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不会回溯,他也不会改变,我只能靠着这样的他让程硕良付出代价。
“对了,姐姐我明天要出去一下,程硕安进去之后,原本在他手里的事,都落在我手里。”
“我不会去太久,等我。”他道。
我点点头,道“好,注意安全,别受伤就行。”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干净的衣服递给他,他没接衣服,握住我手腕,侧过头轻轻吻我手背。
他轻声道“姐姐,我说的等我,是不许见那个人,也不许想别人。”
我点点头,道“好。”
“你快穿上吧,一会妹妹要回来了。”
他套上衣服,没再说话。
第二天,他因为习惯早起所以早早就离开了,我听见了关门声,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他住在我隔壁的卧室,所以他起身是吵不醒我的。
我翻了个身打算睡个回笼觉,忽然嗅见一丝久违的气味,是风雨携带朝露的味道,是他来了,我抬眸望去,才看见站在角落的人影,是康书言。
他从黑暗的阴影里走出来,嘴角的笑意朦胧。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有一周了吧。
我站起身,往他怀里一扑,将整个人沉浸在他的体温里。
这一刻的我,就仿佛在被神明救赎一样。
他声音沙哑道“你后悔吗?后悔的话我带你走吧,我不想再看你这么痛苦。”
我自嘲一笑,道“带我走?康书言别开玩笑了,我走不了,我走了母亲就白死了。”
“我一定要让程硕良付出代价…”
他没有再劝,而是道“你以后要是想我了,就敲这里,我能听见。”
他指了指我床头的柜子。
“事到如今,我不再瞒你了,你租的房子也是我的,这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
“我之前就是一直这样进你家,那个房东也是我雇佣的。”
“还有…”
我踮起脚尖,吻上他潮冷的唇,打断了他的话,拥吻片刻,我借着喘息的间隙道“别说了,给我留点神秘感,好吗?”
他乖顺的点点头,那一双眸子因为身热情动而沾染水光,就像看见了无数颗星星沉入湖底一样美丽。
至少在这一刻,我还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的活着。
“别留下痕迹,他很敏感。”
想念在这一刻有了归属,不再是梦里苦苦的求索,而是指尖萦绕的温暖,以及眼角潮热的泪。
结束后,把属于他的一切痕迹销毁,再亲眼看着他走。
我们像是又回到了不曾相识的日子,他无尽的窥探我的一切,而我失落在自己的生活里,对黑暗处一无所知。
程文去了一天一夜,就是次日清晨的这个时候,我睡的不安稳所以早早起身了。
刚在餐桌前倒了一杯水坐下,就看见了一脸疲惫的程文。
他衣服上沾染了灰土,脸上也有擦伤,一看就是和人打过架了。
我对他笑道“回来了。”
他轻手轻脚的关好门,在我对面坐下,道“姐姐怎么起这么早。”
我道“睡不着了,倒正好赶上你回来了。”
“哪受伤了,说说吧。”
我起身去拿了医药箱,站在他身侧,他指了指脸颊那处明显的擦伤,和手腕。
伤口很浅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伤,只用消毒,甚至不用包扎。
我收拾完,坐回去道“我打算出去找工作了,这样太闲了。”
他嗯了一声,道“好找吗?要不要我帮你一起看看。”
我道“不用了,有现成的。”
在那个远郊的花园里,还有一个人肯为我驻足,康书言说我想要让程文更加依赖我,就必须让他有危机感,除了和我假意分开的他,就只剩下曾经让我心动但无果的告执了。
我道“我下午就要去拜访一下,我那个曾经的老板。”
他还没意识到问题,笑脸盈盈的道“我陪你,”
我点点头没说话。
下午,我开着车往浅云工作室走,程文坐在副驾,漫不经心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再次敲响这里的门,雨期已去,秋风萧瑟。
高执打开门,一脸惊愕的看着我,生生愣了几秒,才缓缓开口道“你回来了。”
我露出一抹浅笑,道“既然那件让你我为难的事解决了,我想还是回来比较好。”
高执的浅发染回了自然的黑色,他哑然失笑,道“是去是留,一直都是你的自由。”
“你愿意回来,我很高兴。”
站在旁边的程文脸色已然阴沉。
程文低垂着头,道“姐姐,我在外面等你。”
我道“也好。”
一进院子,那满院的花倒被他打理的依旧盛放。
我道“过了这么久,工作室还是一直没招新人来?”
