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白的步子不紧不慢地往前走,那个方向就是时清回家的方向,她记得路白可不住在那边,那他往这个方向走也就一个原因,那就是
——送她回家。
时清看不懂了,为什么要送啊,他大可以直接走人的,明明那么讨厌看见她,想离她越远越好,不乐意却还是要做。
他不说话沉默地走在前面,时清也不说话沉默地跟在后面,脑子里计划着怎么和路白说清楚那一件事。
看着地上他的影子,被樟树的影子覆盖,偶尔遇到光,浅浅淡淡的阴影,和他这个人一样捉摸不透。
时清又看着他的背影,高是真的好,瘦也是真的瘦,瘦到后背的肩胛骨都很明显。
她渐渐想起路白家条件好像并不好,他的青春期过得也并不好。
他更像是一头孤独的野狼,被所有动物忌惮。
别人骂他是疯狗,骂他是疯子,他不好接近,除了班上几个男同学以外,别人对他那是能避则避。
时清一直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社会属性那么强,怎么不也有一帮子人和他称兄道弟的才对,可是路白呢,就王宇一个小跟班,很多时候都是形单影只的,谁都不怎么待见他。
是因为他自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路白,你其实……不用送我的。”时清率先开了口。
沉默的一路,只有风吹树叶的白噪音能入耳,她的声音太小,小到几乎听不到。
但路白还是捕捉到了这一抹不同于别的声音,皱着眉回她看她,“什么?”
表情很凶,他果然不好惹,“我说,你……可以不用送我,我能自己回家的。”
“这可是老胡说的,我不送你,难道等你回头又和他告状吗?”
路白的话里有话,他还是扯到了老胡给他背的那口锅,时清一时头疼起来,都怪老胡,“不是,路白,我没有和胡老师告状。”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他千万不要误会啊,虽然已经误会了,但她还是想找补一下。
路白哼笑了一声,也没想和她多拌嘴,“是嘛,快走,送到六中那条街我就走。”多一秒都不待,求他都不听。
是真误会大了,时清走出了一身的汗。
要想解释清楚真没有那么容易,可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时清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可她能做的,大概只有道歉,她快步追上路白的脚步,拉住他的手,路白疑惑地看向她,时清鼓足了勇气看着他,“路白,我……对不起!我知道老师和你说了什么,但真不是我的本意,我也和老师解释了,可是他不听我也没办法。”
“我本来在QQ聊天上和你解释,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一直……到现在……”
路白有些不耐烦地抽出自己的手,和她没什么好表情:“他当然不会听你的解释,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我就是那个会干扰别人的笨蛋,但是,你做得也很厉害啊,我还以为你们这种好学生不会用这种伎俩,没想到令我大开眼界。”
“什……什么伎俩?”时清不懂他在说什么。
路白皱着眉觉得很烦,“你在这里和我装什么傻,你到底是有多讨厌我啊,我不是和你说过了我一定离你远远的,你为什么不相信啊,还是觉得我真的会喜欢你这种人?”
时清觉得这对话的话题怎么有些跑偏,“路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时清,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清被他这一吼愣住了,“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反倒是你这么生气令我觉得莫名其妙。”
路白有些气笑了,看着她的眼睛,“你听好了,莫名其妙的人是你,耍手段的人也是你,老子招你惹你了!”
“抽签决定和我做学习小组的人是你,但你不愿意教我这个差生,觉得麻烦所以也不听我一句解释,扭头就走人,后来觉得甩不掉我,又想出让自己的期末考试考得很差,然后好让老胡把我臭骂一顿,说我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把你给带坏了,我就想问问你,你这么好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捉弄我有意思吗?”
时清彻底僵硬在原地,他在说什么啊,他以为这是她做的计谋?
她要是真有这脑子,也不会工作那么久还一直都只是一个升职预备役。
路白看她被说到哑口无言,这就是默认了呗。
两人沉默了很久,久到路灯都昏暗,树叶也不摇动。
“……我就送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吧。”路白脸色很差,两人既然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她也抵赖不了。
“等一下!”时清大声喊住了他的脚步。
路白皱着眉扭头看她,“又怎么了?”
时清大步走到路白面前,直直地瞪着他,“路白,首先你得听我解释,其次我郑重起誓,现在说的话全部都是实话。”
被她这突然的气势唬住了,路白竟有点想听她到底想说什么。
“第一,我当时在书店等你很久,看见你浑身湿漉漉地匆匆赶来就枉自认为你是去玩水了,还对你态度不好是我的错,我道歉;第二,我这次考试考砸了,是我自己的问题,我的成绩浮动表示我的知识学得不扎实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话我原原本本和老师解释过的,是他自己误会了,他因为这个事骂了你,我道歉!”
“路白,你说我讨厌你,我误会你,害怕你,你还真说对了,我是希望离你远远的,因为我不想和一个斤斤计较的人走太近,我就是不爱多管闲事,我就是嫌麻烦。”
路白被她吼得一愣,就差眼睛里闪烁泪花了,可是她没有,和之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白花完全不一样。
可那又怎么样呢,她还骂他斤斤计较,“是,我就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鬼,你让我离你远点,嗯,没问题,你不喜欢我,正巧我也不太喜欢你,老胡还以为我暗恋你,真是见了鬼的浑话。”
她说的话,他还真是不相信,人与人之间就是该保持理智,他曾经以为她和别人不一样,至少曾经那么以为,但现在觉得也没什么不一样,一样的肤浅和自以为是。
路白转身走人,时清愣在原地,她的道歉是一点用也没有啊,这人怎么和老班一样不听别人说话,还是说她就这么不值得相信是吗?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时清现在就想变成警察,不是道歉,而是逮捕这个气人的路白。
越想越气,时清也和他背道而走,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他是路白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