得一本满足。 同时还不忘照顾因为坐在轮椅上，不方便夹菜的江霁寒。 于是一桌的人就看见苏小灵吃一口，就挺起半边身子，伸长胳膊去夹自己刚吃的那样菜放到江霁寒的碗里，小脸认真道：“这个好吃。” “这个也好吃！” “江霁寒，你尝尝这个。” “唔，这个太甜了，你不会喜欢的，我就不夹给你了。” “你要喝水吗？还是喝茶？” 令在场人大为吃惊的还是江霁寒的态度—— “嗯。” “好。” “好吃。” “那就不吃。” “水。” 非常捧场。 所有人：“……” 一开始，蒋华身为江霁寒多年好友，自诩了解江霁寒，在苏灵夹了第一样菜放江霁寒面前时，他为避免苏灵尴尬，连忙出声道：“苏小灵，霁寒他不喜欢吃沾了别人口水的东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江霁寒淡定地执起筷子，将苏灵夹的菜放入了口中。 平静地嚼着。 苏灵看着蒋华，疑惑地问：“对不起，我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了什么吗？” 自作多情的蒋华：“……不，我什么都没说。” 在江霁寒表示自己吃饱了的时候，苏灵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也没有想到，照顾江霁寒这件事竟然会让她上瘾。 之后，陆延闲不住地提议要去泡温泉，这一提议得到了蒋华和厉璋的双手双脚赞同，而陈念晗身为此行的发起人，没有理由拒绝，苏灵没有泡过温泉，好奇心作祟，也同意了。 唯有江霁寒，吃完饭后以身体疲惫为由，先回了房间。 …… 苏灵第一次泡温泉，感觉新鲜。 她沉在温热的池水中，舒服得喟叹一声。 好不想起来。 不行，要起来。 苏灵艰难地下定决心。 陈念晗察觉到动静，睁眼看她，“小灵，不泡了？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苏灵仔细地系紧了浴袍带，说：“我要去找江霁寒了。” 第106章 小卡片 陈念晗愣神间，苏灵已经走了出去。 她眨了眨眼，本清明理智的眸子，不过是一刹那，忽地蒙上一层懵懂。 她看了看自己沉在池水里的半边身子，喃喃了句：“蒋华哥哥……呢？” …… 之前分房间的时候，苏灵记住了江霁寒和蒋华的房间房号。 本来陈念晗想的是当天来返，但陆延他们兴致勃勃地要泡温泉，外面也还在下雨，所以临时让经理安排了几个房间出来。 由于近期，有大批游客来清水观打卡，这里的单人套房都已经被订满了，只剩下三套双人间，苏灵和陈念晗被分在一起，江霁寒、蒋华一间，陆延、厉璋一间。 一走出电梯，苏灵就看到一个人正弯腰，蹲在江霁寒的房间门口，正努力把什么东西塞进房间里。 苏灵皱紧眉头，快走几步上来，声音也跟着出来：“你放了什么东西进去？” 少女的嗓音清清泠泠地响在安静的走廊，带着质问的口吻。 那个人被苏灵猛地吓了一跳，回过头匆匆地看了一眼她，随即一脸心虚地转身跑开。 苏灵想追上去，脚步倏地一顿—— 要是他怼进去的是不好的东西怎么办？房间里还只有江霁寒一个人，而且江霁寒的腿脚不便！ 苏灵思及此，转身啪啪敲响了门。 “江霁寒！” 她一边敲一边喊。 睡着了？苏灵抿紧唇，眸子里难得渗上了些焦急，就在这时，手机忽地震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江霁寒发来的密码锁答案。 她摁开进去。 满室昏暗。 她没来得及望进去，直接低头搜寻着地板上任何可疑物件，最后，她摸到了一张卡片，她疑惑地拿起来放到眼前看了看。 什么寂寞什么激情？ 她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新型诅咒吗？但看起来又不像啊…… “苏灵。” 一道刚睡醒，还夹着惺忪睡意的嗓音在不远处的床上响起。 苏灵没有听过江霁寒这样的声线，蹲在地上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嗯，我在这里——啊！” 她短促地叫了一声。 苏灵没半点缓冲，猛地一下子站起来，不小心磕到玄关门槛，身体没稳住，可她已经下意识地迈步出去，以至于她没控制住步伐，快速地又往前冲了几步，最后径直往最近的床上摔下去。 砰——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却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疼痛。 只听到耳畔处传来一道闷哼。 低低沉沉，有些沙哑，格外好听。 苏灵猛地一睁眼，就看到男人戴着的面具近在咫尺，还泛着银质的光。 她眨了眨眼，不解地问：“江霁寒，你睡觉的时候不摘面具吗？” “……” 诡异的沉默了好半晌。 男人无奈的声音再次响起：“苏灵，你压到我了。” 苏灵反应过来，而后耳根子一热。 “对、对、对不起……” 她手连忙撑着直起身子来，然后见黑暗中，男人幽亮眸子往下垂，落在压着他裸露胸膛的那双小白手。 小白手的主人感觉到正有一股火灼烧着自己的手。 她一惊，又猛然往后缩回去。 不好意思地再次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江霁寒听到苏灵带着颤抖尾音的话，心微微一动，手撑着打开了床头灯，昏暗的房间里立时被一盏灯给照亮，让他清楚地看到了压在他身上那人面红耳赤的模样。 他还发现，苏灵直接就穿着浴袍来他房间找他，浴袍被带子牢牢地捆在苏灵的身上，但江霁寒知道，那带子微微一扯就能扯松，而她白皙精致的锁骨还裸露在外面，再配上苏灵此时茫然的、羞涩的神情…… 纯情，又勾人。 江霁寒后悔开灯了。 苏灵见灯开了，愈发不好意思，手不禁蜷了蜷。 怪不得刚刚自己的脸触碰到的地方，触感那么奇怪，那么舒服，原来她压着的是江霁寒的胸膛…… 不，不对，她为什么会觉得江霁寒的胸膛舒服啊？ 江霁寒看到苏灵的整张小脸肉眼可见地变得更红更红了。 像抹了层红粉的面团子。 想捏捏。 不过…… 江霁寒手抬起来，声音沉沉：“你手中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苏灵一愣。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如实把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江霁寒注意力在：“那个人是男的女的？她看到你了？” 苏灵没想到江霁寒会问的是这个问题，她怔怔地眨了下眼，乖乖地回答：“是男的，他看到我了才跑的。” 江霁寒眯着眼，眸中划过一抹寒光。 “我会找到他的。” 苏灵点了点头。 她知道江霁寒会说到做到。 江霁寒复又盯着她，声音微冷：“你下次不要只穿着浴袍出来乱走。” 苏灵：“……”她莫名生出点微妙的委屈，“可我急着来找你。你说你累了，我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江霁寒一听这话，刚刚生出的郁气又淡了。 垂下眼，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完全没有办法。 苏灵那点奇怪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举起了小卡片，问江霁寒：“所以这是什么？” 江霁寒看着小卡片上的广告词，微微沉默了一瞬。 “你不知道？”他语气古怪地问。 苏灵不明所以地蹙着眉，思考：“上面写了寂寞难耐和一夜激情……” 她沉吟两秒，“难道这不是诅咒，那个人也不是坏人，他是害怕你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孤单，所以提供的一项陪伴服务？” 苏灵越说越觉得自己想得没错，看向江霁寒，肯定道：“所以图片上的那个姐姐，就是来帮助你——” 剩下的话江霁寒没让苏灵说出来。 苏灵被捂着嘴，只能“呜呜”两声表示自己的疑惑。 江霁寒觉得眼前的人有的时候直白得可怕，有的时候又纯得像张白纸，矛盾又……危险。 “苏小灵……” 他念了一声，眸中情绪翻涌。 “你——” 就在这个时候，蒋华刷卡进来打断他—— “霁寒！外面有人在闹，一直说这里有鬼，我们去看……” 他的声音在看到里面的场景时，骤止。 第107章 整个画面，引人遐思 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床头灯。 身形颀长的男人平躺在床上，一向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许凌乱，裸着精壮的上半身，同时，还有一个穿着不整的浴袍，跨开着腿坐在男人上方的少女，少女面容羞红。 整个画面，引人遐思。 蒋华：“哇哦。” 江霁寒的眉头微微一抽，手揽上苏灵的腰，然后一使劲，将苏灵整个身体翻倒在他的另一边，苏灵猝不及防地被掀平在床上，连天花板的图案都没来得及看清，一床被子把她从头到尾裹住。 “……”苏灵懵懵的。 江霁寒手撑着床坐起来，目光不善地看向蒋华：“进来不会敲门？” “拜托，这也是我的房间好吗？哪有进自己房间还要敲门的道理？”蒋华说着，又对着江霁寒挤了挤眉眼，“所以，你要做那些事的时候，记得和我通个气啊，我保证不会打扰。” 江霁寒：“滚。” 苏灵听着，从被窝里探出脑袋里，问：“做那些事？哪些事？” 蒋华笑眯眯：“当然是——” “蒋华。” 江霁寒冷声，眼神警告他。 蒋华轻咳两声，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进来是想和你说，外面有人在喊着闹鬼，在前台那里讨说法呢，我们去看看吗？” 他本来就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还总喜欢拉着人一起陪他。 江霁寒微微蹙眉：“闹鬼？” 他扭头看了一眼苏灵，“去吗？” 苏灵点点头：“嗯，想去看看。” 蒋华一拍手，说：“好好好，那我们赶紧过去！陆延那小子已经去到大堂了！” 苏灵闻言，连忙掀开被子，就要起身，结果一下子被江霁寒拉住手腕，拽进怀里。 她的脸又一次地埋在了江霁寒光滑的胸膛前，她不安颤动的睫羽轻轻地扫着那片肌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灵好像听到了一阵失频的心跳声。 她小小声：“江霁寒？” 江霁寒尽量忽视心口传来的异常，手抬起，不轻不重地压住苏灵的脑袋，声音平稳地对蒋华发出驱逐令：“出去等着。” 蒋华在外面等了十分钟左右。 门一打开，他就转回头去，眼神忽地就定在了苏灵身上，意味深长地打量着。 苏灵上身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衬衫，衬衫很大，明显不是她的尺码，让她看起来越发娇小，穿着的裤子也很大，裤脚叠了好几层。 蒋华没忍住“哟”了一声，对江霁寒说：“男友衬衫啊，江霁寒，没想到你这么会玩，以前真是我小看你了。” 苏灵把江霁寒推出来，闻言抬起眸来，里头闪烁着纯粹的迷惑：“男友衬衫？” 江霁寒看都没看蒋华一眼，“不用理他，直接去大堂。” 苏灵听江霁寒的话：“哦，好的。” 反正蒋华的话，她也不是第一次听不懂了。 蒋华赶忙跟上两人：“诶，等等我，这里可绕了，你们还记得大堂在哪吗？” …… 此时，度假村客房区大堂。 苏灵等人还没有完全踏进去，就听到一道粗犷的嗓音传出来—— “你们必须要给我一个解释！别再拿你们那些公式化的话术来敷衍我！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赔偿，我就会将这件事情告诉我认识的所有媒体！” 经理无奈地安抚着男人的情绪：“非常抱歉，但我们这边每年都会请清水观的道士们下来做法，并且还有定期检查，绝对不会发生您所说的那种情况……” 男人更激动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我撒谎了？” 他转过身来，向关注着这边的所有游客大声描述着，“不仅是我，我老婆也看见了，我们本来已经睡着了，结果突然一阵阴冷的风吹了进来，但我们都没有开窗啊，哪来的风？接着，我们就看到有一道白色的女鬼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还冲着我和我老婆笑，吓死人了都！” 男人的老婆在一旁抽抽噎噎着，脸色惨白，拼命地附和着男人点头。 来这里的人有一半都是冲着清水观去的，因此或多或少都有些忌讳这种事，听着这个描述都不由得起了鸡皮疙瘩。 ——“这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你看他们两个，不像假的啊……” ——“真闹鬼啊，那我们今晚还住吗？感觉瘆得慌啊。” 蒋华听得眉头一挑起，也跟着问了句：“真的假的啊？” “假的。” 突兀一声在旁边响起，蒋华被吓了一跳。 他看向苏灵，只见苏灵神色淡然，眸子清冷地看着前方。 蒋华好奇地问：“怎么说？” 苏灵说：“他在说谎。” 蒋华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在说谎？” 苏灵平静道：“看出来的。” 那个男人在描述撞鬼的时候，不见半点忌惮和恐惧，反而兴奋又激动。 哪里像普通人见鬼时该有的情绪？ 蒋华瞪眼：？这么牛逼的吗？ 他弯下腰，小声问江霁寒：“你家苏小灵还有火眼金睛这项技能呢？” 江霁寒手掌拍开他的脸。 简明扼要地说：“信她。” 经理见在场的人都被男人几句话挑动了情绪，有些焦急了，“那这样吧先生，我立刻为您更换房间，而且，今晚的住宿费用全免。同时，我会亲自调查您所描述的情况，如果属实，我会立即联系清水观的道士……” 男人眼珠子一转，得寸进尺：“但除此之外，你们还得赔偿我和我老婆精神损失费！” 经理咬咬牙，刚要应下。 这时候，一声清脆突兀出来：“你撒谎！” 所有人被吸引着顺声看过去。 蒋华震惊地瞪圆了眼，小声嘀咕着：“不是吧，这时候她竟然变傻了？” 陈念晗从经理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男人，又一次重复道：“你在撒谎，我在走廊里都听到了，你们就是想要骗钱！” 其他人听后都愣住了，齐刷刷怀疑地看向男人。 男人心陡然一跳，和自己老婆对视了一眼，接着他强装镇定问：“你说我撒谎我就是撒谎啊，那你有证据吗？” 第108章 鬼长什么样 陈念晗一愣，没想到这茬：“没、没有……” 男人心下松了口气，于是冷笑一声：“没有证据张口就说我撒谎？你谁啊？” 经理连忙扬起笑：“这是我们度假村的老板，”随后他拉了拉陈念晗的袖子，附耳道：“大小姐，我们这亏就吃了吧。” 若换做冷清的平时，他们还有闲心思和这个男人掰扯到底，但现在人多眼杂…… 陈念晗坚持己见：“不！他就是在说谎！” 男人知道陈念晗没证据后，无所顾忌：“你是老板，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你们就是不想给我们补偿！你们这些黑心商家，我要打电话投诉你们，我要和媒体揭露你们！要是我老婆被吓出什么好歹来，你们就给我等着瞧！黑心商家！” 其他人也一人一句地说着，明显是站在男人那边。 男人勾起得意的笑来，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打电话，就等着经理上前来阻止，不出他所料，经理看他拿出手机，慌忙地就要上前来—— 一道清泠的嗓音响起： “那鬼长什么样？” 经理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看向来人，接着眼眸一亮：“苏灵小姐！” 他认得苏灵，当时知道苏灵是陈念晗好友的时候，只觉得自家大小姐交友广泛，万万没想到现在会发生这种事，就是不知道苏灵能不能看在大小姐的面子上帮忙处理一下…… 在场的人有不少也听说过苏灵的，托厉璋和陆延的福，苏灵的粉丝一直在稳步增长，活粉含量极高，导致苏灵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公众人物”了。 “苏灵？真是苏灵啊？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也要去清水观吗？” “人家和清水观的方和大师相识，去清水观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也有一些人并不知道苏灵。 “你们怎么都认识她？她是明星吗？天啊，我这还是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明星呢！” “她不是明星，她是大师，和清水观的方和大师认识！” 一下子，苏灵受到了空前的注目，有的甚至拿出手机来拍。 男人不认识苏灵，他警惕地看向苏灵，“你问这个做什么？哦，我知道了，你和经理老板都认识，所以你也是度假村的管理层？好啊，你们这些人合起来欺负我们这些客人呢？” “我不是管理层，我也是客人。”苏灵认真地解释，“我可以帮先生您解决问题。” 男人狐疑地看着苏灵，轻蔑道：“你？就你？你毛长齐了没有啊你，还是个高中生吧？大人在这里说话，小孩别插嘴！” 本就长得嫩，还因为穿了一身白衬衫，愈发显小的苏灵正正经经地纠正：“……我已经成年了，不是小孩。” 接着扭回正题，说：“虽然我本事不多，但刚好会抓鬼。” “抓鬼？”男人更觉得苏灵离谱，“你抓鬼？你诓骗谁呢？在清水观下装神棍？你就不怕上面的大师下来把你打回原形？” 但他没预料到的是，他这一句话出来，反而周围开始有人为苏灵说话了—— “你别不信啊，苏灵她能被方和、刘幸晨这些大师关注，肯定是有本事的，只要你按照她说的，她肯定能够帮你解决问题！” “快说吧，这样还可以节省时间，不用再耗费时间上去找清水观的人。” “你赶紧把你知道的和苏灵说了，早解决，我们也能好休息，我还挺怕鬼也跑到我屋子里去……鬼会跑的吧？” 被这些人催着，男人登时噎住，脸色一白。 他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记得鬼长什么样了，毕竟当时鬼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跳，我还哪里有心思去关注、关注那只鬼长什么样？” 听了这一席话，苏灵若有所思般地点了点头。 然后低头看向男人的老婆：“那您呢？您有看到鬼长什么样吗？” 男人的老婆乍一下对上苏灵的目光，苏灵的眼中不含任何其他的情绪，格外的平静，却莫名让她心咯噔地跳了跳，总觉得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都在眼前这个女孩面前展露无遗。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中还带着哭腔：“我、我只记得她有一头又黑又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整、整张脸，她、她还……” 蒋华扬起了声音，“她还飘在空中，脚不沾地，对不对？” 男人的老婆用力地一点头：“对、对！” 蒋华：“她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 她眼睛一亮：“对！” 蒋华：“她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阿飘？” 对方：“对对！” 蒋华嗤笑出来，其他人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男人咬牙，猛地一把拉过女人，朝她低吼：“你瞎应什么？” 他老婆被吼得一哆嗦，也立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脸色乍青乍白，她赶忙解释：“不、不是！她没有名字，没有名字，我刚刚说错了——” 在场的人回过味来。 “什么啊……这又是为了白嫖搞出的闹剧，浪费感情！呔！” 有人高声问：“所以这个女鬼还是从电视机里飘出来的吗？” 女人被问得一怔愣，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我记岔了，不是电视机、是、是……” 男人怕女人又被引着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来，连忙道：“我老婆刚被鬼吓了一跳！记岔了而已！这不是很正常嘛？” 苏灵这时说：“这位女士确实记岔了。” 轻巧的一句话又打断了男人的情绪，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为他说话的苏灵—— 紧接着，苏灵一派严肃道：“她应该穿着是一身红色裙子，她的头发没有挡着她的脸，她长得很漂亮，脚确实不着地，因为她会趴在这位先生的肩膀上。” “……” 一堂沉寂。 这么具体的描述，不会…… 他们的目光顿时惊悚地看向了男人。 男人也被吓得一愣，很快他反应过来：“对、对，你还算有本事嘛，就是你描述的那样！所以说明这里是真的有鬼啊！” “不是这里有鬼。” 苏灵摇摇头，抬起手指指着他，声音平静淡冷：“鬼，是你带来的。” 第109章 有鬼啊 静默。 窒息的静默。 男人差点笑出声来，讽道：“开什么玩笑呢！鬼是我带来的？可我是来到了这里才看到的鬼！你撒谎怎么也不打草稿啊？” 苏灵不慌不忙道：“你可能是到了这里才看得到鬼，可鬼却不是你到了这里才跟着你的。” 男人对着苏灵翻了个一个白眼：“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说什么我也不会信你，你和他们就是一伙的！” “大家伙看看啊，这些黑心的资本家，一边在拖延时间，一边又在蓄意恐吓我们，”他大声嚷嚷着，手抬起来，指了指经理又指了指陈念晗，“现在你们得付我们双倍——不，三倍的的精神损失费！不然，我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可是在场的人没有出来附和他。 他一皱眉：“不是吧，这种话你们也信？” “为什么不信？”蒋华好笑道，“你都口口声声喊着闹鬼了，为什么这鬼就不会是跟着你过来的呢？” 男人被堵住，咬牙，扭头看向苏灵，厉声质问：“好，你说她是跟着我来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所有人统一望向苏灵，等着苏灵的答案。 苏灵松开了抓着轮椅的手，慢慢地朝着男人走去。 男人看着苏灵往自己的方向走，他不禁皱眉，往后退了几步，但苏灵却在他两米开外的距离站定，开始绕着他转。 每个人都看着她，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 在苏灵眼中，那名红衣女子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意识到苏灵能够看到自己后，就撑着男人的肩膀。苏灵每转一个角度，她的脑袋也会跟着转，一直冲着苏灵张开她的血盘大口，眼白上翻，吐出一条长长的鲜红舌头。 苏灵不为所动。 苏灵看着男人问：“你近期是不是经常睡不好，每次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腰酸背痛，精神特别疲惫？” 男人呼吸一紧。 苏灵说得没错，他这半年来经常睡不好，时不时还会流鼻血，每天早上的精力都跟被抽走了一样，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以至于上个月被单位炒了鱿鱼。 去医院看了也没用，他才起的心思来国内大名鼎鼎的清水观，但是一上来他就后悔了，可这里每一晚的房费都特别贵，他心疼这些钱，于是想出这场闹剧，想把钱捞回来，顺便再诈一笔。 男人咽咽口水，逞强道：“我的眼袋那么重，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我睡得不好吧，这不算证据！” 苏灵抬眼，对着男人淡淡地又来了一句：“她是上吊死的。” 所有人俱是一惊，尤其是男人，蓦然间，他的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 男人惊恐地望向苏灵，一个想法倏忽划过心头。 ——她是怎么知道的？ 此时，女鬼神情又恢复了正常，她一边把细长、惨白的手指划在男人的脸颊上，她的指甲又长又尖，让人感觉她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戳破那层肌肤。 目光却又紧紧地锁在苏灵的脸上，红唇微张，嬉笑着对苏灵做了个口型： “不要，多管闲事。” 男人觉得自己的脸忽然变得刺痒，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抓一抓。 这时，他老婆忽地在旁边爆发出一声尖叫，他不耐烦地转过头，习惯性地要抬手打人：“你叫什么呢！吵死了！” 可这巴掌还没落下，就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了血。 他一愣，随后感觉到他的脸颊刺痒的感觉越来越重，不止是他老婆，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叫了出来。 他感觉不对，猛地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他的脸出现了几道刮痕。 那刮痕的伤口裂大，血肉翻掀，血液止不住得往外流。 不止如此，他看到有一只手，正抓在他的脸颊上，接着一缕黑发从头顶落下，紧随着，一个脑袋慢慢地出现在他的旁边，眼白上翻，脸色青白，唇的色泽红得可怕。 他好像听到一道尖利的嗓音响在耳边：“周生，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你为什么不和我结婚？我都怀了你的孩子，你为什么还不离婚，和我结婚——” … 大堂里的人惊愕地看着周生抓了抓脸后，神情就一会儿暴躁一会儿震惊又一会儿惊惧的，让他们在旁边看着都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灵一眼就看出了周生的不对劲，男人眼睛目光涣散，精神十分不稳定，再过不久就会直接崩溃。 “没人能救他！没人能救他！”女鬼大笑着说，“这都是他欠我的！欠我们母子的！我要一点点地折磨他，让他生不如死！” 苏灵眸色一凛，嘴唇微抿，而后手指捏诀，大步往前一迈，指腹用力摁在周生的额头正中间。 周生的神情骤然间变得狰狞，似是在挣扎。 女鬼趴在周生肩上冲着苏灵大肆辱骂，她张开双臂就要冲着苏灵而去，但周生这个时候已经回过神来，他倏而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气，猛地把挡在面前的苏灵一把用力撞开，“滚开！” 然后喊着“有鬼啊！”，惊慌失措地撒腿往外跑。 苏灵脚步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她蹙起了眉头。 而被周生遗落在后面的妻子左看看右看看，知道他们是被完全揭穿了，完全不敢留在这里接受审判，紧跟着周生追了出去。 大堂的人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这出是这样的一个发展，都愣住了。 还是经理大场面见得多，赶忙把服务员叫去安抚和驱散游客。 不远处的江霁寒在见到苏灵被推倒的那一瞬间，眸子顿时一冷，立即驱着轮椅过去。 蒋华赶紧跟上，陈念晗离得比较近，已经把苏灵扶了起来，担忧地问：“你没有事吧？感觉好疼哦。” 苏灵摇了摇头，“没事。” 但她的手直接被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把抓过。 掌心被强行摊开，露出了上面被摩擦出来的伤痕。 江霁寒凤眸微眯，眼底掠过一抹冰冷寒意。 “没事？”他掀着眼，看着苏灵。 苏灵：“……”半晌，她乖乖道：“疼。” 第110章 已经放纵了 “咚咚” “江先生，您要的碘酒送到了。” 蒋华去开的门，经理微笑着把碘酒和纱布都递给蒋华，目光倏忽一瞥，猛地看到蒋华的身后还跟着他家大小姐，他瞪圆了眼，视线一点点地往下移。 果真看到蒋华的手里正牵着陈念晗的手，而且看这个姿势……还是他们家那个，据说一直以来冷静理智的大小姐主动的！ 他张了张嘴，欲要说什么，结果下一秒，门就“砰”地一下重重关上。 蒋华把药交给江霁寒。 苏灵乖巧端正地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江霁寒拆开碘酒的包装，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棉签拈着，一点点地给苏灵消毒伤口外层。 蒋华翘着腿坐在旁边看着，陈念晗紧紧贴在蒋华的旁边，眼睛垂着，很开心地挽着蒋华的手指。 蒋华也任由着陈念晗的动作，此刻他最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苏灵，刚刚那男人撞鬼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的啊？” 一开始苏灵说是假的，后面又说那男的身边确实有鬼。 搞得他云里雾里的。 “是假的！”陈念晗抢答，她义愤填膺地说，“我之前要去找蒋华哥哥的时候，就听到他和他身边的那个阿姨说，他们不想再住度假村里，但又想要回钱，所以他们就故意说这里闹鬼，逼我们给他钱！真的好过分！” “就是，太过分了！”蒋华附和着。 苏灵也赞同地点点头：“嗯，过分。” 蒋华又凑近苏灵，执迷不悟地问：“所以那个什么红裙子女鬼的事是真的假的？为啥你之前又说是假的？” 苏灵说：“真的。” 顿了一下，她解释：“我只是说他在撒谎，可我没有说他身上没鬼。” “真的！”蒋华毫无形象地惊呼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吓唬他的呢，那、那他叫着有鬼跑出去，是真的见到鬼了？” 见苏灵点头，蒋华激动难掩，“那你不处理吗？任由着他跑出去不管了？要是被鬼那什么了怎么办？” 苏灵想了想，“吉人自有天相。” “……”蒋华沉默了下，话锋一转：“那鬼长什么样？和阿飘一样吗？” 苏灵摇了摇头，在蒋华又一次兴奋起来时说：“我不认识阿飘。” 蒋华：“你不知道阿飘？贞子你也不知道？这可是亚洲十大女鬼之一！” 亚洲十大女鬼？苏灵面露迷茫。 苏灵惭愧地再度摇头，认真道：“那我接下来会好好研究一下的。” 蒋华：“没事，我可以帮你，我家里有很多库存。” 苏灵欣然应下：“嗯，谢谢蒋先生。” 接着，她忽地小声地抽了口气，手指不受控制地蜷了蜷。 低眸看向江霁寒，眸子里闪着疑惑。 而江霁寒没有抬头，仍在点着碘酒，听到了苏灵细微的动静，淡淡问：“弄疼了？” 苏灵直白地控诉出来：“你刚刚故意点到了我的伤口。” 她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我一直在看着你。” 江霁寒：“……” 蒋华和陈念晗也低头看向江霁寒，神色各异。 蒋华表情复杂，似是在控制着什么，导致整张脸变得格外的扭曲。 陈念晗却好似和苏灵感同深受般，对着江霁寒说：“你也好过分！” 江霁寒：“……” 他的眉头稍稍一抬起，掀起眼皮。 蒋华连忙捂住陈念晗的嘴，对着江霁寒殷勤地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知道的，陈念晗她什么情况，您就谅解一下哈。” 江霁寒轻呵一声。 他扔掉了棉签，把苏灵的手掌放在膝盖上，然后一抬头，就发现苏灵因为疼痛，微微泛出生理性盐水的眼还在看着他，让他默然一瞬。 良久，他哑声：“抱歉。” 苏灵点头，神情软和下来，扬着尾音说：“原谅你了。” 江霁寒抿了下唇，随后没忍住，眸间泛起浮沉的笑意。 另一边。 陈念晗蓦然用力推开了蒋华的手掌。 恢复了正常的陈念晗十分的冷情冷心，甩开了蒋华的手后，就问苏灵后要不要一起回去休息，苏灵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到点睡觉了，跟在陈念晗的身后出去。 两人离开后。 蒋华啧啧地心疼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背，又斜眼去看江霁寒，打趣道：“我们的江少怎么什么醋都要吃啊，陈念晗的，我的，多说句话都不行啊？还是说，我们江少只允许苏小灵看着自己？好可怕的占有欲啊。” 说着，蒋华神情微微一动，说：“我说真的，霁寒，你不会真，动心了吧？” 江霁寒猛然抬眼。 见蒋华是认真地在发问，他下意识地开始磨起了手指上的扳指。 蒋华也低头看下去，自然看到了那块扳指，他张口，最后也只叹出一声气来，“你不要太紧逼着自己，那件事又不是你的错。” “我觉得苏小灵确实不错，有的时候你也可以让自己放纵一下。”蒋华走过去，拍了拍江霁寒的肩膀，视线远远地落在外面。 雨几乎是下了一整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霁寒的声音轻轻地响了起来：“我已经在放纵了。” 尾音落下时，似乎是妥协的叹息，又像是愉悦的感慨。 危险的人和物，只有紧紧攥在手心，才是最安全的。 …… 夜幕深重。 雨淅淅沥沥地下，地面上已经积成了几个小水涡。 周生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浑身被雨淋得透透的，他一直双手捂着头，神神叨叨地念着：“不要找我，你自己自杀的，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做，是你自己的选择，不要来找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只脚踩在水涡，激起的声音领周生立刻抬起头去看。 只见昏暗的角落里慢慢走出一个健壮的男人。 他此刻正打着电话，目光直直地投在他身上，嘴上对电话那头的人恭敬道：“先生，我已经找到人了。” “保证完成任务。” 话音一落，在周生瞪大的瞳孔里，健壮的男人扔下了伞，朝他狞笑着冲了过来。 “啊啊啊——” 惨叫声回荡。 盘腿坐在床上的苏灵倏地睁开了双眼。 第111章 女鬼上门 苏灵走到落地窗前。 雨慢慢地变小了。 此时天色深暗，她往下看，依稀只能看到几盏散发着微弱光线的路灯，她眨了眨眼。 刚刚那是错觉吗？ 倏而，一块红色裙角从窗前飞快掠过，这一下，苏灵确认不是错觉。 等陈念晗洗完澡出来后，发现房间里没有了苏灵的身影。 她心下倏地一紧，就要给苏灵打电话，结果目光一瞥，就看到苏灵的手机躺在床上，没有被带走。 雨声息停，度假村的最尽头，狭窄的石板道上。 苏灵闭着眸，亭亭立在那里，周围没有路灯，昏暗得如果不凑近看，就不会发现苏灵的身影，风声猎猎，树影映在地上，婆娑摇曳。 苏灵手里拿着迷你小罗盘，上面的指针飞速地运转着。 风还在吹。 苏灵睁开眼，一双水润黑亮的眸子里流过一抹璀璨的金光，稍纵即逝。 “！” 随着一声闷哼，风停了。 紧接着，一道红色身影缓缓地浮现在苏灵的面前，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道身影由远及近，无限逼近苏灵，嘴角渗出着血丝，眼睛里充斥着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恶意：“你，就是苏灵。” 苏灵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平静，仿佛那悬在她脸颊旁边的手指不带任何威胁，“我以为你对他的执念深到不会轻易离开他。” 提及“他”，女人的眼中划过一丝狠毒。 她勾唇冷笑：“像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道士，肯定会充作英雄去救那些该死的人。如果没有解决你，我又怎么能够去安心地报仇呢？” “放心吧，等解决了你，他，我自然也不会放过的。” 话音刚落。 她手指伸长，直直冲着苏灵而去，骤然间，风又重新席卷而起，掀起的尘土直接将苏灵围在其中，而女鬼的手已经穿过重重灰土，径直掐在苏灵的脖子。 用力之大，女鬼的骨筋绷起。 她嘴角咧出一道嗜血的笑容，笑容越扩越大，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容一怔，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怎么会？” 她惊叫一声，连忙把手收了回来，可是已经迟了，只见到一道比她身上阴气还重的黑雾倏忽从尘土中飞出，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她而来！ “嘭！” 只不过一下，女鬼凝成的身体差点被打散。 她瞳孔瞪得很大：“你身上怎么会有煞气？不、不对，是你的命格？为什么我一开始没有发现，明明你身上还带着紫气？这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越加语无伦次，这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想范围。 苏灵惊讶地看向女鬼：“你看得出来？” 看来这个女鬼，活着的时候还挺有天赋的。 她浅叹一声：“可惜了。” 女鬼不过刚死了半年，还足足称不上厉鬼，对上这个命格煞气，她毫无还手之力，一想到这里，她咬咬牙，转身就要跑！ 但苏灵却显然不打算放过她。 双手翻转间，她特意带出的布袋中飞出来几张符篆，直接贴向女鬼的方向，符篆上的图案发出金光。 苏灵嗓音空灵清冷：“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尾音落下，符篆上的金光更加刺眼夺目。 女鬼逃跑的身影一滞，只感觉到浑身上下传来一股难以忍受的阵痛，身上凝实的阴气在慢慢地消散，她不甘地睁大了瞳孔——她还没报仇！她还没让那个男人死！她不能就这么被打散！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风袭来。 女鬼猝然惊喜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葫芦状的袋子悬在半空中，她登时顾不上身后符篆传来的吸力，拼尽全力冲入葫芦袋子里。 苏灵瞳孔一缩，抬眼看去，只见那葫芦袋子已经收紧。 她抿紧了唇，神情凌然，她咬破嘴唇，指腹抹开血滴，抛向葫芦，但葫芦上不知道套了什么阵法，她一击过去，直接被反弹回来！ 她猝不及防地躲开，可还是实实在在地挨了一半，等再抬眼的时候，葫芦袋子已经不见踪影。 …… 度假村客房区。 楼上不少人都看到窗外面陡然掀起的阵阵狂风。 ——“这天气怎么这么差啊，明天还不知道能不能上得了清水观。”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了吧，够受的了。” 此时，江霁寒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好不容易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并且雨势更大。 蒋华烦躁地皱起了眉头：“这么大的风和雨，就算撑着伞也会被淋透的……你确定苏小灵真出去了？而且，就算出去了，苏小灵也不是小孩子，总不可能会出事的吧？” 陈念晗没回话，拎起前台放着的伞，就要出去：“你不去，我去找。” 这一次是她带着人过来的，合情合理她都不能让苏灵在这里出事。 不知为何，她心里涌上一股不安的预感。 陆延和厉璋自然也不可能任由着苏灵一个人在外面，尤其是现在还下着雨，保不准苏灵没带伞，“我也去找！” 厉璋说：“今天苏灵破坏了那一对夫妻的欺诈，难保不会借这个机会报复苏灵，虽然苏灵有本事，但是架不住他们耍阴啊……” 蒋华动摇了：“有道理啊，那我们就还是出去找找吧。” “等一下。” 这时，一道沉冷的嗓音响起，阻止了几人的动作。 于是，几人一同看向了江霁寒。 蒋华：“你不想去？” 陆延更难以置信：“霁寒哥！” 江霁寒懒得解释，只掀起眼，他的目光遥遥地投向门外，大家顺着他的方向看去。 只见有一道身影正沐浴着雨，往这边走过来。 雨幕中，被狂风围攻的少女步伐不紧不慢，伞稳稳地被她拿在手里，可那飘斜的雨还是砸进伞面下，被打湿的发丝一束束地搭在脑后。 厉璋率先认出来，他眼睛倏地一亮，“是苏灵！” 此时苏灵已经迈入大堂。 她抬起头来，眸底仍如一池平静的湖水，不见半点波澜。 但在场的几人注意力都落在她显露出来的白皙脖颈上，那里有一串极深的发紫淤痕，看得江霁寒呼吸一滞。 第112章 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 苏灵一进到室内，空调的暖风吹散了她身上的刺骨冷意。 她眨了一下眼，水珠顺着从眼睫上滑落，她的视线从面前的人一一扫过，最后落到江霁寒身上。 江霁寒抿了抿唇，蹙着眉头，刚出声：“你……” 下一秒。 苏灵刺刚向着江霁寒没走几步，眼前一黑，身体控制不住地整个朝江霁寒倒去—— 江霁寒瞳孔一缩。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地伸出来，把人抱了个满怀，脸颊紧贴在他的胸口上，湿漉漉的身体冰冷，透过江霁寒的掌心传入心底。 …… 苏灵很清楚自己在做梦。 因为她看见师父了。 师父如往常一样，懒懒地倚靠在那竹子制成的摇椅上，手里捏着把大蒲扇，一边摇一边扇，声音和他的姿态一样懒： “苏小灵啊，你今日就下山去罢。” 苏灵清泠的嗓音响起，带着纯粹的疑惑：“为什么？我下山了的话，谁来照顾您？” 师父大笑：“老头子我都活了多少年了，哪里还需要你这个小丫头来照顾？” 苏灵抿着唇，不说话。 师父招了招手：“过来，苏小灵。” 苏灵慢慢地走过去，蹲在师父的旁边，师父宽厚的手掌盖在苏灵的脑袋上，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动作就跟小时候哄着苏灵睡觉时一样的轻柔。 “苏小灵啊，”师父叹息着，他望着苏灵，眼睛里有太多苏灵看不懂的情绪，师父说，“你的父母在找你，这是你的缘。” “可您之前说我命格过煞，情薄缘浅，活不过二十一。” “所以，你才需要下去啊。” “为什么？我都活不过二十一，下山回去后，那不也只能活一年吗？有点浪费感情。”这种话说着，苏灵面上表情毫无变化，“这一年，我只想和师父在一起过。” 师父手掌滑落，落到苏灵的脸颊上，苏灵依恋地微微侧着头，靠着师父的手掌。 “你这孩子，如果不下山，又怎么品得“情”？又怎么知道这会是浪费呢？” 苏灵却坚持道：“师父，我不想下山。” 师父声音很轻：“这次下去，你爸妈应该是要把你嫁去江家。江家受紫气蕴养百年，是极致的紫气之家，他们能够助你摆脱命格困局。” “只要你进到了这样的家族里，受到他们的认可，那些紫气也会自然而然地反馈于你身上，这是你唯一的生机。” 苏灵半知半解地点了点头。 师父又长长地叹了一声： “去吧，苏灵。” 师父的声音由近及远，和他的身影一起慢慢消散在白雾中。 余留下一句叹息放大在耳边—— “你要活下去啊……” 苏灵猛然间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便是度假村特色的原木天花板。 这时耳边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放心，只是身体透支，再加上淋雨，这才晕倒了过去，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很快就会醒来。” 苏灵的睫毛微颤。 转过头去。 便看见穿着一身熟悉道服的年轻男子站在江霁寒的面前，他刚说完话，就注意到投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看过去，微微笑了下：“这不就醒来了么？” 江霁寒倏地也看向苏灵，驱着轮椅来到窗前，抬起手放在苏灵的额头上探了探，感觉到没有先前那么烫后，小松了口气。 旋即，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苏灵的视线转回到江霁寒的身上，看清江霁寒眸底毫不遮掩的担忧和心疼，她安抚地对着江霁寒笑笑，“我没事。” 江霁寒的眸子沉沉地落在苏灵苍白的面色上。 年轻道士也走了上来，对着苏灵行了个礼后，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清水观方和大师的二徒弟，我叫崔子默。” “你好。” 后面，两人沉默地对视着，苏灵看着他，疑惑地眨巴了下，而崔子默则但笑不语。 江霁寒垂下眼，手指极其缓慢地摸了下苏灵干燥的唇瓣。 