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白搬入太极殿后的第十日,正在朝着京都赶来的徐璈在途中收到了回信。
厚厚的一大叠,写了徐璈亲启的就写了一个字,可。
其余的没说就是默认徐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反正谁握着兵马谁的本事最大,徐璈顶在了前头,入京的队伍中就算是有再大的愤慨,也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徐璈心安理得地把信收起来继续巡视,顺带把交给文相等人的秘折批复也挨个分发到个人。
可称是相当尽职尽责,反正没为自己谋半点职位之便。
田颖儿站起来飞快看了一眼小老头儿的表情,迅速蹲下用手挡在嘴边说:“来了,又要开始了。”
“那个干瘪老头儿又要开始发疯了!”
桑枝夏:“……”
尽管这么说不是很恰当,但这些文臣的犟和无穷的精力的确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桑枝夏一开始以为最多骂个三两天也就差不多了,毕竟这一路上半点不敢耽搁,日夜赶路也是真的很累人,任谁都有不起用不完的精力。
然而事实证明,桑枝夏真的小瞧了这些人的本事。
从出发的前一日开始,以文相为首的反对一派就拿出了视死如归的精气神,以及百折不挠的坚强气势。
哪怕是试图逃跑被强行灌了软筋散的人,在一日里积攒出了一丁点儿力气,要么花在嘴上盯着徐璈喋喋不休,要么齐聚在手腕上奋笔疾书,挂上徐璈的名字大骂特骂。
重点是这些人骂人的花样还很繁多。
有些词句典故若不是老爷子和徐三叔友情讲解,她都反应不过来那是在酣畅淋漓的骂人。
徐璈全程被骂全程镇定,围观的人都有些受不住了,年纪小的更是忍不住。
看到撸袖子过去迎战孤身数个的陈允,以及不甘示弱冲过去助阵的徐明煦。
桑枝夏有些头疼地抽了口气:“这就是你们说的,你们有办法?”
徐璈整日挨骂自己显得不痛不痒的,也并不在意。
几个小的听了恨得牙根痒痒,凑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合计了两天,只说是要想个办法给徐璈出气。
桑枝夏最近容易疲累也没顾得上多问,怎么也没想到这些人想出来的办法是去跟人对着干仗。
字面意义上的,贴脸开干。
袖子一撸就是吵。
田颖儿撇撇嘴说:“我还是觉得把人直接打晕过去简单粗暴些,也省时省力,可我的提议不是被驳回了么?”
“不能直接打的。”
南微微唏嘘说:“我祖母说文臣倔骨可碎不可屈,这些骂人贼厉害的大人就算是现在脑子转不过弯,然而都有自己的本事在身,可都是小王爷的栋梁之才,打坏了谁咱们都赔不起。”
“不过就算是不能打,咱们也能骂回去啊!”
南微微骄傲地指了指前方已经开战的地方,得意道:“这不已经开始了吗?”
“咱们这边占的人头数虽然不多,但陈允和徐明煦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吵赢了吵输了都能说是童言无忌,怕什么?”
桑枝夏再度陷入沉默,而前方的战况逐渐激烈。
陈允和徐明煦的确是气势汹汹,口舌也可称伶牙俐齿,只是两人都吃了年纪小见识短的亏,没几下就落入了下风。
田颖儿正暗中咬牙恨不得自己扑过去帮忙的时候,徐明辉把手中的篮子放在她们中间,温和一笑:“大嫂,我过去把那两个小的拎回来。”
桑枝夏赶紧点头:“快去。”
吵不赢就算了,万一再被吵吵哭了,那才是真的雪上加霜呢。
田颖儿下意识地想插嘴去拦,一直在边上不说话的陈菁安抓起草帽挡住脸,一手拉住她的手腕,闷闷地笑出了声儿:“哎呦,好看的来了。”
“别急,这会儿才上的正菜呢。”
徐家若是论谁最适合在官场上当舌战群臣的老狐狸,必然是非徐明辉莫属。
徐明辉也忍了许久了,这会儿过去把小的撵走,绝对不是怕事态扩大,这人是去明着找茬的。
桑枝夏抓起一个红得发紫的果子凑在嘴边,分神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只见徐明辉客客气气朝着文相躬身一礼,眉眼带笑不知说了什么,短短几句话就惹得对方变了脸色。
陈允和徐明煦默契后撤,徐明辉慢条斯理持续输出,不过眨眼的功夫,文相就被气得拂袖而去。
桑枝夏隔得远,只模糊听到了一句孺子不可教也,别的什么都没听清。
从徐明辉过去到平定局面,吵闹不休的人一哄而散,时间不到一刻钟。
相当迅速。
陈允和徐明煦被带回来的时候眼里嗖嗖冒着光,徐明辉依旧是一脸云淡风轻的浅笑。
“好了,都各自去歇会儿吧。”
小的忍着雀跃跑了,桑枝夏没忍住好奇:“你跟那些人说什么了?”
效果这么出其不意的?
徐明辉有些好笑:“只是闲谈罢了,不是什么好话,大嫂听这个作甚?”
桑枝夏不死心还想问,正巧糯糯和元宝被徐锦惜带着摘了花儿回来。
徐明辉一手抱起一个小的,对着徐锦惜等人说:“就休整一个时辰,你们坐着吃些东西,我带孩子们去别的地方玩儿。”
徐明辉抱着孩子的背影逐渐走远,田颖儿摸着下巴不可思议地说:“就这么吵赢了?”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这么厉害的吗?”
这口舌之力,竟是比刀剑还猛?
陈菁安好笑得不行,揉了田颖儿的脑袋一把失笑道:“他话是不多,可心黑啊。”
徐璈是心狠手毒。
徐明辉是口蜜腹剑,字字诛心。
这俩哪儿有谁是真的公道的?
田颖儿不满地挥开陈菁安的爪子,陈菁安龇牙一乐挨了几下。
正想再逗贫几句的时候看到许文秀这些夫人们过来了,连忙起身收敛了不正经的姿态,认认真真地垂首问礼。
许文秀看了一眼田颖儿发红的耳朵,忍笑说:“胡闹。”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这里没你的事儿,自去边上玩儿去。”
陈菁安笑眯眯地走了。
田颖儿没能还手深觉不够解气,捏着拳头撵了上去。
徐二婶看了看打趣道:“依我看呐,咱家到了京都,等国孝过了就得先办一桩喜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