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祁背对着安宁,心有些慌乱。
衣物褪尽后,只露出了大片白色的净布。
在下面的时候掌柜帮忙清洗了一番血迹,如今看来倒也还好。
这是顾玄祁认为的。
安宁只看了一眼,随后鼻尖骤然一酸,眼眶中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她捂着嘴巴,不想哭出声,却难掩心中的痛。
顾玄祁听后面半晌没有动静,连忙把衣裳披好,有些无措地转身看向安宁。
他看到了安宁的泪水夺眶欲出,忙上前俯身捧起她的脸,低头认真吻去了落下来的泪水。
“都问你准备好了吗,怎么还是哭鼻子了?”
“对不起,大哥......”
“我就怕你对我道歉。”
顾玄祁哑声道,“我也想让家人认可你,我也想给你一个被所有人都祝福的婚姻,不是你的错。”
他直起身子,让安宁把脸贴在他的腰腹前,怜惜地说:“别哭了,你都哭了多少次了,眼睛该不舒服了。”
安宁见他都这么痛了,还在耐心安慰着自己,又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当时在府里,她从未想过顾玄祁会这么卑微地下跪求顾珩成全他们。
“我想过反抗的,但是我被强行带走,等他们三人也想带着我回去时,已经回不去了。”
“我当时在雪地里,心里只觉得遗憾。”
“遗憾这一世不能嫁给你,遗憾我终究没能勇敢一次。”
她的话字字锥心,顾玄祁喉咙发涩,有些难受地叹了口气。
“我被父亲骗了,我以为你没走,等我发现你不在府里之后,立马骑着马追出去找你,可当时你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
“我警惕了一辈子,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一次父亲,可就是这一次的相信,让我差点失去你。”
“你知不知道,我将你从雪地里抱出来的时候,你浑身冷得令我感到害怕,我想尽办法想让你暖和起来,可你就是不醒,安宁,我真的好怕,我甚至不敢想象你离开我之后的日子......”
他一句句地诉说着自己的恐惧,安宁认真听着,眼泪从未停下过。
她又咳了几声,身子的震颤让顾玄祁担忧不已。
安宁道:“等雪停了之后,咱们就得走,你得找郎中处理伤口......”
顾玄祁劝道:“我无碍,不要那么着急,你身子虚弱,要是急着赶路,我怕你......”
安宁在这时也恨自己娇弱的身子。
她执着地说:“你怕我会离开你,我何尝不怕你离开我?所以就当我求大哥,等雪停了,咱们去找郎中,去为你处理伤口,好吗?”
顾玄祁没吭声,认真注视着安宁的双眸。
两人无声对视了良久,顾玄祁这才无奈道:“好,我答应你,既然如此,你现在就要开始好好休息,把身子养好了,我才放心。”
安宁浅笑一下,软声道:“我饿了,想吃东西。”
有食欲就是好事,顾玄祁为她盖上被子,下楼为她煮粥。
等他端着热乎乎的粥上来时,安宁仍乖巧地躺着,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个脑袋来。
顾玄祁先把粥放在一边凉着,随后问:“等看完郎中,身子好了之后呢?你......想去哪?”
安宁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认真想了许久。
侯府容不下她了,顾珩狠心把顾玄祁打成这样,顾玄祁自然也不愿意回去。
她道:“我想,给我父亲道个别,再给姨母和昱儿各写一封信,我就不去见他们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夫人和顾玄昱。
“你不见昱儿了?只怕他很想见你。”
映入脑海中的便是昱儿那张天真烂漫的笑颜。
安宁心里一阵酸涩,道:“暂时不见了,等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还有陆子安,和他的母亲,我也该向他们解释一番。”
顾玄祁嗯了一声,问:“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呢?”
安宁就道:“我想,日后不在宿州城了,去哪都好,想住在一个离湖边不远的地方,周围最好有树,有花。”
她的瞳孔闪着对未来期望的光芒,轻声道:“春犹浅,柳初芽,杏初花。待杏花吹满头的时候,我可以与你携手走在街上,吹着湖边的微风,什么都不需要忧愁。”
她说着说着,又看了一眼顾玄祁,道:“可是,我不能就这样拖累你,你的才华应当施展于朝堂之上,做陛下身边的宠臣,你有父母,有弟弟,自然也有牵挂,我不能就这样带着你走。”
顾玄祁忽然伸手握住了安宁的手,他低头吻在她的指节上,说:“名利富贵我都不在乎,与我而言,娶你不代表我就要放下亲人的牵挂,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可能放手的,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你想住的那种地方很好,气候宜人,你的身子娇弱,到时候也能好好将养着,我现在真的怕极了冬日,恨不能带着你逃去一个没有冬天的地方。”
安宁没想到顾玄祁选择她的决心这么大,吸了吸鼻子,一时悸动。
“终究还是我招惹了你,倘若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没有发生那件事,兴许咱们现在还是普通的兄妹关系。”
“你忘了吗?”
顾玄祁忽然问。
安宁一愣,“忘了什么?”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吻了我,而我也在当时回吻了。”
“所以,从来不是你招惹了我,是我们双向选择了彼此,这是缘分,逃不掉的,你也不能逃。”
安宁幸福地笑了,纵使外面仍在下着大雪,在她的心中,已然到了春红柳绿的时节。
......
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夜,总归是因为咳嗽有些不安稳的。
但好在她出了一身的汗,烧勉强退了下去。
顾玄祁今日的脸色比昨日看上去更加苍白,他望向窗外,雪后初霁,大地一片苍茫。
安宁醒来时,看到雪停了,便催促着顾玄祁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