苏灵注意力马上被转移走，对于江霁寒的动作没有丝毫抵抗，温顺地任着江霁寒手指摩挲着。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崔子默眼底闪出一丝兴味来。 江霁寒不咸不淡道：“我下去给你带碗粥上来。” 苏灵想了想，点菜：“我想吃鲜虾粥。” “好。” 江霁寒离开了房间，在走出去的那一刻，似是随意地回过头，望向崔子默，而崔子默也淡定地回视着。 哪怕看到江霁寒眼底的警告意味，他也只对着江霁寒轻轻一点头，不卑不亢，不畏不惧。 ——啪。 门阖上。 苏灵问：“你是有话想和我说吗？” 崔子默笑了下，道：“久闻大名，我一直想见见那位一直不通过我好友申请的神秘苏大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天终于有幸见到了。” 苏灵琢磨着这句话。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那个长长的前缀，听起来有点古怪？ “开玩笑的。”崔子默又笑了笑，说，“我只是想来和你说一下，昨天在大堂发生的那件事，相关信息是不会被传到网络上的，如果苏小姐是要以此再次出名的话，可能得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苏灵思考。 而后，恍然：“你是指那个男的和女鬼的事？” 崔子默：“对。因为我们的人会对这种视频和信息进行拦截，不会让其发布在网上。” 苏灵：“你们？清水观吗？” 清水观还管得那么宽？怎么没听姜师提起过？ 崔子默解释：“不是清水观，是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 苏灵愣了下：“……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 “你可能从来听说过，这是由国家牵线华夏几大道佛宗门，五十多年前建立而成的组织，专门处理一些非科学事件，最后再以一个科学的理由进行盖章结案，为了稳定社会秩序，我们不能让这些事情完全袒露在公众面前。” 崔子默叹了声，“毕竟，建国之后不能成精不是么？” 苏灵消化掉这些信息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哦。” 崔子默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里带上了点惊异：“就哦？” 苏灵茫然看着他。 崔子默不可置信问：“难道你就不想加入我们吗？” 第113章 招安失败 苏灵：“……” 苏灵的沉默似乎真切地打击到了崔子默，崔子默的脸色变了又变。 半晌。 崔子默又扬起了与往常一样的笑来，道：“没关系，那你现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 苏灵直接问：“一定要考虑吗？” 崔子默清了清嗓子，说：“你或许还没有正式了解我们组织，请容许我向你详细介绍一下。” 他十分正经地说： “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是国家A级保密性组织，只要你加入，你的信息、你家人的信息都会被载入国家保密信息库里，所以你不用担心你的家人信息暴露，遭受报复等事情发生。” 见苏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崔子默被鼓励到了，又接着安利：“而且，由于是国家单位，你一旦加入，那么就相当于是进了编制。 你看，工作稳定，年薪百万，五险一金，假期带薪，年底出任务的话还会给你三薪，不但如此，国家还会给你配一套房，这福利是不是还不错？” 苏灵不太懂，但她还是捧场地又点了点头。 崔子默再接再励：“这个组织，顾名思义是处理国家一些玄学事件，相当于城市的守卫者，为国家服务，为国家贡献，为国家变强变大添砖加瓦！” “这，不单是一份工作，更是一份荣耀！” 崔子默的尾音落得铿锵有力。 “……” 苏灵抬头，看着崔子默忽然之间变得格外热血，眨了眨眼。 片刻，她为了不让气氛那么尴尬，张了张口：“哇。” 崔子默激燃了一会儿后，又马上轻咳几声，“总而言之，这次机会可遇不可得，道佛宗门里有许多人一直以加入我们为目标。” “然后你，苏灵，”崔子默甩了甩道袍袖子，说：“我们组织第一次注意到你，是从张成舒事件里。” “我师父对你大加赞扬，接着我们就对你进行了调查，了解到你曾经帮助过覃先生等人处理过玄学事件。” “所以我们认为，您是一个有爱心、有实力、有担当、有信仰、有情怀的五有青年。因此，我们组织在接收了我师父的推荐信后，破例向您直接敞开大门，无需经过任何考核，只要你点头，你当即就可以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 五有青年苏灵陷入沉默。 苏灵把这五个关键词反反复复地在心里念了几遍，又认认真真地回想自己下山后的所作所为，思考与这五个词语之间有什么联系。 崔子默以为这是苏灵要答应的前兆，刹那，思绪电闪雷鸣间，他想起苏灵资料上的一处信息点，于是乎自以为是地加了一把火，说： “我们挂靠国家单位，是具有政府性质，等你加入了我们，我们就会把你从江家带出来，不用继续再在江家那种家庭寄人篱下。” 苏灵猛地掀起眼，直直地望向崔子默，听崔子默道：“他们江家权势再大，也不敢和国家抢人，你只需要放心把一切交给我们——” “不要。” 苏灵干脆利落。 崔子默的声音出到一半被骤然打断，一时间难以再接续上去：“……啊？” “我不要离开江家。”苏灵一字一顿道。 崔子默皱脸：“为什么不离开？那种家庭肯定有很多腌臜事，你不要看表面光鲜亮丽的。而且，你也不过是他们和苏家交易的工具人而已，离开江家，自由地做自己不好吗？” 他加入组织三年了，接触过的任务少说也有一百来件都是出于这种家庭的内讧，他看多了，对此类的大家族都不太看得上眼。 所以在知道了苏灵和江家的关系后，他下意识的就带上了自己的偏见。 苏灵抿了抿唇，不太开心。 崔子默没发现，还在说：“苏灵，你千万不要犯傻。” “我不觉得江家不好。”苏灵别开了眼，说：“我不要加入你们。” 崔子默不理解：“为什么，刚刚你不是都心动了吗？” 苏灵也不理解崔子默哪里看出她心动了，她摇头，斩钉截铁：“我没有心动，我只是在给你面子。” “你给我面子……”崔子默被噎了噎，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 江霁寒单手驱着轮椅进来，另一只手手还稳稳地捧着碗粥。 他眼皮抬起，目光轻轻放在崔子默身上，略挑了挑眉：“崔道长，你还没走？” 崔子默：“……抱歉。我这就走。” 在转身的时候，崔子默再回过头来，看着苏灵，说：“苏灵，我希望你还是能够好好、地想一下。” 他着重地强调了“好好”两字，然后视线若有若无地从江霁寒身上扫过。 江霁寒感受到了。 他眉心蹙紧，但不等他从崔子默的脸上看出点其他意味来，崔子默已经走了出去。 紧接着，他听到了苏灵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他扭过头。 发现苏灵神情不虞，完全不加掩饰。 这是从苏灵身上很难看到的模样。 他手指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瓷碗外层，来到苏灵床边，一边用勺子搅了搅粥底，一边似是随意地问：“你不开心？” 苏灵告状：“他说了江家坏话，还要把我从江家带走。” 江霁寒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唇抿出一条直线。 随后，苏灵又道：“我不离开。” 就算不为自己，但江霁寒的腿还没治好呢，她都答应了江霁寒和江阿姨，一定会治好江霁寒的腿。没治好之前，她不会轻易离开。 江霁寒不知道苏灵在想什么，他在听到苏灵果断的那四个字后，一缕愉悦升上眉梢，眸底刚刚凝成的寒霜也在一瞬间消融。 他说：“那就不要理他。” 苏灵：“嗯。” 江霁寒舀了一勺粥，举起来。 苏灵主动地撑起半边身子，低头靠了过去，张唇含下。 一人在喂，一人在吃。 一连几勺下去，就没了半碗。 没一个人觉得哪里不对——譬如，苏灵就没有想起来其实她的手完好，不用江霁寒的投喂。 江霁寒眸子不经意间掠过苏灵沾上了粥水的唇瓣。 他眸色暗了暗。 顺着往下看，便是脖颈那一圈触目惊心的发紫淤青。 再多的遐思也都消失殆尽。 第114章 清水观，到此一游 江霁寒没忍住，伸手碰了碰，微凉的指腹一触上来，让苏灵没忍住，敏感得缩了缩脖子。 江霁寒：“怎么来的？” 他从楼下大堂第一眼看到时，就想问了，但那个时候苏灵直接虚弱得昏过去，他只能强忍住内心强烈的、喧嚣的怒意。 一直到现在。 苏灵低下头，她看不到脖子上的痕迹，“那应该是女鬼掐的。” “掐的？” 江霁寒眼底倏地亮起一道冷光。 苏灵伸出手自己摸了摸，没感觉到任何感觉，她说：“嗯，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江霁寒的声音冷下，“你被掐的时候，不痛吗？” 苏灵愣了下，那个时候的痛觉？有吧，但她当时需要全神贯注，对此倒是记忆不太深。 她迟疑地回答：“……还好。” 下一秒她立刻疼得“嘶”了一声，倒抽口气，垂着眸，控诉地看向紧紧攥住她手腕的江霁寒。 “你握疼我了。”苏灵说。 江霁寒倒嗤笑了声：“被那么用力掐着脖子，你觉得还好。我一用了点力握你，你就喊疼了？” 苏灵自己也微微怔了下。 江霁寒垂着眼睑，指腹不轻不重地压了压被自己攥红的地方。 正要说话的时候，就听到苏灵的嗓音响在耳边：“不一样。” 江霁寒撩起眼。 苏灵凑近到江霁寒的面前，直直地望进江霁寒的眸子：“我喊疼的话，你就不会继续伤害我。” “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希望我越来越疼。” 苏灵平静地说着，语句中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但江霁寒莫名的，心陡地一跳。 苏灵伸出一根细长的手指，圆润的指甲轻轻地戳了戳江霁寒的手，一脸认真地又一次强调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 被苏灵手指一点，江霁寒的喉结滚了滚，心脏如同浮在水面上，一沉一浮，一浮一沉。 半晌过后，在苏灵小声地打了个哈欠时，江霁寒叫了声：“苏灵。” 江霁寒难得用如此冰冷严肃的口吻喊苏灵的名字，令苏灵都愣了下。 江霁寒手上的力道松开。 撤离的时候，掌心慢慢地划过那一截手腕。 他的心脏不再沉下，平稳地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缓缓地、一点点地向前。 “你也不一样。”他轻声道。 苏灵自己说的时候还不觉得。 但现在，听到江霁寒看着自己说出这一句话，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像心口上爬了一只蚂蚁，又或者是好几只蚂蚁，痒痒的。 好奇怪的蚂蚁。 苏灵的逻辑好像出了错，但她并没有发现。 苏灵目光垂在了江霁寒的脸上戴着的面具上，第一次，她想知道这张面具下的完整面容。 会是怎么样的呢？ …… 苏灵几人又在度假村多住了几天，这几天度假村平静无事，而正如崔子默所说，那一天在大堂发生的闹剧并没有全然被放出去，网上流传的也只有那对夫妻以闹鬼为由试图勒索度假村这部分的内容，引得许多网民纷纷吐槽社会上的各种“白嫖”事件，上了个小热搜。 与此同时，度假村的游客慢慢地变少，等他们准备离开度假村时，度假村已经变得冷冷清清。 本来陆延也是要被江霁寒直接遣送回学校的，但陆延死活不愿意下山，不知道他和陆夫人说了什么，最后还是成功留了下来。 苏灵休养好后，他们就出发继续向清水观去。 夫子山并不陡峭，从山脚一直到山顶，有一条平缓的路供自驾车前行。 这一次陈念晗没有开车，她突然犯病，紧拽着蒋华不放，蒋华强压着上扬的嘴角，把车上的那两电灯泡赶到他的车上，他就开陈念晗的那一辆。 而苏灵自然而然，毫无异议地搭乘着江霁寒的车。 最后车停在距离清水观山门两公里外，特意开辟出来的停车场，山门前左右分别摆了青龙和白虎石像，进去后还会发现里面还立着朱雀、玄武石像。 清水观有着百年历史，已经成为了华夏一个出名打卡景点、旅游胜地，因此这里的人流只多不少。 清水观继承上一世纪的建筑风格，一迈进去，就会让人产生穿梭时空的错觉。 这一行人里，只有陈念晗、江霁寒来过道观，可现在陈念晗已经没有了那个时候的记忆，拉着蒋华的手就好奇地四处张望，那边看看，这边摸摸。 另外两个陆延和厉璋则有了明确的事业发展方向。 陆延拿着手机，说：“这是个好素材，我们今天可以在苏灵姐姐的账号上发一些清水观的照片，标注到此一游！” 厉璋连连点头，然后又猛一拍手，“我们还可以给苏灵拍张照片啊！” 陆延眼睛一亮：“对！” 厉璋说着就掏出手机，“来，苏灵看这边，茄子——” 苏灵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下意识地转过头去，手机里拍下了苏灵脸上的迷茫。 还有…… 厉璋悻悻笑了下：“江、江先生，不小心入镜了哈。” 江霁寒凉凉地扫了一眼厉璋。 厉璋识趣，突然仰头，“诶呀”地叫了一声，然后揽过在调着手机滤镜的陆延，“我好像看到了一只鸟，走，我们去拍鸟。” “拍什么鸟？我要拍苏灵姐姐！” “拍鸟！” “你先把你手给我放下来，别揽小爷！” “三清殿在哪儿呢？我们顺便去给老君上支香。” …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传风报信，苏灵一出现在清水观，苏灵没逛多久，就有小道士小跑着出来，把苏灵等人一路领到后院。 后院是道士们修行念经的场所，那里种有一棵松树，松树树根粗壮，松树叶尖细长，风微微一吹过来，就带来一阵淡得几近可以忽略的松枝香味。 “苏居士，方真人在里面等着您了。” 小道士站定在一屋子前，侧过身子，恭敬地对苏灵说。 苏灵就要推开面前的门进去，小道士却伸出了手，挡了下来，他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微微一皱，难为情道：“苏居士，不好意思，方真人只叫了您一个人进去。” 江霁寒眉头稍抬，淡淡重复：“一个人？” 第115章 邪教 从江霁寒的这三个字中听不出语气，却让小道士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好在苏灵点了点头，并没有对此发表异议：“好的。” 小道士谨慎地看着江霁寒，生怕江霁寒会提出不满。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苏灵点头应了后，江霁寒就没再说其他的，只一错不错地看着苏灵迈步进了里间，看着那扇门将苏灵的身形完全掩下。 …… 里间弥漫着一股不浓不淡的茶香味。 苏灵进来时发现里面没有人，顺着茶香传来的方向走去，绕过一面屏风，才看到在里面，对坐的两个人。 一个是方和大师。 另一个是一个僧人，他看起来比方和稍显年轻，见到苏灵后，他站起来，朝着苏灵双手合十，敬了个礼。 苏灵也回了一个相同的礼。 方和招呼着苏灵坐下，边给苏灵倒了杯茶，边向苏灵介绍： “这是天地寺的住持，也是本届佛教论坛大会的主负责人，法号慧明。” 苏灵知道天地寺，天地寺在佛教宗门里可类比清水观在道教中的地位，而佛教论坛大会，苏灵从姜师那里听过几次，说是佛教宗门中最为大型的佛教交流盛会，每次举办，国内外的佛教徒都会齐聚一堂，尤其是华夏的佛教中人不可缺席，然后通过演讲、PPT等方式共同探讨佛教发展方向。 但苏灵却对这位慧明住持不太了解，师父从未和她提起过他。 不过无论怎么样，辈分都比她大。 她恭敬地喊了声：“慧明住持。” 慧明主持慈眉善目，微笑着轻轻颔首。 方和这时说：“我从子默那里听说了在度假村发生的事，你受伤了？” 苏灵听方和提到了度假村的事，侧过头看向方和，直接问：“你也是想劝我加入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吗？” 方和愣了愣，他抬起眼和对面的慧明住持对视了一下，旋即两人都笑了下，慧明主持说：“你不用担心，处理所并不是什么强盗组织，你加不加入，都以你的个人意愿为主。” 方和也道：“子默确实和我提过一嘴，不过我觉得你们在谈的时候，中间或许存在误会。处理所不是一定会强迫你离开江家，子默只是以为江家对你不好，所以才会以此为条件，希望你能加入他们。” 苏灵有些不满，说：“江家对我很好。” 方和点头。 他上次去江家找苏灵的时候，有见到江家佣人和江母对苏灵的态度，看得出来苏灵在江家过得不错。 苏灵抿了口茶，放下来，看向方和，少有的感到不甘心，所以她又一字一顿地补充道：“他说的话，不好听。” 方和失笑：“好的，那就是子默他的问题了。” 他们表现得宽容大方，这让苏灵对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的印象好转了一些。 苏灵赞同点头：“他有问题。”说着，她回到了一开始的主题，回答方和的关切询问：“当时，是受了一点伤，然后女鬼跑了。” 闻言，在场的两人同时看向了苏灵。 “跑了？” “怎么跑的？” 慧明主持和方和一前一后问。 苏灵解释：“突然有一个葫芦袋子出来，把她带走了。”她比了一下那个袋子的模样，说，“袋子上附着一层符咒，能够把我的灵力反弹回来给我，我没想到。” 虽然当时在大堂晕倒，也有被雨淋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她不可避免地受到内伤，崔子默不可能没有发现，只能是他主动瞒了下来。 苏灵的话一落地，方和和慧明骤然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苏灵说完后，又拿起茶杯，想润润喉，可一放到唇前，就发现茶杯见底了，她看了一眼在方和手边上的茶杯，她估量了下自己与茶杯之间的距离。 她心底叹了声。 方和忽而郑重地叫了一声：“苏灵。” 苏灵还捧着茶杯，猝不及防地被叫了一声，她倏尔微微睁圆了眼，迅速地扭过头去看向方和，眼里还带着一丝茫然无措。 方和顿了顿，沉凝的神情微缓，声音也跟着柔和几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鬼道门？” 鬼道门？ 苏灵神色微微一动。 慧明眼底掠过一抹惊诧，“你听说过？” 苏灵把陈念晗和陈念杏的事简略地说了出来。 慧明和方和双双沉默了好一会儿，片刻，方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已经祸害至此了……”方和深深地叹道。 苏灵注意到两人的神色不对劲，问：“你们知道鬼道门是什么？” “鬼道门……”慧明主持说，“我们是三年前才第一次听说这个宗门——不，准确来说，这是个邪教。” 三年前，天地寺出了一件事，当时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 ——有个刚入佛道不久的僧人叛出师门。 他被人发现在暗地里研究一些歪门邪道，他知道自己暴露了后直接跑了，离开后，那个举报他的僧人说在那些书籍上发现了“鬼道门”三个字，还有一个诡异的图案。 苏灵看到慧明主持将手指伸入茶杯中，再将沾上了茶水的手指在桌上作画。 苏灵看着一个奇怪的、线条交错，却又意外带着某种规律的，如同梵文一样的图案出现在桌上。 她瞳孔微微一震。 恍惚间。 她好像回到了还在山里的时候，许多个午后，师父会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出了一个不明意味的图。 她问这是什么，师父没有回答，每每只是盯着那个图，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最后无声叹息过后，就将那张宣纸揉成团，丢进边上的纸篓里。 她当时好奇过，可师父不想说，她也就没继续问。 苏灵没有想过，她还能在这里看到这个图案。 “苏小友？苏灵？” 苏灵猛然回过神来，倏地掀起眼皮，对上慧明住持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 慧明主持问：“苏灵施主，你是认识这个图案吗？还是说，见过？” 苏灵垂眸，眼睫微颤。 她轻轻搁下了茶杯，再抬眼，语气平缓地道：“没有见过。” 第116章 比他p得好看 从方和和慧明住持的口中，苏灵对鬼道门有了个具体的印象。 这是个专门修习歪门邪道的邪教，他们学的都是些损人利已的道法，没人知道他们教徒多少，只知道这几年来，他们越来越活跃，出现的频率逐年提高。 道佛弟子去接委托的时候，有百分之三十的人会传回消息，说在那些委托事件背后，看到鬼道门的影子。 一次两次只当是意外，后来多了，终于引起了道佛宗门的重视。 “如果可以的话，苏小友后面再有什么关于鬼道门的消息，希望能转告一下。”方和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一口后，说：“我时间不长了，总还觉得能再做些什么……” 苏灵手指摸过凉掉的茶杯杯壁，低低地应了声：“嗯。” “至于苏小友你说的那个葫芦袋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用于收纳恶灵厉鬼，”说到这里，方和闭了闭那灰色的眸子，“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我……算不出来。” 话到这里，告一段落。 方和起身，把苏灵送了出去，拉开门后，苏灵一抬眼就看到了在松树旁边候着她的江霁寒。 耳边，再听到方和的声音：“苏小友，鬼道门与江家息息相关。” 苏灵心陡地一颤。 她别过头，看向方和，却发现方和自始至终都在看着自己，那双因为窥探天机过多，变得灰蒙蒙的瞳孔安静地看着她，仿若能够参透她身上的所有因果。 苏灵突然发现，方和的眼，比之前在江家见面的那一次，更灰沉了。 可见方和为了算出江家紫气衰弱的由头，损耗了多少精力。 苏灵喉咙艰涩：“您……” 方和淡笑道：“你把将将安全无恙地带回来，我也该应约，把报酬给到你的手上了。” 苏灵想说什么，方和摆了摆手，苦笑道：“我试了许多次，但最终离真相始终都差一步。” 他掏出一张纸来，交到苏灵的手里，“所以，我特意写下一份承诺书，上面印了我的章。” “如果后面你遇上了什么困难，清水观将无条件帮助你一次。” 方和对着苏灵笑了笑，没有再说更多的，他转头过去，对着江霁寒，遥遥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便没再看苏灵一眼，径直返了回去。 步伐稳健。 谁也没有想到，他已经到了全瞎的地步。 “苏灵。” 苏灵骤然回神。 江霁寒已经来到她跟前，幽黑的眸子看着她。 苏灵下意识地把那张纸收了起来，眼睑垂落。 “我们走吧。”她小声说，“我有点累了。” 江霁寒将苏灵的动作尽收眼底，手指搓过扳指，神色不变道：“好。” …… 清水观大，但供香客自由活动的区域却只有总规模的三分之一。 等苏灵从后院出来时，陆延等人已经百无聊赖地顿在大门前，手机划拉来划拉去，苏灵推着江霁寒过去时，眼尖地瞥到。 发现上面竟然是厉璋给她拍的那一张照片，里面已经把江霁寒的存在给裁掉了，仅剩下一个她。 而陆延正在调着各种参数，于是苏灵看着屏幕里那个白得反光、脸尖如锥、双颊凹陷、颧骨突出的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她，原来长这样吗？ 她自我怀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又揉了揉自己的脸。 还是有肉的啊。 陆延一回头，就看到苏灵，他眼睛亮起，忙跳起来，跑到苏灵面前，把自己的成果展现在苏灵面前：“苏灵姐姐，你快看！我是不是把你的美貌都还原出来了？我们发这张到你的微博营业一下好不好？” 苏灵：“……” 厉璋翻着白眼跟在后面，“你这哪里是还原美貌？我都怀疑你爱而不得因爱成仇，故意诋毁的苏灵。” 陆延扭头瞪他：“你不要用你的直男审美来侮辱我和苏灵姐姐，大叔！” 厉璋反手指着自己，不可思议：“我？直男审美？大叔？你要不要再看看你p的什么玩意！” “闭嘴大叔！直男审美！” “你这个臭小子，你才直男审美！不，你那分明都称不上审美了！” 两人又一人一句地在苏灵和江霁寒面前吵了起来。 江霁寒沉着眸看陆延手机上的照片，眉头微抽，抬手夺了过来。 陆延反应过来时，就看到了江霁寒将他的作品和原图一并删除的一系列操作，他惊骇大喊：“霁寒哥！这是我半个小时的心血！” 江霁寒将手机扔回去，声音淡冷：“还是闲了。你爸说，下周要给你请个家庭教师，教你绘画。” 陆延：“？？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啊！” 江霁寒神色不变：“你现在知道了。” 陆延立马跑到一边打电话给他父亲确认，时不时地还能听到他在大喊大叫。 厉璋冷笑，刚要发表什么，就猛然对上江霁寒冰冷的目光，他的嘴一张，又一合。 摸着脑袋默默地走远：“我去安慰一下那臭小子……” 江霁寒转过轮椅，和苏灵面对面，勾了勾手：“低头。” 苏灵不疑有他，低下头去靠近江霁寒。 如此乖顺听话。 白皙的脸颊被她自己揉红了，眼角都好像也跟着染上了那缕红，但她毫无所觉，用清澈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他。 江霁寒喉咙上下一滚，眸色沉黯，他将内心波涛汹涌的所有欲和望遮掩得不动声色，手却已经先抬了起来，手指捏在苏灵的脸颊上。 然后，轻一用力。 苏灵：“唔！” “挺多肉的。”江霁寒语气淡淡，尾音中裹挟着笑意，“没他p的那么瘦。” 苏灵口齿模糊：“喏阔以不用捏窝的。” 江霁寒手指又一捏。 “唔！” 苏灵瞳孔略略放大，似乎是不敢相信在她说了之后，江霁寒还再一次动手了。 手指离开前，江霁寒的指腹依依不舍地磨蹭过那一片肌肤。 江霁寒狭长的凤眼里掠过丝遗憾，口中道：“比他p得好看。” 苏灵黑亮的眼睛亮起光。 方才因为江霁寒的“梅开二度”，而隐隐带着郁闷的眉眼顿时舒展开。 “嗯，”她认真点头，“我也觉得。” 第117章 不急 陈念晗和蒋华两人出来得最慢。进去前，是陈念晗紧拉着蒋华不放，出来时，两人的距离拉得足有一条银河宽。 一行人原路返回。 回到市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 江霁寒提前吩咐了家里的佣人，等两人回到江家时，刚好赶出一桌菜，恰好江父回来得晚，也就和江霁寒、苏灵两人同吃一餐。 江母在房间里敷着面膜，也就听到楼下有动静时候，从楼上探出个脑袋来，和苏灵打了个招呼。 餐桌上没了江母调节氛围的声音，江父和江霁寒同出一辙的不爱说话，苏灵也不是会主动挑起话题的性子。 整一桌的沉默。 埋头吃饭的苏灵余光一撇，看到旁边搁了一碗汤，拿碗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 她愣了下，抬起头，看向手指的主人。 江霁寒低醇的声音响起：“别只吃饭和菜，喝点汤。” 江父夹菜的动作一顿，也看向江霁寒，挑了挑眉。 苏灵：“噢，好。” 她双手端起瓷碗，在江霁寒的注视下，喝了好几口，有一口不小心漏出，顺着嘴角往下滑。 她忙放下了碗，抬着下巴，凑过去，着急地叫了声：“江霁寒。” 然后江霁寒手捏着纸巾，在汤水要滚下去时，及时阻止住，仔细地将苏灵的下巴连同嘴唇，一起擦拭干净。 期间，无论是苏灵还是江霁寒，他们都表现得格外的自然，仿佛对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亲昵意味毫无所觉。 亲密，又自然地相处。 江父微不可闻地笑了声。 苏灵吃完晚饭后，就先上楼了。 江霁寒望着苏灵的背影，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曲，搁下。 “你们两个，相处得挺好的。” 江父陡然出声。 江霁寒一怔，转过头。 江父也放下了碗筷，擦了擦嘴后，说：“看来，你们的订婚礼可以提上日程了。” 江霁寒眸光一动。 他片刻，哑声道：“不急。” 不急？江父又笑了一声，对上儿子那不理解的眼神，他轻哼道：“两个月前，你肯定不会理我这个问题。”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江霁寒是有多厌恶提起和苏家的联姻，甚至连专为苏灵举办的家宴都缺席。 结果，几个月过去，就变成了一句意味深长的“不急”。 江父悠悠道：“不急，那就是你有你自己的节奏，好，反正是你的人生大事，我和你妈不会太过于干涉。” 江霁寒：“……” 他没有否认，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场意外，我大概可以确定人了。” 这句话首尾不明，但江父却是一听便明了。 他问：“是？” “不出意外，就是江瀚了。”江霁寒说。 江瀚，就是江二爷的全名。 江霁寒顿了下，继续说：“张昊、林烨，都是他身边的风水师。” 他让手下的人去调查了林烨，调查出林烨是从几年前开始就频繁出入江瀚的别墅，虽然对方藏得严实，但哪里会有不透风的墙？不仅如此，他的人还调查出来，林烨和张昊之间还存在着一层师徒关系。 江瀚……这是早早就布好局等他了。 江父瞳孔微微一缩，“风水师？你是说，那个时候的意外是他利用风水师搞的鬼？” 江父被气得胸口发疼，好一会儿，他肃声问道：“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江霁寒垂着眼，眸子深处黑不见底，仿佛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将翡翠扳指从手指上取下来，高高抬起，放到眼前，翡翠的绝佳色泽被头顶明亮的光线映出。 “我会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江霁寒的声音沉沉砸下，冰冷、狠戾。 …… 楼上，苏灵的房间。 苏灵盘腿坐在床上，抬着头，看着师父的尊像许久。 她的脑海里一会儿浮现出慧明住持在桌面上画出的那个图案，一会儿又是方和和她说的话——“鬼道门，和江家息息相关。” 苏灵喃喃道：“师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鬼道门的存在？他们为什么会和江家扯上关系？江家紫气衰弱，是因为他们吗？” 师父的像当然不会说话，那袅袅升起的烟一点点地从窗外溜走。 和江家息息相关，就是和江父、江母，还有江霁寒息息相关…… ——那就是也和她息息相关。 苏灵一想到这里，坚定下来。 苏灵起身，把方和给她的那张契约书塞到了柜子里，压到最底下。 方和既然给了她，那就说明他算到，会有用到的那么一天。 第二天，苏灵就看到了姜师的消息轰炸。 清水观—姜师：【你来清水观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要是你告诉我了，我肯定会赶回去见你！】 清水观—姜师：【我还听说，崔子默那个假正经去找你了？是不是诱惑你加入那劳什子的处理所？】 清水观—姜师：【不过，我师父说你拒绝了？拒绝得好！那处理所规矩忒多，也就只适合崔子默那种假正经待。】 接下来的一大段消息都是在和苏灵吐槽崔子默，末了，才跟突然想起来似的，随意地提了一句“新药到了”。 当看到这简单的四个字后，苏灵猛然一下子清醒了。 她心心念念的药，终于到了。 江霁寒从电梯出来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一言难尽的味道，又苦又酸，似乎还夹带着一点点的甜味。 常平也闻到了，皱着眉：“难道是佣人做了什么东西，没放冰箱，馊了？” 馊了是什么味道，江霁寒不知道。 但是在看到苏灵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大瓷碗的时候，他明白过来，那股味道是出自哪里的了。 江霁寒毫不犹豫，立即对常平说：“回去。” 常平连忙反应过来，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身后就传来苏灵轻快上扬的声音：“江霁寒！常先生！” 常平被控住了。 江霁寒的手指抓着轮椅扶手，不过是几秒的功夫，常平听到先生吐出一声叹息。 江霁寒掀起眼皮，看着苏灵捧着碗，稳稳地走过来，一扫昨天心事重重的模样，眼睛明亮地对他说： “快来喝药，我已经给你熬好了。” 江霁寒看着碗里那黑漆漆的汤药，不禁抿唇。 还没喝，他的胃部就已经应激地抽搐了下。 第118章 处理所的邀请 江母打着哈欠，走下楼，刚一下来，就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窜入鼻间，她一下子没忍住，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什么味儿啊？” 江母问向一边的佣人。 佣人说：“苏小姐一大早，就又从外面拎回来了一包药材。” 江母一听，立刻就想起之前苏灵说的，那些药能够帮助江霁寒的腿康复过来，顿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快步地走过去。 “灵儿！霁寒！” 苏灵本来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江霁寒喝药，一听到江母的声音便被吸引走了目光。 也就没有看到，在她视线转移的同时，江霁寒没忍住皱了皱眉，眼里掠过一抹挣扎。 ……这味道，比上次的那份更恶心。 常平惭愧无比。 是他还不够敏锐，没能在发现味道不对的第一时间就把先生推走，导致先生不得不喝下那一碗难以下咽的药来。 都是他的错！ 江母拉过苏灵的手，细细地询问着那药材需要怎么熬煮，道：“以后，你啊就不用专门起来熬，这些事情交给家里的佣人去做就好了。” “你放心，霁寒不敢不喝的。” 说到这里，江母扭头看向江霁寒，“是吧，霁寒？” 江霁寒闷完了那一大碗的汤药，满嘴都是那药味，难受得他压根不想开口。 江母眼睛一眯，“霁寒，你说，是不是啊？” 苏灵也看向了江霁寒。 江霁寒：“……”他喉咙艰涩，“是。” 江母得到了江霁寒的保证，转头冲苏灵笑道：“你看，他自己都这么说了，要是他出尔反尔，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苏灵郑重点头：“好的，江阿姨。” 江霁寒：“……” …… 苏灵的账号经过厉璋和陆延两人的用心经营，其活跃度在同一领域间的博主里一骑绝尘。 苏灵本来都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个账号。 还是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刘正导演专门在剧组群里艾特了她，希望她能够用微博账号，转发预告片，帮忙宣传一下电影。 然后，附上一个大红包。 导演—刘正：【之前非常感谢大家在工作上的配合！咱们的第一支预告已经出来了，希望大家多多宣传哈，红包就是纯纯心意！】 底下一排感谢：【谢谢导演［玫瑰．jpg］】 苏灵照葫芦画瓢，也发了一个【谢谢导演［玫瑰．jpg］】。 刘正私聊她：【苏大师，我知道你可能不会宣传，没事，你按着我的教程来就好。［苏大师专用版宣传方案．ppt］】 苏灵一个键一个键地按着手机：【好的。】 退出来后，她按着刘正发给她的流程，一步步地操作。厉璋之前已经帮她关注过了剧组，她直接转发了电影，复制刘正的宣传话术一键转发。 【请大家多多关注《闹鬼》哦！清纯可爱的小鬼一枚，在电影里恭贺大家～小猫卖萌．jpg】 她一发出去，手机立刻不断地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苏小灵卖萌？］ ——［啊啊啊啊我不要小猫卖萌！我要苏小灵卖萌！］ ——［苏小灵！你今天吃的什么早餐呀！］ ——［苏小灵，最近我老做梦，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呀？］ ——［哈哈哈哈笑死我啦，大师扮鬼，一扮一个不吱声哈哈哈哈］ ——［期待苏小灵的《闹鬼》处女作！］ 各种评论的都有，非常热闹。 苏灵第一次翻看评论区，新奇不已，忽然，一个ID叫做“驱鬼卫士”的用户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位驱鬼卫士一连刷了十条一模一样的评论： 【苏小姐，请看私信】 私信？ 在红点点那里吗？ 苏灵一点开红点点，就刚好看到驱鬼卫士的信息跳到了顶上。 驱鬼卫士：【苏小姐您好，我是国家特殊处理所的副所长张科正，不知道有没有幸能请您来我们单位坐坐聊一聊？】 基本每天都发，发的内容也大不相同，有和她介绍国家特殊处理所是什么，有向她解释他的邀请并非心血来潮，是经过了各个方面的考虑巴拉巴拉。 苏灵手指轻轻摸过屏幕。 沉吟片刻后，她轻轻落下一个字：【好。】 …… 周三的上午，崔子默开着一辆宝马，穿着一身道服，来到江家接苏灵。 乌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天气预报说今天会有台风暴雨。 崔子默下车，给苏灵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崔子默：“请。” 苏灵弯腰，坐进车里。 崔子默缓缓启动车，平稳地开入大道后，崔子默才侧过头，看向坐姿端正的苏灵， “虽然我很高兴你最终能够加入我们，但是我可以询问一下是什么促使你改变了主意？” 苏灵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闻言，才看向崔子默。 她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说我会加入你们。” 崔子默抬了抬眉头。 苏灵拿出手机，点开了和驱鬼卫士的聊天记录，严谨地解释：“是你们的副所长邀请我过去坐坐的。” 崔子默自然知道这事，甚至来接苏灵，还是张科正特意派给他的任务。 崔子默笑笑说：“你都答应过去坐坐了，那离答应应该也不远了。” 他打着方向盘，转过拐角，“师父和我说了，是我误会你和江家的关系，对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崔子默说抱歉的时候，腔调认真。 苏灵点点头，坦然地接受了崔子默的道歉，并道：“希望不要有下一次。” 崔子默愣了一下。 这么不客气？ 他趁着车道没什么人流车流，他别过眼看了眼苏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怪不得阿师师妹老是和我说，你非常有意思。” “看来，所言非虚。” 苏灵不解地蹙了蹙眉。 有意思？ 她哪里表现得有意思？这个人，果然她还是不太喜欢。 车开了将近半个小时，开入市区，又从市区开进了一条寥无人烟的小巷，穿过小巷，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栋看似平平无奇的楼。 ——东方一街333号。 苏灵下车，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木质的门牌。 崔子默用钥匙扭开门锁，往里一推，稍稍侧过身子，面向着苏灵，含笑道： “这里就是，国家特殊处理所。” “请进。” 第119章 心不专，意不坚 整整一栋，都是“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 这栋民楼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甚至于外面还有一些裂纹，但是里面却别有洞天，现代元素和复古元素结合，光线充足，每一个细节都似乎经过精心设计，充满了匠心独运。 一楼的空间是打通的，格外宽敞，每个人的脚步匆匆忙忙。 他们有的和崔子默一样穿着道服，有的则穿着一身僧服，也有的穿着大众的T恤牛仔裤，甚至还有身后跟着一只鬼的，乍眼看去，跟大杂烩似的。 苏灵好奇地打量了一圈，又适可而止地收回目光。 苏灵轻松跨过门槛，毫无阻碍地步入了被隔音符咒所笼罩的区域，外面未曾察觉的喧嚣声浪，此刻突然间充斥于她的耳中—— “啊啊啊！周长生！你能不能把你的鬼给收收！你不知道我怕鬼吗？” “你个死秃驴还怕鬼呢？那请问你之前是怎么出任务超度鬼魂的？” “我的妈诶！到底是谁把这个木乃伊带进来这里的啊！” “琳琅你跑慢点！你别撞到我的太阴剑！” “啊啊啊你们快躲开！小梦的符飞过去啦！小梦又控不住符啦！” 一张黄纸符篆猛地往着迈步进来的苏灵二人迎面冲来，崔子默瞳中掠过一抹利光，刚要上前挡在苏灵面前，手指快速翻转，准备强行把灵力暴动的符篆压下—— 两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先他一步，快、准、狠，轻松地就捏住了符篆。 符篆上附着的灵力还在抖动着，但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挣不脱那两指间。 室内声音顿止，在场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这边。 苏灵垂眸看着自己捏着的符，再看向匆匆跑到面前的小萝莉，小萝莉的身高看起来仅到苏灵的腰间，穿着一身漂亮的粉色泡泡裙，像个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可这位小公主的手里却拿着一支朱砂笔，正怔愣地抬头看向苏灵。 苏灵和小公主对视，问：“你的？” 小公主缓慢地点了点头。 苏灵把还在不安分的符篆展开，微微低头，望着小公主的眼睛，清凌凌地问：“我可以借一下你的笔吗？” 小公主回过神来，听到这个要求，不明所以地递了过去，声音软糯糯的：“给你，姐姐。” 苏灵接过：“谢谢。” 苏灵就这样一只手稳当地捏着符，一只手操着朱砂笔，就要动作—— 小公主立时瞪大了眼：“不要！你不要动我的符——” 声音戛然而止。 众目睽睽之下，苏灵已经在符篆原有的图案上，轻巧地勾画了一笔。 刹那。 符篆安分了下来。 “你、你……” 小公主呆呆地望着苏灵半晌，倏而“哇”的一声嚎哭出来，眼眶通红，里面蓄着的两汪眼泪要掉不掉的，哽咽着控告：“你、你为什么要碰小梦的符篆！小梦画了一个早上的！小梦的符！呜呜呜呜……” 其他人见状，都面露不虞地望向苏灵，他们都认出了苏灵，纷纷和旁边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就是近期赫赫有名的那个苏灵？也太没有礼貌了吧。” 崔子默蹙了蹙眉，但毕竟苏灵是他带过来的客人，他只能压下一瞬间涌上的不悦，快速调整表情，弯下腰来，扬起自己标志性的笑容，对小公主道：“小梦不要生气，待会儿哥哥下来和你再一起画个新符好不好？” 崔子默长得清俊，班梦一向很喜欢崔子默，听到崔子默这么说，她就瘪着嘴，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好吧。” “但是！”班梦指头直指苏灵，圆圆的眼睛里盛着愤怒，“你要和小梦道歉！” 崔子默松了口气，起来的时候还示意了一下苏灵：“苏灵小姐，你和小梦道个歉吧，毕竟是你先出手毁了这张符……” 他的尾音还没稳落下地，苏灵已经平静地解释：“还你，我只是帮你完善了一下符篆。” 在场的其他人听了想发笑： “她说小梦的符需要完善，小梦可是方和大师、慧明住持都承认的天才，十岁画出来的符比我们中的有些人画得还要好了！” “群里不是把她传得神乎其神的吗？” “本事应该是有的，不然方和大师和刘幸晨大师也不会那么推荐她吧……” “只是这次提到铁板啦，她竟然质疑小梦的符篆不完整？那不就是在质疑方和大师、慧明住持和所长的眼光吗？真搞笑。” “她还毁了小梦的符……怎么这样啊。” 崔子默也忍不住无奈地摇了摇头，附耳，小声地对苏灵说：“小梦是新生代最有天赋的，虽然她的符称不上至善至美，但每次画的都很完整。” 他刚刚大致看了一眼，班梦的水平一如既往的发挥稳定，只是还和往常一样，老控制不住符，应该是小梦还太小，灵力运行不到位…… 又偷懒了。 崔子默心里暗忖着。 他以为这事，只要苏灵说句对不起就揭过去了。 没想到，一扭头，就对上苏灵不解中带着一抹无奈的眼神。 崔子默也不解：？ 苏灵轻叹一声：“你不能这样宠溺她。” 崔子默：？ 其他人：？ 苏灵一板一眼地解释道：“她在绘制符咒的过程中心不在焉，注意力分散，笔触不稳，导致符咒出现缺口，灵力外泄，这会让让她对符篆失控。” 她肃着面色朝着班梦，六个字作结：“心不专，意不坚。” “则，器不成。” 这是小时候，她在学习画符时没忍住打瞌睡，师父一边用树枝敲着她的脑袋，一边念叨的一句话—— “心不专，意不坚，不可成器也。” 崔子默心里一惊。 班梦被捧惯了，乍一听这话，差点又哭出来了：“你！