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朝路白的地方挪了挪，他瘦薄的背，原来也不是那么弱不禁风，而是一个男孩的骨骼，总是那么直直的僵硬的，只是现在有点蜷曲了。
“我听王宇说，你好几天没吃饭了，你饿不饿，梅姝姐姐去买菜了，等中午一起下去吃饭吗？”
路白脊背僵硬着，不回头也不看她，心脏本来也不怎么有活力，现在却慌乱地跳动着。
她什么也不问，只是问他吃不吃饭，饿不饿，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时清会来看他，不关她的事情，她都不会关注上心的，和那群人一样冷漠才对。
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确实也没必要关心他，这没错，也没必要对他浪费同情心才对……
时清见他不回答，自顾笑了一下，“老实说这几天没在学校见到你，还怪不习惯的，你那么闹腾，班上少了你总感觉少了什么，连老班也没什么活力。”
平常老胡吼路白和王宇的声音最响了，隔着几个班都能听见，没了路白和王宇，也不见老胡脸上有多少笑容，反倒是愁容增加了。
“路白……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人……”就从来没有见过谁像路白这样的，敢爬到露台上去只为了救猫，敢跳河里去救溺水的孩子，敢当街抓嫌犯，还敢……和他妈妈的男朋友打架……
虽然不都是好的，但也不都是坏的。
她承认了，从心底里承认了路白这个人就是比她这种按部就班的人要多很多的色彩，哪怕是带着锋芒的也好。
“路白，王宇很担心你，泰哥梅姝姐姐也是……”所有关心路白的人都担心他，“我也是……”
路白心尖一颤，眼睛闪动。
“我们希望你振作起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要照顾好你自己……”不论是冲动是颓废，都要考虑好。
被石头压住的种子，还是会从石头缝边缘发芽。
时清久久未得回应，起身打算离开。
“你为什么来？”路白哑着嗓音问她。
时清顿住脚步，那声音太过嘶哑。
“因为……我们是朋友。”她该来看他的。
“没人会想和我做朋友的……”
确实，没人会想和路白有关系，时清笑了一下，“那你运气真好，从今以后，你的朋友不仅有王宇还有我，而且……我的朋友也会是你的朋友。”而且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人。
路白的背微颤，时清朝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路白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身体向后微仰。
看见她在打量着他，面颊发烫地转过脸。
“路白……”时清看着他头发渐渐长了，比前几个月要长了很多，肯定是没时间去剪。
他的眉骨鼻根长得很好，如果他不是太顽劣，估计有很多女孩子给他送礼物写情书，像她那不着调的哥哥一样。
“你长得还不错，就这么毁了容多可惜啊。”
路白耳朵一瞬发烫，牙根都咬紧了，“你，你找我就说这个？”
“不然说什么？”
“你不问我为什么打架？”不问他和谁打架，不问他为什么犯了混，不问他是不是疯子，等等那些该狠狠批判他的话。
时清想了想，“那好吧，我问你为什么打架？”
路白眼睛悄悄看她，阳光都格外偏爱她，照在她的侧脸上，是那样柔和，“……他把你给我的东西扔了……”还骂他早该死了，也骂他妈妈……
“什么东西？”时清一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等等，是不是那个赌约，那个她给的资料？
“你给的学习资料……”
时清笑了一下，“就这个？没了就没了呗，我可以再给你打印一份。”
路白看着眼前的人，和当时闪闪发光的人一样，引人注目，只是自己太过卑劣狭隘。
“为了这个就打架，太不值当了，还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你怎么想的啊。”时清知道肯定不止这些，路白本来就对学习无所谓，资料没了就没了呗，怎么会因为这个和那个男人打架。
他可以忍受那个男人那么久，一定是忍无可忍了才会动手，为了什么，她不清楚，她也不会细问。
那是路白的伤疤，是自己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秘密，是一个少年的自尊和自卑。
路白看着时清灵动的脸颊，那一双像玻璃球一般透明耀眼的眼珠，轻轻滑动着，看着里面自己的影子，心扑通扑通地跳动着，要坠入那眼里。
窗子没有关紧，被风朝内推开，吹起了棉纱的窗帘划过波浪的弧度。
阳光照了进来，刺眼地令路白抬手挡了挡。
时清笑着看着路白，他不再是身处黑暗，而是被阳光普照，哪有什么疯子啊，分明是野马，拼命挣脱命运束缚的少年。
顽劣不顽劣的他自己知道，时清牵起路白的手，“好久没晒过太阳了吧，出去走走？”
路白没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时清，就被她带着往外走，没有一点意识。
可还是太久没有进食，从坐着到站起，一下眩晕，低血糖倒了下去。
“路白！”时清惊呼。
就在门口的袁静婷和王宇听见呼喊，一瞬闯了进来。
“清清！”袁静婷冲过来保护她。
王宇也飞奔过来打算护住路白，就看见倒在床上的两人。
情形略显尴尬，“……不是，那什么我们有点事先出去了啊。”王宇拉着袁静婷往外走。
袁静婷捂了捂额头，就当她什么也没看见。
“不是，路白他昏倒了！”时清还能说什么，路白一站起来就朝她扑倒，两人摔在床上，她还被压在下面。
就有这么巧合，她被压着了。
自己也很迷茫啊，这是现在该遇到的巧合吗？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王宇尴尬笑笑，他还以为少儿不宜呢，他们自己还未成年呢。
“我就说吧！”袁静婷反手拍在王宇胳膊上瞪他。
王宇也瞪回去，两人手忙脚乱帮时清把路白抬开，太沉了，这么瘦了还这么沉。
又急急忙忙打电话让最近一个诊所的医生来一趟，等梅姝回来的时候，路白已经挂上葡萄糖了。
时清王宇和袁静婷，三个人坐在房间里陪护，东拉西扯地聊着天，路白缓缓睁开眼睛，就看见三人像是最平凡普通的日子的一天一样，聊着学习和八卦，有说有笑……
……朋友？
时清发现路白在看他们，对他回笑了一下，路白一瞬红了耳朵把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