他直言不讳道“不想要其他人。”
我被他直白的话定在原地,愣了片刻,我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既然说出来了,我就必须要面对,为了留下来我就必须要给他答案。
就在我斟酌的这片刻,他忽然笑道“想什么呢?我只是懒得再熟悉新人。”
我看见了他眼底失落的神色,他也怕难堪,所以主动给了自己台阶下啊。
我点点头,道“我弟弟陪我来的,别让他等太久,我明天会准时来的。”
他嗯了一声,道“那,我还得忙一会,不送你了。”
他慌乱的背过身,就好像我再多看我一眼就要崩溃了一样。
我道句回见,就离开了。
我也急着走,我觉得自己看不见他那张失落的脸,就不会那么愧疚了吧。
离开院子前,我抬头看了看那墨色的树影,又垂下头看了看我亲手栽种的花。这片刻的驻足让我觉得心口不再那么酸涩,那天我离开的急,几乎是逃走的,没能再好好看看这里。
当时不是不舍,而是太不舍,怕自己的驻足换来悔意。
推开院门,我就看见程文落寞的靠着墙,见我出来也一言不发。
我道“上车。”
他沉默着在副驾坐好,甚至全程都不看我一眼。
康书言的办法奏效了。
我开出了一段路,才开口道“怎么了,哭丧着脸干嘛?”
他声音低落,道“姐姐,你这是在明知故问。那个工作室老板,喜欢你吧?”
他终于抬起头看我,眼底带着沉重的惆怅,暗沉的眸子水亮亮的含着泪珠,
我知道他肯定已经幻想过杀死高执,可是他不能,杀了高执我会失业,而且程硕良的入狱,也让他不再那样猖狂。
我语气平淡,道“他喜不喜欢我,又能怎样,我现在和你在一起。”
程文一瞬间哑口无言,那积存在眼里的泪蜿蜒而下,嘴角却勾勒起笑意。
他深呼吸了一口,道“对不起姐姐,是我想太多了。”
我抬起右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他主动低下头,任由我抚摸。
我道“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康书言设计好的来电响起,我自然的接通,在车上他的声音被扩大,我道“干嘛?”
电话那头的康书言声音冷淡,道“我倒要问问你干嘛,你自己家的小孩能不能管好,天天往我院子里丢垃圾。”
我还没开口,程文先一步道“干得好。”
我道“别闹,扔垃圾是不对,但我事先不知道,我回去之后会说她。”
康书言一声冷笑,嘲讽道“回去?你不是天天在家伺候那个疯子,还有空出去,你怕是懒得管吧?”
程文自然听不下去,他骂道“你管得着吗,前任哥。”
“我看张绫干的挺好,你家不就是垃圾吗?住着你这个垃圾。”
电话里能清晰的听见康书言叹气的声音,他也不甘示弱,道“哟?这是怎么了,备胎小朋友。”
“我是前任也排在你前面,还不是我不要她了,才轮到你当接盘侠。”
“一个孤儿带着一个小孤儿,你还稀罕得…”
我挂断电话,他刺耳的话听得我有些难受,但他不这样也达不到效果。
程文看向我,一时间想不出来安慰的话,我主动开口道“没事,他虽然骂的难听,却没有一句是错的。”
“是我们先错在先。”
他道“可是姐姐,你都哭了。”
我胡乱的擦了一把泪,道“没事。”
回到家,张绫正好放学了,她在客厅悠闲的看着电视,我在她身边坐下,道“张绫,姐姐有话问你。”
张绫转过头看我,道“你说啊。”
我道“你是不是每天都往康书言院子里丢垃圾。”
张绫坦白道“对啊,那又怎样,他活该。”
我摇摇头,道“你还小,你不懂。就算是他不对你也不能这样。”
“从他离开这里开始,他这个人就和我们无关了。”
“你是恶心到了他,可万一有一天姐姐和哥哥都不在家他来报复,你怎么办?”