你好莫名其妙啊！你懂什么啊！小梦的符就是最好的！我讨厌你！” 班梦鼓起脸颊，一脸不开心地把符篆和朱砂笔从苏灵手中抽了回来，结果刚一碰触到符篆，她神色突然一僵。 崔子默见状，连忙也拿过符篆一看。 第120章 你好，驱鬼卫士 苏灵刚刚添加的那一笔尚未干透，笔力强劲而沉稳，与班梦稚嫩青涩的笔触形成鲜明对比，那一笔蕴含的灵力浑厚，正正好地填补了符面上的空缺，让整张符更加完整。 ——上品。 只不过是简单的一笔，就使得一张勉强算是中等偏下的符篆一跃几个品阶。 崔子默看着苏灵，神情复杂：“还真是……” 班梦身后的那些人本来还在狐疑，见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崔子默这样说了，顿时那点质疑立刻散去，以至于他们看向苏灵时，不免带上了异色。 苏灵想了想，又认真地看着班梦，道：“继续加油，我七岁就不犯这个错误了。” 十岁的班梦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苏灵，嘴巴忽地一撅：“哇呜呜呜爸爸妈妈！这里有人欺负小梦！” 她眼泪滚滚流，抢过符篆，哭着往回跑，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苏灵微微蹙眉。 她扭头看崔子默，不理解地问：“她为什么要哭？” 她明明是在好心地点出她画符的错误。 “……” 所有人沉默住了。 她为什么哭你心里没点数吗？ 崔子默又张了张口，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灵：“应该是因为你，打击到了她吧。” …… 此时，顶楼，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的副所长办公室大门敞开。 张科正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桌上，手持着一个白色的，印有“撸起袖子加油干”文字的杯子，一边慢悠悠地抿着水，一边时不时地往门外看。 一见到办公室门正对面的电梯打开，他水都来不及咽下，就忙把杯子放下，快步迎上去： “苏灵小姐来啦！” 苏灵刚跟在崔子默的身后走出来，立刻见到一个梳着大背头，穿着一身笔挺黑色西装的男人微笑着朝她走来。 苏灵朝人点了点头：“你好，驱鬼卫士？” 崔子默脸上的笑容一滞，震惊地看向张科正。 张科正干笑两声，“哈哈，苏小姐真会开玩笑，什么卫士，抬举了抬举了，还是叫我张科正吧。” 苏灵茫然地看着他：“这不是你的——” “诶呀，苏灵小姐，辛苦你过来走一趟了，来，你先喝口水。”张科正赶忙堵住苏灵的嘴，挤开崔子默，把苏灵热情地迎到沙发上，再主动地给人倒了一杯水。 崔子默憋笑得让开到一边。 他招待完苏灵，一扭过头，脸上的笑容全部敛下，一只手勾住了崔子默的脖子，强行把人拽着往后走去。 苏灵隐约听见张科正咬牙切齿地问他：“你怎么穿的道服出来接人的？我不是提前跟你说，让你多准备准备了吗？你看我，我都穿出了我压箱底的西装了！” 崔子默觉得委屈，脸上的笑都挂不住：“冤枉，我也准备了的。” “准备在哪里了？” “我这不是把我的宝马开出来了吗？” “……你穿着道服开宝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cosplay呢！” 苏灵对身后那两人的窃窃私语并不关心，她端起水杯，小心地抿了口热水。 余光不经意一瞥，就看到在一旁的资料柜上，有一个文件夹，上面贴有一个标记。 ——鬼道门。 她眼睫颤了下。 这时身后传来张科正的声音：“苏灵小姐。” 苏灵敛眸。 张科正批完崔子默，清了清嗓子，重新走回来，坐到苏灵的对面，带着歉意道：“对于子默不久前冒犯了你的事情，我和你说声对不起，他并不是有意的……” 崔子默在旁边打断张科正，“我已经就这件事，和苏灵道过歉了。” 张科正瞪了眼他：“你是你，我代表的是咱们整个单位！” 说完后，转过脸，和颜悦色地对苏灵说：“我们特处所在很早之前就关注到了你，我在这里，再一次正式地、诚挚地邀请你加入我们。” 苏灵毫不意外，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抱歉，张先生。” 张科正还想争取一下：“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苏灵迟疑了一下，说：“张先生，其实我答应过来，是因为我想来询问你一点事情。”她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张科正赶忙道：“没事没事，你问。” 苏灵简明扼要地吐出三个字：“鬼道门。” 张科正猛然抬起头来看向苏灵：“……你也知道了？” 崔子默本来散漫的神情，也忽地一下子也变得正经起来。 苏灵如实告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鬼道门，又是从方和那里得知了多少。 听完，张科正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苏灵在拒绝了崔子默后，还会应下他的邀请。 “所以，苏灵小姐，你是对鬼道门有兴趣了？” 苏灵抿了抿唇，后说：“如果你们不愿意说的话……” “当然愿意，这种事，你知道了，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张科正忙不迭说完，然后他侧头和崔子默对视了一眼。 崔子默便接过话，道：“一直以来，我们国家特殊处，都是隐在幕后，我们这里的成员也大多是由各大道佛宗门的人内推进来的，很少会向外招安。 但是近几年来，全国各地发生异常事件的频率大幅度提高，我们觉得这背后不对劲，所以就展开了调查，于是发现了鬼道门的存在。” 崔子默顿了顿，“他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以血作符、作阵。” 苏灵陷入了沉默。 “他们也尤其擅长改符。”张科正补充，“从这一点看，鬼道门里的每个人都好像特别有天赋，他们通常都是只稍稍改了细微处，却又能牵动整个符的走向，我们的人有好几次都栽在这些小地方上。” 张科正抬起眼，看向了苏灵：“你之前是不是帮过一个姓覃的老总？” 苏灵眉头微微动了动，扬起头，心里有了猜测，果不其然，张科正道：“我们当初在得知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赶过去，但还是落后你一步，不过我们还是继续往下查了查，查出来在背后帮他弟弟的人，就是鬼道门的。” “不仅如此，苏灵，”张科正正色说，“你下山后，遇上的多半特殊事件，都或多或少与鬼道门脱不了干系。” “而你，也见过了两个鬼道门的人。” “张昊，还有林烨。” 第121章 苏灵，过来 “所以，苏灵，你早就已经接触过鬼道门了。” 张科正缓缓叹气：“如果有你加入的话，我们能够更快地抓住鬼道门的人，他们太猖狂了，通过歪门邪道获利无数，严重扰乱了社会秩序，已经引起了上级部门的高度关注。” 张科正能这么信誓旦旦地说出，有她的加入，能够协助他们抓捕鬼道门这种话来，除了因为她在无意间已经有几次和鬼道门的人对上，想必还有一层方和推荐的原因。 如果没有方和，这个单位应该也不会那么快注意到她。 苏灵心知肚明。 话说到最后，苏灵都没有完全松口答应他们加入特处所，不过张科正也不气馁，把人送下楼的时候，他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因为有什么顾虑才拒绝我们，但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福利待遇都还算可以的。” 苏灵注意力并不在张科正身上。 她一从电梯里走出来，就感受到有一道目光正灼灼地落在她身上。 于是苏灵扫视了一圈一楼。 其实每个人都在悄悄地、偷偷摸摸地观察着苏灵，一发现苏灵视线投过来，就立刻你看天、我看地。 最后，苏灵看向了一个桌子，桌子不高不低，刚好能够挡住一个蹲下来的小女孩。 但是小女孩没有想到的是，她身上那条蓬蓬的公主裙出卖了她。 苏灵看过去的时候，恰好和班梦那双圆眸对上。 只不过是一瞬间，班梦面露惊愕，然后慌慌忙忙地收回了视线。 苏灵：“……” 张科正这个时候还在说：“……哦对，我们这边如果得到了鬼道门的消息的话，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你的。” 这一句话清晰地被苏灵听到了。 苏灵立时看向张科正，眼睛一亮。 她对着张科正诚挚地道谢：“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期待着苏灵回心转意，却被发了个好人卡的张科正：“……不用客气。” 苏灵从自己的布袋里掏出一张符，“这是一张平安符，你拿着，就当是酬谢了。” 张科正摆手：“这不用了，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他半开玩笑道，“我的倒霉真是人尽皆知，我今天一到单位，已经不下五人让我小心了。所以我这不是一整天都待在这里了吗？你不用担心。” 这里并非每个人都是道士和僧人，精通占卜、算卦、抓鬼等技艺，还有一些是国家特派下来的，但哪怕是特派的，也都身怀几分本事。 而张科正就是国家特派人物之一。 他对阴气的感知异常敏锐，一到便被任命为副所长，负责管理整个单位的后勤事务，也充当国家放在这个特殊单位的鹰眼。 张科正本人也特别喜欢研究玄学，对这些非常敬畏，单位里道僧们对他的提醒，他都会放在心上。 苏灵摇了摇头，语气格外严肃，“你会需要的。” 苏灵的眼神十分的真诚，让人不忍拒绝。 张科正犹疑地接过来：“那、好吧。” 把苏灵送进了崔子默的车里后，张科正拿着平安符，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出来这张平安符和单位里其他人画的有什么不同。 顶多，画得更精湛了许多，质量更好了一些。 哦对，这里的勾画和其他人习惯不一致，好像更为精妙了一些…… 一声惊恐的暴喝倏而从身后传过来： “张哥！躲开，我的太阴剑出问题了——” 张科正瞬间愣住，迅速转过头，只见太阴剑的锋芒裹挟着一道锐利的剑光直逼他脸，攻势迅猛。他反应敏捷，后退一步的同时翻转身体，用力踢开太阴剑。 他大吼：“祁阳！你的剑怎么回事！” 祁阳也快哭出来：“太阴剑使用的频率太高了，这几天越来越急躁，所以我才想着拿过来给所长看看，没想到所长竟然不在！” 太阴剑仍在抖动不止，似乎因为被张科正踢了一脚，生气地直指张科正，随即在众目睽睽之下，剑锋一转，直接回旋，再次向张科正直刺而去。 张科正：“卧槽！” 这个时候，他手中的符篆开始发烫发热。 张科正被烫得手不禁一松，随后他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符篆非但没有落地，而是就这样迎着剑锋上去。 一把剑，一张符。 两相对峙下，众人发现，竟然是太阴剑落入了下风。 “啪！” 剑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而那张平安符也发挥完了它的所有用处，落了下去。 张科正欲要再说些什么，就见一道小身影倏地冲了过来。 班梦一弯腰，一捡，把苏灵的符篆揣进了怀里，头也不回地快速跑远。 张科正：“……” 祁阳看着班梦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小梦拿了那张符？拿回去干嘛？不过，张哥，谁给你的符，感觉不是普通的平安符啊！竟然能压下我的太阴剑！” “你还好意思提！” 张科正一个爆栗砸祁阳脑袋上，“我差点就折了你知道吗？” 祁阳不断低头道歉。 然后就见张科正忽然就陷入了沉思，自言自语：“烈女怕缠郎，你说，要是我多缠缠，苏灵会加入我们吗？” 祁阳：？我想她只会越躲越远吧？ …… 崔子默的宝马开出去不过十分钟，天色陡然阴沉下来。 而后，大雨倾盆。 车窗被砸得噼里啪啦作响。 在他刚上大道的时候，本来车道冷清，他可以加一把速，忽然身侧开来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崔子默连忙方向盘一滑，就要小心地避开。 结果那迈巴赫紧紧贴着宝马。 崔子默不禁皱眉：“迈巴赫怎么回事？” 苏灵侧眸看了一眼，刚好迈巴赫开得比宝马快了一截，她看到车牌号，惊讶地道出：“是江霁寒。” 崔子默：“……” 迈巴赫已经微微侧过车身，挡下了崔子默的车。 崔子默默默地把车停下。 只见迈巴赫的车窗摇下，雨丝飘进去的同时，男人那张戴着面具的脸也露了出来。 苏灵看到男人薄唇微动。 那是一个口型—— “苏灵，过来。” 第122章 我生气了 常平撑着伞，将车门打开，让苏灵钻进去。 等门一关。 苏灵抬起头，一只大手突然紧握住她的手腕，猛地将她拉向自己。她的膝盖不稳地撞在车椅上，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男人的手指已经狠狠地掐住了她的面颊。 苏灵瞳孔放大，有些难受地挣扎了几下，伸手去抓住男人的手腕，眉心微拢。 “呃——江霁寒……疼……” 她看着江霁寒，眼神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控告。 但此时的江霁寒却完全不吃她这一套。 “别动。” 江霁寒的声音冰冷森寒，“苏灵，别惹我生气。” 苏灵怔愣住。 她看到男人的眼中果真凝聚着一场风暴，裹着冰霜，刺得发疼。 江霁寒是在开完视频会议后才得到苏灵离开江家的消息的，本来他不以为然，毕竟他有派人一直盯着苏灵的动向，时刻保证苏灵的安全。 但是，没过半个小时，就有人传回消息，说苏灵跟着那个，曾经在夫子山度假村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道士，一同进了一栋民楼。 并且这一待，就过去了好长时间。期间，江霁寒让人去调查了崔子默和民楼的信息，可出乎意料的是，不管是人还是楼，那些信息全被层层数据锁住。 他查不到。 这也意味着，苏灵在那一段时间里，完全不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 苏灵在做什么，会被做什么，他无从得知。 如果她真的被崔子默带着离开了江家…… 一想到如果后面的内容，江霁寒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每一次喘息都似乎在努力抑制即将爆发的情绪，手掌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唔！” 一声痛苦的闷哼陡然响起。 把江霁寒猛地被惊回了神，就看到苏灵因为疼痛，眉眼带着痛色紧紧皱着，眼眶发红，泪水也跟着溢了出来，打在他的手背上，烫得他下意识一松劲儿。 可苏灵一撤退，他又赶紧把人重新攥了回来。 苏灵轻轻抿了抿唇，似乎带着些许委屈地说着：“江霁寒，你弄得我好难受。” 苏灵边说着，眼角含着的眼泪边不受控制地跟着往下掉。 江霁寒的目光顺着那眼泪走。 车窗早已经升起来，雨雾朦胧地罩住外面不断往后退的景色，车里开着暖和的空调，江霁寒的呼吸一紧，紧随着，攥着苏灵脸颊的手掌向后一滑，圈住后颈，然后微微一用力。将少女往他身上压去—— 苏灵眼睫倏地一颤。 挂在睫毛上的泪珠便跟着颤抖着滑落，尽数被男人滚烫温热的唇舌舔舐入喉。 苏灵稍稍睁大了眼睛，随后面上逐渐流露出一丝迷茫。 ——江霁寒这是在做什么？ 江霁寒无暇顾及苏灵，此刻他心绪烦乱，胸中燃烧着一股难以平息的火，这股火焰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他迫切需要寻找某种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眸色深沉，一只手掌用力地箍着苏灵的后颈，一只手抓着苏灵的腰，他的唇一点点地将苏灵溢出的泪全部含走，然后又慢慢地上移，来到苏灵的眼角。 苏灵完全地愣住了，她的大脑仿佛被一团浆糊住了，让她的思维变得迟钝。 这太奇怪了。 江霁寒为什么要舔她的脸？ 为什么要吃她的眼泪？ 但不等她想明白过来，男人的阵地骤然转移，控着她的头，强迫她轻仰起来，下一秒，陌生的、柔软的触感落在她的唇上。 苏灵倏地睁圆了眼。 江霁寒抵在她的唇前，声音干哑地响起：“苏小灵，张嘴。” 苏灵无法思考，窒息感涌上来，她一边觉得这个场景、这个江霁寒奇怪得很，一边却又不由自主地顺从江霁寒的指示，不自觉地张开了双唇。 于是，更深一层的窒息逼近。 苏灵又瞪大了眼，她的手掌拍打着江霁寒，想要喊出江霁寒的名字，想要喊停，可那音都没能吐出来，就被男人全部堵住，用舌头碾碎、吞咽。 “乖，换气……” “唔……” 后座暧昧的水声一阵一阵地响，开车的常平眼观鼻鼻观心。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男人的情绪也好像平复了许多。 终于，苏灵反应过来，她推开男人。 抿着唇，发红的眼看着江霁寒，一字一顿道：“我生气了。” 江霁寒还没从方才那令人恋恋不舍的感觉中抽身，就听到苏灵砸下这一句话，苏灵吸了吸鼻子，眸底带着失望，又一次重复： “江霁寒，我是真的生气了。” …… 苏灵从小和师父相依为命，大多时间都待在山里，偶尔会因为委托邀约带着她下山走一趟，因此她只是鲜少接触山下的事，不是不懂人事。 她知道她和江霁寒接吻了。 师父说过，牵手、拥抱、接吻，这些都是情侣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 而她未来会和江霁寒结婚，理应来说，这些都很正常，而苏灵在知道自己要嫁进江家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这一切都应该要发生在双方都愿意的情况下。 江霁寒没有和她解释，莫名其妙地掐她的脸，一言不发地强迫她，这让她很生气。 周末的时候，陆延找上门来。 “苏灵姐姐！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陆延冲进来的时候，苏灵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凝着神画符，陆延的声音一传进来，她的笔锋跟着一抖。 毁了。 苏灵心平气和地吐出一口气。 陆延毫无所觉，他十分兴奋激动，苏灵都没来得及做出反抗的动作，就被陆延迫不及待地拉着出门。 “我要给你一个惊喜！” ——“陆延。” 楼上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 陆延动作顿时止住，身体僵硬地扭过头去，一抬眼，就对上二楼男人垂下来的视线。 “……霁寒哥，你、你也在家啊。” 陆延干咳了两声。 苏灵没回过头，反手抓住陆延的手臂：“走吧，我想去看惊喜。” 陆延笑容一扬：“好嘞！” “陆延。”江霁寒的声音这时候又响起。 陆延：“……诶。” 江霁寒话是对着陆延说的，眼睛确实紧紧地落在苏灵身上：“去哪里？” 陆延张了张嘴，支吾老半天。 苏灵又拉了拉陆延的手臂：“陆延，走吧。” 第123章 灵机妙算 陆延看看苏灵，看看江霁寒，他尝试着迈出了几步，发现江霁寒没再说话后，陆延放心地松了口气，赶忙把苏灵带走。 常平站在江霁寒的身后，小心翼翼地低头，面具遮住男人的面色，以至于他无法准确地从男人的神色中精准判断出对方此时的心情。 但从男人攥紧的手来看，估计不咋样。 路上的时候，陆延就差不多把惊喜给吐露完了。 和几个月前，那个曾经打着苏灵旗号开店坑蒙拐骗的那家店铺相关——原来的那一家人后来灰溜溜地回了老家，于是这家店铺被陆延大手一挥给买下了。 装修完毕后，他就按捺不住地带着苏灵来验收成果。 “噔噔噔——” 陆延跟向家长炫耀自己的成果一样，展示这个给苏灵的惊喜。 “怎么样？喜欢吗？” 苏灵一下车，就忍不住愣了下。 她打量着这个已然与她记忆中大不相同的店面。 之前江霁寒带苏灵过来看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外面泼油漆。 而现在，那些油漆俨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不仅如此，整个店铺焕然一新，店铺上面的牌匾刻着四个字——灵机妙算。 陆延又把苏灵拉进了店铺中，里面布置得十分完好，只剩下一些杂物需要添置，只见厉璋正挽着袖子，叉腰站在里面，指挥着工人： “对，东西放在这个柜子上面——小心点啊！这个很贵的！几百万的！” “那幅画！摆正来，歪了歪了！” 厉璋忙得不亦乐乎，一扭头，看见苏灵，眼睛一亮：“苏灵！你来了！你快看，这些都是我给你置办的东西，你看还有缺吗？” 陆延一听，就不乐意了：“你要不要点脸？这个铺子是我买的，置办的钱也是我出的，你怎么有脸说出是你给苏灵姐姐置办的这种话来？” 厉璋：“是是是，你出钱，我出力。” 陆延气还很不顺：“要不是因为我得回学校，不然我是绝对不可能还拉上你的！” 厉璋：“好好好，是我们一起努力的成果。”应付完陆延，厉璋就去拉苏灵，“来，你看看，有没有需要换的或者是添的？” “这个纱帘要不要换成红色啊？是不是红色更喜庆一点？” “这花盆要换一个吗？要不咱们换个发财树？” “还是说……” 厉璋一连串地说了好几个点，一边说，一边拉着苏灵去看，没过一会儿，就把苏灵拉着绕了整个店一圈，她看得眼睛发昏，最后厉璋兴致勃勃地问她：“你觉得我刚刚提的那些有没有可采纳的？” 厉璋说得太快了，苏灵没听进去多少：“……都、都挺好的。” 厉璋一拳定音：“那就这样办！到时候再慢慢换！” “嗯……”苏灵还是没太搞明白，她看向陆延，指了指这个店，“我的？” “对啊，”陆延似乎不觉得哪里不对，“这个店，以后就是你的了！” 莫名多了一个店的苏灵：？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她就被陆延和厉璋推搡着来到了门口，有工人从旁边递过来一条彩带，还有一把剪刀。 陆延边说边把剪刀往苏灵手上塞：“因为咱们这有点匆忙，就没什么仪式，不过不要紧，不用在意这些细节，以苏灵姐姐的名声不需要那些无谓的捧场。” 苏灵愣愣地拿着剪刀：“……” 厉璋则拿着手机在他们正前方，给他们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了，剪吧！” 苏灵手指轻轻一动。 剪刀咔嚓一声—— 工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花往苏灵身上洒，口号齐整： “恭喜苏灵小姐人生第一家店铺开张啦！” “恭喜苏灵小姐的灵机妙算成功开张！预祝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红红火火！” “蒸蒸日上！” 啪啪啪—— 一串完整的鼓掌声响彻这一条街，路过的行人都没忍住往这边看上两眼。 苏灵：“……” 一切完成的又快又急。 苏灵手指捏着刚刚洒在她身上的花瓣，仍旧有些回不了神地说：“但我不可能一直都在店里……” 这件事，两人早就为她考虑周全：“没关系，咱们店里卖一些符篆啊什么的，你在店的话就给一些有缘人算算命什么的。” 被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苏灵：“……” 厉璋和陆延一致达成意见——整个店铺的一些杂事什么都可以交给厉璋这个“掌柜”的来管，而苏灵什么都不用管，只需要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事。 “也就相当于，我是你的员工了，苏老板。”厉璋含笑说，“我就说，你就是我的贵人吧。” 苏灵抬起头来看向牌匾。 灵机妙算。 苏灵含在舌尖念了一遍。 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 苏灵一想到这个，也忍不住意动。 她眸子亮亮的，然后对着厉璋和陆延两人郑重地点了点头，说：“我会把店，好好开下去的。” 随后苏灵眼睛闪闪发亮，期盼地看向陆延问：“那个店租，我可以分期付款吗？” …… 此时。 相隔一条街外。 江霁寒坐在车里，目光遥遥地望向那家崭新的店面。 常平自然也看到了，他心里暗忖，陆延这本事要是分给他家先生一丁半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里，默默地看着了。 唉。 常平在心里唉声叹气。 江霁寒最后收回了目光，垂下眼，声音淡淡：“盯着苏灵账号。” 常平了然：“是。” …… 苏灵的新店开张这件事被厉璋发到苏灵的账号上。 跟着发上去的，还有那个剪彩视频。 再加上背后江霁寒的公关部门运作，苏灵新店开业的消息迅速攀升至头条位置，热度持续不减。 【？苏灵开店了？】 【我去？这是苏灵自己的店？】 【天呐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好尴尬，没在现场都感觉能抠出一个魔仙堡来了】 【哈哈哈哈，怎么能这么好笑】 【苏灵：别搞我了谢谢你们】 苏灵翻看着评论，把视频又点开了一遍，还是没有成功看完，叹息着阖上手机。 这时候，门被敲响。 她蹭地一下下了床，去打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后，她眨了下眼，就要把门关上—— “苏灵。” 江霁寒手伸出，抵在门上，低声道：“我来给你认错。” 第124章 我来认错了 苏灵守在房间门口，没让江霁寒进去。 她语气坚定地对江霁寒说：“我还在生气。” 江霁寒目光在苏灵的脸上逡视了一遍，在苏灵的唇瓣上停顿了几秒，才缓声道：“嗯，所以我现在来认错。” 苏灵张了张嘴，突然想起之前姜师沉迷偶像剧给她发来的一些视频剪辑，她觉得里面有一个场景和现在十分相似。 于是她直接拿来就用：“哪里错了？” 江霁寒认错态度良好：“哪里都错了。” “……” 苏灵迟疑。 这个答案，那个视频里没有……那么，接下来她该要说什么？ 苏灵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每一帧每一幕，忽然脑子灵光一闪，定定地看着江霁寒，动了动唇：“你掐了我的脸，很痛。” 说着，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那个时候她回房间后，腮帮子仍旧又酸又痛的。 江霁寒睫羽微颤，“嗯，下次不会了。” 她一条一条地列：“我喊痛，你都不理我。” “我的问题。” “你还……” 苏灵本想继续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她却犹豫了，不知如何表达，脸上流露出矛盾的神情。 江霁寒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还什么？” “还……”苏灵张了张口，神色纠结又古怪，“你还舔我脸上的眼泪。” 江霁寒目光缓缓地又来到了苏灵的眼睛，喉咙一滚。 “嗯，我的错。”他接着问，“还有吗？” 苏灵既然已经说出了第一句，剩下的那一句说起来就容易许多：“你咬了我的舌头。” “虽然不痛了，但是还有印子。” 她一本正经地说，还怕江霁寒不知道他做的事情有多过分，直接凑近江霁寒，然后“啊”的一声张开嘴，吐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头。 上面有一个极小的伤口，是之前江霁寒不小心咬到的，过了两天，已经结了软痂。 苏灵的表情认真，实心实意地在展露江霁寒的罪证，却没有发现江霁寒目光落在那舌面上的伤口时，陡然暗下的眸子。 苏灵责怪他：“都是你咬出来的。” 江霁寒哑着声：“嗯。我咬的。” 也只有他能咬。 其他人，碰都不能碰。 末了，江霁寒又道：“都是我的错。” 苏灵轻轻一抿唇：“那你以后千万不能这样了。” “嗯。” 尽量不咬了。江霁寒心想。 江霁寒见到苏灵的态度有所动摇了，手指轻轻敲了敲膝盖，说：“我当时，也生气了。” 苏灵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霁寒，“你还生气了？你为什么会生气？” 江霁寒掀起眼皮，“你跟着一个，说要带你离开江家的人走了。” 苏灵愣了愣。 她想起来了，当初在夫子山度假村的时候，她确实和江霁寒告过状，说崔子默要让她离开江家，然后江霁寒让她没理崔子默，她答应了…… 所以，江霁寒是在害怕她跟着崔子默离开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吗？ 她的声音渐渐弱下：“可我说过，我不会离开江家的。” 江霁寒：“是。” “但是你不信我。”苏灵又说，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江霁寒幽黑的双眸一错不错地落在苏灵的身上，“苏灵，我能信你吗？” 苏灵默了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弯下腰，轻轻地把他抱住。 江霁寒猝不及防接受了这个拥抱，瞳孔紧缩。 少女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清香同样溢于鼻间。 苏灵认真地拍了拍江霁寒的后背，说：“我会努力的，让你能够信任我。” 江霁寒呼吸一滞。 苏灵说完，便松开了江霁寒，直起身子来。 苏灵一离开，江霁寒骤然觉得心口也变得有些空落落的，他眼帘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苏灵没有察觉江霁寒的走神，她声音轻扬着一转：“那就从你的腿开始。” 苏灵像是在给自己树立目标：“为了能让你完全地相信我，我会先履行我之前的那个承诺，把你的腿给治好。” 听到这里，江霁寒反应过来，抬起眼看向苏灵，皱眉表示疑惑。 苏灵来了精神，水灵灵的眸子望着江霁寒：“你今天喝药了吗？” “……还没。” “那我下去熬给你喝！” 然后，苏灵就啪嗒啪嗒地越过了江霁寒，径直往楼下跑。 江霁寒：“……”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 江霁寒指腹揉了揉太阳穴，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忽而，他低头蓦地轻笑了声，自言自语地喃道：“挺好哄。” 在尾音中，夹杂着一丝或许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 最近南城暴雨频发，气温骤降。 在江霁寒的建议下，苏灵的每日画符地点，从客厅转移到了江霁寒的书房。 江霁寒特意吩咐，让佣人在地板上铺了一层羊毛毯，即便苏灵赤脚踩在上面，也不会感到冷。 因为厉璋提议举办一个开业促销活动，主打平安符，所以这些天苏灵一直待在江霁寒的书房里兢兢业业地画符，她已经送了一批符篆过去“灵机妙算”，但厉璋说送过去的那一批数量还不够。 完成今日的最后一张符后，苏灵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用的灵力已经到了阈值，再画下去她就要晕了。 接下来，苏灵掏出了一张白纸，换了一支笔，写下：给师父。 第一行写： 师父，我这边一切安好。您好吗？ 苏灵咬着笔杆想了想，又写下： 江霁寒的腿我在努力地治了，用的是姜师的药，不过见效一般，看来又需要和姜师再聊聊了，我严重怀疑她退步了。 苏灵又冥思苦想一会儿，再落笔：我还开了一家店，叫灵机妙算，虽然陆延说不要给钱，但我觉得这不行。所以，我现在要攒好多钱，给您买别墅，给江霁寒买药，还要给陆延付店租。 “写什么？” 头顶骤地响起江霁寒的声音。 苏灵抬起头来，发现本来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的江霁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面前。 苏灵把信递给江霁寒看：“在给师父写信。” 江霁寒看着上面的字，沉默片刻，问：“需要我代笔吗？” 第125章 烂尾楼，鬼楼 江霁寒的字迹如同他本人一般，锋利而有力，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带着锐气。 江霁寒拿出一张信封，把信装进去，似随意地问了句：“地址写什么？我让常平拿去寄。” 苏灵却说：“不寄。” 江霁寒一顿，抬起眸。 他心里划过一个想法——总不能烧过去吧？ 苏灵把信收好来，说：“等师父什么时候下山，再把信一起交给他。” 闻言，莫名的江霁寒心下松了口气。 好歹这个世界观还没彻底突破他的认知范围。 这时，她的手机骤然响起。 来电人是一个陌生号码，一接通对面就自报家门：“苏灵？我是崔子默。” 听到这个名字，江霁寒眉眼一动，狭长眸子微眯。 苏灵没有察觉江霁寒那一瞬间的气场变化，因为那边报完名字后，就语气焦急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们现在遇到了点难题，十公里内，就你离得最近，你能不能来一趟？” 苏灵正要说话的时候，江霁寒淡淡地来一句：“太晚了，你该睡觉了。” 外面夜色浓重，已经晚上十点。 苏灵有些犹豫。 苏灵放的是免提，崔子默也听到了这一句话，那边顿了顿，随后道：“苏灵，我不会无缘无故找你的，这次的事，我怀疑和鬼道门的人有关！” 苏灵瞳孔一亮，当下就道：“好！在哪里？” 江霁寒则微微蹙起眉头，眸里闪露深思。 鬼道门？为什么苏灵一听这三个字，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崔子默快速报了一串地址，怕苏灵记不住，又说：“这样，你加我的微信，我把定位发给你！” 苏灵还来不及应下，江霁寒出声：“不用。” 苏灵看向江霁寒。 江霁寒语气微凉：“我送你过去，我知道在哪里，不用加他。” 苏灵眨眨眼，“好。” 崔子默没想那么多，道：“行！那你快点！这边比较急！” 说完，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崔子默咒骂一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电话那头响起，信号急剧变差，不久之后，电话直接断线了。 江霁寒让司机开了辆车出来，崔子默没说错，江家距离那个地点很近，二十分钟不到，就已经抵达了现场。 那是一栋烂尾楼。 苏灵还没等完全靠近，就看到一团浓郁的阴气，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庞大的漩涡，悬于在楼宇之上，从远处望去，宛如一道突破天际的龙卷风。 苏灵本来还含着惺忪困意的眸子立时清明过来。 司机本来是打算把车再开得近一点的，苏灵骤然出声：“停车。” 她嗓音清冽，用的是不容置疑的口吻。 司机下意识地就刹下车。 江霁寒睁开眸子，看向苏灵，只见苏灵面色略显沉凝。 他视线望向外面那栋烂尾楼，看起来平平无奇。 苏灵让江霁寒待在车里，自己就要下车，手腕倏地被抓住，她疑惑地扭过头去，江霁寒看着她，唇线微抿，半晌，低声道：“注意安全。” 苏灵另一只手覆在江霁寒的手背上，拍了拍，点头道：“嗯，我可以处理的，你不用担心。” 江霁寒看着苏灵的身影缓步地朝着那栋烂尾楼走去，渐行渐远，直到她的身形慢慢的消失在视野之内，他才收回了视线。 他后知后觉，苏灵好像每到这种时候，都会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江霁寒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 苏灵一迈进烂尾楼，一股恶臭的味道源源不断地袭入她的鼻间。 充斥着整栋烂尾楼的阴气始终围绕在她身边，想要上前，却又似乎在忌惮着她什么，迟迟不敢靠近。 “不、不要吃我，我压躲得远远的……可是，我的手呢……呜呜……” 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 苏灵脚步忽然站定，面朝楼梯的角落，那里有一只鬼，头和身体相反，边找着自己的手，边举着自己的手，但他的眼睛却看不到自己的手。 “我的手，我的手呢，我找不到我的手了呜呜呜……” 如诉如泣。 苏灵走过去，神情淡定地把男鬼的脑袋掰正来，“你好。” 男鬼怔怔地看着苏灵，“你好。” 苏灵礼貌地询问：“我帮你找到了你的手，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 与此同时，楼上。 “碰——” 崔子默的身体被重重地甩在墙壁上，他身上那套道袍已经沾满灰尘，嘴角溢出鲜血，眼睛呈现出可怖的红。 耳边回荡着尖锐的笑声，声声刺着薄弱的耳膜，让他的耳朵同脑袋一阵阵发疼。 崔子默天生阴阳眼，但他此刻眼中都被一股浓郁黑气死死地蒙住，他越想看见，越觉得眼睛胀痛。 而他脖颈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用力地掐着。 可他却碰不到实体——他用尽全力，要将身上的道具祭出来，可还没等他的手有动作，脖颈上的手指蓦然收紧！ 女声在耳边低低地说着：“我要吃了你……连皮带骨……” 他痛苦地扬起后颈：“呃——！” 崔子默心里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早知道会陷入这个地步，他就都把所有的符和法器一起带过来了，哪里还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正当他呼吸愈发困难，意识逐渐模糊之际，耳边的笑声陡然一转，一道比笑声更尖锐的尖叫声赫然响起！ 随之，束缚着他的黑气“嘭”地一下全部散开。 他连忙翻身滚开，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一道发着金光的符篆紧紧地贴在那红裙女鬼上，女鬼身上恍若着了火般，神情狰狞地发出哀嚎声。 而操控符篆的人—— 崔子默看过去，只见苏灵亭亭立在门口，神情淡漠，紧紧盯着女鬼。 他喜色一闪过：“苏灵！” 苏灵顺着声看向崔子默，淡淡地点了点头，再将目光投向女鬼。 她声音清冷：“我记得你。” 女鬼这时候也睁眼，充血的眼珠子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眶，她用力地瞪着苏灵：“又是你——又是你来坏我好事！我要杀了你——” 第126章 你的心，是冷的 她暴喝着，而后女鬼身上的阴气骤然上升、急速弥漫，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空间。 然后她的身形化散，融在阴气中，裹挟着杀意，朝着苏灵去！ 崔子默瞳孔紧缩：“苏灵！躲开！” 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烂尾楼已经许久没有人踏足，积了很厚的一层灰，阴风向苏灵刮去的同时，地上的尘土猛地掀起来，完全遮盖住了崔子默的视线。 只见风尘一层层地卷在苏灵的身边。 崔子默瞳孔瞪得很大，他就要冲过去，可刚一触到那尘风，他的身体被掀翻过去！ “嘭！” 没有预料之中的痛觉。 崔子默被身后的人稳稳地接住，他扭过头，就看到身后的人，他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道：“你快去救苏灵！” 身后的青年目光沉沉地望着尘风，然后在崔子默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 崔子默面露惊骇：“什么意思？你——你也打不过那厉鬼？” 如果说他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那么现在他身后的青年无异于就是领头人，如果连他也没有办法，那么—— 还没等崔子默想出更坏的结果。 “不是。”青年说，“她能解决。” 崔子默直接皱眉：“她能解决？就算她真的很厉害，可是那是个少说有五十年修为的厉鬼，你刚刚都着了她的道，她又怎么可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感受那阵风尘卷得越发的快，避免尘土飞入嘴里，他连忙闭上嘴。 青年拉住他，笃定道：“她不会有事的。” …… 烂尾楼外。 风声萧瑟而起，阴云密布，手机上又发来了南城黄色暴雨警报。 江霁寒目光遥遥地看向那边的烂尾楼。 之前张成舒事件，他也是这样，待在外面，无能为力地等着苏灵。 但这一次，一种空前强烈的不祥预感席卷上心头。 上一次有这种感还是发生车祸的那一天…… 他指腹重重地划过翡翠扳指，再攥紧手指问：“你知道这栋楼的事吗？” 司机坐在位置上，等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骤然听到江霁寒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他迟钝地反应过来，“知、知道一点。” 江霁寒：“说说。” 司机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三年前，有房地产公司想要在这里建一栋民宅，结果建到中途，房地产破产，之前买了这里房的人也好、工人也好，都纷纷去讨债。 不过后来据说是不了了之。 房地产公司叫做恒昌，江霁寒直接上网搜恒昌地产，这件事当时闹得上了社会新闻，他一搜就出来了，他筛选掉时间比较久的。 一个月前。 有人在微博上发了一条微博。 【有没有人在江南路的烂尾楼附近住的啊？我刚搬到那边，距离那里很近，每次路过那里的时候，总听到有哭声，回到家了也还能隐隐听到，太诡异了，我本来以为只是幻听，但这也持续太久了吧。】 底下评论不多，但说的都是同一种情况，有人说受不了了，要搬家，有人说报了警，有人说要去探险…… 原来，里面真的有鬼。 江霁寒呼吸一重，抬起头来，问司机：“过去了多久？” 司机看了眼时间，“刚到的时候十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半，过了一个小时。” 江霁寒心沉下。 一个小时了，苏灵还是没有出来。 …… 里面。 尘风仍旧在卷。 这里仿佛自成一个结界，没人能够靠近，没人能进去。 崔子默紧紧地抓着旁边人的手，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但是他发现旁边的人真是呼吸都不带变频的，淡定的一批，他转过头去问：“你真就一点也不紧张？” 青年目光不带瞥向崔子默，声音仍旧沉稳冷静：“她很厉害。” “你怎么知道的？” “群里刘大师说的。” “……他说的厉害也不一定比你厉害啊！” 崔子默又开始焦急了。 青年道：“姜师说，她天赋很强，比我厉害。” 崔子默：“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青年点头。 崔子默：“……”他此时此刻真的很想骂人，什么绅士什么礼仪全部抛开。 他刚刚还真的以为青年看出了什么门道来，这才斩钉截铁地说苏灵能够解决，敢情这是在盲目信任苏灵啊。 就在他想着，怎么冲破那一层尘风时，一道浓郁的血腥味忽地从里面蹿了出来，并且越来越浓。 崔子默神情一紧：“苏灵受伤了？” 青年脸色终于微微一变。 尘风包裹中，苏灵确实是受伤了。 苏灵原本就因绘制符咒耗费了大量灵力，加之刚刚操控符篆，现在又在抵御女鬼不断地逼近，导致灵力急剧流失。 此刻，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眸子却仍定定地看着已经逼近眼前的女鬼。 她说：“你的实力，比之前涨了很多。” 女鬼笑：“是啊，你猜为什么？” 苏灵：“你把这里的鬼吃了。” “不过弱肉强食而已，他们只知道胆小地缩在这里，没有一点作为，还不如做我的食物，不过比起这个——” 女鬼瞳孔血红，张着唇，冲着苏灵咯咯地笑： “你好不好奇，那个渣男现在怎么样了？” 周边尘土飞扬肆虐，将她们的声音齐齐地掩在其中。 女鬼红唇高高地扬着，似乎要裂到耳后：“我把他给吓死了——还有他的老婆，我也一起给吓死了，哈哈哈哈哈……” 苏灵静静地看着女鬼，丝毫没有因为女鬼的话有任何的触动。 这不在女鬼的预料之中，她的笑容缓缓落下，“你不一样。” “我懂了。”女鬼笑着说，“你的心，是冷的。” 苏灵没再听，眸子一闭一睁，双手倏地张开，手指快速地再结印，声音如珠落玉盘，“四方之门，道难可尽！” 灵力竭尽，她正欲咬破嘴唇，女鬼这时候陡然诡异地咧开了嘴：“我现在可不会再犯第二次同样的错误。” 话落，一股更为浓郁、凝实的阴气猛然从她身上爆发。 尘风之外，崔子默和青年同时神色大变！ 崔子默脱口而出：“这女鬼不是数十年修为吗？怎么现在一下子实力涨得这么快！” 