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烦,很燥热的烦。
明明天气很冷,冷风从干焦了的树叶上刮来,无情地扫过他的身体,可还是热,从心底燥热起来的那种热。
或许是运动完出了一身汗的缘故,又或许和某人有关。
一直跟在他身后,个子小步子窄,他个高腿长跨步大,她需要时不时跑几步来赶上他的步子。
一直走到某处他停下回头看着时清,“你连这里也要跟我进去?”
时清还好奇,路白指了指卫生间的标志,男厕所。
好吧,这里她确实不能不进去。
看着路白的表情,就是想关心一下他,“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别再跟着我了。”路白走进卫生间。
直接打断了时清想要和他说话的机会。
他一走进去,打开水龙头开始冲洗自己的手掌和手腕,冰凉的水冲刷擦破皮的地方,丝丝的痛感传来。
他没有感觉到那么痛,比自己以前受的伤比起来这就是毛毛雨。
心思也是飘的,没看着水池,就胡乱地洗着手,直到旁边的人侧头问他,“洗好了吗,这旁边的水龙头是坏的。”
路白看了他一眼,关了水让开位置给别人洗手。
手上滴滴掉着水珠,用凉水洗过手后仍旧发热,很快就热了起来。
他在思考自己该怎么出去,又或是在想着他该怎么面对时清。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什么时候也这么畏首畏尾了。
路白烦躁地理了下额前的头发,重重呼了口气走了出去。
时清就站在门口等他,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关心。
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
“你不回家?”
时清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时间还早,你什么时候回去?”
“现在就走,你走吗?”
“走。”
时清跟上路白的脚步,他这次没有走那么快了,让时清跟在他身侧。
两人的家在同一个方向,两人步调很慢,和散步差不多,只是氛围很沉。
时清想着路白当时送她回家的时候,内心还怀着一股气,明明不想送她回家,可还是送了,送到一半吵了架,不欢而散。
“阿姨最近还好吗?”
“还行,能自己下床走走,伤口都结痂了,就是伤口会发痒,她有时候忍不住想去挠。”
路白没想说这么细的,就是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那你呢?”
“……”路白沉默了,他都不知道时清在问的是他的伤口,还是其他。
有什么好问的,他不就是过着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生活嘛,有什么好在意的。
时清见他不答,垂了眸。
她问得不合时宜还是就不该问。
他俩的关系轮得到她来问吗,那她又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太矛盾了,时清想敲一下自己的脑袋,再怎么说他们也算得上是朋友吧。
“还不错。”
路白迟了很久才说的,听不出情绪。
简短的三个字,他想了好久才说出来。
还不错,其实一点也没得好,很累,他不仅要兼职还要照顾妈妈,要不是老胡催了几次,他才决定在快临近期末的时候回来转成体育生。
只是这些他又怎么好意思和别人说。
这个人还是时清……
还不错就行,还好听见的是还不错,时清紧着的心稍稍松了不少。
“好,那下周要月考了,你需不需要我帮你画画重点?”
她能和路白说的话题,只能到这里了吗,她没法前进说别的,比如他刚刚摔到了哪里,疼不疼之类的,好像太过暧昧又或是她不该多问。
哎,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畏畏缩缩了。
时清揪着衣角,暗自愤愤。
“我一个体育生就不需要了,你不是在做家教吗,时间很紧张吧。”
听王宇说起过她的近况,所有人都知道她这个天才少女在帮别人补习还卖资料,比老师写的教材还要好。
原来他知道她在做什么,时清心里多了一些小雀跃,“还行吧,一点也不累,我发现我还挺有教书的潜质的,而且教别人也是在给自己巩固知识,我还能多赚一份零花钱,何乐而不为。”
确实也挺充实的,自从路白离开之后,她没敢让自己闲下来,说不清自己的情感,就是觉得停下来自己会多想。
作为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她不由得让自己陷入路白的那些事,竟也对他生出同情。
她想自己不该同情他的,可又想明明都是朋友了,又为什么消不掉对他的警惕。
没敢忘记危险分子存在的不确定性,可又可怜他遭受无妄之灾,是一件又一件的打击摧残让他成为了刺猬。
自己也明明知道不能让自己深陷其中,做到表面的关心就好了,可是看见路白还是让她忍不住靠近。
那一次的发烧或许是把脑子也烧坏了,让她如此失控。
“路白,你饿了吗?”时清问得没头脑。
这是她可以想到比较简单的方法了……
“还好,不饿。”其实有点饿了,训练强度大,很容易饿。
时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棒棒糖,她吃了一个,还剩一个,一直塞在口袋里,都捂热了,她拿出来递到路白面前,“棒棒糖,吃吗?”
路白看着她白皙的手,握着那颗糖,虽然有些奇怪,还是接了,“谢了。”
下意识用了惯用的右手,正好是受了伤的那只,时清看见那上面还渗着血,在他收回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袖口。
路白看她再看自己的手,愣了一下,把手抽离背着垂下手,“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破了点皮。”
对于身上经常大小伤的他来说,这真算不了什么。
时清摇摇头,“才不是没什么对吧,路白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去?”
路白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时清酸了鼻子,“说一句你很痛很累,这很难吗?路白,你能不能别总是好像什么事都大不了的样子好不好,你装作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别人没办法担心你啊!”
冷风吹过脸颊,入了眼就容易受刺激,她那酸涩的眼睛看着路白,到底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质疑他怀疑他惧怕他?时清来到这里的每分每秒都在这么做。
可是其中夹杂着磨灭不了的别的情愫,是她一点也不想要的感情。
她到底害怕的是什么,她不敢想,因为她明明知道又不想面对。
那是……她在担心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