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崩溃大哭,拍着门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窗户早就被封死了,除非星宿主动给她开门,否则她压根出不去。
她的手没有丝毫知觉,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忽然从外面打开了。
安宁蹲在地上,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看到了星宿那布满忧伤的眼神。
她甚至来不及道谢,站了起来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
安宁出了大门,沿着路往前跑,很快便到了有许多行人的大街上。
不知道顾玄祁到底用的什么法子,这些日子里竟无人搜查到这里。
来不及多想,安宁拔下头发上的一根金簪,坐上了别人的马车。
马夫将金簪好生收了进来,忍不住多看了安宁两眼。
这寒冬腊月里的,这个姑娘穿着如此单薄,就这么急匆匆跑了出来。
要不是看在金簪子的份上,他是绝对不会带着行踪如此怪异的人的。
安宁喘了两口气,道:“麻烦送我去永信侯府,尽快。”
马夫在外哂笑,道:“姑娘,你莫不是从永信侯府里出来的人?”
“这几日京城不太平,我好像听说了,侯府一直在派人在外搜查什么地方,难不成,你就是......”
“你既已收下簪子,就不要多言。”
安宁立即打断了他。
马夫不再说话,一路疾驰而去。
永信侯府门外,马车还未停稳,安宁着急地跳了下去,随后提起裙摆上了台阶。
门外的小厮见状,皆震惊不已,甚至都没来得及询问一声,眼前一阵风吹过,安宁就这么跑了进去。
她的发丝散乱,呼出大团大团的白气,费力地奔跑着。
她一路跑到了正堂,果不其然,听到了林夫人的声音。
安宁霎时刹住了脚步,心跳异常地快。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无颜面对姨母。
可是......
安宁走了过去,定睛一瞧,便看见了顾玄祁那高大的身形此时却几乎要倒下去。
林夫人在一旁搀扶着他,不停地哭。
顾玄祁就这么跪在雪地里,肩头落满白雪,膝前是一片鲜红的血渍。
安宁表情空白了一瞬,喃喃唤道:“大哥......”
她从未见过顾玄祁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
在安宁心中,顾玄祁从未下跪过,人人都敬畏他,他矜贵内敛,怎会变成这副模样?
顾玄祁强忍着剧痛,恍惚间听到了安宁的声音。
只是现在的他连转头这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了,只是重重地喘了两口气。
星宿还是把她放出来了。
她最终还是一个人义无反顾地回了侯府。
站在台阶上的顾珩看到安宁来了,立即呵斥:“你还敢回来!”
安宁压根没有听到顾珩讲话,满心满眼都是正跪在地上的顾玄祁。
林夫人转过头去看,两行热泪滑落,哽咽道:“你们两人......糊涂啊!”
安宁跌跌撞撞地走了过去,地上的白雪全进了她的鞋内。
她整个人几乎是扑在了地上,跪坐在冰冷的雪面之上,哆嗦着伸手擦了擦顾玄祁嘴角几乎快凝固的血。
“顾玄祁,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不让我来找你!”
安宁痛哭出声,很想与他相拥,此时却压根不敢碰他。
顾玄祁艰难地抬起双臂,牵扯到了后背,他痛得死死皱着眉头,却一声不吭。
他虚虚抓着安宁的手臂,用气音轻声道:“地上凉,快起来。”
安宁浑身上下就穿了一件单薄的裙子,她来的着急,从温暖的屋子里跑出来,这一路上压根不觉得冷。
地上的白雪都沾到了安宁的裙摆上、衣袖上,天空仍毫不停歇地飘着绒毛般的大雪。
她的睫毛上落了雪花,眼眶湿润,已经看不清顾玄祁的表情了。
她只道:“你起来了,我才会起来。”
顾玄祁固执地想让安宁起身,嘴里念叨:“太冷了,你穿的少,快起来......”
安宁浑身抖如糠筛,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顾玄祁血肉模糊的后背。
林夫人已经无法接受这样的场景,忍不住冲着顾珩大声吼:“今日玄祁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便带着他永远离了你!”
顾珩看见这幅场景,显然也有些慌了,面色难看地说:‘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他起来!’
顾玄祁勉强站了起来,还没站稳,高大的身形摇晃了几下,还想着要把安宁拉起来。
安宁见状,也跟着起身。
她的脸早就冻僵了,脸上布满泪水,被寒风吹过,泛起阵阵刺痛。
她亦步亦趋地跟着顾玄祁,忽然被顾珩沉声叫住。
“安宁,你跟我过来。”
安宁脚步一顿,随后坚定道:“姨夫,我先确保大哥没事了,就过去。”
顾珩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道:“别喊我姨夫。”
安宁点点头,立即改口:“好,侯爷。”
顾珩冷哼一声,跟着走了进去。
今日在府里的郎中全部都被叫了去。
顾玄祁趴在榻上,清俊的面容变得无比苍白,额头渗出了密集的冷汗。
安宁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玄祁,半跪在榻边,轻声道:“大哥,你忍忍。”
为顾玄祁处理伤口的画面实在血腥,丫鬟们打来热水,随后又拿来锋利的剪刀,将顾玄祁的衣物一点点剪开。
那些因为血液而凝固粘连在伤口上的布料,便难以去除,只得暂时留在上面。
安宁眼眶发热,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郎中看到眼前的景象,几乎无从下手,忍不住感慨:“侯爷,您未免太狠心了些......”
顾珩面色一僵,随后问:“能不能处理好?”
几个郎中对视一眼,道:“在下尽量,只是还需世子爷多多忍耐......”
顾玄祁道:“开始吧。”
他的语气平静到令郎中忍不住咂舌。
安宁见状,伸手抓住了顾玄祁的手。
顾玄祁又将手从她的手心抽离,轻声道:“我怕自己一会疼起来了,我再把你的手抓疼了。”
安宁鼻尖泛酸,闻言仍要抓住他的手。
顾玄祁不明显地笑了一下,道:“听话。”
一旁的林夫人见状,叹了口气,不忍心看到这一幕,将头偏了过去,泪水打湿了手帕。
安宁闭了闭眼,声音颤抖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