青年下意识地摸向手腕的佛珠上，沉声：“有人在控制她。” 第127章 给你们五个小时 当崔子默和青年还未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阵猛烈的强风夹杂着扎眼的尘土突然向他们袭来，强大的力量将他们推至数米之外，视线也被完全遮蔽。 “咳咳——” 崔子默被灰尘呛得连咳几声，他用手臂遮挡着眼睛，体力已经消耗殆尽。幸运的是，身后的青年在勉强稳住身形后，伸出一只手来支撑住了崔子默，避免了他再次狼狈地倒地。 “苏灵！”崔子默在风停后急忙呼唤。 然而，当两人抬头望向四周时，之前被风卷起的尘土已经悄然散去，而原本被围在中心的一人一鬼，不见了踪影。 …… 外面，车里。 江霁寒声音沉冷：“过去多久了？” 司机不知道第几次看了眼时间，最后回答：“差不多……两个小时。” 他的声音落到最后，慢慢地变弱，随即余光一撇，眼睛陡地发亮：“出来了！” 江霁寒倏地转眸看去。 只见沉寂的烂尾楼中，慢慢地走出两个人。 一个僧人，一个道士，两人脸色统一的难看。 没有苏灵的身影。 答案不言而喻。 江霁寒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肉中，面具下的神情阴鸷可怖。 …… 凌晨时分，街道上万籁俱寂，国家特殊事件处理所的楼内灯光却依旧明亮。 “信息上说的这栋烂尾楼里不是只有几个没有被超度的地缚灵吗？怎么会出现一个厉鬼来？” 张科正暴躁的声音响彻整个会议室，“当时是谁去实地探查的？” 在张科正的质问下，会议室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有一个人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只是在张科正要吃人的目光看去时，他赶忙解释说：“真的！当时我的探测器显示只有几个地缚灵被困在那里，不然我也不会把这件事上报成D级任务啊！” 张科正：“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那人张了张嘴，目光扫到一边神情不明的青年时，顿时哑言。 崔子默伤得最重，被送去了医护室，来参加会议的只有青年——禅定。 这两个人，一个是年轻一辈中的领头羊，是慧明住持的亲传弟子，一个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是方和大师的徒弟。 单位里的许多人都有各自的事情忙，这件事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一对夫妻在民宅里活生生被吓死的诡异事件，能抽出空的人都去调查了这件事，以至于这件毫不起眼的D级事件被拖到这个时候。 当初他知道是这两个人中龙凤接下的这个任务时，他还觉得大材小用，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 他的视线又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张科正身边那个，坐在轮椅上、带着银质刻着恶狼图腾面具的男人，哪怕对方自始至终从未说任何一句话，他都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的、暴虐的气压。 他每看上一眼，就觉得心里直打鼓。 张科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转头看向禅定，“禅定，你知道那厉鬼的来历吗？” 禅定神色沉凝，他摇了摇头，眉头紧锁：“我知道那厉鬼的存在后，就立即去问了在那里盘桓不走的鬼魂，那厉鬼是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一到便几乎将烂尾楼周边的鬼魂吞噬殆尽，仅有的几个幸存者只敢在外围打转。” 有人嘀咕：“可是只是吃那些个自我意识没剩多少的鬼魂，也涨不了多少实力。” 禅定点头，“所以，我怀疑那厉鬼的实力是由她背后的人给予的。” 这话一出，会议室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禅定又说：“一开始，我和崔子默只以为是鬼道门的人在这里将那些神智低下的鬼魂圈养起来，供那只厉鬼食用。后来，我发现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那个人可以给厉鬼提供那么强大的力量，又怎么会看得上那些吃了之后也不够塞牙缝的鬼魂？” 禅定的疑问一出来。 随着这个问题的提出，人群中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讨论，声音此起彼伏。 “闭嘴！” 张科正赫然一拍掌，径直地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在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见张科正脸色漆黑如锅底：“现在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吗？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苏灵找回来！” “她是因为我们的人才会被抓的！你们搞清楚轻重缓急！” 喊完，张科正呼出一口气，扭头去问最近的人：“秦珂回来了没有？” 那人看了眼时间，“她家在北城，赶过来可能得还要一个多小时。” 她的话音刚落，张科正手边的座机振动，他开了免提，那边的声音急切地传出来—— “张哥！突然有好几辆黑色的车围在了咱们门口！车上还下来了很多凶神恶煞的保镖！他们说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怎么回事啊？我们单位什么时候招惹了这些人？” 听完，张科正神色陡变。 不止他，其余人面上划过一抹错愕。 就在这时—— “五个小时。”一个冷淡而清晰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看向了陡然发出声音的男人。 江霁寒缓缓地抬起目光，他的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不轻不重道：“她已经在我眼前消失五个小时了。”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随后，江霁寒的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微笑，然而那笑容却让旁人感到一阵寒意，“我也给你们五个小时的时间。 五个小时内，找不到她，即便是国家单位，我也照砸不误。”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落下，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变得稀薄。 ——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开玩笑。 …… 天光微亮之际。 北城。 “你还有脸回来？” 一道暴怒声在传遍整条空旷的走廊，“我上次让你去夫子山把苏灵从江霁寒身边抓回来，你最后给我一走了之？你信不信我投诉你！” 面对江二爷的愤怒质问，站在他面前的消瘦男人不冷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扯着唇笑了笑：“我给你带来了一份礼物。” 江二爷闻言，脸上震怒的神情微微收敛，面露犹疑：“礼物？” 第128章 永远记住我 他半信半疑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他是林大师离开养伤后，推荐给他的大师，他只知道，这位大师姓厉。 “什么礼物？”他问。 厉大师对着他微微一笑：“苏灵。” …… 苏灵醒来的时候，眼睛被一层布蒙住，她什么都看不到。 不仅如此，她的整个身体都被绑在凳子上，手被反过来扣着，她每每动一下，也会牵动着底下的凳子磨搓地面。 苏灵第一个反应是——江霁寒还在烂尾楼外等她。 她进去的时候，甚至还信誓旦旦地和江霁寒说她不会有事，结果现在她就被抓走了，不知道现在江霁寒还在不在原地了…… 忽而这个时候。 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风，风中带着股熟悉的恶臭味道，比之前更加浓烈、刺鼻。 吹起她的发丝。 苏灵不为所动，女鬼的笑声荡在她的耳畔，“你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 苏灵口吻平静。 女鬼：“你不怕我在这里，吃了你？就像对那狗男人和他老婆一样，先把他们吓死，然后再把他们的魂魄一点儿一点儿地吞掉……那个滋味可真美妙。” 她说着，喟叹了一声。 那是她死后，因为执念留在人世间，第一次进食。 她一开始只是想慢慢地折磨那个渣男，结果被那个天师从苏灵手中救回来，被迫和对方结定契约后，那个天师告诉她，吞噬鬼魂能够增长自己的力量，日积月累下去，她将拥有强大的实力，甚至可以凝成实体。 她心动了。 然后她付诸行动——先把那渣男的魂吃了，将魂体吞噬掉后，她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凝实，能力也涨了许多，那是一个让人食髓知味的体验。 因此，她又吃了渣男的老婆。 毫无疑问，她上瘾了，她爱死那种充实感，尤其是在吞吃的那一瞬间，那时，她还能感受到那些鬼魂无助地挣扎和绝望的哀嚎。 所以，她偷偷地跑到了那栋烂尾楼，将里面徘徊不去的鬼一只只地吞噬。 如果最后苏灵没有出现，她甚至可以在那人的帮助下，把那两个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人杀了吞掉。 苏灵：“你会吗？” 女鬼大笑：“我为什么不会？” “你肯定，比他们还美味。”说着，女鬼咽了咽口水，鲜红的舌头舔过唇。 她有些饿了。 苏灵哪怕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仍旧通过听觉，分辨出女鬼如今就在她的身后，那双血红的眸子应该就悬在她的头顶。 溢着恶意的眼睛就盯在她的身上。 苏灵淡淡道：“如果你会，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是最好的机会。” “但你没有。” 苏灵说的是她灵力耗尽的那一刻。 “我知道！”女鬼说到这里狠狠咬牙。 但控制着她的那个天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她不能把苏灵杀了。 不说两人之间的鬼仆契约，她违抗对方会受到极其剧烈的反噬，还有她身上暴涨的实力也全是仰仗于那个人，如果她不听话，只要那个人想，她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弭在这个世间。 那人绝对有这个实力。 “不过……”女鬼的语气突然变得柔和，她贴近苏灵的耳边，低语道：“我会吃到你的，这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 正当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仅在转瞬之间，便已停驻在了门口。 女鬼又嘻嘻地笑出声来：“有人来找你了。” 苏灵睫毛打在黑布上。 “咯吱” 房门被从外推开。 来人穿着高跟鞋，踩在地上发生清脆的敲击声响，一下一下回荡在这安静的空间里，随着人的逐渐靠近，苏灵闻到了一股有别于女鬼恶臭味道的香水味——浓郁的玫瑰花香冲击着她的嗅觉。 她没忍住皱起了鼻子。 一道短促的笑声发出，随之，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嗓音：“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你竟然变得这么的狼狈了。” 话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意味，苏灵抿了抿唇。 紧接着，两根手指用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天花板的白炽灯透过黑布，穿进苏灵的眸子。 玫瑰香味逼近，同时她还听到身后那只鬼断断续续发出的笑声。 “苏灵，你求求我，我就把你眼睛上的黑布揭掉。”玫瑰香水的主人声音扬着。 苏灵困惑地开口问道：“你是？” “……” 玫瑰香水的主人愤怒地咬紧牙关：“苏灵，你是故意的吗？” 苏灵认真想了想，“我认识你吗？” 她的语气中夹带着过于真诚的疑惑，让香水主人气得一把扯开了黑布。 骤然的光亮刺得苏灵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等她缓过来后，香水味的主人样貌完全地映入了她的眼帘。 那是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清丽面孔，眸子里盛着怒火，她死死地瞪着苏灵，冲着苏灵勾起唇来：“这样，总算认出我来了吧？” 女鬼看出了来人对苏灵的怨恨，嘴压在苏灵的耳畔，说：“苏灵，你仇人真多啊——包括我。” 如果不是苏灵，她就不会被逼着和那个人签订耻辱的契约！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苏灵。 苏灵没有理会女鬼，她看清了来人，也认了出来，只是…… “苏……悦？” 她不确定地叫了出来。 肉眼可见的，苏悦的脸色变得黑沉。 假若苏灵是故意为了刺激她的，她倒不会如此生气，但偏偏，苏灵的每一个表情都在说她是认真的，不但认不出来她的声音，就连她的名字都要忘了！ 而她，每一个晚上都恨不得把苏灵踩在脚下狠狠磋磨，剥皮剔骨。 这不公平！ 忌火如烧不灭的野草，在心口摇曳，苏悦倏然露出一抹粲然的笑，可那瞳孔里充满了狠辣：“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永远记住我的。” 话音一落，苏悦后退一步，抬脚，狠狠一脚踢在了苏灵的小腹上！ “碰！” 苏灵连人带凳子都被苏悦踹得倒在地上。 苏灵疼得身体抖了抖，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 这还没完，苏悦居高临下地看着，笑着再抬脚，高跟鞋的跟踩在苏灵的掌心上。 第129章 问个好 又细又长的鞋跟压在掌心上。 痛觉使苏灵的身体本能地想要蜷缩，但她此刻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痛楚。 苏悦边笑着边转着脚腕，让鞋跟反反复复地碾压着那一块皮肤。 看到苏灵的手指因为她的动作而颤抖不已，她身心愉快，畅笑着：“这样，你就会永远地、一直地记住我了吧，以后怕是想忘，都忘不掉，哈哈哈哈……” 苏灵疼得冷汗直冒，身体不断地发抖。 “叫啊，为什么不叫出来？” “你不叫出来，我又怎么会知道你痛不痛呢？” “快叫啊，痛你就叫啊，反正这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叫出来也不会丢脸的，好好好……” 一而再、再而三的踢踹。 苏悦乐此不疲地怂恿着苏灵叫出来，好像只要苏灵乖乖地痛叫出来，才能满足她嫉妒的、不甘的、丑陋的报复心。 女鬼飘到了苏悦的身后，从苏悦的角度看向苏灵，对着苏悦发出咯咯的笑声：“她当然不会笑了，因为这里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我这只鬼呢。” 苏悦自然是听不到女鬼的声音，但她能感受到耳朵有一道刺冷的阴风拂过耳畔。 让她没忍住抖了抖，脚下没忍住又是一用力。 “呃——”没忍住的一声痛哼从苏灵紧闭的口中泄露出来，又把苏悦的注意力给吸走了，苏悦看到此时苏灵匍匐在地的姿态，别提有多得意。 现在苏灵就和梦里的场景一样，乖乖地、无力地躺在地上，任她揉捏、踩践。 苏悦想着，扬着唇角，踢掉了一只脚的高跟鞋，赤脚压在了苏灵的脸颊上。 摁压。 踩踏。 明晃晃的侮辱。 就连女鬼都挑了挑唇，她弯下腰，头一种诡异的姿态扭到苏灵的面前，那双眼睛直勾勾地和苏灵对视。 女鬼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一样，观摩着此刻苏灵的状态。 苏悦看着苏灵，“瞧瞧，多可怜啊，你这样子，谁还敢相信你才是苏家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啊。” 她大笑，正欲狠狠一脚踹在苏灵的身上—— “砰！” 房间的门再度被用力撞开。 苏悦眸光一撇过去，脸上那得意的笑容立时敛下，转而扬起一抹风情讨好的笑来，在她这秀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突兀。 苏悦夹着嗓子：“二爷……” 江瀚迈步走了过来。 视线从苏悦的身上，缓缓地挪到了被踹到在地上的苏灵。 苏灵被反绑在凳子上，因为遭受到了苏悦刚刚的暴力对待，此刻额上渗出层层冷汗，嘴唇被她咬得通红，注意到视线后，她缓缓地掀起眼皮看去。 由于剧烈的疼痛，她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溢出了晶莹的泪水，她那清冷而精致的面容顿时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易碎感。 江瀚咽了咽口水。 他曾经在家宴的时候，见过苏灵一面，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江霁寒这小妻子长得好看，还想过等他把江霁寒拉下台后，连带着这个小妻子也抢过来。 万万没想到，正是这个小妻子让他屡次计划失败。 不过没关系，最后人终究还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二爷……” 苏悦娇娇地喊了一声，就要伸出手搭上江瀚的肩膀，下一秒，就猛地被江瀚反手一挥，用力地在苏悦那张脸上落下一耳光！ “啊！”苏悦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这巴掌落得又重又猝不及防。 苏悦被打得偏过了脸去，脚一崴，直接摔倒在了地，那一侧的脸颊，仅仅因为一巴掌，已经变得红肿，瞧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江瀚甩了甩因为用力过度而有些发痛的手，睨着苏悦，嗤笑：“谁允许你在我家擅作主张的？” 苏悦捂着脸抬起头，胆战心惊地看着江瀚。 “谁让你欺负的苏灵？你要是把她折磨死了，我拿什么东西去和江霁寒那龟孙子讲条件？”江瀚厉声怒叱。 苏悦声音颤着：“我就是、就是想来看看姐姐……” 江瀚抬脚，狠狠地踢了下苏悦，苏悦痛得面目狰狞，和江瀚连声求饶。 “还好她没出什么问题，她要是哪里折了，我就把你也掰折了！”江瀚暴喝，“还不快滚？” 苏悦半声不敢吭，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刻也不敢多留，直接出了门。 等苏悦一走，江瀚的目光重新投到了苏灵的身上。 他抬着下巴，仿若在打量一件商品，眼神冰冷冷中透着恶心的觊觎，接着，他弯下腰，把苏灵的凳子摆正来，手掌试图擦拭苏灵脸上的汗。 手掌宽厚粗糙，苏灵犯恶，偏过头去躲开。 似是被苏灵显而易见的嫌恶给刺激到了，江瀚将苏灵的头毫不客气地掰了回来，抬起手和刚才对待苏悦那样，狠狠一巴掌甩下！ 苏灵挨下这巴掌，牙齿磕到肉，唇间立即渗出了血迹。 “我告诉你，苏灵，现在你落在了我的手上，最好都顺着我来，不然……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江霁寒。” 扔下这句狠话，江瀚的气似乎平复下来，意味深长道：“苏灵，只要你乖乖的，我肯定会好好地对你。” “绝对不会比江霁寒还亏待你，毕竟那个残疾，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你呢？” 苏灵眉头蹙起，目光冷冷地注视着江瀚。 “不要这么看我，”江瀚舔了舔唇，“我会忍不住的。” “但是现在还不能急……我们，来日方长。” 江瀚自言自语般道，然后掏出手机，来到了苏灵的旁边，“我们现在先给江霁寒打个电话，让你和他问个好。” …… 距离几百公里之外。 还是那栋烂尾楼。 高楼上，江霁寒坐在轮椅上，目光沉郁地落在前方——布满灰尘的地上有一块格外干净，禅定说，昨晚，苏灵就是站在这里和一只女鬼周旋。 也是从这里，消失。 里面，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在绕圈走。 时不时还拿起禅定的佛珠闻一闻，像是要参考什么气味。 忽而。 女人骤然站定。 她站在仅有的窗户前，轻轻嗅了嗅空气，眼中突然闪过一缕光芒。 接着，低头迅速地掐指一算，然后向其他人宣布：“他们在北面！距离……应该是在北城。” 与此同时，江霁寒的手机振动起来。 第130章 别动她 江瀚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江瀚坐在凳子上，身子放松地往后靠。 江霁寒的声音冷冷地从话筒里传出来：“二伯。” 江瀚故意开的免提，苏灵听到江霁寒的声音后，睫羽不禁颤了颤。 江瀚却嗤的一声笑出来。 “还叫我二伯呐？我都要以为，你不认我这个二伯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这几天，我的人这些天可是受了你不少折磨，”江瀚近乎咬牙切齿。 他攥紧了手，说：“二伯还想问问你，最新那个项目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间换了一个负责人呢？” 那是近一年来江氏牵头的最大项目，而张氏是主要投资方之一。 江瀚不准备放过这个项目，他一边和张成舒私下达成合作，张成舒帮他对付江霁寒，他则让最大利给张氏，还把林烨推荐给了张成舒，一边把自己的人塞进了项目中。 本来计划得都好好的，后来张成舒死了，现在连他塞进去的负责人也都被江霁寒给踢了出去，不止如此，他通过负责人的手，塞进去的一些他的暗线也被一一剔除。 要不是因为被剔除的还有其他人，他几乎要认为江霁寒其实洞悉了他所有的举动，如果真是这样——那江霁寒也未免过于可怕了点。 “集团对该项目寄予厚望，但团队中存在一些问题，尤其是负责人，其能力显然不足以胜任这一职位。所以集团内部决定对项目组进行重组，这不过是常规操作，二伯不会不知道吧？”江霁寒不咸不淡道。 江瀚冷笑：“负责人是我亲自推荐上去的，你这样做，岂不是在打了我的脸，质疑我的眼光吗？” 江霁寒轻笑了声，但旁边的人却从他的眸底中看不出分毫笑意，“二伯，你多想了，这不过是一次平常的优化。” 常平坐在驾驶座上，紧跟着前方的车缓缓启动。 “你！”江瀚被气得哽住。 没事……反正他要的东西，他的眼线已经给拿到手了，就算团队大换血，也没有关系，不过是一个项目—— 马上，整个江氏就都是他的了。 于是他心头的火慢慢地息了，接着缓缓地笑了一声：“好，侄儿你做得好，一家人嘛，不管是换了谁当负责人，只要对江氏好，那都是好事。” 几辆轿车相继驶上高速，最后一辆车的后座上，江霁寒挑了下眉。 下一秒，就听到那边江瀚忽然扬高声音，“侄媳妇！来，快跟我的好侄儿打声招呼啊。” 江霁寒神色陡然一厉，脊背忽地挺直。 那边迟迟没有第二道、熟悉的声音出来，江霁寒却完全没有放下心来。 片刻，他蓦地笑了下：“二伯，在和我开什么玩笑呢？” “开玩笑？侄儿，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呢？”电话那头，江瀚哈哈笑了两声。 旋即，只听到一声微弱的闷哼声从话筒传了出来。 声音虽小，但江霁寒依旧听到了。 他的手指突然攥紧手机，眼中掠过一抹寒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瀚。”他缓慢而清晰地念出江瀚的名字，语气冰冷，夹带着警告意味。 ——“呵呵，侄儿急了？” 江瀚不急反笑。 他听着手机另一端江霁寒沉沉的呼吸声，他愉悦地勾起了嘴角，捏着苏灵脸颊的手再次用力。 这次苏灵没再闷出声来，她紧抿着双唇。 “侄媳妇，你怎么不和霁寒说话呢？”江瀚说着，“他现在很担心你，说话啊。” 末了，他语调阴狠。 “说话啊！” 苏灵始终神色沉静，不因江瀚的话有所动作。 江瀚死死地瞪着苏灵，“不说话是吧？那就别怪我了——” “二伯。” 江霁寒的嗓音陡然响起，打断了江瀚。 江瀚眸子里的狠辣平息了下去，得意地笑道：“嗯，怎么了霁寒？你说。” 江霁寒脸色阴沉，指腹重重地压在扳指上，似乎在以此来平复此时此刻变得焦躁起来的情绪。 “别动她。” 他嗓音压着。 “呵呵呵呵呵……”江瀚笑声不止，“霁寒，我的好侄子，你变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江霁寒居然真这么重视这个苏灵。不过就是苏家人送到江家的一枚棋子，江霁寒竟然还上心了？真是愚蠢至极！ 不过这正合我意，你要是没有弱点，那我可怎么办啊？江瀚心想。 江瀚的自得满满地溢到江霁寒的耳中。 “侄儿不要急，她是你二伯要送给你的礼物，二伯不会伤害到她的——”他刻意地顿了顿，“只不过，要拿到礼物，也得付出点什么东西来才行啊，你说是吧，侄儿？” 江霁寒：“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霁寒你真不知道吗？”江瀚说，“我要你的现在的位置。” 江霁寒沉默住。 江瀚把这句话说出来后，眼中的欲望如同丢进森林里的一把火，越燃越旺，“我要你的所有股份！” “你会给我吗？你会给我的吧，毕竟……苏灵还在我的手中呢，是吧？” 如果在没打这个电话之前，江瀚可能还有些迟疑，因为他不确定苏灵在江霁寒的心里，有多重要。 但现在，他是已经势在必得了！ 只要苏灵在手，他就相当于捏着江霁寒的软肋。 江霁寒目光沉沉地落在前方的导航上，距离北城还有一长段距离，他呼吸有些克制不住地变得粗重。 江瀚的笑，越拉越大。 “侄儿，怎么样？你把股份给我，我就把苏灵给你。”他蛊惑般道，“合同二伯早就帮你准备好了，只要你过来签个字就行，二伯等你过来。” 他会让厉大师布好阵法，只要江霁寒来了，就跑不掉了—— 良久沉默后。 苏灵听到江霁寒说：“好。” 江瀚惊喜地瞪大了眼，迫不及待地应：“好！我等你过来。” “江霁寒，不要来。” 一道清凌的嗓音突兀出现。 全神贯注在和江霁寒打电话的江瀚惊愕地转过身，就看到本来应该被牢牢绑在凳子上的苏灵不知道什么时候磨断了绳子，亭亭站在他身后。 第131章 互帮互助 十分钟前。 江瀚和江霁寒通电话的时候，完全没有关注到苏灵。 这也为苏灵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苏灵抿掉唇缝的血，耳畔忽然传来女鬼的声音：“我发现你的小动作了。” 苏灵眼皮一掀起，对上女鬼赤红的眸子，女鬼轻声细语：“你在磨绳子。” “你以为你这样就能逃脱了吗？” “不能的。” “因为，还有我啊……” 说完，女鬼再次发出刺耳的笑声，她那细长的手指缓缓攀上苏灵的脖颈，只要她的手慢慢地收紧来，苏灵能呼吸到的空气就会越来越稀薄，直到最后窒息而亡…… 女鬼的嘴角再次咧到耳后：“我会把你吃了，一滴不剩。” 苏灵感受到呼吸越来越艰难。 “但我现在还不会杀你，你还有用。这个恶心的男人，是那人的雇主，我要是杀了你，他一生气，跟那人一告状了，我可就得不偿失。”女鬼遗憾地叹了口气。 她的手放开，然后就看见苏灵动了动嘴唇。 女鬼认出了这个口型。 ——帮我，我会让你摆脱他的控制，解除你身上的契约。 女鬼神情一变，“怎么可能？这种鬼仆契约，除了主人死亡，不然永远都解不了——还是说，你能把那个人给杀了？” 但是说到这里，女鬼摇摇头：“不，不可能，你杀不了他，他比你强。” 苏灵神色不变，张了张唇：我有办法。 女鬼眯着眼打量苏灵，随后，她嗤笑：“我凭什么相信你？而且，我为什么要帮你？就算我给那人当了鬼仆，我也能过得好好的，甚至……还能吃了你。” “可把你放了，你还会来杀我，我有病吗？” 苏灵看着女鬼：在没把你身上契约解掉之前，我不会杀你。 顿了一下，苏灵轻巧地吐出三个字来：我发誓。 女鬼紧紧地盯着苏灵。 普通人发誓——比如她那个已经成了她盘中餐的渣男——她是不会再信，但是像苏灵这种人，发誓是有强大效力的。 顷刻，女鬼问：“你有什么办法？” 苏灵缓缓扬了下唇角：先帮我。 有了女鬼的帮助，苏灵不用再小心翼翼、辛辛苦苦地磨绳子，绳子一松，江瀚和江霁寒的通话也进入了尾声。 ——“侄儿，怎么样？你把股份给我，我就把苏灵给你。” ——“二伯等你过来。” 江瀚不怀好意的话传入苏灵的耳中。 苏灵的面色微微阴沉下来，江瀚的目标显然是江霁寒，她担忧如果江霁寒真的为了她来了这里，能否安全离开还是未知。 她近乎脱口而出：“江霁寒，不要来。” 另一边。 高速路上，江霁寒猛然从电话那边听到苏灵的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骤然听到江瀚的声音响起：“你个臭婊子！你竟然敢逃？我都让你乖乖听话了！你以为你能逃得出？我告诉你，没门！” 江瀚在那边，连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径直冲着苏灵走过去，狰狞地转着手腕。 江霁寒嗓音紧绷：“江瀚！你敢动她！” 他语气狠戾。 驾驶座上开车的常平也不由得神色一紧。 江瀚没能靠近苏灵。 因为当他往苏灵那边刚走两步，一股阴风骤然掀起！ 房间的所有物价都被吹得劈啪作响，天花板灯摇摇欲坠，随后“啪”的一声，种种砸在地上！江瀚被惊得愣在了原地，结果被溅起的碎片划到了脸和手！ 他信这些东西，不然也不会养林烨。 但他从来没直面过鬼！ 可现在，周围的一切，还有苏灵那张越是疏冷漠然，越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面容，风在卷，好像卷来了一道道尖锐的笑声。 就在他耳边响着。 江瀚瞪大眼，一边爆发出尖叫一边往外跑：“有鬼啊！！有鬼——！！厉大师！厉大师——”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江霁寒只能从电话外听到那些混乱的声响，瞳孔紧缩，心脏失率了一般飞快地跳动着：“苏灵？” 他叫了一声，没有任何回应。 江霁寒呼吸一沉，声音略扬：“苏灵！” 半晌，在江霁寒手心冒汗的时候，有一道声音平稳地传了过来，清晰地传进江霁寒的耳中，“我在。” 在那一刹那，江霁寒可能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骤然放松的身体。 “我现在就去找你——”你等我。 江霁寒的声音才刚出了一半，电话“啪嗒”一声挂断。 江霁寒将手指按压在手机屏幕上，指尖因用力过猛而微微泛白，他努力地让自己保持冷静，说：“加速，去北城边郊，江瀚的私人别墅。” …… 苏灵看着因为女鬼阴气作祟，信号失灵的手机，抿了抿唇。 江霁寒话还没说完呢。 耳边，女鬼阴气森森道：“快点走！等那人来了，你和我都走不了了！” 苏灵闻言，连忙和女鬼一起从敞开的房间门跑出去，别墅很空，一路都没怎么遇到人，苏灵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看见苏悦从拐角处走了出来，她的脸还肿着，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轻薄的纱裙。 她一抬眼，就看见往下跑的苏灵，猛然瞪大眼，还没来得及大叫出来，苏灵已经跑到跟前，咬破指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逼近苏灵，将渗出的血滴在苏悦的眼睛上重重一擦！ 苏灵声音空灵落地：“天眼，开！” 女鬼在身后看到这一幕，惊异地挑起了眼。 苏灵的血……不是一般的好用啊。 所以那种命格，是这样用的吗？解除契约……也是用的她的血？ 苏悦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睁眼，一张可怖的脸凭空出现在面前，离自己仅有几厘米的距离，阴冷的气息扑在她的脸上，那张脸慢慢地裂开嘴，一条又长又红的舌头从里面伸了出来。 苏悦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瞳孔慢慢地瞪大。 “你……你……” 舌头“唰”地一下，扫过苏悦的脸！ 苏悦眼白一翻，竟然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女鬼蹲下去看了看，遗憾地啧了两声：“比那个渣男抗造，只是晕了，没死。” 随后抬起头，就发现苏灵已经跑出了门外。 第132章 一个帮你，一个除你 北城边郊。 从这边过，只需穿越一条高速公路，就是南城。这条路线同样是北城自驾前往南城时的必经之路。 路边上，还有一片茂密树林。 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从树林下驶过，忽地，车猛一下刹停，车窗摇下。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戴着一副墨镜，她修长的手指把墨镜拿下，露出双凌厉的眸子，她放置在车内的迷你指南针此时飞速运转。 她盯着树林的方向，低声喃喃：“青天白日的，这里为什么会有厉鬼？” …… 苏灵在女鬼的指引下，来到了这一片足可遮蔽天日的林子中。 女鬼虽然从那人那里获得了近乎比自己寿命还长的修为力量，但要说可以在阳光底下自由行动，还是有些困难的。 女鬼强忍着被阳光灼烧的疼痛，一路跟着苏灵。 女鬼飘在苏灵的十米开外，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灵，“现在，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可以履行你的承诺了？” 苏灵看着女鬼，“好。” 女鬼定定地看着苏灵，苏灵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她往女鬼的方向走，女鬼不惧不退，反正苏灵已经对着她发誓了——如果苏灵出尔反尔，她也会受到孽力反馈。 女鬼挑着唇，问：“你不是道士那一派的吗？怎么还会这种帮助鬼仆解脱的咒术？” 苏灵撇了一眼她，没回答。 其实是因为师父有一个书房，书房里藏着许多市场上已然寻不着的古籍书册，每次师父不见踪影的时候，她就会进去找书看，偶尔会发现好几本没有作者署名的书——或者说，那并不是书，而是一本本翻得页纸泛黄的日记。 日记本中由师父亲笔记录着许多无名的阵法与咒语，这些法术的共同特征是均以血液作为媒介。其中，解除鬼仆契约的方法也赫然在列，只是成功几率低，反噬也强。 不过，如果用的是苏灵的血…… 苏灵咬破自己的指腹，让血液滴落在地面上，随后，她围绕着女鬼，用一根树枝将自己滴落的血液与泥土混合，画出了一个复杂晦涩的图案，将女鬼牢牢地困在了最中间。 在图案成形的瞬间，一股幽暗的火焰突然从女鬼的下方腾起。 “啊！”火焰直接烧到了女鬼的魂体，她疯狂挣扎着试图逃离，然而她脚下的图案却将她牢牢地固定在原地，使她无法逃脱。 紧接着，只见苏灵双指并拢，嘴唇飞速掀动，她的声音顺着风飘入女鬼的耳中，既像是梵文，又仿佛是经文，女鬼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只觉得它们都化成一连串毫无意义的音节。 然而，她听得越多，幽火更盛，而她的身体也仿佛在被无形的锁链越缠越紧—— 那是契约。 “啊啊啊啊——” 女鬼爆发出更为激烈痛苦的惨叫声。 阴风肆虐，疯狂地拍打着苏灵的身体，苏灵头发被吹得凌乱，她站得很稳，哪怕被集中攻打，除了脸上被刮出血痕来，完全没有丝毫后退的迹象。 …… 树林外围。 刚刚爬上来，戴着墨镜的女人脚步猛地一顿。 她立刻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手里捏着的指南针已然被周围的气场干扰，指针随意乱转，俨然失去了指引作用。 随着她越靠越近，女鬼不成人语的哀嚎越来越尖锐，周围的阴风也越卷越烈，阴气冰冷刺骨，她咬着唇，忍着骨头涔涔发寒的不适。 …… “啪啦——” 锁链断裂。 苏灵的嘴角渗出了血丝，胸膛起伏不止，察觉到周围的阴气稍作停歇后，她终于睁开了眼，只见繁复图案的中央，女鬼兴奋地大笑。 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因为契约而和那人产生的联结，断了。 ——她自由了。 但那人给她的实力还存在她身上，她也知道了该怎么去增长自己的实力！简直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她兴奋和激动了！ 如果……如果…… 女鬼凝视着苏灵，目光中流露出贪婪。 苏灵的血液被她的命格所浸染，带有克煞之气，那么她的灵魂想必也沾染了同样强盛的煞气。 女鬼不敢触碰那血液，然而，灵魂，对她来说，可不就是绝佳的补品？ 而且，现在苏灵又耗尽了好不容易积补回来的灵气，在如今实力大涨的她面前，虚弱得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女鬼咧嘴笑：“谢谢你啊。” “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和你说对不起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女鬼纵身，就要往苏灵扑去！ 苏灵面对女鬼嗜血的笑容时，她的一如既往的平静漠然，仿若眼前的危险全不被她放在眼里。 女鬼神色一顿，忽觉不对。 但晚了。 在女鬼马上就要碰到苏灵的时候，身子恍若撞上了一层铜墙铁壁，“啪叽”一声，她被狠狠地反弹回去。 “！” 女鬼狼狈地摔倒在地，她的瞳孔睁大，看向苏灵：“你对我做了什么？” 苏灵看清了女鬼的愤恨，淡淡地解释：“我叠了两个阵法。” “一个为了帮你。” “一个为了——除你。” 对于女鬼，超度已经不再是必要的了。 “不、不可能！你发过誓，你不会杀我的！”女鬼尖叫。 苏灵声色平静：“我说的是，在帮你解除契约前，不杀你。” “不、不要杀我！我不杀你，你放了我好不好？”女鬼逃不开，只能向苏灵求饶。 苏灵眸光凌厉地落在女鬼身上，手指捏决： “通天九雷，荡涤污秽，天魔钺斩，帝灵降临，指罡罚道，誓言如锤，不从我令，化为玄雷，各界敬铸，通幽达明。”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女鬼惊骇地望着苏灵：“不——！” …… 墨镜女人骤然闯入，一抬头便看到了面前的一幕。 女鬼头顶聚集着紫色雷电，她要逃，要跑，可四周竖立着看不到摸不着的墙壁，把她围困着。 女鬼只能哀嚎着承受九雷轰顶。 不稍片刻，女鬼魂体轰然分裂，阴气四散。 苏灵身体一晃。 意识全无前，隐约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唤—— “苏小灵！” 第133章 江霁寒还在等我 “厉大师！你快来，这里有只鬼——” 江瀚把房门一打开，只见里面一片狼藉，苏灵也不见了踪影，他倏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回事？” “苏灵呢？苏灵人呢！” “是不是那只鬼把苏灵给放走了？”江瀚焦急忙慌道，“厉大师！你得把人给我找回来啊！尽快立刻马上帮我找回来！” 厉大师眸色和脸色一样的沉郁。 他步伐缓慢地走过整个房间，江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厉大师快去帮他找人，见厉大师还是没有反应后，他直接破口大骂，口口声声威胁着厉大师，他要去投诉。 厉大师斜眼，冷冷地睨了一眼他。 只不过是一个眼神，江瀚的声音顿时被吓得一止。 厉大师自顾自地走到了窗前，目光遥遥地望出去。 下一秒。 厉大师心口一痛，他脸色本来就苍白，此刻更是毫无血色，他抿紧了唇，将马上要溢出来的鲜血给咽了回去。 他眼神狠戾。 这时候，江瀚竟还凑上来：“厉大师！你要是再不帮我去把人找到！我就、我就——” 江瀚的话还没说完，厉大师倏而回过头来，那双鹰眸紧紧地盯着江瀚：“你就怎么样？” 江瀚喉咙一紧，紧接着，只看到厉大师手一抬起，还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他的脖颈已然落在对方的手里。 厉大师逼近他。 如恶魔低语：“人是你放走的，你还让我新收的一个鬼折损了。你说说，你该怎么赔我？” “不、不是……不是我……” 江瀚呼吸困难，他指甲扣着厉大师的手背，挣扎。 厉大师看着江瀚，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垃圾，他手指的力道越来越重，江瀚的面色涨得很红，眼白直翻。 江瀚：“你、你不能杀、杀我——” 厉大师嫌恶地把人丢在了一边，“我不杀你。” 江瀚劫后余生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喘气，再看向厉大师的时候，眼神里含着惊惧，但他仍旧指着厉大师，色厉内荏道：“你信不信我投诉你？到时候，有你好受的！” “投诉？我还没告诉你吗？” 厉大师嗤笑：“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江瀚一愣：“你什么意思？” 厉大师说道：“听不明白？不止是我，你和他的合作，也到此结束了。” 江瀚睁大了眼：“不！怎么行？我就差一点就成功了！你跟他说，只要把苏灵再抓回来，我们的计划肯定就成功了！” 他伸出手，死死地抓住厉大师的手臂，“我还没答应结束合作！” 厉大师用力抽手，江瀚被甩得踉跄倒地，厉大师看都不看他一眼，抬步离开。 …… “苏小灵？” “苏小灵？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苏小灵，你快点睁开眼睛啊！苏小灵！” 耳边回荡着熟悉的声音，一声接一声。 苏灵紧锁着眉头，手指紧握，眼珠子在眼皮底下不安地转动。 “苏小灵！你再不醒来我就要死了！” 苏灵像是从深海里猛地探出头来，掀开眼皮的第一瞬间，开始剧烈咳嗽，呼吸粗重且急促。 旅馆内，逼仄的空间里，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苏灵眼前却一片昏黑。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天……黑了？” 旁边的人松了口气，“天没黑。” 苏灵又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姜师？” 姜师坐在床边，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湿毛巾，擦拭掉苏灵脸上的冷汗，一边擦一边说：“可不是我么。 “三天了，你昏了三天了，你都不知道你要把我吓死了。 “那只厉鬼是怎么回事？你和她是怎么对上的？而且你身体消耗都这么大了，你还捏九天雷决，要不是我出现了，你都要七窍流血，力竭而亡了。 “不是，我记得你不是老喜欢画符了吗？你就没准备点什么五雷符吗？用符总比直接捏决消耗少一点吧？” 姜师一经开口，就噼里啪啦地讲个不停，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苏灵就被叨得脑袋更昏沉了。 “姜师，你别说了，我头晕。”苏灵伸出手抓住姜师的手腕。 姜师闭了嘴。 姜师忙里忙外，把给苏灵擦脸的水倒掉后，又去倒了杯温水过来看着苏灵喝下，紧接着又去门口领外卖。 苏灵张着嘴，咽下姜师喂到嘴里的白粥，吃完了之后，她没忍住，问：“姜师，我还能看得到吗？” 姜师头也不抬，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能。” 苏灵瞪大了眼睛。 一向水润明亮的眸子，此时此刻晦暗无光。 姜师一抬头，就看到苏灵用这样的双眸望她……旁边的水壶。 她抬起手，将苏灵的脑袋摆过来朝着她，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苏灵的脸颊，又软又弹，她爱不释手地又磋磨了一把。 “知道怕了吧？”姜师哼了一声。 