张绫自知理亏,又放不下面子,于是选择沉默。
我主动给她台阶下,道“但我不怪你,是我没和你说清楚,别再有下次了。”
张绫点点头,关上电视,回自己的卧室去了。
程文看了半天,见她走了,道“姐姐,你对这小孩也太温柔了吧?”
”怎么对我不这样呢?“
我打趣道“她是小女孩,要不程文小朋友考虑变个性。”
他嫌弃道”才不要,做女孩就更不能守护姐姐了。“
我道“我不需要你的守护,我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和忠贞不二。”
“我可是你姐姐。”
程文嗯了一声,道“我记住了姐姐。”
他真好骗,等到我夙愿得偿的时候,该怎么再一次甩开他呢?
他会不会崩溃自杀,或者把我杀死呢?
如果到那时候,他真的要我的命,我肯定会给,这是我欠他的。
对不起…
我看着他发呆,程文问道“姐姐,我脸上有东西吗?在看什么?”
我回过神,道“没什么?晚上吃什么?”
他道“都可以啊,或者让我来做吧,姐姐你开车累不累啊?”
康书言藏在我们脚下,把对话听的一清二楚,这一墙之隔是否也算是相伴相守呢?
我心口生疼,却说不出口。
因为我无论要说什么,都显得好多余,路是自己选的,那就自己承受到底,所有的代价都是我该好好受着的。
吃完晚饭,我开了一杯酒坐在客厅对程文道“陪我喝一杯吧。”
“以后上班了忙的昏天黑地,都没时间能好好说说话。”
程文接过我递来的酒杯,他喝了一口辣的脸色铁青。
我笑道“算了,你就坐在这陪我好了。”
“我没记错的话,五天后就是去探望程硕安的日子了吧?”
程文点点头,道“对啊,很烦。”
我牵上他的手开始摩挲,道“不要觉得烦,你已经有把握置他于死地了,不是吗?”
程文嘴角挂起一抹坏笑,道“姐姐,别揭穿我呀。”
我笑道“罢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特别特别恶心的事。”
程文见我语气浮夸,开玩笑道”姐姐,你酒量变差了吗?这就醉了?”
我没理会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你爸和你叔叔,有一腿的呀。”
洋溢在程文脸上的笑僵住了,他道“姐姐,你别逗我。”
我神色严肃的看向他,道“这种事,我怎么会逗你。”
“程硕安入狱后,打出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他崩溃的诅咒我,却想不到自己把自己卖了。”
“他入狱不久之后就是我母亲死亡的噩耗,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又怎么会死得那么惨?”
“你想想,能为什么?”
“程家都是有保安的,而且我母亲和别人无冤无仇,凶手只会是程硕良。”
“这两个畜生,真是天生一对。”
程文沉默了片刻就已经思考出了结果,他道“怪不得,程硕安这么恨我,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道“程家不能无后,你是唯一的孩子。“
“他们恨你的出世,你出世宣告着他们爱情的破碎,但他们又无能为力。”
“所以你一个明目张胆的折磨你,一个假意的救赎你。”
“可笑,你我皆是他们情爱的陪葬品,我失去双亲,你被折磨着长大。”
我哽咽着说完,绝望的看向程文。
他道“姐姐,我怎么这么傻,你不说我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往这想。”
我道“要不是程硕良自以为是的坦白,我也一辈子都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