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就你这样的,你有资格读书吗?”
就你这样的……
你有资格读书吗……
路白脑袋空白嗡嗡作响,不断回荡着这两句话。
他这种人,他这种人,他是什么人,贱人还是罪人?他这种人低人一等?他是什么人,社会上的杂碎,连蜉蝣生物都比不上的单细胞生物?
“你算什么东西啊,家里什么东西要扔我说了算,你的那些破烂我迟早扔光。”
“你需要读书吗,脑子和你妈一样笨,蠢货一条,还和我较劲,早点打工挣钱养活你妈和我才是正确的。”
“路白,别说我没教育你,你懂什么啊,屁大点的事你和我较上劲来了,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该对我感恩戴德,当初怎么没饿死你呢,就该让你死在桥洞底下。”
“你还想读书了,你配吗你,就你那什么事都干不成的样子,以后注定是人渣,我们现在养你,你就老老实实的……”
路白赤红了眼,看着眼前这个还在不断辱骂他的沈泉手里的拳头都在发抖。
天旋地转间,“嘭”,他一拳打了上去,撕扯喉咙扑上去,“我什么人啊!我什么人!我什么人!”
杂碎,杂碎,对没错!他就是人渣,疯子,杂碎,早该饿死掉的蠢货!
一拳一回声,拳拳到肉到骨,把沈泉给打懵了,没见过路白这样发狂。
可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权威被挑衅的怒火,鼻青脸肿的沈泉反应过来,“路白,你他妈地疯了是不是,我以前就该把你饿死!”
路白一脚踹到沈泉的大腿,沈泉皮糙肉厚,怎么说也比路白一个细胳膊细腿的少年要力气大,拽着路白的衣服往地上砸,力量过于悬殊,路白被重重砸在地上,沈泉一拳一拳朝着路白胸口脸上砸。
路白不甘示弱,不停挣扎,看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上去,下了死口,血丝冲进口腔之内,血腥之味弥漫开来,路白被揍没皱一下眉,但尝到他的血之后,直犯恶心,他的血液也是那样令他恶心。
沈泉就像一只住在他家里的蛀虫,把他妈妈一点一点蛀空,变得麻木变得糜烂,是他这个祸害才把他们家搅得一团乱麻。
都是因为他!
路白眼睛里布满红色血丝,大颗大颗的泪水掉下来,顺着嘴里的鲜血一起滴落在地。
沈泉怕了,路白这不要命也要和他拼了的样子活像个魔鬼,扯着胳膊,疼得他直叫唤,“松口,松口啊你个畜生!”
路白盯着沈泉的脸,越发狠厉,沈泉没法,用肘击路白的太阳穴和脸,边嚎叫边加大了力道。
路白就像一只没有失了理智的疯狗,彻头彻尾变成了没有人性的野兽。
他听不见,看不着,连最后一点理智也丢掉了。
路茗回来的时候,沈泉和路白扭打一团把她吓得差点晕过去,喊了邻居才把两人拉开。
看着路白凶狠的样子,把路茗吓了一跳,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手都在抖,眼里尽是难过和失望。
路白倒在地上,心如死灰,一脸一身的血十分恐怖,不知道是谁打了110,把两人带局子里去了。
路白没沈泉伤得重,他一直捂着胳膊,一块肉被路白咬掉了,警察准许先送他去医院。
胡警官沉闷地坐在路白跟前,这小子一声不吭,也不肯让人碰,满脸的血都干在脸上了,他算是第一次看清这小子身上的狠劲了。
路茗没有陪着路白,跟着沈泉走了。
路白被带来警察局的时候,上车前把沈泉的肉吐在地上,所有人看见都心里一寒颤。
“小子,前两次我还表扬你见义勇为呢,现在就因为打架进来了,你下手也真够狠的啊……”谁能想到路白把沈泉打成那样了。
路白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脸肿得像猪头,胸口刺痛,满身血污又脏又臭。
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死了没有,他是不是也要坐牢……
那妈妈该怎么办,她那么喜欢那个沈泉,连她的亲儿子都比不过。
“喂,叫你呢。”胡警官有些头疼地踢了踢对面坐着的路白的鞋尖。
路白一个激灵,瞪着警惕又凶狠的目光看向胡警官。
这一看可把胡警官吓了一跳,活像被惊怕了的狼崽,“……要我喊你班主任来吗?还是喊谁来?”
路白眼中情绪稍放下去了点,“……你不抓我?”
胡警官再一次意外了一下,这小子清醒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抓不抓他,还真有的意思,“你还知道打架要抓起来啊,那你干嘛打他。”
打的人还是他继父,“他好歹也是你继父,怎么也算半个亲人吧,以后一个屋檐下生……”
“他不是我继父!”路白眼中透着狠劲。
胡警官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路白垂下了头,声音细微,“……我妈的男朋友……”
胡警官与路白沉默良久,旁边的同事过来询问了点什么,胡警官把人打发走了,走到路白跟前,肉眼可见他的背抖了一下。
他递了手机过去,“给你想打电话的人打,最好是能来接你的,你能去的。”
路白看他的手上的东西,像是在思考,过了几秒才接过来,“……谢谢。”
胡警官笑了一下,“我去抽支烟。”
路白看着手中的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是拨号键盘,三排数字让他看得如此恍惚,他该去哪,能去哪,还有谁会收留他。
想了许久,打了泰正龙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谁啊。”店里正忙碌,已经是晚上了,但还有一波小高峰客流。
“……是我,路白。”
“小白?你用谁的手机打电话啊?”
“别人的,……警察的,我在警察局,你能来接我吗?”
“警察局!你怎么了?”他的声音一下就紧张起来了。
路白心里踌躇,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也会嫌弃他的吧,他犯了很大的错,有害怕可是他并没有多大后悔。
那个像蚂蟥一样吸食他妈妈血的沈泉,瞧不起他也瞧不起他妈,连他……连他最后一点想要挣扎一下的希望也要铲除。
他什么不能扔,可偏偏为什么要扔时清给他的东西。
泰正龙久久没有得到回答,有些急了,就路白嘴硬的性子多半也不会说的,摘了围裙就往梅姝身边走,“我出去一趟,我把小白接回来。”
梅姝看他神色紧张也来不及多问,只点点头,“去吧。”
泰正龙“嗯”了声跑出店外,“小子,我十几分钟后就到,你等着。”
路白还是一言不发,只听“嘟”一声,电话挂断了,心里一阵发紧,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手机屏幕上。
说不出什么滋味,只是万千委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