苏灵睫羽颤抖了一下，已经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唇微微抿着。 姜师没有办法地叹了一口气说，“骗你的，只是暂时的，不过——”见苏灵因为自己的话而放松下来后，她又立即说道：“你当时要是再用一点点灵力，就算太上老君来了，也救不回来你。” 苏灵闻言，认真地和姜师说：“不会的，我都算好了，女鬼跑不掉，不出意外，被雷劈中后，她必……” “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呢？”姜师打断她。 苏灵弱弱道：“……对不起。” 姜师冷哼，手掌又揉了一把苏灵的脸，“接下来我们现在这里住着先，等你恢复了过来，我们再离开。” “放心，有我在。” 姜师格外靠谱地拍了拍苏灵的小脸蛋。 苏灵拉开姜师的手，她的脸已经被姜师揉得发红了，她问：“恢复要多久？” “应该也要半个月吧。”姜师估计。 “哦……” 苏灵嗓音拉得有些长，语调有些不对劲。 姜师眯着眼，将垂下头去的苏灵脑袋抬起来，“苏小灵，你迫不及待想回去了？” 苏灵乖乖点头：“嗯。” 姜师：“为什么？” 苏灵如实说：“江霁寒还在等我。” 第134章 错过 “……” 姜师深吸一口气。 姜师从苏灵口中了解到了苏灵会“沦落至此”的具体经过，然后替苏灵联系上处理所，报了个平安，再让他们转告给江霁寒。 一开始苏灵是想要自己打电话给江霁寒的，但是遗憾地发现，她并不记得江霁寒的联系方式。 姜师报完平安，放下手机，面向苏灵：“你满意了？” 苏灵点点头：“谢谢你，姜师。” 姜师揉了一把苏灵的头发：“不用客气啊，苏小灵。” 然后她话锋一转，“明天我要去附近的山镇里走一趟，我想要的一味药是从那边进的货，你和我一起去吗？” 苏灵毫不犹豫：“好啊。” 姜师思维格外跳跃，话题又倏地一变：“我倒是要看看，让你心心念念的江霁寒长什么样。” 姜师说着，掏出手机，搜“江霁寒”三个字，然后一流窜的信息跳了出来。 “这也没照片啊，车祸毁容？真的假的啊……” 姜师嘀咕着，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最新视频。 里面传出新闻主播的播音腔： “近日，江氏集团遭遇内部危机，股东之一的江某被指控窃取公司内部重要数据，企图以此获取不正当利益，严重违反了公司法和职业道德……目前，江氏集团已向法院提起诉讼……然而，江某目前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 昏暗的地下室内，摆着一个液晶电视机，上面正播放着财经频道的新闻。 而在新闻主播口中，那位目前下落不明的江某，此刻就被绑在这个地下室中。 他的嘴巴被布团捂住，目光惊惶地望着前方的男人，男人坐在轮椅上，悠悠地往这边过来，那张面具在黑暗中越发渗着冰冷。 “呜呜呜——”江瀚奋力挣扎着。 江霁寒随意地吩咐：“让他说话。” 常平过去，把布团取走，江瀚嘴巴一得空，立即大声冲着江霁寒叫嚣：“江霁寒！我是你二伯！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你这样是犯法的你知道吗？非法囚禁！我会把你告死！把你告死！” 见江霁寒完全不为所动，他又叫：“你还不快点把我放了！否则我告到老爷子那里，看你怎么解释？你爸都护不了你！” 江霁寒轻笑一声：“你觉得，你落到了我手里，还能跑得出去？” 他这句话一出，江瀚神色猛然一变。 “你！你要做什么？你要对我做什么？”江瀚面露惊惧，“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你要是杀了我——” “我要是杀了你，会怎么样？”江霁寒不慌不忙地反问。 江瀚死死地瞪着江霁寒，胸口急剧起伏，好半晌后，他哈哈大笑出来：“好啊，你杀了我啊！也好过像你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残疾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毁了容，每天都戴着一副面具地活着，你不累吗？江霁寒，要是我成了你这样，早就不想活了！哈哈哈哈……” 江霁寒闻言，情绪没有发生变化，只烦躁地摆了摆手，常平立即了然，上前来，一只手挟制住江瀚的脖颈，一只手抓着江瀚的头发。 然后狠狠压向江霁寒。 江瀚痛得面目狰狞，“放、放开、放开——” 江霁寒手指抬起，用力地捏住江瀚的脸，眼睛望进江瀚那双浑浊的瞳孔里，眸光森寒：“苏灵，在哪？” 江瀚眸底泛着凶狠的笑，向着江霁寒道：“你、不可能、找到、她的。” 江霁寒手指用力到骨节突出：“不说？” 这时，身后有人递上了一瓶酒，打开酒盖，将酒口对着江瀚的嘴，常平配合地拉起江瀚的脑袋。 酒水不断地涌进江瀚的口中。 江霁寒挑着唇：“说吗？” 江瀚的眼睛赤红无比，瞳孔凸起，酒从他的嘴边流溢出来，滚入他的喉咙，蹿进他的鼻腔，胃部灼烧得可怕，呼吸不了的窒息让他本能地用力摇头，想要避开这可怕的刑罚。 “咕噜噜——说、说——咕噜…我…咕噜…噜…我说…” 江霁寒让人把酒撤了回去。 江瀚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我不知道……”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扯唇笑了下，江瀚见状，忙不迭地又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她是被一只鬼带走的！当时我们遇到了鬼！是真的鬼！” 江瀚说的时候，好似又想到了那一天的场景，眼中含着真切的后怕、恐惧。 江霁寒则瞳孔微缩。 鬼？ 又是鬼。 他攥紧了手指。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敲响。 有人走了进来，恭敬道：“先生，有一个叫张科正的人给您打来了电话。” 江霁寒倏地转眸过去，神色一动，“他说什么？” “他说，找到苏小姐了。” …… 第二天一早。 苏灵就将姜师从林子里顺路捡的树枝充作拐杖，跟着姜师一起出了门。 姜师开着她那辆军绿色吉普车出去的时候，恰好和一辆低调的迈巴赫擦过。 江霁寒来到了那一家坐落在北城与南城交接处的小城镇里的旅馆，他随意打量了一下环境，让常平去打听。 却被告知人出门了，晚上可能才会回来。 江霁寒沉着眸。 常平试探性地问了句：“先生，那我们现在是？” 江霁寒闭上眼，说：“等。” 江霁寒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扳指，无意识地轻抚着，仿佛试图在通过指腹下传来的冰凉触感来缓解内心的焦躁。 这几天都等过来了，不过是再等一天。 另一边。 姜师已经开到了附近的山镇，只是上去还要走一段山路，车停在了下面，姜师扶着苏灵一同上去。 姜师本来是打算拿完东西就走人的，但是到了店铺，里面只有一个打杂的店员，老板不在，她只能让苏灵先坐在店里的木凳子上，她则走到旁边给老板打电话。 苏灵盲着眼，什么也看不到，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听觉和嗅觉空前敏锐。 她无光的眸子往外看去，鼻子轻轻嗅了一下。 空气略显潮湿。 感觉，是要下雨了。 第135章 陷阱 ——“什么意思？有家公司来视察？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那算了，我们先走了。” 姜师的声音越来越烦躁，走过来和苏灵解释：“南城有家公司有意开发这里，今天负责人过来视察，老板去接待他们了，可能得挺晚才回来，我们先走吧。” 苏灵：“好。” 顿了顿，她拉住姜师的袖子，又说：“好像马上要下雨了。” 姜师听到苏灵的话后，抬起头来，朝外望去，外面依旧是晴朗的天空，没有一丝即将下雨的迹象，但她并没有质疑苏灵的话。 于是姜师回去向店员借了一把伞，以防万一。 雨来得又快又急。 姜师和苏灵才刚走出去，天空就已经完全被乌云笼罩，雨点子就跟不要钱似地往下砸。 苏灵用树枝戳着地面，紧跟着姜师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下挪。 忽而，苏灵顿住了脚步。 姜师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扶着苏灵，察觉到苏灵的停顿，不解地侧过眸，“怎么了？” 苏灵耳朵微微一动，缓慢地眨了下眼，“我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 姜师一挑眉：“叫？” 苏灵歪了歪头，认真地倾听了会儿，最后确定地点头：“对。” 她垂下眼帘，轻巧地掐指一算，脸上露出了一丝凝重。 苏灵轻声说道：“那边有人陷入了危险。” “会是老板他们吗？”姜师拿出手机，想给老板打个电话，结果拿出来一看，手机信号已经没了。 姜师叹了一声：“走吧，只能去看看了。” 苏灵：“嗯。” 苏灵用树枝指着方向，这座山并不高，山路也并没有那么陡峭，但是地面的泥土一被雨打，就会变得非常的湿滑。 每一步迈上去，再抬起来的时候，就会带起一地的泥水。 雨越来越大，噪得已经掩下了那些声音。 姜师也跟着掐指算了一下，虽然她天赋不在这方面，但好歹也是方和名副其实的弟子，掐指算个方位还是不在话下的。 算完后，她抬头说：“西南方向。” 两人顺着西南方向走去，越走，那声音越来越大—— “根本找不到啊！” “会不会已经回去了？” “怎么可能，齐小姐第一次来，怎么可能认得路？” “那怎么办？我们叫她也不应啊？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打个电话给救援队？” “可等我们回去，她要是就——” 最后那人的声音还没完全落地，忽然就看见有两道身影往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个人还朝着他喊：“老板？” 老板眯眼去看，旋即一喜：“是姜小姐啊！” 他没有伞，浑身都被淋透了，他快步走过去，“您怎么过来了？” “我们离开的路上，有听到你们的声音，就过来看看，你们这是怎么了？”姜师问。 老板说：“今天视察的负责人和我们走丢了，我们找了一路，都没找着。唉，平常倒还好，只是现在还下雨了……” 老板说着，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这山里头，还是有不少蛇的。” 姜师脸色一白：“蛇啊？” 老板：“是啊……”他目光骤地看向了苏灵，“那位小姐你要干什么呀，都被雨淋湿了。” 姜师神色一凌，忙转过身去，用伞去给人挡雨。 只见本来在她旁边好好待着的苏灵侧过身子，弯下腰，神情专注又认真，低头在听着什么。 雨声的掩盖下，隐隐约约有一道细微的声音。 姜师：“苏小灵？” 苏灵用树枝点了点地面，说：“还有人在叫。” 姜师了然：“是那个负责人？”转而看向地面，“在下面？” 苏灵肯定：“对。” 老板脑子一转：“那肯定是齐小姐！就是那个公司的负责人！难道就在这附近？”他说着看向苏灵，不禁惊叹：“这位小姐的耳力惊人啊。” 苏灵转过视线，微微抿唇笑了下：“谢谢。” 老板：“……” 姜师：“……” 姜师强忍笑意，抬起一只手，将凝视着一棵树的苏灵转向了老板。 姜师：“这边，乖。” 苏灵懊恼地抿了抿唇：“噢。” 老板以及其他人得知人确实就在这附近后，开始沿着周围边走边叫起了齐小姐的名字，而作为耳力极好的苏灵则和姜师跟在后面。 ——“我在这儿……” 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细微声音陡然响在苏灵的耳中。 苏灵脚尖停了下来，树枝一敲，往旁边一侧稍稍迈了一小步。 “找到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半空中。 紧随响起的是姜师惊愕的叫声：“苏小灵？” 嘭！ 啪！ 一连串的撞击声响起。 苏灵差点被砸懵了。 上面，姜师焦急地往下看了眼，发现这个陷阱出奇的深，她大声喊：“苏灵！你还好吗？” 苏灵听到，忍着痛，扬高声线：“我没事。” 说完这句话后，她半撑起身子，稍稍抹开脸上的雨水，晦暗的眸子顺着耳边响起的微弱抽泣声转过去，再扬声道：“齐小姐也在这里。” 姜师在上面长舒了一口气，立刻朝着那些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人说：“你们还不快回去把人叫过来，带上工具把她们给拉上来啊！” “哦哦好的好的！” 那些人脚步匆匆地离开。 苏灵在下面，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后背不小心撞到了石头，这么一撑起来，后背的伤口就隐约作疼，她抿了抿唇，摸索着往一旁去：“齐小姐？你还好吗？” “你别动！” 齐小姐的嗓音已经哑了，就算着急之下喊出来的声音也不大，而且她似乎有在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声贝，以免惊扰到什么东西，“你看不到吗？” 苏灵带着歉意：“抱歉，我看不到。” “……”齐小姐似乎沉默了一下。 见苏灵又要往这边摸过来，齐小姐又陡地出声：“不、不要动！” 苏灵疑惑地眨了下眼。 齐小姐说：“有、有蛇……”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齐小姐的语调里已经含上了哭腔。 几乎是在乔小姐话音落下的时候，苏灵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滑腻腻的一条蛇，正在从自己的脚踝处缠绕而上。 那条蛇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猎物已然知晓它的存在，终于显出了它的存在。 “嘶——” 第136章 赌蛇七寸 雨势愈发猛烈，看起来没一两个小时是不会停歇的。 常平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禁透过车内镜回头去看江霁寒。 江霁寒仍旧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目，银质面具将他的面容挡了个严严实实，只有从男人抿紧的唇线中看出他此时此刻不虞的情绪。 …… 另一边，山上。 “苏小灵？” “苏小灵，你在下面怎么样了？有受伤吗？” “苏小灵——” 上面姜师的声音焦灼不已，但下面苏灵始终不给她任何回应。 底下。 齐矜抱紧自己的身体，冰冷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她身上，她跟毫无所觉一样，目光紧紧地盯着不远处的苏灵。 苏灵身形娇小，躺在一侧，此时此刻，有一条滑溜溜的蛇顺着苏灵的脚踝一点点地、逐渐地往上攀，而齐矜的呼吸也好似跟着那条蛇的动作频率一致。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敢吭声。 面前这个女孩眼睛还看不到，那不是更加害怕了—— 齐矜想着，她望向苏灵，却惊骇地发现，苏灵的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惊惧，反而神色淡然，好像完全感觉不到那条蛇冰冷滑腻的触感一样。 苏灵完全看不到蛇的样子，但可以清晰地感知到那条蛇正缓慢地沿着她的小腿往上延身。 紧接着，蛇张嘴：“嘶——” 齐矜双手捂住了嘴，不敢看地完全闭上了眼。 倏而。 苏灵干脆利落地伸手！ “嘶嘶嘶嘶！！” 急促的嘶嘶声在狭窄的洞内回响。 齐矜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痛呼，猝然意识到不对劲，睁开了双眸，紧接着，便看见令她惊愕不已的画面—— 一双白皙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蛇的七寸，扼住了蛇的要害，蛇无助、痛苦地扬高蛇颈，发出惊颤的嘶嘶声响。 她瞳孔睁大。 下一刻，只见那双手迅速将蛇猛力砸向一旁，齐矜下意识地缩回了腿。 蛇跌落在地，身体再次扭动蜷曲，但它还未来得及逃走，苏灵已经迅速从一旁抓起和她一起摔进来的树枝，狠狠地刺向蛇身！ “嘶——！” 苏灵侧耳倾听了一下，听出声音的方位后，开始腾出一只手来，在蛇身上摸索。 齐矜定睛一看，哪怕害怕得牙齿都在颤抖，仍旧出口道：“它的七寸再往上三厘米、不、两厘米处！不，不是！你再偏右一点点，对！” 说完，齐矜见蛇有扭过脑袋的趋势，忙瞪大了眼睛喊：“你小心——” 她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 苏灵已经在心里估量了完，拔出树枝，再以迅猛之势，精确地插入了蛇的心脏！ 齐矜怔怔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苏灵用的力道很大，一戳进去，蛇只来得抽搐几下，便颓然地倒下，再无声息，将她折磨了许久的蛇就这样倒在了她的面前。 齐矜抬眸，看着眼前盲眼的少女。 雨滴顺着少女的眼睫滑落，打在地上，少女的双眸无光晦暗，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着，湿湿润的发丝紧贴在她苍白的面庞上，脆弱无比。 可偏偏，那握着树枝的手却又稳又有力。 苏灵侧过眸来，眼睛对不上焦，声音平静，好似刚刚在齐矜眼中，惊险十分的场景与她而言不过寻常小事，“你有被咬到吗？” 齐矜愣愣地摇了摇头：“没……” 片刻，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张口：“你叫——” 这个时候，头顶上的声音打断了她： “苏小灵？你还好吗？你再坚持一下！人已经来了！” 与此同时，老板等人的声音也依此传了过来。 最后，苏灵和齐矜都攀着从上方丢下来的绳子爬出了陷阱，两人都格外狼狈，雨淋湿了她们全身，衣服上也沾到了大面积的黄泥。 见到苏灵后，姜师忙不迭跑过去把人扶着站起来，打一眼，姜师就察觉到了苏灵神色的不对劲，她手掌摸了一把苏灵的脸，声音变得有些凌厉：“苏灵，你怎么了？” 姜师的声音不算小。 旁边被众人围绕在中间的齐矜听到后，侧过头看去。 苏灵低垂着头，依偎在姜师的身旁，她的衣服湿漉漉地滴着水珠。在底下时，齐矜便感觉到苏灵的脸色已经相当苍白，如今再一看，苏灵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她脑海里划过一个想法，旋即面色一变：“她是不是被蛇咬了？” 姜师猛地一抬眼，瞳孔微微紧缩：“你说什么？” 姜师的神情变得异常难看，不止姜师，就连齐矜和老板等人也都面露严峻。 齐矜便将刚刚的场景简略地说了出来，随后，姜师连忙蹲下身去，掀开苏灵的裤脚，果不其然，在苏灵的脚踝处，发现了一处咬口。 那处周围已经泛红泛肿。 …… “轰隆隆——” 灰沉的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 江霁寒倏地睁眸。 天空已然暗沉下来，两边破旧的路灯已经亮起。 常平也是被闪电给惊醒来。 他刚刚竟然不知觉地就在雨声中睡了过去，一醒来后他慌得马上挺起了背，左右张望，“苏、苏小姐呢？还没回来吗？” 没有人应声。 他连忙恢复清醒，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觑向江霁寒，“先生，苏小姐还没回来，时不时遇上什么事了？” 他们都已经在这里从白天等到了晚上。 本来说好晚上会回来的苏灵和姜师现在还不见踪影。 江霁寒手指握紧，骨节被摁得发出“咯噔”的声响，就在常平忐忑不安的时候，江霁寒淡淡的声音传来：“联系张科正，问他要那个叫做姜师的联系方式。” 常平的速度很快。 从张科正那里要了姜师的号码后，立即拨了电话过去，夜色中，电话嘟嘟的忙音始终不断，常平感觉到身后传来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 不知道打了多少次后，那边最后接通了。 常平陡然松了口气，那边传来姜师略显疲惫沙哑的嗓音：“喂？你是？” 常平快速地自我介绍了一遍。 听到“江霁寒”的名字时，姜师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苏灵呢？”江霁寒忽然出声。 姜师半晌后才说话：“她……在医院急救。” 第137章 争锋相对 等常平开着车抵达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从急救室里出来。 常平推着江霁寒的轮椅一并走进病房时，目光一抬起，便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 苏灵双目紧闭，脸色呈现出病态的苍白。 江霁寒推着轮椅过去，而坐在床边的女人听到动静的第一秒就回过头来，她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尤其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那位。 带着银质面具，面具勾画着恶狼图腾，浑身的气质散发着不易接近的疏冷，自带着久居上位的矜贵和清傲。 在她打量着江霁寒的同时，江霁寒也不着痕迹地扫过眼前的陌生女人。 干练的短发，眉眼漂亮凌厉，是和苏灵截然不同的类型。 但他停留在姜师身上的目光不过三秒，或许不足三秒，便立即转向了病床上的苏灵，他在触及苏灵苍白脆弱的面容时，眸光微微移动，一抹疼惜在眼底转瞬而过。 就在他伸手即将要碰触到苏灵的时候，姜师忽然挡在了前面那。 江霁寒的动作微顿，抬起头来看向姜师，眸底神色莫测。 姜师：“你就是，江霁寒？” 那个让苏灵叫她连改两次药方、承担药材全部费用的人？那个苏灵以后的未来丈夫？那个让苏灵放心不下的狗男人？ 江霁寒眸子仍落在苏灵身上，漫不经心地应：“我是。” 姜师轻呵了一声：“我是苏小灵最好的朋友，姜师。” 这时江霁寒才有了些微的动作。 他转过视线，看向姜师，姜师双臂环抱于胸前，垂眼睨着他，眼中含着显而易见的审视，明显是将自己放在了苏灵的“娘家人”的身份上。 小子，我倒是看看你的魅力在哪里。 江霁寒对这种目光仿若无感，只不咸不淡道：“是么？我怎么没从苏灵口中听说过你？” 姜师一愣，反应过来后，低下头紧盯着江霁寒。 江霁寒也抬着眼，目光冰凉。 当两人的目光交汇时，似乎有如雷霆般的电光在他们之间迸发。 片刻，姜师勾唇：“那可能是她还不太信任你，才没有把我的存在告诉你，不然你以为你现在吃的那些药，是谁给的？” 江霁寒微微一挑眉，唇角轻撩：“她有和我说过是一个朋友。” ——却没有说是最好的朋友。 姜师听出了言外之意。 “……” 病房中充斥了火药味，战火好似一触即发。 常平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抬起头看了眼病房里的空调，没开啊……为什么总感觉凉飕飕的？ 就在姜师想着要怎么掰回一局的时候，从一旁传来一声微弱的呓语。 姜师神情一震，忙转过头看向苏灵。 江霁寒也是立刻便将注意力转移，他的手不经意间攥紧来，目光死死地盯在苏灵身上，在见到苏灵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掀起来的时候，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神色一怔。 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紧张苏灵了？ …… 苏灵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依旧漆黑，她抬起手来，声音微弱：“姜师，我想喝水。” 姜师连忙应着：“好好好，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姜师一离开，江霁寒趁机而入。 他进一步靠近了病床，他只要伸出手，就能碰到苏灵放到被子外的手，露出的那截手腕一如之前的白皙纤细，他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苏灵，顷刻，他的眉头倏然皱了起来。 他此时相当于是占据了姜师的位置。 苏灵也正在抬着眼看着这边，可是……苏灵却像没有看到他——不。 是好像没有发现是他一样。 苏灵皱了皱鼻子，她的鼻子里充斥的满是病房里的消毒水味，让她的鼻子很不舒服，同时身侧的呼吸平稳地传入她的耳中，她疑惑地顺着呼吸的方向看去：“姜师？” 不是说为她倒水去了吗？怎么没怎么动？ 江霁寒呼吸一紧。 姜师快步走了过来。 苏灵听到了脚步声，骤然意识到什么，她睫羽颤抖了一下，“你是……齐小姐？” 她猜测。 江霁寒喉咙微滚。 姜师直接坐在病床上，将苏灵半扶着坐了起来，将杯子里的水小心翼翼地喂下去，同时不免夹带着一丝酸味，嗤笑了声：“什么齐小姐啊，这位可是你心心念念的江霁寒。” 苏灵：“咳咳——” 她被惊得呛到了，江霁寒身体下意识地往苏灵那边倾了倾，但很快，得益于他出色的自制力，他忍住了冲动。 姜师轻拍着她后背：“你慢点，不就是说了江霁寒在这里吗？人又不会跑。” 越说，姜师话语间的酸味越来越重。 苏灵眼睛眨了眨，想要顺着刚刚的方向看去，“江霁寒？” 语气软软和和，听着就很容易让人心软，让人什么气都没有了。 江霁寒出声：“苏灵。” 他嗓音略显沙哑。 苏灵在江霁寒出声，眸子一转，准确无误地看向了江霁寒的方向，“嗯，我在。” 江霁寒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来，带着这几天的焦灼和不安，他哑声问：“眼睛怎么回事？” 苏灵想了想，说：“意外。” 姜师则毫不犹豫地拆台：“是因为你逞能，你当时就应该先把那只鬼困住，自己离开，然后把禅定崔子默他们叫过来处理，你那个时候都已经精疲力尽了，我要是不在，你怕是要——” “姜师。”苏灵握住姜师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唇抿了抿，“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姜师正欲张口还要说，苏灵却像是知道了她的想法，手紧了紧，声音放低，示弱一样，叫了一声：“姜师。” 可怜兮兮的。 一旁的江霁寒眸底里中仿佛酝酿着风暴，幽深沉郁。 他无法保护苏灵。 也没有能力保护苏灵。 她的世界……和他无关。 江霁寒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手指用力地压着扳指，压下心底疯狂翻涌的所有情绪。 这时，病房外，有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人被送进去了？行，我知道了。无论如何，要把人给保出来……” 声音逐渐由远及近。 病房门随之打开。 齐矜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瞳孔微微一缩。 “霁……江霁寒。” 第138章 是生机，是恩人 江霁寒顺声看了过去，见到齐矜的时候，面具下的神情微动，手指不禁蜷缩了一下。 而姜师看看齐矜，又看看江霁寒。 敏感的神经告诉她，这其中有问题。 心想着，她手攥紧了苏灵的，意味不明地冲着江霁寒来了一句：“两位认识啊？” 江霁寒还没说话，齐矜已经先一步迈了进来。 “怎么会不认识呢？” 齐矜笑着说，“我和霁寒哥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 姜师听到，眉头一跳。 “青梅竹马啊？”她拉长了语调。 江霁寒只沉沉地看了齐矜一眼，随后转而看向苏灵。 这一个动作全被始终专注盯着江霁寒看的齐矜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嘴唇微抿。 苏灵的神色平静，眸子里晦暗无光，无法从中窥探出丝毫额外的情绪，忽而，她睫羽颤了一下，像是感受到了江霁寒的注视，苏灵疑惑地侧头朝记忆中江霁寒的方向看去。 安静的，乖巧的，脆弱的。 江霁寒不动声色地敛眸，淡淡地：“嗯。” 回应了齐矜口中的“青梅竹马”说法。 齐矜缓缓地站定在病床前，低头看下去，神情难明地叫了一声：“苏灵小姐。” 苏灵听到脚步声和头顶传来的声音，抬起头来，微微弯眼：“你好，齐小姐。” “嗯。”齐矜心情更复杂了，她张了张嘴，“在那个陷阱里，谢谢你救了我。” 把苏灵送去了医院后，她带来的人告诉她，是因为苏灵听到了她的求救声，她才能被找到，而也正因此，苏灵不慎和她一样踩到陷阱。 齐矜和那条蛇对峙了许久，她害怕得不敢动弹，如果不是苏灵突然的闯入，她可能还会继续和那条蛇维持着微妙的平衡，直到那条蛇丧失耐心，扑上来咬她，而那个时候她将会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悄无声息地死在里面。 齐矜不是忘恩负义的人，立刻就差人去调查了苏灵的信息，想要当面道谢后给予重酬，结果一查…… 她知道了苏灵的名字。 同时，也知道了苏灵的身份。 苏灵，就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苏家真千金，也是江霁寒现在名正言顺的准未婚妻。 苏灵摇了摇头，认真说道：“不是我救了你，如果没有你的提醒，我也杀不掉它。” “不……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出不来了。” 齐矜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矜，是南城齐家小姐，我知道你现在可能不缺钱，但以后你有什么需求，都可以来找我。” “这是我齐矜答应苏灵的，与江家无关。” 说到这里，她状似无意地朝着江霁寒瞥去一眼，但江霁寒却仿若听不出齐矜这句话里暗戳戳的含义。 齐矜掩下眸底的不甘心，咬了咬唇。 苏灵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齐矜后面还要添上一句话，但她想了想，坦然地接受了齐矜的这个“谢礼”：“嗯，好的，谢谢齐小姐。” 齐矜没再多留片刻，来这里的主要目的也只是想和苏灵见个面。 她从南城跑到这边来是有任务的，只是任务还没完成就出现了意外，现在她还得赶回去和那一片山镇的人谈具体的开发事项。 齐矜在迈出病房前，听到身后江霁寒的声音响起： “饿吗？我让常平去给你买碗粥。” 苏灵诚实道：“饿。我可以喝鲜虾粥吗？” 江霁寒似是轻笑了声，“可以。” 姜师还是阴阳怪气：“真会使唤人啊。” 江霁寒神色自若，语气平淡：“我腿不方便。” 姜师：“我那些药是不是被你偷偷倒掉了！” 这一次，苏灵一本正经地为江霁寒辩解：“没有，你新送来的那一批药，我都盯着他喝完的，一滴不剩。” 常平从身边快步走过，冲着还停留在门边的齐矜点了点头，很快便消失在拐角处，齐矜收回了迈出去的脚在，抓着门把的手格外的用力，“霁寒哥。” 她回头，打断了那三个人的“其乐融融”。 “好久没见了，我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 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病房门。 姜师眯着眼，发出一声冷哼，回头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戳苏灵的额头：“你这傻丫头，你就没感觉出他们两人之间那诡异的氛围吗？” 苏灵被戳得脑袋后倾，她抬起手揉了揉，有些迷糊：“诡异的氛围？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你傻啊！” 姜师神情严峻，“我看你那个齐小姐看江霁寒的眼神，可不像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 虽然她身为苏灵的“毒唯”，看不惯江霁寒的存在，但要是有任何人试图从苏灵身边挖墙脚，哪怕挖的是个烂墙角，她也绝对不允许！ 苏灵眨了下眼，无辜道：“可我看不到啊。” 姜师：“……”是我的错，忘了这茬。 她忙重振旗鼓，“反正你听我的准没错！他们两个肯定有猫腻！” 苏灵歪了歪头，“所以？” 姜师：“所以我们要和这种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见异思迁，朝三暮四的男人不相往来！退婚，姐姐可以养你，姐姐养得起你！” 苏灵听着这一连串的成语从姜师的口中冒出来，等姜师说完后，她关注的点不可避免地偏了：“你骗人。” 姜师瞪大眼：“我会对你撒谎？苏小灵！你不能这样污蔑我！” “你养不起我，”苏灵纠正，“到最后，会变成我养你的。” 姜师无语凝噎：“你……我……” “而且，江霁寒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苏灵神情肃然，“你不要这样说了。” 姜师伸出头，探了探苏灵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他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盲目信任？就凭他那张被面具盖着的脸？” “姜师。” 苏灵非常认真、严肃道：“江家人很好，江霁寒也很好，我很感谢他们能够接纳我。” 她垂下眼。 “江家，是我的生机，是我的恩人。” 姜师瞳孔微微放大，神色中掠过一抹惊愕。 “你的意思是……他们能够让你，打破你命格的既定结局？” 她的语气中含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第139章 心在这里跳动 病房外。 外面夜色浓重，稀疏的点点星光点缀着夜空，还在下着雨，啪嗒啪嗒地打在墙壁和窗棂，雨雾和湿气漫进来。 “你过得还好吗？” 齐矜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用力地控制着什么情绪一般。 她目光紧紧地锁在江霁寒身上，视线一寸寸地从江霁寒坐着的轮椅，来到他脸上带着的面具。 “新闻上都说你腿被撞断了，也毁容了，是真的吗？”齐矜问。 江霁寒看了她一眼，眼帘垂落，“真的。” 齐矜沉默地、定定地看着江霁寒半晌，片刻，她勾起了唇角，眸底一股莫名的情绪从最深处蔓延上来，“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紧接着，她上手猛然地冲着江霁寒的双腿压下去！ 她的手掌压在江霁寒的双腿上，用力到她的锁骨突出，然后，她感受到，在她掌下的两条腿，仿若死了一般，对于她的动作毫无反应，没有因为应激起跳…… 她呼吸一沉。 江霁寒静静地看着齐矜，这时候，他嗓音微凉：“压够了吗？” 齐矜通红着双眼抬起来，死死地盯着江霁寒。 江霁寒问：“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掀我的面具？” 齐矜没说话，她撤开了手，脚步踉跄地往后倒退几步，随后扭过身，捂住眼睛，湿润从她的指缝间流出来。 “怎么可能呢……”齐矜自喃自语一般，“怎么可能，你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残疾毁容……你是天之骄子啊，你是我最……” 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啊。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低低的、轻轻的呜咽从她的嘴里不受控制地泄出。 天之骄子？ 江霁寒嗤笑了一声。 江霁寒手指本能地摸了摸扳指，就在这个时候，齐矜忽而扭过头来，一眼便看到了江霁寒手指上的扳指，她的瞳孔倏地放大，倏地几步窜上来，用力地抓住江霁寒的手腕，语气凌厉凶狠—— “这个扳指，你从哪里来的？” 江霁寒的眉头轻轻一皱：“齐矜，松手。” 齐矜：“扳指！哪里来的？” 江霁寒抿住唇。 “是不是我哥的？”齐矜神情陡然扭曲，她的呼吸沉重，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一句一句地质问：“扳指是不是我哥的？你是不是从他身上拿来的？所以，那场车祸是不是也是你故意设计的？” 江霁寒猛然抬眸。 眼底冰寒森冷，把手抽了回来，“齐矜，不是我。” “我不可能害他。” 齐矜笑了声。 齐矜猛地凑近江霁寒，盯着江霁寒，目光晦涩难明，“我怎么敢信你？如果不是你，为什么我找了那么久的扳指会出现在你手上？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在车祸过后，你们江家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来对付我们齐家？” “霁寒哥，我也想相信你，可我不敢，也不能。” 齐矜每说一句话，眉梢间的怨恨和怒意就越加重几分。 “江霁寒，要是让我查出来是你设计的，我会让你——不得好死。”齐矜重重地碾下最后四个字。 她的手指随着伸出来，就要朝着江霁寒的脖颈伸去—— “江霁寒？齐矜小姐？” 一道清凌的嗓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齐矜动作立刻顿住，抬起头看去，而面前的江霁寒在看见来人时，已经迅速地控着轮椅远离了齐矜。 他问：“你怎么出来了？” 姜师扶着苏灵，听到江霁寒的话后，下意识地就要张口讽上两句，结果刚一开口，倏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刹住嘴，神情变得古怪。 而后，视线转到齐矜身上，看到齐矜满脸泪水，若有所思地扬起眉头。 江霁寒没有关注姜师那奇怪的反应，一直看着苏灵。 苏灵，是有听到什么吗？ 想到这里，他掌心稍稍合拢，微抿着唇。 苏灵说：“我想让姜师带着我出走廊透透气，然后听到你们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苏灵苍白的面容上，眉心微蹙，流露出真挚的关切。 江霁寒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没事。” 齐矜看看江霁寒，又扭头看看苏灵，半晌，吐出一声冷笑来。 苏灵听到齐矜这一声说不上友善的笑声，困惑地寻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齐矜小姐，怎么了吗？” 说完，她淡白色的唇微抿。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点有趣的事。”齐矜说着，抹掉了脸上的泪水，看着江霁寒说：“霁寒哥，我以为你不会答应和苏家联姻的。” 齐矜的话题转换得十分突兀，苏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江霁寒丹凤眼眯起，看向齐矜。 齐矜说：“苏灵小姐。” 苏灵骤然间被叫了名字，她迷茫地应了声，接着就听到齐矜的脚步声朝她越来越近，最后来到了她的面前。 耳畔一道热气喷过：“你不要被霁寒哥给骗了。” 江霁寒沉声：“齐矜！” 齐矜没有理会江霁寒，她还透着红的眼一错不错地看着苏灵，说： “他看起来是不是很喜欢你的样子？实际上，他没有这种东西的，他的血是冷的，他没有心的。” “你也好，我也好，在他眼里，根本没有差别。” “苏灵小姐，你不要像我一样，落得这么难看的下场。” 齐矜落下最后一句话，没有等苏灵反应过来直接离开。 苏灵茫然。 姜师将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不善的眼神扫向了江霁寒。 江霁寒径直往苏灵面前过去，眸子紧盯着她，说：“你不要听她说的。” 或许以前齐矜说的话是真的，但是现在，苏灵于他而言，已经不一样了。 苏灵愣愣地“哦”了一声。 然后在江霁寒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苏灵露出了费解的神情：“其实我没有明白，刚刚齐矜小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说你血是冷的，为什么？”苏灵在思考，“人体的血液是有温度的。” “她还说你没有心，可你又不是鬼，怎么会没有呢？” 随后她弯下腰，手伸出来，似乎是想要去碰触什么，江霁寒握住她的手臂，给她指明，他在这里。 苏灵的手准确地摸索到了江霁寒的胸口。 口吻认真：“你看，心在这里跳动。” 江霁寒眸色暗下，喉结一滚。 而身后的姜师：“……” 苏小灵！我真看走眼了！我怎么从前没看出来你这么能撩呢？ 第140章 需要算个命吗 这边没有鲜虾粥。 最后常平只带回来了一碗白粥。 姜师一口一口喂着苏灵，江霁寒接了一个电话后，和常平一块离开了。 等江霁寒一走，姜师没忍住抖了抖手臂。 “你都没看到，我刚刚喂你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目光，就跟要砍断了我的手一样，”姜师说着，啧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珍稀古董一样，碰不得摸不得。” 苏灵咽下最后一口粥，然后说：“没看到。” “我知道你啥都看不到。” 姜师伸手往两边捏了捏苏灵的脸颊，她又想起了刚刚在外面的时候，苏灵对江霁寒的那一系列操作，自然毫不做作地撩人，她上下看了看苏灵，活像重新认识了一遍。 “苏小灵，你不会是故意撩的江霁寒，让他对你爱得死心塌地，这样就不用担心会被赶出江家了？”姜师难得以险恶的心思揣测了一下苏灵。 但很快又被自己否认，“不不不，你哪有那种心思呀，你纯得就只剩下眼睛、头发是黑的，嘴巴是红的了。”说着，她手痒痒地戳了戳苏灵软乎的脸颊。 苏灵想了下，坦白说：“其实我知道齐矜小姐的话不是好话。” 姜师闻言，微微一怔，而后挑了挑眉。 苏灵一板一眼道：“这些话，江霁寒听了，肯定很难受。” 姜师高高挑起眉峰。 江霁寒会难过？ 像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会在意这些话？真是笑话。 姜师：“所以，你那些话和那些动作，是在安慰他？” 苏灵垂下眼，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她无光的瞳仁。 “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后面，他确实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姜师摆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 不是，先不说他戴着面具，怎么看出他心情变好的，再者，苏小灵你不是还眼盲着吗？你怎么知道的？ 姜师偷偷摸摸拿出手机，询问了一个感情经验相对丰富的师兄：【师兄，夫妻之间会有心灵感应这种东西吗？】 刚发完，姜师迅速摆正了自己的思想。 夫什么妻，苏灵现在都还没正式嫁入江家呢，得等今年过去了，她才会承认江霁寒的身份。没错，就是这样。 于是她把发出的消息紧急撤回。 师兄回：【？】 …… 还好当时那条蛇咬的口并不深，再加上苏灵身上并没有引发其他的并发症，所以苏灵在医院里待了几天，便出院了。 而江霁寒则在那天被一通电话叫走后，就迟迟没再出现，只是让一个陌生的下属送了一个新手机过来——她之前的那个手机在被抓到江瀚那里的时候，就被收走了。 新手机上只有一个联系人，就是江霁寒。 自此，每天江霁寒都会发信息来，每次话语简短。 譬如现下。 江霁寒：【今天？】 苏灵敲字：【嗯，姜师刚帮我办了出院。】 江霁寒：【好，那回来？】 苏灵认真回复：【姜师说拿到她要的东西后就回去了。】 江霁寒：【好。】 姜师凑过来看到里面的聊天记录时，沉默了一瞬。 她越来越怀疑心灵感应这东西了，不然这掐头去尾的，换她都得仔仔细细地琢磨一下。这个人到底想问什么。 江霁寒就像是个机器人一样，每天定时定点地过来提醒一下苏灵他的存在感。 姜师没有再上山，那个老板亲自把姜师要的药材都打包好，拎着直接来到了姜师暂住的旅店。 姜师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才说：“好，那我下次有需要再联系你。” 老板笑得眼眯起来：“好好好。” 姜师正要付款，老板忙拒绝，道：“不用不用，这次就当是谢礼了，要不是你们帮我们找到齐小姐，恐怕我们和齐小姐他们的合作就泡汤了。” 姜师直接付款了当：“一码归一码。” 老板只能承下，姜师余光一撇，看到跟在老板身后的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略一扬眉：“这是你新招的店员？长得挺端正。” 老板笑：“嗐，不是，他其实是齐小姐带来的人，巧的是，他就是从咱们那小镇子走出去的人才高壮！”说着，他与有荣焉地拍了拍那男人的后背，格外欣慰道，“听说这次开发项目，还是他帮着牵线的。” 高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行咯行咯，金哥你就别夸我了。” 姜师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手指勾着药材包，身子懒懒地靠在了门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壮，笑着说：“高壮啊？有兴趣，算个命吗？” 高壮笑容一滞：“……啊？” 老板对高壮说：“忘了和你说，姜小姐是清水观方和大师的弟子，除了医术外，她还会算命卜卦。” 高壮其实不太相信这些东西，他迟疑了一下，姜师举出一个手掌，“收你五百。” 高壮略略瞪大眼：“五百啊？” 他不太了解市场价，乍一听有些吃惊，算个命就要五百啊？虽说他现在任职于齐氏集团，不缺钱，但是可能是出身贫寒，他养成了斤斤计较的性子，每一分钱都恨不得用在刀刃处。 这时候，房间里传来敲击地板的声音。 他们顺声看去。 娇小的少女手持着一根檀木精巧的拐杖，那是江霁寒回去后，第二天就让人连带着手机送过来的，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色裙子，衬得她越发肤白如凝脂，面容精致，眉眼清冷，一双晦暗的眼眸落在身上时，却无端让人生出自己已经被她看透了的错觉。 姜师转眼瞥到人，连忙把药包放好来，过去把人扶住，“你怎么出来了？” 苏灵：“见你出去好久，我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 老板一眼便认出了苏灵，“苏、苏小姐吧？我之前忙着没来得及去医院看望你，你还好吧？” 高壮也跟着说：“上次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有你们，齐小姐恐怕就……唉，到时候我们也得跟着遭殃。” 苏灵轻轻颔首，“没事的。” 随即，眸子精准无误地转向高壮。 她眨了下眼，礼貌地询问：“需要算个命吗？” 高壮：？ 第141章 头七 连被两人这样询问，再科学主义，高壮都忍不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有倒霉到这么人尽皆知吗？ 他迟疑了一下，“那就……算算？” 然后，四人从门口转到了屋内。 高壮拘谨地坐在了苏灵和姜师的面前，看看她们两人，又扭头看看凑热闹的老板，仿若回到了初入社会出去面试时候一样，心情莫名的紧张。 “来，喝杯水。” 姜师倒了杯水放在两人面前。 高壮轻咳了两声，接过来，“谢、谢谢。” 两边先进行了一段简单且快速的正常流程，姜师直截了当地说道：“你上个月，身边有亲人过世？” 高壮瞬间瞪眼，他看向老板。 老板也是很惊讶，他见高壮眼神撇过来，连忙摆手，“不不不，你别看我，我可没有把你妈妈去世的事告诉她们！” 高壮神情震惊地看向姜师，咽了咽口水：“你、你怎么知道？” 姜师但笑不答，自己端起水喝了一口，察觉到高壮态度发生些微的转变后，慢悠悠地接着道： “你这些天，睡眠质量很低，经常做梦，又不记得梦中的内容，每次醒来后，都会觉得身体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格外的难受？” 高壮越听眼睛睁得越大。 这确实是正中他现下的状态——他的工作强度很高，所以他从前几乎每天都是一沾枕头就睡，别说做梦了，他都完全不用酝酿睡意。 所以近期不好的睡眠质量困扰了他很久。 他嗓音微紧，神色犹疑：“所以，您知道这是为什么？” “你是不是没把人送走？” 姜师直勾勾地看着高壮。 高壮呼吸仿佛有一瞬间停滞了，他喉结艰难地又滚了滚：“没把……我妈送走？” 姜师掀唇，说：“你在你母亲的头七那天，把她的魂留住了。” “所以，这些天，她一直都在你身边待着。” 姜师说完后，侧过头，朝苏灵征询，“是吗？” 高壮闻言，紧张地看向了苏灵。 苏灵毫无焦距的目光落在了高壮的旁边，在她漆黑的视野中，有一个佝偻的身影紧紧地贴着高壮，她的五官经过岁月的磋磨，皱纹遍布，她慈爱地望着高壮，眼中含着不舍、眷念、喜爱。 似是感受到了苏灵的注视。 她转过头来，看向苏灵，对着苏灵抿唇淡笑，轻轻颔了颔首。 苏灵也平静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这一幕全被周边的人看进眼中。 高壮心跳急促，他猛然顺着苏灵的眼睛所向看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干笑道：“怎、怎么可能呢？这也太玄幻了一点吧……” 苏灵见到那位本来安静慈和的夫人骤然抬起手来，毫不犹豫地给了高壮一个爆栗。 苏灵：？ 高壮“嗷”地喊了一声，皱起脸抬手揉了揉脑袋，嘀咕：“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苏灵说：“你的母亲给……”她斟酌了一下措辞，“给你的脑袋，来了一个拳头。” 高壮：？ 老板噗嗤一声笑了，说：“苏小姐，这怎么可能呢，高壮的妈妈可温柔了，从来没打过人，也没骂过人，邻里乡亲们都是知道的——”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本来还半信半疑的高壮眼里冒出泪水来，已经三十多岁，近四十的大男人对着面前的空气，骤然热泪盈眶： “妈，是、是您吗？” 他嗓音颤抖，带着不敢置信，又夹着期待。 “我妈她爱面子，很注重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每次出门都要精心打扮自己，还喜欢装什么温柔老好人的形象，其实她就是一个母老虎！从小到大，我的脑袋都不知道挨了她多少下……”高壮抽噎着说。 老板瞳孔地震：！ 年迈的妇人伸出干燥粗糙的手指，细细地描摹着自己儿子的眉眼，随后拧着高壮的耳朵，对着他狠狠呸了一声：“竟然说你妈是母老虎？不想活了是吧！你还想不想见你老母了？” 唯一一个能听到的苏灵：“……” 高壮感觉到自己的耳朵隐隐作疼，他一边痛呼出来，一边却笑着哭出来：“妈，妈，你是不是一直在我身边？” “妈！你回我一声！”高壮情绪激昂。 妇人呸了一声，情绪也格外激昂：“不回！除非给我带一个儿媳妇回来！都三十四十的老男人了，还是个老光棍，也不嫌丢人！呸！找不着一个儿媳妇，就别想见你老母！” 苏灵：“……” 高壮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一双泪眼急切地望着苏灵，“苏小姐，你是不是能够看到我妈妈？她有没有和我说什么话啊？” 苏灵有些纠结：“呃……” “苏灵小姐！没关系，她说了什么您如实告诉我就好！求求你了苏小姐，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只要我能给得起我都给……” 高壮伸手就要去抓苏灵，被姜师一个手拍开，“好好说话。” 妇女闻言，又想暴起给儿子一拳，“败家子！你赚那么多钱是这么花的吗？” 话虽如此，她的眸底显然也已经湿润了一片。 苏灵将妇女方才的话，真就复述了出来，高壮听后，又哭又笑地，他低下头，捂住脸大声嚎哭。 室内一片寂静。 老板脸上的神情复杂变换，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边有一个鬼的事实，哪怕这只鬼生前是他认识的人，他抬起手，迟疑地拍了拍高壮的后背，以作安慰。 在高壮擦干眼泪，给姜师付了五百，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姜师突然在身后叫住他：“就这么走了？” 高壮茫然地回头看姜师，眼眶还是红的：“不、不然呢？” 姜师眯眼看他：“你就不想解决一下吗？” 高壮愣了一下。 苏灵看向高壮，说：“她在你身边待了将近一个月，你身上不可避免地浸染到了你母亲的阴气，虽然现在程度不深，但显然给你的健康带来了影响。” “需尽快处理。”苏灵的嗓音清脆落地。 她能一次又一次地精准找到高壮的方位，还是得益于缠绕在他身上，淡淡的、灰白的、不详的雾。 高壮哑然地愣怔在原地。 妇女跟在高壮的身后，垂着头，不发一言。 高壮缓了许久，开口：“我、我回去，再想，想一想……” 第142章 山不就我，我就山 高壮说完这一句话，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老板没跟着一起离开，他看着高壮的背影叹了口气。 姜师在后面，饮完一杯水，又添了一杯，不紧不慢道：“还是让他尽快处理吧，如果拖久了，他后面会更加痛苦的。” 鬼魂滞留人间是有期限的。 一到期限，就会强迫去投胎，等老妇人投胎了，高壮身上的不良影响会慢慢消失，然而，与此同时，高壮可能更加难以接受母亲彻底离开自己的事实。 老板摇了摇头，说：“主要是高壮他吧……他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去打工了，后面好像因为工地的一场意外，死在外头了，也没得赔偿金，所以可以说是他妈妈一个人供着他到大学毕业，后面他去上大学、工作，就很少回来了，他妈也不愿意去大城市，结果没想到，上个月，人就走了，这对他打击很大。” “子欲养而亲不待……唉。” 老板也走后，姜师偏头看向苏灵，问：“你觉得呢？” 苏灵沉默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最后眼帘微垂。 虽然没说话，姜师也明白了。 高壮怕是不会再上门了。 她看向窗外。 这一个多月正值雨季，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预示着即将有一场大雨降临。 姜师说：“我得回清水观了。” 她的语气很轻。 …… “先生，齐家那边自从把江瀚从里面保出来后，就一直不肯放人。” 在江家通明的书房里，常平恭敬地立在书桌前，对着端坐在书桌后轮椅上的男人汇报，“昨天凌晨，我们的人看到有辆车从齐家驶出来，追上去后发现是调虎离山，再后来，就没见过江瀚了。” “不过……”视频里的人顿了顿，“我们的人收到了一句话，是齐矜齐小姐送来的。” 江霁寒没抬眼，语气懒懒：“说什么？” “她说，让您尽快物归原主，否则把她惹怒了，她什么都可以干得出来。”常平一板一眼地复述。 江霁寒沉默良久，忽地扯了下唇角，玉白的手指转着扳指。 他简单地评价了一句；“愚蠢。” 常平没敢议论。 随之，江霁寒抬起眼，看向常平，“还有其他的事吗？” 常平心中了然江霁寒想听什么，极具眼色地转换了话题，“苏小姐和姜师小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目前一路平安，没发生什么意外。” 闻言，江霁寒沉着的脸色微微缓和。 面具遮挡下，他的眉头舒展开，“还有多久？” 常平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有秘密跟在苏灵身边的人发来的讯息，估算了一下，“最快一个小时内即可回到。” “一个小时……”江霁寒摩挲着指腹，肉眼可见的心情变好，他说：“让人去江景订一桌菜。” 江景私房餐厅是江氏旗下的，其因安静古雅的环境和昂贵美味的菜肴闻名。 很早之前在苏灵跟着姚情去剧组的时候，江霁寒带在身边的五星级厨子便是他们特意从国际五星级酒店挖到私房餐厅里的。 常平刚应下，又见江霁寒补充道：“再要一碗鲜虾粥。” 常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说“私房餐厅里好像没有这一个菜”，但话刚要出去，立时止住，“明白了，我这就去吩咐。” 管菜单里有没有，大老板都发话了，一碗鲜虾粥而已，十碗都得做出来。 一个小时内，江霁寒要的菜肴送了过来，而鲜虾粥压轴出场，只是常平在看到那一大锅鲜虾粥时，默了很久。 负责送菜的服侍员对常平说：“常先生，我们经理说了，十碗太少，所以就让后厨熬制了这一大锅，五个人三四碗都是绰绰有余的，您放心。” “……你帮我和她说声谢谢。” 常平上书房复命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 他拿出来一看，还是那个跟在苏灵身边的人，汇报回来的最新消息： 【苏小姐三过家门而不入！】 常平：？ 发：【说人话。】 那人：【报，苏小姐跟着姜师小姐去了夫子山的方向。】 常平猛地一下子挺直了腰背。 可此时的他已经敲响了书房的门，江霁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进。” 常平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一进来，江霁寒头也不抬：“菜送到了？人呢，还有多久？” 常平斟酌着措辞：“苏小姐她中途，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又或者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倏地对上了一双幽邃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挑了下眉。 常平放弃挣扎：“苏小姐没有朝着江家的方向来，和姜师小姐一起去了夫子山。” 夫子山和江家的方向是相反的。 也就是说，一开始苏灵就没有想过第一时间回江家。 夫子山上除了一个度假村，便只剩下一个清水观，所以苏灵和姜师的目的地不言而喻。 常平说完后，抬起眼去看江霁寒。 江霁寒唇线微抿。 片刻，他轻呵了声，说：“把菜打包。” 常平：？ 江霁寒淡声说：“山不就我，我就山。” “去清水观。”江霁寒尾调微微上扬，最后慢条斯理地吐出两个字：“送饭。” …… 苏灵和姜师一块回了清水观。 回到的时候，是清水观闭门拒客的日子——每个月，清水观都会有三天时间不接外人，不开观门，不接委托。 出来迎接人的崔子默。 姜师见到崔子默的时候，哟呵了一声，手撩了一下自己的短发，打趣道：“天呐，这是刮了什么风，能让我的好师兄出来迎接我。” 崔子默直接略过了姜师，走到苏灵的面前，神色复杂：“苏灵。” 苏灵循声：“嗯？” 崔子默张了张嘴。 姜师手臂懒懒地撑在车上，“不是吧，一句对不起怎么难说出口吗？” 崔子默：“……苏灵，是我对不住你。” “如果不是当时我让你过来，你就不会遇到后面的事……”他语气艰涩。 苏灵摇了摇头，声色平静道：“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无关。” “可……” 崔子默还想说什么。 姜师走过来，一把揽过了苏灵的肩膀，笑道：“好师兄，你别自作多情了，我们家苏小灵不想做的事，你就算拿刀搁在她脖子上她都不会答应的小倔驴。” 崔子默闻言，心口松了松，“我明白了。” 旋即，他侧身，对苏灵说：“师父算到你要来，已经在后院等着你了。” 第143章 抱歉，刚瞎 与此同时。 坐落在南城中心的齐氏集团。 站在最高层的落地窗前，可俯瞰底下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目光收回，便能落在空旷明净的办公室。 办公室仅一张沙发、一套办公桌椅，桌面上，除了必要的文件和电脑，便只剩下一个相框。 相框里有三人。 扬着明媚笑容的少女站在两个身高挺拔的男生中间，一个男生清俊温雅，看向少女的眼神中带着点无奈和宠溺，而另外一个男生面容昳丽，眉眼格外漂亮张扬，唇角带着懒散的笑意。 这是一张极其养眼的合照。 而此时，却没人关注到这一张合照。 立在落地窗前的女人回过头来，齐矜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冷笑一声：“他就派了你一个人过来和我谈？” 那个男人坐姿不端，翘着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平平无奇的一张脸上溢着看不出意味的笑来：“我一个人就够了，难不成齐小姐还想我们组成一个足球队排队来见你？” 说到这里，男人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齐矜，笑道：“不过如果是齐小姐要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照做。” 对于男人毫不遮掩的，带着狎昵的打量，齐矜脸色更加难看，她眸子里含着深切的怒意，但又只能强迫自己忍下。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齐矜开门见山，“你们的条件我可以答应。” 男人抬了抬眉峰，看向齐矜，静待下文。 齐矜冷着脸：“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男人：“愿闻其详。” 齐矜说：“事情结束后，你们要把江霁寒交给我。” 男人眯着眼，看着齐矜。 齐矜冷笑一声：“反正你们要的不过是江家，等江家真的倒下了，一个残废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还不如把人给我。” “我会让他——”齐矜咬牙，眸底含着刻骨的怨恨，“生不如死。” 男人大笑出来，拍手：“好好好，我会把你这个要求，如实转达回去的。” 他起身，“既然如此，那鄙人就先告辞了。” 男人操着玩味的口吻，文绉绉地说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自然没有看到身后齐矜盯着他的背影，唇角紧抿，神情如被寒霜裹住。 ——就算看到了，他也只会混不吝地笑，继续挑衅。 齐矜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然后踱步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目光便顺势地落到了合照上，她拿了起来，手指眷念地擦过清俊少年的面容，低声呢喃：“哥哥……” “我会为你复仇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话毕，尖锐的指甲从另外一个惊艳了她整个青春的少年身上用力划过。 紧接着，她拨通了一个电话，“江瀚现在怎么样？要见我？呵……继续关着，别让人死了。” 办公室外。 高壮拿着项目书，要去向齐矜报告，刚出电梯，就和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擦肩而过，那男人脚步顿了顿，手臂一伸，拉住了高壮。 高壮猝不及防地被拉住，强压不悦，疑惑地看去：“您好？” 这一层楼除了会议室，便是齐矜的办公室，对方在这里只有可能是会见齐矜，那么身份地位估计不低，高壮不想得罪人。 男人兴味地打量过高壮那张憔悴青黑的面容，然后目光似是不经意地从高壮身后某一个方位一扫而过。 高壮经过苏灵和姜师那一遭，对这种视线非常敏锐，他神经倏地一紧：“先生，您是有什么事吗？”哪怕再忌惮，他的语气此时都变得有些生硬。 “别生气嘛，”男人笑着拍了拍高壮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放心，我不会害你们的。” ——你们。 高壮察觉到男人的用词。 他顿时警惕地看着男人。 男人轻笑了一声，凑到了高壮的耳边，小声说：“她马上就要消失了。” 高壮瞳孔恨恨一震。 他艰难地说：“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男人又低低地笑出声来，紧跟在高壮的老妇人鬼魂感受到这个人身上的邪乎气质，挡在了高壮的面前，死死地、警告地盯着男人。 在男人的眼里，那个老妇人就像是护犊子的老母鸡一样，朝着他龇牙咧嘴，他完全不在意，甚至更觉得有趣了。 他转眸对男人说：“我姓梁。” “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男人拿出一张名片，强行地塞进了高壮的手中，离开前，冲着高壮冁然一笑，“任何、需要。” 高壮神色莫测地站在原地，手中捏着男人的名片。 他和苏灵小姐一样能够看到他母亲，所以对方也是一个什么大师吗？任何需要……吗？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老妇人在高壮面前疯狂摆着手，嘴里大喊：“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你个蠢货！蠢货！” 她急得双目赤红，抬起手用力地拍打高壮。 可往常还能感知一二的高壮，此时却毫无察觉。 妇人身上的阴气变得越来越浅薄，身体也逐渐透明，而当时在苏灵眼中，缠绕在他身上的灰白雾气却愈发凝实，颜色越来越深、越来越重。 …… ——“碰。” 清水观的后院里。 在松树的后面，建有一个石桌和两个石凳，此时此刻，石桌棉签摆着一盘下了一半的棋，坐在石凳上的方和拧眉，灰暗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棋局，似是深思下一步该走什么。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方和声音中带着笑意：“来，苏小友陪我下完这一盘棋。” 苏灵拐杖敲着地板，找到了石凳，坐在了方和的面前。 姜师跟在后面，对着方和翻了一个白眼：“一大一小两个瞎子面对面下棋？” 方和呵呵笑：“这有什么？” “下棋嘛，图的不就是一个快乐吗？” 说着，他执起一枚棋子，搁在了上面的一处空处，“苏小友，到你了。” 苏灵垂眸，耳朵微动。 然后也执起了一枚棋子，搁下。 结果不小心蹭到了方和的棋子，发出碰撞的声音。 方和笑：“诶呀。” 苏灵眼睫颤了下，懊恼地抿了下唇，说：“抱歉，刚瞎，还不太习惯。” 第144章 最好的朋友 苏灵的话把方和给逗笑了。 方和没再执着下棋了，让崔子默把棋盘收拾好后，使唤着姜师去给他们各倒一杯茶，等两人各自离开后，方和说：“苏小友，你可怪责子默当时向你求救，害你遭遇了这些事？” 苏灵摇摇头：“不怪，是我自愿去的，而且……”顿了一下，她说了一句刚刚和崔子默没有说的话，“焉知非福是祸。” 正是因为去了，她才真正理解了方和之前所说的“鬼道门与江家息息相关”，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那个将女鬼收为鬼仆的人，为什么会帮助江霁寒的二伯对付江霁寒？只是因为钱吗？直觉告诉苏灵，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二伯想要对付的人只有江霁寒，可江家的紫气衰弱一事，明显是针对整个江家。 在鬼道门后面，应该有人始终在监视着江家的一举一动，对江霁寒和江家怀有敌意。 苏灵脑中闪过许多繁复的思绪。 方和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只是我那傻徒弟，总会在一些地方钻牛角尖，来求我向你解释道歉。” 方和对着苏灵，感慨了一声：“苏小友，你可真是命途多舛啊，莫非你是下凡来渡劫的？” 苏灵摇了摇头，说：“师父说，我是来向他讨债的。” 方和一愣，随后乐呵呵地又笑了几声，“苏小友的师父……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怀念的神色，“那当年也是风云人物一个，潇洒恣意，自成一派。” “可惜，再后面，不知怎么，就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了，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天才，竟悄无声息地也收了一个弟子，甚至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方和话语间毫不掩饰对苏灵的欣赏。 苏灵没从别人的口中听过对她师父的描述，所以边听着，边感到新奇。 师父常喜欢蜗居在山头里，小时候为了养她，还会经常接委托，下个山。后面随着她长大，对她越发展严格起来，没再那么溺爱，吃穿住行怎么朴素怎么来，委托也越接越少，基本三四个月也就下一次山。 好在还有苏灵偶尔会下去买点菜，不然师父很有可能会饿死在山里。 因此苏灵根本没有见过师父的熟人，也就无从得知别人眼里的师父是什么样的。 苏灵回礼：“我师父也提起过您。” 方和倒是有些惊奇地挑了挑眉：“哦？说了些什么？” 苏灵张了张口，似是有些难以启齿。 方和明了，“从前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只是那几次见面匆忙，我年轻时候挺恃才傲物的，在论道大会上，出过几次风头，那个时候就有很多人看不惯我，包括你师父，你师父可没给我好脸子看过啊。” 方和越说越起劲，拉着苏灵讲了许多年轻时候的事迹，惊奇冒险，苏灵跟听故事一样，听得渐渐入了迷。 直到姜师把茶水端了过来，他还不舍得结束。 但是口干舌燥的，只能遗憾地住了嘴，抿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当这时，外面突然有个小道士快步跑了过来，说外面有人敲门说来拜访。 方和讶然：“拜访？谁呀？” 小道士点了点头，描述了一下来人，说是坐着轮椅，带着一副可怕的面具，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不仅如此，后面还跟了一辆车，车里什么东西小道士没见着。 听到轮椅的时候，苏灵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姜师则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你这才来到这里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找上门来了？怎么着，怕我把你给卖了啊。” “姜小姐多想了。” 远远一道低沉的嗓音传过来。 常平推着江霁寒过来，江霁寒先是到了苏灵的面前，伸出手握了握苏灵的手。 “我在这里。”江霁寒道。 苏灵感觉到男人温热的掌心，目光无误地落在江霁寒身上，认真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江霁寒看着苏灵的眼睛，眸色略沉。 他发现，他还是更喜欢看苏灵眼睛亮亮地望着他的模样。 江霁寒飞速地敛下这陡然生出的情绪，转头对着方和颔首：“方和大师。” 方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姜师嗤笑：“我多想了？不然你怎么这么着急就找上来？难道不是得知苏小灵在这里后，第一时间赶来的？” 江霁寒对姜师扯了下唇：“我是专门为答谢姜小姐来的。” 姜师没想到这个答案，抬眉：？ 江霁寒朝后对常平示意了一下，常平便立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可以进来了。” 在在场人不明所以的眼神中，数个黑衣保镖走了进来，有的手里抬着桌子，有的手里搬着椅子，更多的是在手里捧着……菜。 等那些保镖全都安置好后，姜师和小道士都没回过神。 苏灵和方和看不到，但也能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香味。 “……这是什么情况？” 崔子默姗姗来迟，见到眼前这一幕，有些迷惑不解，抓过小道士问，小道士也是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江霁寒漫不经心地解释道：“我作为苏灵的未来丈夫，为感谢在苏灵困难的时候给予帮助的姜师姜小姐，特请私房餐厅的主厨做了一桌满汉全席，专门送来供整个道观和姜小姐享用。” 姜师听着江霁寒这话里话外，都在心机地将自己归为苏灵的家人，而她则是需要专门答谢的“外人”。 她眉心抽了抽：“江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苏小灵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帮助她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朋友也得有来有回。”江霁寒语气不变。 姜师咬牙：“普通朋友和最好朋友还是有区别的，江先生，你怕不是因为没有朋友，所以才有这种误解？” 江霁寒瞳孔紧缩一瞬，眸光寒凛，唇掀起—— 手指骤然被人轻轻地捏了下。 他抬眼看向苏灵，面具下神情莫测。 苏灵又拉了拉江霁寒的手指，说：“姜师，确实是我最好的朋友。” 姜师得意了，还要说话，方和忙打断她，“好了好了。” 方和打圆场，“江先生带来的满汉全席可真香啊，刚好我还没吃饭，子默、姜师，快去把道观的人都叫出来一起用席，可别辜负了江先生的一片好意。” 第145章 拈酸吃醋 林将将本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完成作业，听到崔子默过来叫自己出来吃席，还一脸茫然，心想着吃什么席，直到出来后看到苏灵，她眸子一亮，难掩喜悦地跑了过去： “苏灵！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她又面露担忧，“我都听说你身上发生的那些事了，你现在怎么样啦？还看不见吗？” 苏灵微微牵起唇来，说：“你不用担心，姜师说这只是暂时的，不要紧。” 林将将松了口气：“那就好，师姐说暂时的就是暂时的——哦对了，苏灵，你是过来找我，让我还钱的吗？” 林将将说的是好几个月前，她第一次见到苏灵时，在苏灵的摊子前买符篆欠下的钱。 苏灵回想起来，“啊，我没和你说吗？” 林将将眨了眨眼：“说什么？” “你欠下的钱，你的师姐帮你还清了。” 林将将：？ 蓦然，她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坠在自己的身后，她立刻回过头，就对上了姜师阴恻恻的眼神：“将将啊，你不提我都要忘了这回事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把钱还我啊？” 林将将义正言辞：“我和师姐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她还扭头向苏灵寻求认可，“苏灵，你说是不是？” 姜师一个勾手上去，把林将将的脖子给圈住：“你个窝里横，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林将将：“师姐又欺负我了！苏灵救我——” 苏灵安静地站在一边，整个人显得十分轻松自在，被林将将叫到名字，她也只是寻着声看去，歉然道：“对不起将将，现在的我什么都看不到，帮不了你。” 林将将被姜师狠狠镇压，苦兮兮地给姜师转账。 苏灵不知道的是，江霁寒坐在轮椅上，目光始终追在她身上，准确地捕捉到了她嘴角扬着的浅淡弧度。 江霁寒眸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但不过是瞬间，他情绪骤地一换，搭在腿上的手悄然握紧。 他突然意识到，有很多人喜欢苏灵，或者说，凡是接触过苏灵的，很难不喜欢她。 包括他。 江霁寒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中困有一头猛兽，猛兽的名字可能叫做自私，可能叫做占有欲，也可能还有其他的名字，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头猛兽无时无刻地不在冲撞着牢笼，叫嚣着挣脱束缚。 他紧握住拳头。 绝对不能，不能让它出来，这会吓到苏灵的。 …… 江霁寒送来的一大桌满汉全席分量很足，道观的人足足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得心满意足，不少人得知这顿席的来龙去脉，特意来到了姜师的面前道谢打趣，把姜师气得够呛，给这群同门师兄弟甩了一晚上的冷脸。 夜幕降临，席间人群渐渐散尽。 江霁寒和苏灵打道回府。 常平稳稳地把车开出了夫子山的范围，上到高速。 车窗半敞着，微凉的夜风穿过来，拂在苏灵的脸上，她舒服地眯了眯眼，双手撑在车椅上，想要踮起屁股调整一下坐姿。 倏而，手指碰触到了后车座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对方非但没有撤回，反而手掌一翻转，直接将苏灵的手指攥在了掌心里。 苏灵眨了一下眼。 迟疑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把手抽回来。 车内安静得落针可闻，苏灵细细听辨出江霁寒平缓的呼吸声，侧过眼去，叫了一声：“江霁寒。” “嗯？”男人懒懒地吐出一个音节。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不开心？” 江霁寒头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闻言，眼眸微微睁开，看过去。 苏灵没听到江霁寒的声音，耳边的呼吸声也没有发生波动，她小小声：“睡了吗？” 江霁寒还是没有说话，包住苏灵手指的手动了动，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苏灵光滑细腻的手背。 苏灵身上的皮肤很嫩很白，江霁寒不过是稍一磋磨，上面便隐约泛了点红。 知道江霁寒没有睡后，苏灵才放心地放开嗓音道：“你刚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我都没怎么听到你动作的声音。” 江霁寒将苏灵的手掌摊开，细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心上不经心地胡乱划画，语气未变地：“嗯。” 苏灵掌心痒痒的，心脏也跟着奇怪地生出陌生的瘙痒感，她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继续问：“为什么？” “姜师说我没朋友，而你没有为我说话。” 江霁寒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还不错那般稀松平常。 车陡地一刹停，但又很快调整了过来。 “……抱歉先生，刚刚前面有一只猫穿过。”常平强装镇定。 江霁寒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没说信不信。 这个小插曲没有引起苏灵的关注，她还沉浸在江霁寒的回答里，她没有想到这一句话会让江霁寒感到不开心，苏灵抿了抿唇，满怀愧疚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江霁寒道，“反正她是你最好的朋友，站在她那边，也确实是理所应当。” 常平：“……” 这还是他家先生吗？这拈酸吃醋的本事怎么这么炉火纯青？还是和一个女人，苏小姐的好朋友争宠？这正常吗？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点……茶味？是错觉吗？ 苏灵舒了一口气：“江霁寒，你真的人很好。” 江霁寒：“……” 常平目露震惊：“……”不是，苏小姐，你真听不出来吗？ 江霁寒轻扯了下嘴角，“嗯，我不在意。” 只是这调调听着，却完全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牙咬得将近要碎了。 苏灵：“我下次会注意提醒姜师的。” “你们对我都很重要，一个是我的好朋友，一个是我的丈夫，我会努力调解好你们的关系的。” 苏灵郑重其事道。 苏灵在师父书库里看过一本杂书，上面有写，人一旦结婚，便会多出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而这其中，婆媳关系最难调解——苏灵简单代入其中换算了一下，姜师相当于“婆”，那么江霁寒便是“媳”了。 江霁寒不知道苏灵在想什么，但他从苏灵口中听到“丈夫”二字，心底那头猛兽蓦地安静了下来。 口吻淡淡：“随你。” 唇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 第146章 我们认识 江母知道苏灵的眼睛看不见好，神色大变。 她情绪非常激烈。 哪怕听了苏灵的解释，只是暂时性的失明而已，江母也难以平复下来，晚上休息的时候，她辗转反侧，完全睡不着。 江父被江母弄得也跟着睡不着了，直接大手一揽，把妻子揽入了怀里，遏止了江母继续翻身的动作，带着浓重的困意问：“怎么了？” 江母惴惴不安：“老江啊，你说，我们江家这几年是不是一直在走下坡路？” 江父皱眉，“瞎说什么呢。” “我说真的。”江母索性打开灯来，一把把丈夫给强硬地拉起来。 江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上周公司刚签了一个过亿的合同，霁寒着手的那个项目也顺利启动了，你在担心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母说，“我说的是咱们江家的气运。” 江母面露不安，“之前我刚嫁进你们江家的时候，老爷子曾经和我说过，江家之所以能够长盛不衰，都是因为我们江家一直在行善积德。” “是不是我们这几年，投入的慈善项目少？” 江父：“不少，你忘了你上个月在资助了几个小孩？” “那还是不够！”江母脸色非常的苍白，神情仓惶，“不然为什么前头，我的儿子发生车祸，腿断了，后面灵儿进了江家，现在也失明了……” 江母越想越觉得有理，拿出手机就要去给江氏创办的慈善基金会负责人打电话，江父忙将妻子手里的手机夺走，将人抱住，一向严肃的脸柔和下来，耐心地安抚她： “你别急，现在这么晚了，大多数人都睡着了，等醒来后你再打电话，好不好？” 江母忙不迭地应：“好，好，你明天记得提醒我！” 江父：“知道了。” 江母得到了江父的保证，才放松心神，陷入睡梦中。 江父见人睡着了，总算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他也跟着蹙起眉头来。 霁寒的腿，灵儿的眼睛……前者是因为江瀚的作怪，后者呢？也是因为江瀚吗？ 一想到现在江瀚不知所踪，江父就心烦意乱。 …… 原来乔家的别墅距离江家不远不近，同在一个别墅区里，但自从年轻的掌权人身亡后，举家搬迁，而在人走了后，保安对这一栋别墅也就不再那么上心，恰好给了流连在这一片区域的小偷进去的机会。 搬家是搬家了，说不定还遗留了什么搬不走的东西呢。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但凡能偷到一个小玩意都能让他不愁吃喝了。 小偷悄摸地撬开了别墅的门。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迷你手电筒，大步地走在里面，目光贪婪地扫过大堂的东西，那个花瓶、那个茶几、还有那个模型，都能让他倒卖出不低的价格！ 赚了这一趟！小偷想。 就在他准备要搜刮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从地板下传了上来。 他被震得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幻听？ 小偷狐疑的时候，又是一声尖叫——“啊啊啊！” 小偷寒毛直竖。 下一秒，断断续续的、凄惨不已的痛苦哀嚎声传进小偷的耳里，他浑身发僵。 “有、有鬼啊啊啊——” 小偷叫着，慌不择路，直接从正门逃了出去。 而在别墅的地下，建有一个逼仄的地下室。 方才传上去的尖叫声，正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墙壁上挂着一盏灯，将里面的场景清晰地照映出来，江瀚被五花大绑在一个十字架上，他全身只着了一条内裤，白花花的身体上遍布鞭痕，新的旧的交错在一起，惨不忍睹，而这一切皆被展露在镜头里。 镜头后面，齐矜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地望着已经被鞭打得晕过去的男人。 她说：“再泼醒他。” 身边的保镖听到吩咐，毫不犹豫地舀起一盆的冷水，再次把江瀚从头浇到尾，刺骨的冷意和痛觉硬生生把早已经昏厥过去的江瀚给催醒了。 江瀚破口大骂：“齐矜！你发什么疯！我都说了，害死你哥的人是江霁寒！你冲我做什么？你有病啊！” 齐矜嗤笑：“一码归一码。” 她起身，走进了镜头里，她拿过鞭子，重重地在江瀚身上落下一鞭子，听到耳边江瀚的惨叫，她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忘了，你之前想要对我下手的事了？” 江瀚疼得冷汗涔涔冒出，艰难地回想起来。 那是一次宴会，齐矜跟在江霁寒的身后出场，齐矜那时候明媚大方，是圈子里出了名的千金小姐，也是出了名的美人，江瀚最好美人，所以故意在酒里下了药，设计让齐矜喝下，只是他最后也没有得逞。 江瀚拉出一抹淫邪的笑：“怎么，当时我记得，是江霁寒把你带走的吧？你那个时候，应该还是喜欢着江霁寒的吧？我那个时候，算是帮了你一大忙吧？你不感谢我就算，你——啊！” 又是一鞭子下去。 江瀚：“疯婆娘——啊啊！” 一鞭又一鞭。 一声又一声。 在这个别墅，连绵不绝。 …… 因为眼睛的问题，江母让佣人紧急在一楼腾出一个干净的新房间，在没好全之前，苏灵就一直住在那里。 一早起来，苏灵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执笔画符。 这一幕其实在江家司空见惯，除了之前因为下雨天，天气潮冷的缘故，苏灵跟着江霁寒去了书房。 但是，现在苏灵的眼睛是盲的啊！ 一旁的佣人神情惊疑不定。 因为苏灵手下的每一笔都非常的稳，完全不像失明了一样。 苏灵的手机摆在茶几上，厉璋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苏灵！你这些天都去哪里了？我都联系不上你！还好陆延那小子告诉我你的新手机号——话说回来，你知道吗，我们店搞的那个促销活动别提有多火爆了！ 还有因为你不在，店里的符篆已经缺货了，你看啥时候补个货？” 苏灵落下最后一笔，说：“我画好后，会送去给你。” “诶好！” 跟厉璋挂断电话后，门口走进来两个人。 “来，矜矜，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江母将来人牵着来到了苏灵的面前，“这是——” “阿姨，不用介绍，”齐矜打断了江母，她微笑着看向站了起来的苏灵，说：“我们认识。” 第147章 冷血动物 苏灵听出了声音是齐矜的。 她轻轻抿了下唇，不咸不淡道：“你好，齐小姐。” 齐矜敏锐地听出了这口吻中的不太待见，讶然地挑了挑眉头。 她敛下心底的疑惑，轻笑了一声，说：“你好，苏灵。” 江母看了看齐矜，又看了看苏灵，惊讶地挑了挑眉头，“你们真的认识啊？” 齐矜解释：“我前几天出差，被苏灵救了一次，就这样认识了。” 江母笑道：“原来是这样，那还得多亏这次你们这边的房子进了小偷，不然你也不会过来一趟，不过来，我就一直都不知道这事，我本来还想着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两人认识的。” 旋即又好奇地问齐矜：“你说灵儿救过你，怎么回事呢？” 齐矜便和江母坐在了苏灵的对面，将当时的事情简略地告诉了江母。 江母听完后，神色变幻多端。 齐矜细细地瞧着，出声询问：“江阿姨，您这是怎么了？” 江母猛地回过神来，脸色煞白煞白的，“我、我没事。” 她起身，“我去给你们切个水果吧。”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背影看起来有些仓惶。 齐矜收回视线，转向苏灵。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苏灵。”她说。 苏灵淡淡地“嗯”了一声。 齐矜笑了下：“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是因为，之前我跟你说了那些话吗？” 苏灵没有否认，她眼睛灰蒙蒙的，但看着人的时候，却莫名地会让人感觉到她的认真，“江霁寒不是你说的那样。” “怎么不是？冷血，无情，哪一个词形容的不是他？”齐矜勾唇，眸底含着嘲讽，她凑身过去，直视着苏灵，“你只是和当初的我一样，对他自带着一层滤镜，觉得他哪哪都好。” “但实际上，那不过是我们对他进行的美化！他就和当时我们一起遇到过的那条毒蛇一样，是个冷血动物。” 苏灵对齐矜的逼视毫无所觉，她平静地阐述：“你知道，并不是。” 齐矜眸子动了动，沉默半晌。 而后嗤笑：“我和他认识了多少年，你又和他认识了多久？他什么样，你会比我更了解他？” 苏灵闻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矜没想到苏灵竟然会顺着她的话点头，一时噎住。 紧接着，苏灵又问：“所以，你为什么当时会说那些话？” 苏灵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透着真诚的迷惑。 “我……”齐矜张了张嘴。 苏灵继续：“你比我认识他还要久，会更明白他会有多好才对。” 齐矜呼吸重了几分。 苏灵最后：“我觉得江霁寒很好。” 顿了一下，苏灵说：“那天说的话，你并不是出于真心，所以，你应该也觉得他很好，对吧？” “不对！”齐矜失声否认，她瞳孔震动，冷冷地看着苏灵，“我们也只是见过几面的关系，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 苏灵眨了下眼，她没有说她了解齐矜，她只是实事求是，正要张口解释—— “行了。” 齐矜发现她无法应对苏灵的每一句话，于是近乎狼狈地堵住了苏灵的嘴，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转移话题：“苏灵，下周末你有时间吗？” “下周末我会举办一次游轮聚会，到时候我会邀请江霁寒和你参加。” 苏灵愣了一下。 齐矜神情已经恢复了先前的从容不迫，“我很期待你能够出席。” …… 江母把齐矜送出了门。 齐矜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似不经意地扫过已经又低头画符的苏灵，随后自然地回落到江母身上，“好了，江阿姨不用再送了。” 江母脸上还是有些恍惚，闻言，迟钝了好一会儿，“没事，我再送你出去走一段吧，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她说着，手掌抚过齐矜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一抹疼惜，轻叹：“真是苦了你，孩子。” 明明比灵儿大不了多少岁，却因为哥哥的去世，年纪轻轻就不得不承担起继承家业那份沉重的责任。 距离江母上次见齐矜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半年的时间，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这孩子身上的天真、骄纵竟已经被磋磨干净。 齐矜睫羽快速地颤动了几下，不着痕迹地掩下眸底的情绪，笑：“好。” 走着走着，齐矜状似无意地问：“阿姨，您刚刚一直在想什么呢？一直心神不属的，您可以和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您呢？” 江母迟疑了一下。 齐矜主动地挽上了江母的手臂，如以往一样朝着江母撒娇：“阿姨，您就和我说一说嘛。” 江母抵不住，只能说：“我确实是有心事。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这几年，我们江家的气运是不是不太好，先是你哥哥和霁寒那场车祸……” 齐矜脸色一僵。 江母没有发现，继续道：“又是灵儿的眼睛，你刚刚还说了，灵儿被毒蛇咬了一口，要是抢救不及时，灵儿的命就这样没了！我真是，越想越觉得心慌，我就怕，后面还会再发生什么。” 齐矜看着江母脸上真切的担忧，眸光暗下，她说：“那江阿姨您可以请一位大师来看看啊？我有听其他人说过，苏灵也懂这些东西，您可以去问一下苏灵啊。” 江母叹道：“我有问方和大师，但是方和大师说他不会再下山了，至于灵儿……我就是不想让她也跟着担心，所以就没和她说，不过我已经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和灵儿说说了。” “阿姨，我觉得，可以不用和苏灵说。”齐矜说。 江母诧异：“为什么？” 齐矜和江母分析道：“看气运其实是一门学问，懂的人，不需要您说，就都能一眼看出来，如果苏灵没察觉出来，说明她可能没有修习这一方面，毕竟术业有专攻。” 齐矜瞎扯了一通，“就算你告诉了苏灵，苏灵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江母半信半疑：“是这样吗……” 齐矜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之前因为给我哥办头七，认识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师，他恰好对气运这东西有很深的了解，要不然，我介绍给您？” 江母眼一亮，“好，阿姨信你。” 第148章 她的眼睛，看不见 高壮的房子租在公司的附近，是一个高级的公寓，不大，刚好够他一个人住。 晚上，高壮坐着餐椅上吃饭，在对面，还摆了一个椅子和一对碗筷，碗里盛着一碗没人动过的米饭。 他每吃一口，就会夹一筷子的菜放到对面的碗里。 嘴上说：“妈，你多吃点，我记得你老爱吃这个菜了，我每次做，你都能吃好多。” 没人回应，只有外面大风刮过时，掀起窗帘啪啪地撞着墙壁。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高壮把碗筷放下来，用手狠狠一抹眼泪，掏出一张被他反反复复拿出来，却始终下不定决心拨打的名片。 他照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听了，吊儿郎当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喂？谁啊？” 高壮深吸一口气：“是我。” “你？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高壮：“你确实认识我妈。” “？” 那边诡异地沉默了许久，然后扭头不知道和谁说：“我接到了一个神经病的电话。” 高壮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见过我妈。” “你、您是贺丘，贺大师吧？我们当初在齐氏大厦，见过面。” 高壮小心翼翼地说。 贺丘扬了扬眉头：“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怎么？有什么事吗？” 高壮咽了咽口水，说：“你当时说我的母亲快要消失了，你说的是真的吗？” 贺丘：‘你觉得呢？’ 高壮又说：“我想，见见她，在她消失前，见见她。” 贺丘在那边，闻言，忽地发出一声嗤笑来：“就见见？没别的想法了？” 高壮没说话，只是呼吸越来越沉重，似乎是在进行着什么艰难的挣扎。 贺丘道：“没有关系，你想清楚了，你再联系我。” 挂断了高壮的电话，贺丘扬起头来，看向沙发对面的女人，翘着二郎腿，手里举着杯酒，晃晃悠悠道：“今儿是吹的什么风啊，金夫人竟然主动过来见我？” 年约四十的女人，但面容保养良好，穿着华丽，身上的气质自带雍容矜贵，如果苏灵在场，就能够认出来这位“金夫人”，就是曾经和她在金家打过照面的女人。 金夫人撇了一眼坐没坐相的贺丘，声音淡冷：“我是听说你成为了齐矜的交接人，特地过来提醒你一句而已。” 贺丘惊诧地扬眉：“提醒我？提醒我什么？” 金夫人：“齐矜和江家关系匪浅，你肯定也会和苏灵交上手，你得小心她，她是一个天赋极强的人。” “天赋极强？”贺丘嗤笑，“我看那是因为她的命格足够煞吧。” 金夫人：“这是师父亲口说的。” 听到这一句话，贺丘息声。 金夫人深深地看着他：“所以，你尽量别打草惊蛇，你要记住，我们的最终目标不是打败苏灵，而是江霁寒，如果你贸然行动，可以参考林烨的结果，他现在伤都还没好全。” 贺丘又没忍住：“那是因为林烨他蠢！师父夸他一句有阵法天赋人就飘了，搞这种复杂的禁忌法阵，他不翻车谁翻车？” 金夫人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默了默，说：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必要时候，将苏灵也处理了，毕竟现在她的眼睛瞎了，但动手的前提是，你得要有十足把握。” 金夫人走了之后，贺丘神情不虞地猛灌了一口酒，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打电话过来的是齐矜。 ——“贺丘，过两天，你和我去见一下江霁寒的母亲，然后，取得她的信任，这会对我们击溃江家有关键性作用。” …… 周末。 夜色朦胧。 齐家小姐要举办一场大型游轮派对的事传遍了上流社会，作为曾经能与江家抗衡的大家族，哪怕现在因为变故不比从前，但是其影响力和号召力仍旧不容小觑。 因此无论是有没有收到邀约，东西南北几个城市的名流贵族都自发地过来，参与这场游轮聚会。 苏灵来到港口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多辆豪车包围，甚至还有不少的直升机出现在上空，这一幕被人在网络上实时播报，引起了一阵讨论热潮。 只是还没等网友们再深入扒一扒，那些照片、视频就已经被压了下去。 江霁寒让常平开的是一辆迈巴赫，此时这辆黑色迈巴赫出现在这里，并没有引起丝毫关注。 直到车门打开。 坐着轮椅的江霁寒一露面，在场的人，无论是正在和熟人聊天的，还是在和生意伙伴洽谈的，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江霁寒。 曾经那个在上流社会中鼎鼎有名的天之骄子，大学尚未毕业，就已经在江氏集团主导并顺利完成好几项大项目，大学毕业后被分派去了江氏一家濒临破产的分公司，然后仅仅只是半年的时间，就将那一家公司盘活，至今流水无数。 后面，在和好友，也就是齐家那位公子遭遇了一场车祸。 齐家公子当场死亡。 而他，毁容残疾。 在当时，这是一起轰动了圈子的大新闻，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笑话，看江家和齐家怎么应对，他们能不能从旁边捞点肉吃吃，结果令他们吃惊不已的是，率先对齐家动手的，竟然是江家。 此后，据说江、齐两家断绝了来往。 现在，江家的人出席由齐家下一任继承人齐矜举办的宴会。 这是和好了？ 所有人心中不禁揣测着。 紧接着，他们又看到了从另一边车门下来的少女。 少女穿着一身红色的礼裙，少女的身材纤细却不过瘦弱，被修身的红色礼裙衬着苗条而窈窕，肤色也更白如玉瓷，黑色浓密的发丝温顺地滑落在她精致的锁骨上。 她抬起头来。 面容精致，眉眼微冷，气质缥缈不沾烟火，却被那一袭红裙染上点人气。 他们的眸底不约而同地划过一抹惊艳。 江霁寒对那些人投过来的各异目光恍若未觉，控着轮椅来到苏灵的身边，轻声道：“抓着着我的轮椅，跟着我走。” 他们有的人听见了这句话，正疑惑不解的时候，苏灵乖巧地应了一声，被江霁寒托着手，放到了轮椅上。 江霁寒：“直走。” “左拐。” 苏灵一步步地照做。 常平沉默地跟在最后。 其他人恍惚间明白过来——她的眼睛，看不见。 第149章 无声埋伏 游轮很大，远远望去就像一座浮在海面上的摩天大楼。 此刻，上面灯火通明。 登上游轮的时候需要出示邀请函，没有邀请函的需要提供身份信息，经过上面审核通过才可通行，整一流程下来杜绝了媒体记者偷偷潜入的可能性。 苏灵和江霁寒一上来，就有早安排好的侍者过来，领着人去了休息的套房。 晚宴还有一个小时才开始，所以宾客都会先被带到休息室整顿一下。 常平这类跟上来的保镖会被安排在另外一个区域，而苏灵和江霁寒的房间距离很近，就在对面。 常平将一直拿着的拐杖递给了苏灵，江霁寒看着苏灵，手指动了动，轻声道：“待会儿见。” 苏灵眉眼微弯，嗓音清脆：“待会儿见。” 苏灵房间的门一经阖上。 侍者立即扭过头，恭敬地朝江霁寒躬身行了一个礼，说道：“小姐这边想要请江少过去叙一叙。” 江霁寒看着苏灵进了房间，才收回目光，对于侍者的话并没有显露丝毫惊讶。 他敛下眸，淡声道：“带路。” …… 齐矜大手笔，游轮的套房空间很宽敞明亮，窗户正对着海面，苏灵坐在床上的时候，就能听到海浪翻翻涌涌的声响。 游轮开始驶动，海浪的声音好似更大了。 房间里似乎点着什么香。 淡淡的，清新好闻。 苏灵神色未变，她拄着拐杖，鼻子动了动，循着香气飘过来的方向走去，房间中安的监控悄无声息地，随着苏灵的动作而转动。 清晰高清的监控视频中，苏灵一身显眼红裙，手持着拐杖，在房间里仿若漫无目的地踱步来踱步去，贺丘紧盯着视频里的她不放，苏灵已经离他特意摆置的线香位置越来越近。 只要她再往前几步，就可以碰到它。 苏灵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中，仍在向前走。 贺丘好整以暇地继续看着，眸底含着兴味和兴奋。 倏地。 掀起的巨浪猛地扑在窗户上，苏灵隐约还能听到隔壁房间的惊呼声。 苏灵顿住了脚步，她像是定在了原地一样，眼睛阖着，隐在发中的耳朵不动声色地动了动。 她看不见，在与她相差不足一米之处的置物台上，摆放着一支精致的线香，香雾袅袅升起。 但她能闻到，本来清新淡雅的香味，在拉近距离后，香味变得愈发浓郁剧烈，变得极具攻击性。 刹那间。 苏灵清晰地感应到周围环境骤然间变得逼仄阴寒，有一股森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裹挟着海洋的腥味，和那道清雅的香味混杂着直冲苏灵的鼻息。 “……” 苏灵努力忍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没忍住，捂着喉咙，“yue——” 她屏住呼吸，抿紧唇，伸出细长的手指，正要去掐灭这支香。 风从苏灵的耳边刮过，香雾成形，化为实质，直冲苏灵的面—— 说时迟那时快。 苏灵脚尖一转，扭过身子，手中的拐杖举起，顺着她的轨迹轮着挥过去，劲风扬起，撩起她额上的发丝，完全展露出她光滑饱满的额头。 檀木拐杖准确无误地击中香雾！ 香雾无声溃散，香气眨眼间扩散至整个房间。 另一边，监视镜头外，贺丘眸子眯起，嘴角的弧度愈发高扬。 而房间内，苏灵皱了皱眉，直觉哪里不对劲。 “咚咚” 当这时，门被敲响。 苏灵走去开门，却在拐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置物台，只听得一道清脆响声，有什么玻璃制品被她碰倒在地，碎了。 她停顿了一下。 “咚咚” 门又被敲响。 是侍者，门一开，就对苏灵说：“苏小姐，宴会即将开始，江少现在还在齐小姐那边，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让我领着您先去宴会厅等他。” 苏灵点了点头，随后道：“我刚刚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好像掉在地上，碎了。” 侍者一愣，他能看得出来面前这个面容精致的少女是个盲人，他神情一紧：“抱歉，您有受伤吗？” 苏灵摇摇头。 侍者松了口气，连忙先让苏灵在门口等一下，他进去简单收拾一下那些碎片，一走进来，就看到明晃晃掉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玻璃瓶，玻璃瓶里掉出了香灰，还有一支燃尽了的线香。 他边收拾边感到奇怪。 怎么回事？ 他记得，这次游轮的套房安排上，并没有摆置有线香这些东西……他拿起香，凑到鼻尖仔细地嗅了嗅，还挺好闻的。 侍者没有多想，摇了摇头，整理掉脑中纷乱的思绪，起身，对着苏灵微笑道：“好了，我已经收拾干净了，我这就带您去宴厅。” 苏灵轻轻颔首，“好的，麻烦了。” 侍者小心翼翼地跟在苏灵的旁边，不知为何，他走着走着，脚步总不由得开始晃来晃去，脑袋也跟着发蒙，他死死地扣住掌心肉，才勉强维持住清醒，等把苏灵送到了宴厅后，便强撑着就要快步离开—— “等一下。” 盲眼少女出声，叫住了他。 他心里暗暗叫苦，转过身来，“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还好吗？”苏灵问，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能精准地指出道：“你刚刚走路不稳，有好几次差点摔倒了。” 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上等社会的名流，侍者从来没被这样的人物关心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我、我只是头有点晕乎，没有关系的，谢谢您的关心。” 苏灵眸子灰蒙蒙的，但在头顶天花板灯光的照映下，闪烁着一抹亮光，侍者不小心晃了晃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苏灵说：“你待会儿走路的时候，还请不要走靠近海边的那一侧。” 侍者没料到苏灵会跟他说的是这个内容，微微一愣。 他张嘴刚要问什么，就见苏灵已经扭过头，没再看他。 侍者奇怪地皱了皱眉，随后转身离开。 就在穿过甲板的时候，一阵剧烈的海风骤起，他本来就脑袋发昏，被这么一吹，差点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晃去，就在千钧一发之时，他恍惚间，想到了苏灵的话。 第150章 故意刁难 侍者猛然睁大了眼睛，手紧急地抓住了临近的物体稳住身体。 等海风歇了，他往一侧看去，惊愕地发现那一侧靠近的就是海面，如果他刚刚真的不小心晃过去那边，说不准就这么不小心地掉进海里了！ …… 苏悦这次也上了齐家这次的游轮派对。 只是，她并没有收到邀请函，更准确点来说，苏家并没有收到邀请函，他们之所以能够进来还是因为苏父托了关系买了邀请函。 当时苏父想要翻身的苏悦生日宴会搞砸后，苏家就跟走了下坡路一样，项目跑了好几个亏损了不知道多少钱，现在的苏氏，已经处于苟延残喘的境地，也正因此，苏父才会破釜沉舟，拿出了将近一半的积蓄去买这一份入门券。 苏悦一进来，就被苏父推着去了那些公子哥小姐们聚众围在一起的场所。 她咬着牙，只能扬起自己一贯小白花一样的笑容加入进去。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要融入他们话题的时候，眸子一转，看到了正拄着拐杖进来的红裙少女。 苏悦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那套红色的裙子，是她看中许久的名奢品牌限定款，本来江瀚说好要给她买了的，结果江瀚人不见了，她那条裙子也只能放进收藏夹里吃灰，以现在的苏家情势，她压根买不起。 可现在，那条她心心念念的裙子穿在了苏灵的身上！ 尤其是在苏灵出现后，从刚才起就一直视她如空气的少爷小姐们顿时投去了视线，苏悦敏锐地察觉到有好几个公子哥的眼里藏着惊艳和觊觎的贪念。 她握紧了高脚杯。 目光一转，便看到了苏灵手里拄着的拐杖，眸色变暗。 旁边的人已经就苏灵讨论了起来： “这位就是苏灵？” “之前我听说江家人对她挺看重的。” “长得确实好看……她拄着拐杖？还是个小瞎子？啧，怎么感觉越来越带感了？” “我看也就一般般吧，”有千金抱起了胸，发出嗤笑，难掩酸味道，“我觉得苏悦都比她好看。” 这话一出，这边的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苏悦。 苏悦神色僵硬，但在这些人的目光，还是勉强地撑出一抹笑来：“姐姐自然比我长得好看，不然为什么江少那么喜欢姐姐？” “江少喜欢她？”这个说法，倒是在圈子里没怎么听过，其他人面面相觑。 苏悦点头，“是啊，江少之前曾经带着姐姐回过家，当时他们两人的姿态就很亲昵，应该是很喜欢的。” 有人笑了：“去你家？谁不知道你们和苏灵断绝关系了？笑死，耍尽各种手段把人从山里领回来，送到江家，结果什么都没捞到。” 苏悦差点挂不住笑。 “江少怎么可能喜欢她！” 竟是刚刚那个出口说她比苏灵好看的千金小姐入了她的圈套，苏悦看过去，只见那个千金小姐身着一身香槟色的礼裙，化着秾艳的妆容，眸中含着火光，“如果江少喜欢她的话，为什么现在不出现在她旁边？” 苏悦眸光一烁。 “对啊……为什么呢？”苏悦佯装出疑惑的模样，很快她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齐小姐好像也是喜欢江少的，会不会是齐小姐专门把江少给叫走了，应该不会吧，现在姐姐什么都看不到，齐小姐总不会这样做的吧……” 她的声音放得又小又轻。 却清晰地传入了那敏的耳中。 那敏闻言，神色微动。 她曾经和江霁寒同一个大学，见过江霁寒名声最盛的时候，对那个漂亮的男人一直念念不忘，但她家的家世注定和江霁寒配不上，更何况江霁寒身边还有一个天之骄女齐矜。 结果，现在反而是一个家世比她更差的女人站在了江霁寒的身边，这让她怎么受得了？想必，齐矜也是这么想的吧，不然怎么会故意把江霁寒叫走，留一个瞎子在这里？ 思及此，那敏冷冷勾唇，拿着高脚杯，抬步就往苏灵的方向走去。 苏悦见状，眸底掠过一抹得逞之色，也跟在那敏的身后走了过去。 而留在原地的一众人看着这一幕，面露嘲讽。 他们不傻，怎么听不出来苏悦的意图，只是他们想不到那敏竟然蠢到踩进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中。 其中有人笑着举杯，“那就让我们在这里，看个好戏吧。” …… 苏灵并不知道自己刚一迈进宴会厅就被人盯上了。 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的缓慢，全身心都在注意着身边擦过的人，她每次想要叫住一个人的时候，对方都会匆匆地从她身边过去。 苏灵无奈。 一开始侍者是让她待在安排好的地方等着江霁寒来找她，她也听话了，但是刚刚有两个人来到她的身边，请她让一让，结果她这一让，就被来来往往的人冲开，为了避免撞到人，她只能左避右闪，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站在哪里了。 只知道四周都是人声，和外面的海浪波涛声一起撞击着她的耳膜。 苏灵抿住唇。 手握紧拐杖，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随着心神的绷紧，她的头也跟着变得有些昏沉。 此时，面前有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苏灵连忙回过神，侧身刚要避开，但那人却径直撞了上来！ ——“砰！” 毫不收敛的冲力袭来，苏灵本以为避开了，所以没有丝毫防备，现下整个人被连带得踉跄跌倒在地上，掌心磨搓过地板，带起一阵发麻的刺痛，让苏灵没忍住小声地倒吸一口气。 下一秒，头顶上传来一道骄横的声音：“喂，你不看路的吗？有人都走过来了，你都不让？你不知道你把我的礼裙都弄脏了吗！你知道这多少钱吗？” 苏灵眉心微蹙：“我……” 她明明已经有注意避让了。 苏灵话还没说完，那人目光放肆地扫过苏灵全身，陡地笑了：“对，你确实是个瞎子。”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为难你了。” 她说完，手轻一抬起，高脚杯里的红色酒液顺着她的手势向下滑—— 全倒在了苏灵的脸上和身上。 “这样，就算掀过篇了。”那敏得意地笑道。 第151章 偏爱的后果 宴厅的二楼。 江霁寒眼尖地看到楼下的场景，手掌骤然收紧，刚要使唤常平把他给推下去时，齐矜在旁边坐着，出声阻止了他：“霁寒哥，我劝你不要出现。” 江霁寒眸光一凌，看向齐矜。 齐矜面不改色，“那个女的是故意的，你没看出来吗？” 江霁寒：“所以？” 齐矜笑了声，“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也这么天真呢霁寒哥，你难道不清楚她为什么要故意去撞苏灵吗？” “——因为你啊。” “你的偏爱，给她带来了这些无谓的刁难。”齐矜哑着嗓说。 江霁寒瞳孔紧缩。 …… 楼下。 周围的人都不由地向那一幕突兀的画面看去。 那敏微昂着下巴，目光垂睨，看着苏灵的目光中含着轻视和不屑。 “我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这瞎子计较了。” 她的声音尖酸又刻薄。 关注着这边的人听到这种语气都不适地皱了皱眉，转眸看向那个倒霉蛋，结果目光倏地就顿在了倒在地板上的少女身上。 红色的酒液在她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滑落，打在锁骨上，顺着再染湿那身灼目的红裙。 少女似乎是还没有完全从这突发的状况中回过神来，浓密的眼睫迟缓地眨了又眨，无辜又茫然。 那敏冷冷嗤笑，“赶紧爬起来滚吧，倒在这里真碍眼。” 说完，她抬脚就要踢向苏灵—— “那小姐！” 忽然一道叫声传来，打断了那敏的动作，也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来人一身洁白的裙子，衬得肌肤也是如玉凝脂，她清丽的面庞上染着抹焦急，她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还因为穿着高跟鞋，差点没稳住步伐崴脚。 那敏抬眸，眉头用力一皱：“苏悦？你来干什么？” 苏悦没有先理会那敏，而是弯下腰，去把苏灵给扶了起来，口吻和神情一样关切：“姐姐，你没事吧？” 说着，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纸巾，径直往苏灵的脸上擦。 粗糙的纸面重重地从面上擦过，擦得苏灵生疼。 “不用……” 苏灵不禁蹙起了眉头，想要往后退，但手臂被苏悦紧紧地拉住，她只能使了点力，结果这一使劲，苏悦竟然直接松了力道。 接着，吃痛的声音响在耳畔，苏悦委屈难过地说：“姐姐……我只是想要帮你擦擦脸而已。” 苏悦知道苏灵看不到，但仍旧摆出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她本来只是想在一旁看着那敏给苏灵难堪，她不打算出面的，谁知道那敏竟然蠢成这样，吃鸡不成蚀把米，那一红酒反而衬得苏灵更加好看了。 她只能上来，假借擦脸的名义，把苏灵脸上的妆容全擦花了。 现在苏灵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跟个染色盘一样。 苏悦眸底划过一抹快意。 苏灵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从她对苏悦的印象，以及刚刚话语间隐藏的得逞快意中，能够想象出来此时苏悦的表情。 抿了抿唇，她说：“可我说了，不用。” 苏悦语气更加仓惶：“我、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姐姐，竟然这么讨厌我……” 她说着，话语间还带着哭腔。 旁边有些共情能力强的人，已经开始用谴责的眼神打量着苏灵。 甚至隐隐出现了不利于苏灵的议论声。 苏悦垂着头，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高扬。 而苏悦蹙眉，完全不知道周围的氛围被苏悦简单的几句话给挑到了什么地步，真诚地不解发问：“你在说什么呢？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我不讨厌你啊。” 苏悦还在委屈：“姐姐，你如果不讨厌我，为什么不让我碰你……” 苏灵理所当然：“因为你搓痛我了。” 苏悦脸色一僵，她咬了咬唇，“姐姐，你不用找借口了，你就是讨厌我……因为讨厌我，所以才和爸爸妈妈断绝关系，姐姐，其实爸爸妈妈真的特别想你，尤其是妈妈，你知道吗？妈妈都生病了，病糊涂的时候都还在喊你的名字。” 苏悦越说越把自己代入，虚伪地抹了抹眼角。 “哦。”苏灵却仍旧声色平静，她歪了歪头，问：“这和我有关系吗？” 苏悦发挥正起劲呢，苏灵这一句话，直接把她给打懵了，她张着嘴，吃惊地看着苏灵。 其他人也是惊讶不已。 苏灵的语气和说出的话，都格外的冷漠，好像苏悦刚刚口中那个“爸妈”，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断绝了关系，也不至于这么冷漠无情吧，血缘关系都在这摆着呢！ 苏灵毫无所觉，她不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了，也只会表达出真切的疑问。 为什么有了血缘这层纽带，他们就一定会是所谓的“亲人”呢？ 苏悦张了张嘴：“可、可他们也是你的爸爸妈妈呀……” 苏灵摇了摇头：“生恩已还，我和他们就不再是亲人关系了。” “哪能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们之间有血缘关系的啊，就，生理意义上还是亲人的，我知道姐姐你一定只是气头之上才会这么想的，爸爸妈妈他们也知道后悔了，只是拉不下脸来而已。” 苏悦似乎觉得很荒谬，她伸手就要去拉苏灵，“姐姐，你就别再赌气了。” 苏灵对苏悦的触碰有些PTSD，察觉到苏悦的手指碰到了自己肌肤上时，便立刻后退了一步，毫不犹豫、果断，好像是在嫌弃苏悦一样，令苏悦脸色难看。 苏灵道：“苏小姐，你这话说得不对。” 她认真地给苏悦分析，“你与林夫人、苏先生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不存在生理上的关系联结，可是你称呼他们为父母，他们也将你作为亲生女儿，你难道说，你们不是亲人关系吗？” 苏悦登时被噎得哑口无言，想要反驳，却又不知道从哪里驳斥，整个人懵着了。 场外人也莫名觉得这句话非常有理，纷纷点头。 这时候，隐忍多时的那敏怒道：“你们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 苏悦骤然回神。 紧接着，她接着她的戏份，急忙挡在了苏灵的身前，“那小姐！姐姐现在眼睛不好，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那敏眯眼，冷冷地瞧着苏悦。 第152章 我会保护好她 苏悦义气凛然地喊出这句话。 旁人忍不住叹道： “和传闻中的不符啊，这二小姐不是还挺护着她姐姐的吗？” “是啊。” “就是这苏灵的态度，不太友好啊……” “这也难过，亲生的在外流浪，跟着个神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领养的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让亲生的怎么不介怀？” 苏悦看似全身心都在关注着那敏的下一个动作，实际上耳朵都竖着听那些人的话。 越听，她越得意。 说多点。 再说多点—— “啊！” 猝不及防，苏悦捂着脸痛呼一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敏。 那敏神情冰冷，刚刚挥起的手缓缓地在苏悦的眼前垂落，那敏嗤笑地看着苏悦，说：“你不会以为我是真的不会动手吧？” 苏悦：“我……” 她的声音还没出来，下巴就骤地被人攥住。 那敏逼近过来，“怎么，说冲着你来的人不是你吗？现在才打了一巴掌，你就要后悔了？” 她冷笑着，俯身靠近苏悦的耳朵， “想要利用我？你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 话音一落，苏悦只感觉到自己的下巴跟脱臼了一样生痛，她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扭曲，下一秒，苏悦感觉自己就像是垃圾一样，被那敏狠狠推开，露出了被挡在身后的苏灵。 苏灵拄着拐杖，静静得站在那里。 花了的妆容也掩饰不下苏灵那张精致的五官，此刻苏灵神色淡漠。 像是对眼前发生的所有动静都恍若未闻。 那敏眸底忍不住出现了一丝忌恨，她走近苏灵：“本来我打算放过你了的，瞎子，谁叫你这位妹妹这么不懂事，竟然还出来自导自演了一出戏。” “我看她烦，看你，也就更烦了。” 于是，她高高扬起手，挟着一股冷冽的劲风，直接就要往苏灵的脸上扇下—— “住手。” 那敏动作再次被打断，她用力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没注意到周围人奇怪的眼神，扭头瞪去：“又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赶来命令——”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敏瞳孔里映出那道坐在轮椅上，仍旧显得气质矜贵的身形，喉咙倏地收紧来，“江少……” 在听到江霁寒声音的那一瞬间，苏灵立刻停住了躲避的动作，顺着江霁寒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距离有些远，她找不准方位。 直到轮子滚动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在场的人，无论是不是关注着这边的，在一看到江霁寒出场后，都统一分了点心神过去。 苏灵代替苏悦嫁进江家的事情，在圈子里算是公开的秘密，且这里的不少人都格外地关注江家，知道当初苏灵进入江家后举办的家庭聚会中，江霁寒公然缺席的事情。 这也就表明了江霁寒对与苏家联姻的不满，和对苏灵的不喜。 但随着时间过去，他们都不清楚现如今江霁寒对这个小妻子持有什么样的态度，而今日，他们就能够知道答案。 二楼。 齐矜站在栏杆前，从上往下，将底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到掌肉间。 就在不久前，本来还待在她身边的男人，在听了她的那个说法后，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后发出一声冷呵。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表现出对她的不喜，就是在保护她？”江霁寒反问。 齐矜没回答，明显是默认。 江霁寒扯了下唇：“愚蠢。” 齐矜倏地抬眼看着江霁寒：“你说什么？” 江霁寒不冷不淡：“如果我表现出对她的不喜，那么所有人就会顺势去踩她、欺辱她。” “可是你但凡表现出对苏灵的一丝一毫偏爱，其他人就会将她当做你的软肋，然后去威胁你！最后还是会伤害到苏灵——”齐矜不服气地反驳。 “左右都会伤害到她。”江霁寒打断齐矜，掀起眼皮，瞥过齐矜，“那我为什么要采取一个会使她更痛苦的方式，让她承受这些伤害？” 齐矜哑言：“你……” “并且，”江霁寒垂下眼，目光落在楼下，沉沉地看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软肋又怎么样？她就是我的软肋。” “而我会保护好她。” 江霁寒的调子落得很沉，很实。 是肯定，是承诺……也是警告。 齐矜收拾干净回忆，她全身都在用力地绷着，就连脖颈处都凸出了青筋，锁骨愈发明显。 应该是带着不甘、忿恨的情绪，可她的脸上却扬着抹笑容，眼里透着疯狂：“不，你保护不好她的。” 她喃喃自语。 没有人能听到。 …… 楼下。 江霁寒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目光就跟长了钉子一样，牢牢地钉在他身上非那敏一下，直接往苏灵的方向去。 停在几厘米处，然后牵住了苏灵的手。 声音不复先前的森冷，轻缓道：“我在这。” 众人哗然！ 这个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苏灵反手抓住了江霁寒的手指，心里始终吊着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她轻轻地舒了口气，道：“我想去找你的。” 江霁寒指尖顿了一下，后道：“以后不用找，我会回来的。” 苏灵睫毛轻轻一颤，心里又产生了那奇怪的，熟悉又陌生的痒痒感，她手指在江霁寒的掌心中蜷缩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很乖地应：“好。” 江霁寒把视线转移，来到了那敏的身上。 目光沉冷、冰寒。 那敏被看得浑身一抖，脸色直接变得煞白煞白的。 她之所以会受到苏悦的刺激，一是因为她自信于江霁寒那种皎皎明月般的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苏灵这种山野长大的女人？ 二则是她觉得江霁寒不会因为苏灵而选择对付她。 毕竟她背后可是那家啊。 但现如今，对上江霁寒的眼神，那敏就知道自己不能再侥幸下去了。 她勉强撑出笑来：“江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为难苏灵、苏小姐的……” 江霁寒蓦地轻笑了。 这声笑又轻又浅，格外好听。 那敏出现了一瞬间的慌神，紧接着，就听江霁寒不轻不重地说：“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 第153章 她没听到 那敏瞳孔立时收缩。 她惊惶地就要解释：“不、不是的，江少我——” 忽然，一道急促的声音穿插进来：“江少江少！” 江霁寒目光凉凉地扫过了突然冲过来的两人。 那是那敏的父母在听到动静后，急匆匆赶来，他们的年岁比眼前的江霁寒大不知道多少，但在面对江霁寒时，却都带着讨好。 “江少，实在对不住，是我们管教不好，才让苏小姐受了这些委屈。” 那恒焦急忙慌道：“那敏她就是被我娇宠惯了，才会这么蛮横无理！” 那敏张了张嘴，被父母维护在身后，没有说话反驳。 江霁寒唇微掀，意味不明地反问了一句：“是么？” 那恒眉头狠狠抽了抽。 随后深吸一口气，回过头来，在那敏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扬起巴掌，狠狠地扇在了那敏的脸上！ 重重的一声“啪”！ 场内都被惊得沉默了片刻。 那敏被打得偏过脸去，她看着一向最宠爱自己的父亲，不可思议地叫了一声：“爸？” 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倏地转眸，看向江霁寒。 记忆中的五官全被那一张银质的面具遮挡住。 此时，露在面具之外的嘴唇微微勾起，而那双黑深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恒训斥道：“混账！是不是我太宠你了所以才让你这么任性妄为？你明明知道苏小姐她眼睛不方便，你还这样做？我以前就是这样教你的？” 那夫人在旁边拉了拉那敏的手臂，“小敏，快点认错。” 那敏张了张口，握紧了拳头，低下头：“对不起，爸爸。” 那恒：“你该道歉的人是我吗？” 那敏：“江少，我——” 江霁寒漫不经心地打断：“不是我，我可没被你用红酒洒了一身。” 那敏说：“那是因为她先撞到我，我也被她洒到了——” 她的声音顿止。 她看到江霁寒的眸子一错不错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这本该是她梦寐以求的画面，让男人只注视着自己，可是那眼底，却满满的都是嘲讽，仿若对她的所有手段皆了然于心。 那敏目光缓慢地转向了江霁寒身边的苏灵身上。 她死死地咬住下唇。 苏灵感受到那道落在自己身上，饱含恶意和敌意的目光，眉头微微挑了挑。 那恒怕江霁寒等得急了，连忙催促：“快啊！傻愣着干什么？还要我再打一巴掌你才清醒过来吗？” 那敏对着苏灵，目光凶厉，掌心紧攥，“对、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地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样，满满的不甘不愿。 那恒松了口气，转头就要笑着对江霁寒说话，下一秒，就听江霁寒扭头，微微仰起头，问向苏灵：“你听到了吗？” 江霁寒问得突然，苏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钝钝地：“嗯？” 江霁寒随即便回过头来，双手随意地交叉放在腹前，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扳指在天花板的挂灯映照下，光泽愈发 “她没听到。”江霁寒淡淡道。 那敏骤地抬起头来，受伤难过地望着江霁寒。 周围有那么多人，而江霁寒却偏偏要在这种场合下给她难堪，只为了给苏灵出气？ 那恒却不知道自己女儿的小心思，闻言，对那敏道：“再说一次！需要我教你吗？” 那敏：“对不起……” 江霁寒轻微蹙了下眉，扬起眼：“你刚刚说话了？” 那敏提高了一点音贝：“对不起。” 江霁寒嗓音疏懒：“和谁说？” 那敏咬紧后槽牙，说：“苏灵，对不起。” 江霁寒：“太小声。” 那恒哪能不知道这是江霁寒故意在教训自己女儿呢，他闭了闭眼，转身又扇了一掌那敏：“没吃饭吗？这么小声，说给谁听呢啊？” 那敏被自己父亲吼得头脑发胀。 周围人看热闹的眼神让她此时像是被无数只蚂蚁爬过身体一样，她都可以想象得出来，自己在那些人眼里，该是有多么的狼狈、难堪。 而江霁寒始终无动于衷——或者说，乐见其成。 苏灵抿了下唇，手指轻轻扯了一下江霁寒的后领，“不用了。” 她声音虽轻，但是由于几近一半的人都在关注着这边，所以她的话在场内清晰地回荡。 江霁寒回眸看了一眼苏灵。 似乎是知道江霁寒此刻在看自己，苏灵坚定地摇了摇头。 江霁寒敛下眼帘，“好，听你的。” 听到这句话，那恒和那夫人对视一眼，都是掩不住的欣喜，连连对着江霁寒和苏灵道谢，然后扯着那敏的手，赶紧离开。 那敏没忍住回过头去，视线仍停留在江霁寒的身上。 就算距离越拉越远，她也能够看到江霁寒在望向苏灵的时候，眼中泛着一层她从未在江霁寒身上见过的柔和。 让她嫉妒得发狂。 …… 苏悦早在江霁寒过来的时候，就混入了人群中，溜走。 她还记得上次在蒋华婚礼上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能让她不寒而栗。 那家人离开后，始终没有在大众面前露过面的齐矜总算出现，宣告晚宴即将开始，吸引走了全场的注意力，也就没人发现，苏灵和江霁寒也跟着离开。 两人来到宴厅里额外设的小型休息室，房间格局不大，中间摆有一个麻将桌，江霁寒让苏灵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再让常平拿来一张干净的毛巾。 江霁寒垂着眸，拿着毛巾，力道轻柔地将苏灵脸上的妆容擦拭干净。 “好脏。”他说。 苏灵眨了下眼—— 江霁寒手拿着毛巾刚好要擦过她的眼睛，“别动。” “哦，好的。” 苏灵赶忙正襟危坐，一动不敢动。 在毛巾擦过眼皮时，苏灵眼珠子没忍住在下面转了下，浓密的睫毛也跟着一抖一抖，和蝴蝶的翅翼一般。 江霁寒抬眼，发现苏灵还在乖顺地微微仰着脸，偏向自己，察觉到男人动作没再继续了，也没睁开眼。 撩人不自知。 江霁寒心中轻呵一声。 他将毛巾扔给了常平，“擦干净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 “苏灵，衣服脏了吧？我让人拿了一件新的给你换。” 齐矜自然而然地迈进来，说道。 第154章 香味 江霁寒转眼，看向没打一声招呼就进来的齐矜，眉宇间带上一缕不悦：“不用。” 齐矜没看他，“我没问你，我是在和苏灵说话。” 江霁寒也看向了苏灵。 齐矜又问：“苏灵，我给你带了一套新的衣服，你要换上吗？” 苏灵确实觉得身上这件沾了酒渍的礼裙穿着不太舒服了，于是点点头，“谢谢你，齐小姐。” 齐矜眼帘微压，算是应承下了这声谢。 然后，她视线掠向了江霁寒，“霁寒哥，我要帮苏灵换衣服了，还请你现在外面等着吧。” 齐矜的语气口吻都一板一眼的，让江霁寒挑不出毛病。 江霁寒出去后，房间里只剩下齐矜和苏灵。 苏灵换上齐矜带来的衣服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灵从裙子上闻到了一股很浅很淡的味道，但转瞬即逝，让她想要确认的时间都没有。 齐矜在给苏灵拉拉链，看到苏灵的这个动作，神情微微一变，紧盯着苏灵的脸，问：“怎么了？” 苏灵不确定道：“裙子上，好像有味道？” 齐矜神色未变，“那应该是香薰的味道。” 她转移了话题：“裙子穿好了，你需要我给你化个妆吗？” 苏灵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了。” 她不太喜欢化妆，脸上铺层粉，会让她感觉她的皮肤呼吸不过来，因此除了一些必要化妆的场合，她都是素颜朝天。 齐矜：“你确实是不需要化妆的底子。” 苏灵怔了下，真诚说：“谢谢，你也很好看，虽然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 “……”齐矜嗤笑，“也是，如果你不漂亮的话，为什么明明才出现在他身边不足一年，就能够轻易地就夺得了他所有的关注。” 苏灵听出了齐矜话语中的不甘和酸涩，她想了想说，“我觉得不是因为我长相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和江霁寒，是准备要结婚的，所以他关注我，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我也很关注他。” 齐矜被苏灵这一顿发言给搞得有些傻住了。 “你觉得，这是因为你们之间的婚约关系，他才对你这么好？”齐矜紧紧地盯着苏灵。 苏灵歪了下头，看着她的晦色瞳孔没有焦距，她问：“不是吗？” 齐矜蓦地侧头笑了出来，笑声讥嘲。 最后，她还是拿出了一支口红，手指挑起苏灵的下巴，口红脂膏在苏灵的唇上抹过。 “涂个口红吧，会更好看。” …… 江霁寒毫不意外的“受欢迎”。 他一出现，立刻就有不少的人围上来，对他先是各种客套的嘘寒问暖，再是拿出自己公司的项目，有意无意地推销。 江霁寒始终待在苏灵的旁边，对这些人，感兴趣地给两眼，不感兴趣地就垂着眸，专心致志地看着苏灵。 苏灵一直坐在宴厅中空置的单人沙发上，台上有请来的钢琴声独奏，她则是吃着手边的食物，吃完了，江霁寒就会让常平去拿新的过来。 源源不断地供给苏灵。 苏灵也很愉悦地吃着。 “江少，这个项目呢，我之前是有和江二爷谈过的，当时江二爷表现得很感兴趣，但我不放心让他接手，果不其然就闹出了这种事来，不过是您的话，我就觉得没有问题，如果您方便的话——” “咳咳咳！” 说话的人好不容易抢到机会，结果还没说完，就听得一阵咳嗽声响起，打断了发言。 他立时横眉竖目地顺声看去。 只见方才对着他明显兴致缺缺的男人顿时直起了半边身子，手掌放到苏灵的后背上轻抚，“慢点。” 然后自然地将一边的果汁直接递到了苏灵的嘴边，“喝口润润。” 苏灵就着江霁寒的手，咕咚咕咚地咽下了半杯。 喝完后，苏灵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苏灵反应过来，脸上不禁一红，她知道江霁寒的身边肯定围了不少人，而这些人肯定现在都听到她的声响了，“……对不起。” 江霁寒：“没事。” 那人以为又有了可以说话的时间，舒了一口气，想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就见苏灵侧过身子，拉了一下江霁寒，“江霁寒。” 江霁寒注意力再被转移。 那人：“……”不是，就让我说完完整一句话怎么了！有必要这么黏糊吗！ “你，过来一下。”苏灵说。 江霁寒挑了下眉，凑过头。 苏灵在他耳边，小小声：“江霁寒，我想上洗手间。” 江霁寒手指一蜷。 苏灵吃了不少小蛋糕，以至于现在吐气呼吸间都好像带着点香甜的气息，荡在江霁寒的耳边。 江霁寒没有声音，苏灵以为江霁寒没有听见，又说了一遍：“江霁寒，洗手间。” 这次距离更近了。 唇一张一合，时不时地就蹭过江霁寒的耳朵。 江霁寒抿了下唇，喉结滚动，“我带你过去。” 江霁寒都这么说，前面挡着的人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让出条路来。 站在最前，被中途打断了话的男人尴尬地站在原地。 等江霁寒和苏灵走远了之后，他才烦躁地呸了声，“个残废还摆起架子来了，晦气。” …… 苏灵眉眼轻轻扬起，语气带着点邀功：“我帮你摆脱了他们。” 江霁寒神色顿了下，“你故意的？” 苏灵说：“我已经感受到你很不耐烦了，我得帮你。” 说着，苏灵又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声音放得很低，“我数了，你一共打了五个哈欠，虽然很小声，但我都听到了。” 江霁寒轻笑了声。 很可爱。 江霁寒心想。 苏小灵，怎么能这么可爱。 江霁寒在洗手间门口候着，苏灵则敲着拐杖往里走。 身后的门刚一阖上。 熟悉的香味冲入她的鼻间。 之前就或多或少吸收了，现在再被大剂量的冲击，苏灵压根没反应的时间，眼前便一阵发黑，头晕欲厥。 就在她防备最弱的时刻，一团黑气骤然从背后袭来，直接捂住她的口鼻，勒住她的脖颈！ 苏灵瞳孔被迫瞪大，只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压得很低的，含着笑意的嗓音：“天赋？也不过如此。” “去死吧，苏灵！” 低沉的诅咒沉沉砸下。 苏灵感觉到她的身体被高高托起，紧接着是失重感—— “嘭！” 海浪层层，迅猛席卷她的全身。 第155章 她的生机，来了 “碰。” 洗手间门口。 江霁寒倏地抬起头来，看到隔壁的男厕走出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哼着小曲，步伐散漫，注意到江霁寒的目光，投过来一眼。 年轻男人冲着江霁寒挑衅地挑了挑唇角后，嘴里哼着的调调越发的大声，在转过拐角时，意味深长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简单地烹饪……” 江霁寒眉心不自觉拢起，心头一股不安的预感降临，目光落到一边，墙壁上嵌有一扇窗，窗户此时正敞着，夜色中，海浪飞腾，掀起的波涛像一团漩涡。 他忽而哑声问向常平，“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常平不确定：“关门的声音？” “不。” 江霁寒手指骤然攥紧，是什么东西，掉进海里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女卫生间的门被从内大力拉开，当看到门口的江霁寒后，那敏面露惊骇：“江、江少？” 江霁寒察觉到那敏脸色的不对劲。 瞳孔里残留着惊恐，且江霁寒还注意到她的视线正四周游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人，又像是害怕见到什么人。 江霁寒眯眼，“里面发生了什么？” 那敏咽了咽口水，惊恐万分道：“我、我看到了鬼！是真的鬼！然后，鬼把、把苏灵给丢进了海里！” 那敏一想到她从门缝里偷窥到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她比苏灵先来到洗手间，只是洗手间里弥漫着一股她不喜欢的香味，让她头晕目眩，她想着快点出去，但还没等她出去，就见到苏灵的身形。 在她的视线中，苏灵刚一进来，就有无数的可怖鬼影从她的背后涌出来，卷上苏灵的身上，再争先恐后地从苏灵的口腔鼻息间蹿进去。 那一个画面惊悚至极，她忍不住就要惊叫出来时，紧接着看到有一个陌生的男人从男女厕相连的墙上，一跃而下，然后对着苏灵进行地一顿诡异的操作，就这样，轻易地把苏灵给丢进了海里。 她完全不敢走出去，屏住呼吸地看完了全程，生怕那个陌生的男人发现她，也把她扔海里去。 那一幕，实在太震撼她的世界观，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恍惚。 江霁寒瞳孔一缩，呼吸差点滞停：“你说，什么？” “苏灵她——” 那敏想要再重复一遍，眼前忽而发黑，身体猝不及防地倒在了地上。 江霁寒视线越过了那敏，落到卫生间里。 里面空荡荡的，洗手间的窗户大大敞开着，海风迎面吹来，还有那根，掉落在地上的拐杖。 他的面色顿时煞白下去。 …… 与此同时。 年轻男人在走过长廊后，就遇上了站在甲板上的齐矜。 齐矜一头黑色的发丝被风吹得向后飘拂，听到贺丘的脚步声传来，她斜过眼，“把人丢下去了？” 贺丘走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是啊，把你的救命恩人丢下去了，诶，你说，下面会不会有鲨鱼啊？” 齐矜听到“救命恩人”四个字的时候，手指微微动弹了一下，最后撇过头，她这边的海面风平浪静。 弯月悬挂于高空，齐矜说：“可惜了。” 贺丘：“可惜？” 齐矜叹了声：“可惜，她把口红都吃没了。” 不然，苏灵被捞上来的时候，还会显得更加体面、更加精致，那是她唯一能给她救命恩人，生前最后的一件礼物了。 “算了，”齐矜说，“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再赔她一条命。” 说完，齐矜回头，看了眼宴厅里面热闹的、觥筹交错的场景。 宴会将会持续一整夜。 月色越来越浓重，宴厅的钢琴曲仍响着，有人当场约着舞伴起舞，有人和新谈好的合作伙伴洽谈项目，有人闲情雅致地站在甲板前吹海风听浪声。 没人会关注这边，也没人会关心，这一刻别处发生着什么。 齐矜浅浅地吸了一口气，拿着高脚杯，迈步走了回去。 身后的贺丘看着齐矜的背影，勾唇嗤笑。 “假惺惺。” …… 苏灵意识快要消散了。 海水，无孔不入地灌进她的口鼻。 咕噜噜—— 窒息的恐惧感袭上。 苏灵抬起双手，拼命地想要向上攀游，可四面八方的海水，波涛汹涌地卷着她，让她不受控制地、缓慢地往下坠。 苏灵睁大了瞳孔，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眼皮和长睫被海水重重压着。 眼前的漆黑，一点点地消散，然后充斥眼球的是蓝色的海水。 像是无尽的深渊，吞噬着她的身体。 这就是，师父说的，命运吗？ 所以，她最后还是注定会死吗？ 渐渐的，苏灵闭上了双目，完全失去了挣扎，顺着水流继续向下落—— 蓦地，海底出现一抹光亮。 她伸出去的双手被人抓住，而她猛然间睁开了双眸，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朝着那个好像沐浴着光，向她来的人游去。 那人面容掩在层层水波下，精致绝艳的眉眼映在了苏灵的眸中。 她的生机，来了。 苏灵的瞳孔已经在涣散，只依稀感觉到，她被人捞了上去，抱着她的双臂坚实而有力，将她拽上甲板后，她的脑袋被强迫地抬起来。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月光柔和，却照不清楚面前人的完整样貌。 没有面具的，江霁寒？ 她无意识地喃喃：“江，霁寒……” “我在。” 男人的声音急促，他双手压在苏灵的胸膛前，做着急救措施，等着苏灵吐出几口海水，接着掐住苏灵的下巴，然后对准苏灵的唇，吻了下去。 在苏灵彻底昏过去的前一秒，记忆最深刻的是，男人眼中翻涌的情绪。 是后怕，也是庆幸。 …… 另一边，宴厅最昏暗的角落里。 贺丘翘着二郎腿，心里百无聊赖地想，这个点，人总该沉在最下面了吧？是不是该叫人去捞尸体了呢？ 当此时，一个人从外面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现在的晚宴已经进行到尾声，此刻的齐矜正在台上，对所有宾客发表着致谢，那人直接打断齐矜，对着齐矜不知道说了什么，齐矜脸色变得肃然。 “你说什么？” 齐矜的声音清晰地通过话麦传了下来：“苏灵不见了？” 第156章 苏灵不见了 “——苏灵不见了？” 这一句话传下来后，底下的人不禁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苏悦站在苏父的身边，听到这话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喜色，她控制住差点憋不住的情绪，想要在场内寻找那敏的身影。 在她看来，江霁寒为了苏灵给了那敏那么一个难堪，苏灵失踪这件事，保不准是那敏干的。 但她没有找到那敏的身影。 这非但没有打消苏悦的猜想，反而更加肯定了，不然为什么苏灵不见了的同时，那敏也不见了？ 苏悦在这边转脑筋的时候，齐矜已经严肃地派起了船上的所有安保去搜人，“人是在我的船上失踪不见的，那现在肯定还在船上！都给我去找！挖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来！” 齐矜厉声命令。 随后，她扭头看向了底下的所有人，歉然道：“对不起了各位，因为这件事，大家可能还得在船上多待些时间了……如果不介意的话，大家就在船上休息一晚吧。” 底下的人自然没意见。 安保开始了整条游轮的搜查，宾客也都纷纷开始了议论。 “这什么情况？苏灵不是江少的人吗？这还会在船上失踪？” “刚刚，苏小姐不是和那家的那位小姐起了争执吗？难不成是那小姐——” “你不要胡说！”那恒听到，也顾不得礼仪，直接拍桌而起，“敏敏不会做那种事情的！” 那人被吼得一愣，意识到人亲生父母还在这边看着呢，顿时悻悻地收了声，但还是没忍住和旁边的人蛐蛐：“怎么没可能呢，我都听说了，她们家女儿读高中的时候，还是个小太妹呢……” 那恒耳尖听到，又正要和人对峙的时候，被那夫人给拉住了。 那夫人对着他摇了摇头，然后小声地问他：“你联系上敏敏了没有？” 那恒顿时神色一变：“没有，你也没有？” 那夫人担忧道：“敏敏，她不会真……” “不可能的！”那恒说，“敏敏虽然骄纵任性，但是个有分寸的，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此刻，他们心心念念的那敏正缓缓转醒。 那敏迷茫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撑着坐起来，发现她正躺在套房的沙发上。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记得她明明是在和江霁寒说话啊—— 那敏猛然反应过来。 再倏地转过头去，就看到在不远处，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轮廓隐在昏暗中，注意到她的目光，扭过头啦，银质的面具在反着光，刻在上面的狼仿佛也变得鲜活了起来，让她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 “江、江少……”喊出来后，那敏又想起来，自己在卫生间不小心目睹的场景，瞳孔放大，“苏灵她——” “她很好。” 江霁寒打断了她，声音很冷。 那敏话被截断，张了张嘴，目光看到了在江霁寒后面那张床上，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躺在上面，如果不是因为呼吸而稍稍起伏的胸膛，那敏差点就要以为那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苏灵被救了上来。 那敏心情复杂万分，既松了口气，又觉得遗憾。 为什么，苏灵不就这样直接就死了呢…… “收掉你那些心思。” 沉冷的嗓音传来，那敏陡然身体一抖。 江霁寒凉凉地扫了一眼那敏，声音淡淡：“她的衣服湿了，你给她换一套衣服，作为报酬，那家的项目，我可以考虑投资。” 那敏猛地看向了江霁寒，喉咙艰涩：“我……” “做，不做？” “……做。” 在那敏走过去，给苏灵换衣服的时候，江霁寒控着轮椅背过去，恰在此时，门被敲响—— “江先生？您在里面吗？” 那敏一顿。 她刚把苏灵的上衣脱下，此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就听江霁寒平静道：“继续。” 那敏只能埋头继续给苏灵换衣服。 她碰触到苏灵的皮肤，冰冷得让她没忍住缩了缩手指，她……在海底，待了多久，才被捞了起来？ “江先生？您在里面吗？江先生——” 外面的人孜孜不倦地在问。 江霁寒缓慢地挪过去，门稍稍打开，外面的人见状，松了口气，正要跻身进去，结果被同伴猛地一拉手，他忽而才想起来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不、不好意思，江少，我不是故意的。” 江霁寒压着眉：“嗯。” 男人哪怕是坐在轮椅上，但浑身的气场仍旧强大到让人无法忽视。 两个安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其中一个才鼓起勇气问道：“江先生，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看到苏小姐呢……” 他边说着，视线不自觉地就要往江霁寒的房里看去。 江霁寒冷冷道：“你问我？” 安保一愣，垂下眼看着江霁寒，然被被江霁寒的眼神冻得一激灵—— 江霁寒：“不该是我问你们么？” “你猜，是谁先发现人不在的？” “我的未婚妻，在你们的船上失踪，谁给我一个解释？” 江霁寒的话一句一句扔下来，分明口吻并不激烈，却让两个安保脸色顿时大变。 有一个安保心直口快：“那您怎么不去找——”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视线不可控地落在江霁寒的双腿上，脸上毫无血色。 江霁寒冷笑：“你觉得呢？” 安保咽了咽口水：“江、江、江少，对不起，我、我不是——” “滚。” 江霁寒声音冰冷至极。 两个安保不敢再打扰，忽然这个时候，里面传来一声惊呼，安保后退的脚步顿时一止，他们两个对视一眼，然后也顾不上还有江霁寒挡在门口，就要探身进去—— 里面。 那敏已经给苏灵换好了衣服，刚松口气，一抬头，就猝然对上一对纯净的眸子，她没忍住就喊了出来，接着，眸子的主人伸出了手，一边捂住她的嘴，一边揽着她的腰猛地一个翻身，轻松地将她压在了身下。 被子一掀起，将两人完全罩住。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的时间，流畅而快速，那敏都没能反应过来。 空间逼仄，她们的距离无限拉近，呼吸近乎是交缠在一起。 那敏瞳孔放大。 压在她身上的人仿若毫无所觉，对着她竖了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小声道： “嘘。” 第157章 神奇的海水 屋内很昏暗。 两个安保只能依稀看到那张床上，被褥铺开，其他的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惊疑地又互相看了眼。 “看够了？” 旁边倏而响起一道阴冷的声音。 他们一惊，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短短的几分钟，他们的脸色都变了好几次。 江霁寒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轮椅扶手，看着他们，微微勾起了唇，眸中一片森寒冷意：“需不需要，我再让个位置给你们进来？” “不用不用！” 两个安保忙不迭地说，然后你推我我推你的，快速地逃离了江霁寒的视线之内。 等拐过了转角，他们才停了下来，大大地松了口气，接着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齐小姐，我们看完了。” “怎么样？” 安保说：“江少戴着面具，我们摸不准他的表情，但是他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他没让我们进去，不过我们还是看到了里面，里面没有人。” “没有？你确定？”齐矜问。 安保十分肯定：“就是没有。” 齐矜在那边沉默了一瞬，“行，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他，还有他身边那个保镖，都给我盯紧了。” 安保：“明白！” 挂断了电话后，齐矜抬眼看向了面前的男人，眯眼：“你确定苏灵还在下面？” 贺丘：“你是想说，江霁寒那瘸子和他那个保镖把苏灵给从海底里捞出来了？” “为什么不可能？” “喂，一个瘸子，和一个保镖，你觉得两个人能捞得起来起一个人？” 齐矜又默了默，“江霁寒以前水性很好，在大学的时候，拿过游泳比赛第一名。” 贺丘笑了：“可他瘸了，再说了，当时那里附近可是被你清得一干二净，他们想叫人来帮忙，都叫不到人。就算叫到人了，你也不可能现在才知道。” 齐矜听到贺丘的话后，眉头微微一松，但还是没有说话。 贺丘见齐矜还是面露不安，他站起身，踱步到齐矜的面前，弯下腰打量着齐矜，“你到底现在害怕什么？” “是害怕苏灵没死呢，还是在怕，她真的死了？” 齐矜倏地抬眼，死死地瞪着贺丘。 贺丘拉唇，“瞧瞧，就是这种眼神。” “多好啊，你要是用这种眼神看江霁寒的话，我也就不用怕你最后会倒戈了。” 齐矜毫不犹豫，“我不会倒戈！” “谁知道呢，”贺丘语气阴阳怪气的，“毕竟，爱情的力量啊……” 齐矜厉声呵斥：“闭嘴！” 贺丘轻呵了一声。 “行吧，那我就算算看，”他边说着，边掐指算，“那个可爱的天才，现在是不是魂魄离体了，说不定我还能——” 声音到这里，诡异地顿了顿。 齐矜敏锐地察觉，抬眼看去，贺丘迅速敛下异色，拉起唇笑了下，“你就放下心好了。” 他一字一顿，发狠道：“她，死定了。” …… 昏暗的房间亮起灯。 苏灵将被子掀起来，舒出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去，和看过来的江霁寒对上了目光。 那一刹那，苏灵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那惊艳过她的眉眼。 她一错不错眼地看着江霁寒，叫了声：“江霁寒。” 江霁寒控着轮椅过来，“能看见了？” 苏灵点点头：“嗯。” “你——” 苏灵刚要说些什么，身下突然猛地吐出一道极其剧烈、粗重的喘息，把苏灵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苏灵低下头，看着刚刚那个被自己突然压在下面的人，懊恼地抿了下唇，说道：“这位小姐，刚刚不好意思，没打一声招呼就把你翻过去了，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她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人起来。 却被对方一把挥开，然后遭到了一记瞪眼的苏灵迷茫不已：“你……现在，很难受吗？” 苏灵开始回忆，她是不是刚刚动手的时候，太过匆促着急，不小心把人碰伤了？ “不用你虚情假意！”那敏抬着眼，狠声道。 江霁寒眼神一凛，沉声警告：“那敏。” 那敏神情顿时僵硬住。 她差点忘了，江霁寒还在旁边。 “啊，我想起来了，”苏灵一听那敏的声音，立刻就有印象了，“我知道你是谁了。” 那敏想要再出言讽刺，但是在江霁寒面前，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咬着下唇，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你、你不是瞎子吗？怎么又能看到了！” 不就是坠了一个海而已，怎么瞎子突然就能看得见了？神奇的海水？ 苏灵解释：“我只是暂时性失明。” 那敏哑口无言。 这时候，门被轻轻敲响。 与此同时，江霁寒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常平发消息过来，说那敏的父母过来了，监控也已经让人处理了。 那恒已经等在门口了，他在收到短信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现在大多数人都待在宴厅，安保也都在照苏灵，所以住房区的走廊，打眼看，只有他一个人。 那恒一见到那敏，连忙紧张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那敏，问了好几次没事吧，直到那敏再三保证后他才松了口气，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房间里面。 只是没等他看到人，门就“啪”的一声被阖上。 紧接着，手机再“叮”了声，是江霁寒答应投资他们公司项目的短信发了过来。 那恒看了看内容，又抬头看那敏，神色复杂：“这、怎么回事？” 当初他们为了这个项目，三番五次要联系上江霁寒，但最后都无功而返，怎么现在，这么主动？ 那敏简单地说了一下过程，那恒听得十分震惊。 虽然江霁寒说是因为她愿意给苏灵换衣服，但那敏更觉得，是因为当时她在从洗手间出来后，选择告诉江霁寒里面发生了什么。 所以，苏灵能救回来，可能还有她的功劳？ 想到这里，那敏自嘲地笑了笑。 那敏和那恒走远，他们没有发现，从他们反方向的拐角处，慢慢地走出了一个年轻男人，年轻男人目光阴鸷地定在那敏的背影上，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原来苏灵没死，是因为当时还有一只老鼠躲在暗处呢。 真是，该死啊。 第158章 我的未婚妻 天色愈晚。 海面平静。 房间里，苏灵坐在床上，江霁寒坐在轮椅上。 江霁寒微微抬眼看着苏灵，而苏灵也正垂着眼看江霁寒。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江霁寒：“饿么？” 苏灵：“是你把我从海里捞出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 江霁寒眸光一闪。 苏灵仍坐在床上，双手撑在柔软的床铺上，身子微微向前倾，干净的双眸直勾勾地望着江霁寒，“你能，站得起来？” 江霁寒呼吸莫名一重。 苏灵抿唇，执着地盯着江霁寒看。 她的目光一寸寸地掠过了江霁寒脸上的面具。 不应该是这样的。 短暂的印象里，男人的长相模糊。 她还想再看看，清清楚楚地看一次。 想着，她的手不自觉地便伸出来，手指都已经触到面具冰冷的表面，手腕却骤地被人握住。 苏灵眨了眨眼，转眸，再次和江霁寒对视上。 “江霁寒，”苏灵认真道，“我想看看你的脸。” 这是苏灵第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苏灵眉头微蹙，声音轻轻的：“不行吗？” 江霁寒嗓音略哑：“不好看。” “不，”苏灵摇头，说，“虽然那个时候我看不清，但是，我就是知道很好看。” “特别，特别好看。”她一再强调。 江霁寒瞳孔微颤。 苏灵：“所以，给我看看，好不好？” 苏灵眸子亮亮地看着江霁寒，眸底带着些微的期盼。 江霁寒发现，他真的对苏灵这个眼神毫无抵抗。 他手上的劲缓缓地松懈。 而苏灵细长的手指，搭在了他的面具边上，只需要轻轻一拉—— “咚咚” 江霁寒立刻又握紧了苏灵的手腕，打断了苏灵的动作，紧接着侧过头，冷声问：“谁？” 常平的声音沉稳地在外面响起：“先生。” 江霁寒眼中寒意消退。 他抬头和苏灵再一次对上视线，低声道：“下次，好不好？我现在要去宴厅，处理后续。” 苏灵：“好，你不要骗我。” “不骗你。” 江霁寒唇微微一扬。 在开门离开前，他对苏灵说：“好好在房间里待着，谁来敲门，都不要开。” “明白么？” 苏灵见江霁寒的口吻如此认真，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点头，乖巧地应：“明白。” …… 那敏跟着那恒回到了宴厅，宴厅里站满了人，他们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只是在有一个服务员，在和那敏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脚，手里捧着的托盘掉下来的时候，连带着也撞到了那敏。 那敏本来就心神不属，被猛地撞了一下，差点踉跄摔倒，神情不虞地盯着那个服务员。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服务员着急忙慌地起身。 那敏脸色微微一变。 她攥了攥掌心，生硬道：“算了。” 服务员一副大松口气的模样，感激涕零地冲着那敏连鞠了几个躬后匆匆离开。 那恒走出了几米后，没听到后面的脚步声，回过头去，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 那敏抿紧了唇。 半晌，摇了摇头说：“没事，我想去上个洗手间。” 那恒不疑有他，“行，那你快点，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苏灵被找到了，安保也四处搜寻，你别乱跑，知道吗？” 那恒嘱咐。 虽然他心知肚明苏灵不是失踪了，只是被江霁寒藏在他的房间里，但是江霁寒闹出这一出，肯定是有他的考量。 那恒刚拿到江家的投资，根本不敢随意破坏江霁寒的计划。 再加上不久前，那敏在众目睽睽下为难了苏灵，眼下已经被很多人怀疑苏灵失踪着一件事与她有关，如果安保见到那敏一个人行动，保不准会把那敏抓去当替罪羊。 那敏根本没怎么听进去，只囫囵地点了点头，敷衍过去。 等她快步走到拐角处，看不到那恒后，才咽了咽口水，拿出刚刚那个服务员趁没人注意，偷偷塞到她掌心里的纸条。 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 【我在餐厅等你。】 落款是……齐矜？ 那敏看着“齐矜”两个字，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餐厅。 那里空无一人。 是恶作剧？ 那敏低声咒骂一句，她也是魔怔了竟然会相信纸条上的话。 就在她准备原路返回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年轻的、熟悉的男声：“嘿，小老鼠。” 那敏脸上的血色顿时消尽。 猛然扭过头去看向人—— 年轻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面容上勾勒出一抹堪称灿烂的笑容。 …… 为了方便安保们搜寻和清点人数，锁定可疑人，所以齐矜请求所有宾客都尽量聚在宴厅。 距离得知苏灵失踪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 安保们至今还没有找到苏灵的半点踪影，听说就连监控视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掉了。 此时宴厅的人脸色愈发严峻，面面相觑。 “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失踪？游轮虽然大，但不可能找不着人啊……” “房间也去搜了吗？” “你说什么傻话呢，那肯定是在房间里找不到人，才说的失踪啊。” “诶，你们说，人是不是掉海里去了？” 这个猜想一出，所有人登时脸色都变了变。 出动了几乎整条游轮的安保，都没有找到人，那只能说明，苏灵恐怕已经遭遇了不测。 就在他们私底下议论纷纷的时候，齐矜突然回到宴厅，脸色疲惫憔悴，但是作为这场宴会的主办方，她仍强撑着露出一抹笑来： “对不起耽误大家这么长时间，现在苏小姐……很抱歉，我们还没找到，不过我们还会继续找的，我们已经联系了海事救援队，现在，大家可以回房间休息了，如果大家回去的路上有发现苏小姐踪迹的话，还请及时告知我们的安保人员——” 一阵轮子滚动的声音骤然穿插进来，齐矜收声。 每个人都顺看向门口。 江霁寒抬起眼，扫过了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毫无起伏，但所有人都知道，江霁寒已经处于震怒的状态： “我的未婚妻，到底在哪里？” 第159章 扭转矛头 这一句话出来，全场气氛凝固。 有人没忍住道：“这语气就跟，是我们把苏灵藏起来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兴师问罪呢。” 这时候，齐矜眸光一动，站了出来：“霁寒哥，人我已经让人去找了，你不要着急，你可以先回房间等我们的消息，找到了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江霁寒抬眼看向了先说话的那个人。 他的眸子幽黑，看来的目光如同蛇一样，透着令人胆寒的森冷。 那个人被看得顿时呼吸一紧，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一个眼神就吓成这样，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片刻，江霁寒忽地笑了，他看着对方，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在现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对啊，会是你们吗？” 在场的人，脸色都和刚刚的人一样都变了。 ——“江少！您这话就不好听了！我们一直都在这里待着，怎么可能会有那个时间去对苏小姐做什么？” ——“对啊，对啊，而且我们和苏小姐无冤无仇的，我们做那些事干嘛呀？” ——“江少，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们！我们对付苏小姐，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没好处么？” 江霁寒两只手交缠在一起，声音凉凉地打断他们，“比如，要挟江家？” ——“不是，要挟江家？我们会这么蠢吗？” ——“要挟你们？这可是得罪你们啊！我们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折了夫人又赔兵的买卖？” 他们觉得格外荒唐。 不敢相信江霁寒竟然会说出这么话来。 齐矜则蹙紧了眉头，仔细地打量着江霁寒，她也不会相信，江霁寒这样的人会做出这种毫无根据的猜测，他在做什么？ 忽然，她骤然看向了江霁寒那个，自从江霁寒发生车祸后，近乎如同影子一样跟在江霁寒身后的保镖。 只见那保镖的眼睛就跟扫视着。 像是在找什么人。 ——难道他们知道贺丘的存在？江霁寒知道事情的经过？ 可是，贺丘不是说人还在海底吗？ 齐矜心中一凛，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一道目光，她猛地抬头，就对上江霁寒探究的目光。 齐矜莫名地屏住了呼吸。 “齐小姐！” 一声呼唤把她的神绪给拉了回来。 她恍惚地扭头看去，只见是刚刚先出声抱怨江霁寒的人，他满脸不忿地说：“齐小姐，你一定要把人找出来啊！帮我们澄清！” “对啊齐小姐！不然我这气不过！” “齐小姐，人可是在你船上不见的，你肯定要负责任的！” 齐矜倏地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那个突然扭转矛头的人，那个人……是那恒？ 齐矜看过来的时候，那恒表情一僵，但他一直强稳住。 他背过手，连忙摁灭手机屏幕。 上面转瞬即逝的画面，是来自半个小时前的一条短信——【煽风点火，转移矛头。】 这措辞，分明是江霁寒的口吻。 齐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露出丝毫破绽。 她听出来了，这一遭是冲她和贺丘来的。 一边在警告她。 一边在提醒她，让她把贺丘交出来。 人肯定已经不在海底了。 齐矜咬牙。 人可以死在海里，她能说是她自己不小心掉进去的，也能随便找个替罪羊，那敏、苏悦都是很好的选择。 但是，不能真的一直不出现，让人在她的游轮上，莫名其妙的、无缘无故地“失踪”。 …… 在宴厅氛围越发古怪的同时。 在距离宴厅几个拐角外，餐厅外的甲板上，那敏此刻正陷于对死亡的恐惧中——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了游轮栏杆上，她奋力挣扎不开，腿用力地蹬着，却不过是白费力气，脖颈同样被一团她完全摸不着碰不到的黑气死死地缠住，她想要扒开，可尖细的指甲径直穿过黑气，划到她的脖颈，用力到抓出了许多条血痕。 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救、” “救命——” 那敏艰难地张着唇，吐出的声音细微到近乎听不见。 而她的面前，贺丘双手插着裤兜，眉眼扬着，显而易见的心情愉悦，他听见了那敏的求救声，“嗤”地一声笑了。 贺丘弯下腰，直视着那敏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瞳孔，唇角扬着。 “小老鼠，你要怪，就怪苏灵吧。” “要不是因为你，苏灵也不会还活着，我也不会盯上你。” “可不要怪我。” 最后的一个尾音，很轻，随后，贺丘笑着把手伸出来，往上一抬，再回落。 那敏瞳孔瞪得愈发大了。 她感觉到那股压在自己身上的力越来越大，然后自己的身体就像当初她躲在厕所隔间里，看到贺丘对付苏灵的那样，被轻松地抛出海面—— 海浪的腥味已经涌上鼻息。 那敏情不自禁地要发出尖叫，可是嘴巴被一团黑雾涌进，她发不出声来，泪水溢满整张脸。 她就要这样……死了吗？ 身体轻盈地向下坠落。 那敏绝望地闭上眼睛。 贺丘站在甲板上，脸上的笑容咧得很开，眼底漫着最纯粹的恶意。 当此时，一个身形倏然冲了过来，当机立决地把身子探出去，抓住了那敏的手！ 那敏惊愕地睁眼，“……苏灵？” 苏灵咬紧下唇，用力到手臂青筋迸出，那敏身上的黑雾跟受到了刺激一样，疯狂地顺着那敏的手臂一直攀升到苏灵的手上。 然后是鼻子，耳朵，眼睛。 试图钻入苏灵的每一个五官。 贺丘震惊的神情一闪而过，见到这一幕，笑了出来：“苏灵，你总算出现了。” “我还以为，你就一直躲在那个房间里，不敢出来见我了。” 他勾着唇，嘲讽。 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苏灵救那敏。 救才好啊。 这样才能，以一带一，全部都给我——掉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苏灵把眼睛一闭，那些阴气只能徘徊在眼皮外，寻找缝隙。 贺丘却瞪大眼，猜到接下来苏灵要做什么，不可置信：“苏灵！你不会——？” 第160章 自损八百 苏灵用力咬破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后，张开嘴。 贺丘立时站直身子，就要出手控制那些阴气，但已经来不及了，阴气见有地方可以进入，便兴奋、激动地，毫无所觉地涌进了她的口腔。 贺丘能够明显感觉到本来受自己掌控的阴气正在一边释放求救信号，一边挣脱他的束缚！ 它们失控了！ 贺丘手指快速地翻转，满头大汗地低声咒骂：“疯子！他奶奶的，竟然是个疯子！” 只不过是一刹那的功夫。 ——啊啊啊啊！！ 那敏好像听到了一道极其尖利的叫声回荡在她的耳边，震得她耳膜发痛。 那敏满脸震然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那在她看来，无懈可击、可怕无比的黑气全部一股脑地涌进了苏灵的嘴里，挤得很满，她能感受到，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而苏灵的瞳孔也渐渐地充血。 贺丘脸色苍白，不停地念着细碎的咒语，苏灵身上那些还未来得及冲进苏灵嘴中的阴气被他召唤回来。 与此同时。 那敏身上的黑气全都顺着流到了苏灵的身上，那敏赶忙抓住时机，扒住栏杆，接着苏灵的力一口气翻了回来。 她不可控地扑向苏灵，两人齐齐地倒在了湿滑的甲板上。 苏灵被扑着倒下去的时候，目光刹那和贺丘对上。 她的眼眸纯粹的黑，里面情绪波澜无惊。 可贺丘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苏灵完全倒下去的那一刻，贺丘眼睁睁地看着苏灵合上了嘴。 牙齿重重磕上舌头。 更多的血溢出，那些尖利的声音瞬间从苏灵的耳朵中冲出来，那敏觉得自己的耳膜已经要出血了。 几乎是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的视线垂落，苏灵的耳朵里缓慢地流淌出血液，染红了她的眼睛。 那敏失声：“苏灵！你的耳朵——” 贺丘同样：“苏灵！你是个疯子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他完全想不出来，苏灵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之前刁难过她的人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 那些阴气全部被苏灵吞掉。 贺丘收回来的只有一点，因此被反噬得直接吐出一口浓血。 当这个时候，不远处有一阵喧嚷的人声慢慢地靠近，脚步声嘈杂，他的手机也倏地震响，是齐矜发来的一条短信，他没有看的，但也知道是什么内容。 他不甘心地剜了一眼苏灵，恶狠狠道：“喜欢当英雄是吧？那你最好一直这样下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逃离现场。 贺丘对这条游轮显然格外的熟悉，不稍片刻的功夫人就已经消失在眼前，彼时，那群吵吵闹闹的人也刚刚抵达现场。 …… 本来这些人在宴厅里吵得不可开交。 矛头一会儿是江霁寒血口喷人，一会儿是如果人不见了，主办方的齐家才是负最大责任那个。 忽而此时，一阵吵闹声从甲板上传过来。 “什么声音？” “从外面进来的？” “好像是有人在叫？” “会不会是苏灵苏小姐？” “那我们就去看看！说不定真是苏小姐找到了！” 那些人说着，就往发声处去。 齐矜心知肚明那边的人会是谁，心里暗骂贺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给她净添麻烦，她跟在那些浩浩荡荡的人群后面，拿出手机就要给贺丘发条提醒短信，随后，她猛然抬起头。 就发现了江霁寒的幽深目光无声无息地落在她的身上。 齐矜呼吸不由一滞，下意识地就顿住了脚步。 扭过头。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 齐矜声音很轻：“江霁寒。” 江霁寒没说话，双手交叉在腹前，而齐矜视线便忍不住地被吸引过去，她紧紧盯着江霁寒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哑声：“你什么都知道。” 江霁寒没否认，不轻不重道：“齐矜，凡事要有个度。” 齐矜勾唇冷笑了几下，“所以你想说，这次你就放过我这一回了？不打算为苏灵讨回公道吗？” “我可是——差点就害死她了啊！” 齐矜嗓音压得又低又重，眼睛抬起，视线紧紧盯着江霁寒，丝毫不放过可能会在江霁寒眼里闪过的每一分情绪。 江霁寒没有回避齐矜的盯视，声音却冷下，“所以，仅此一次。” “但是记住，”江霁寒掀起眼皮，“我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不是你。” 齐矜站在原地，看着常平把江霁寒推着跟在人群后离开，她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江霁寒的背影。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 拿出手机，把没来得及发出的信息发完后，快步地跟上去。 此时。 所有人都赶到了甲板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半晌吐不出话来。 率先挤出重围的那恒和那夫人。 两人脸色惨白地跑上去，来到那敏身边：“敏敏！这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上厕所了吗？你、你——” 那夫人边说着，视线不由自主地顺着那敏呆滞的目光看去。 在望见那敏遮住的人后，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叫：“苏灵？” 话音一落，在场的人立刻回过神来： “苏灵？” “苏灵真的在这里？” “她为什么和那敏待在一起？说起来，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看到那敏的身影……不会是那敏她把苏灵给……” “苏灵怎么样了？” 就在他们站在原地，交头接耳讨论的时候，身后有一道沉冷森寒的嗓音响起：“让开。” 他们立刻噤了声，齐刷刷地让开一条道。 江霁寒脸色沉得几近可以滴墨。 他的目光径直穿过众人，直接来到了对面。 这个时候，那夫人和已经回过神来的那敏一同把垫在身下的苏灵给扶了起来。 苏灵的耳朵里渗出刺眼的红色血液，抬起来的眼中布满血丝，脸比那敏的还要白，嘴唇却格外嫣红，在那夫人的怀里颤颤发抖。 她看向江霁寒，似乎在努力扯动着唇角，要对江霁寒笑笑，安抚男人。 可是下一秒，苏灵的胸膛向上挺起，紧接着，一口血呕出。 那红，覆盖了江霁寒的视线。 让他全身如坠冰窟，冰冷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