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魏杨炫之有一本很有名的书,叫《洛阳伽蓝记》,里边记载了一个故事。
太傅李延寔者,庄帝舅也。永安年中除青州刺史。临去奉辞,帝谓寔曰:‘怀甎之俗,世号难治。舅宜好用心,副朝廷所委。’……齐土之民,风俗浅薄,虚论高谈,专在荣利。太守初欲入境,皆怀甎叩首,以美其意;及其代下还家,以甎击之。
甎,可以理解为就是砖头。
《洛阳伽蓝记》里的这段话,引出了当时青州老百姓的一个特点,就是怀砖之义。
怀砖之义,指的是地方官员初到任时,当地百姓会用砖块迎接,表达欢迎之情,但在官员离任回家时,百姓又会用砖块敲打他,以示讨厌。
这里,讽刺了古齐国的土地上,百姓的风俗较为浅薄,他们常常空谈高论,追求个人荣华利益。
后以“怀砖之义”作为比喻人情势利,翻脸无情,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洛阳伽蓝记》里边提到的青州,就是山东承宣布政使司青州府。孔门所在的临淄,就属其管辖。
临淄,现今属于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淄博,就是前两年淄博烧烤比较火的那个淄博。
穷山恶水出刁民。
一场春雨正生发在临淄的一个小镇上,雨点打在青石板路,发出哒哒的声音。
这个小镇是个古镇,有年头了,镇子上的居民,家家户户都供奉孔子,以学儒家经典为荣。别看这个镇子不大,可出过了不少的进士、举人。
这个镇子,到处都是私塾。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一个头发花白,身穿粗布衣裳的老者,正坐在厅堂前,教着一群孩子背诵杜甫的《春夜喜雨》。
厅堂无窗无门,坐在里边,可见院中四方的天井。
“此刻外面正下着春雨,所以我们今天就来讲一讲杜甫的《春夜喜雨》。”粗布衣裳的老者,拿着书,缓缓说道,“杜甫,字子美,号少陵野老,在唐朝和诗仙李白并称为李杜。唐朝除了这个李杜,还有一个李杜,你们谁知道?”
“先生,我知道。”一个胖乎乎地小男孩答道,“李白和杜甫,称为大李杜,还有一个小李杜,是李商隐和杜牧。”
“很好。”粗布衣裳的老者点了点头,“这首《春夜喜雨》作于唐肃宗上元二年春。杜甫在经历了一段流离转徙的生活后,最终来到四川成都定居,开启了他在蜀中较为安定的生活。作此诗时,杜甫已在成都草堂居住一年了。他亲自耕作,种菜养花,与农民交往,所以对春雨之情很深,写下了这首描写春夜降雨、润泽万物的美景诗作。”
“子思,你不好好听讲,看着厅堂的上面做什么?”粗布衣裳的老者发现一个小男孩不住地向上看去,责怪道,“这里边数你最不听话,这么好的诗句,难道还吸引不了你的注意力吗?”
“先生,不是,不是。”叫子思的小男孩解释道,“您看,那个燕子窝里,有一只小燕子要掉下来了。”
“还真是的!”其他孩子顺着子思说的燕子窝看去。
只见一只刚出生的小燕子,被其他小燕子挤得没了地方,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掉下来了!掉下来了!”一个孩子喊道。
粗布衣裳的老者,从座位上一个纵身,身法灵动,飘然飞到了燕子窝下,接住了正在下落的小燕子。
“先生好棒啊!”
孩子们鼓起掌来。
粗布衣裳的老者,托着小燕子,向孩子们说道:“孟子云,君子所以异于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礼存心。仁者爱人,有礼者敬人。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子思看着粗布衣裳老者手中的小燕子,问道:“先生,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君子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在于,他内心所怀的念头不同。君子内心所怀的念头是仁,是礼。仁爱的人爱别人,礼让的人尊敬别人。爱别人的人,别人也经常爱他;尊敬别人的人,别人也经常尊敬他。”
“可是先生,小燕子不是人啊!”子思问道。
粗布衣裳的老者笑了,答道:“孟子云,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今人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对动物也是同样如此。”
“先生我懂了。”子思说道。
“嗯,不错,孺子可教也。”粗布衣裳的老者说道,“这个小燕子你先拿着,我去搬来梯子,好把这个小家伙放上去。”
说完,粗布衣裳的老者把小燕子放在子思的手中,自己搬梯子去了。
老者颤颤巍巍地把梯子搬了过来,靠在厅堂的柱子上,接过子思手中的小燕子,一步一步爬上梯子,把这只小燕子又放回到了窝中。
孩子们又是一阵掌声。
粗布衣裳的老者,坐回到位置上,继续给孩子们讲起了杜甫。粗布衣裳的老者真是博学,不仅给孩子们讲述了《春夜喜雨》所表达的意境,而且借此机会还把杜甫和李白的交往,也娓娓道了出来。
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之人,急匆匆地穿过院中天井,当他看到粗布衣裳的老者正在给孩子们上课,于是垂首,立在廊下。
粗布衣裳的老者看到此人后,合上手中的书,对着孩子们说道:“今天下雨,路上恐滑,就讲到这里吧。下课。”
孩子们一看今日先生提前下课,乐不迭地收拾好物品,一一给粗布衣裳的老者行礼,道别。
当子思来到粗布衣裳老者身前时,老者摸了摸子思的头,笑着说道:“子思,你今天进步很大,回家后要时时学习,未来孔门还得靠你这样的后生来光大。”
“是。”子思礼貌地鞠了一躬,便一蹦一跳地跑开了。
孩子们一走,粗布衣裳老者立刻把脸阴了下来,对着廊下之人说道:“我说了多少次,我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时候,你不要来见我,就算有天大的事,也要等着上完了课再说。过来吧。”
粗布衣裳老者一招手,站在廊下之人才敢摘下斗笠,趋步来到粗布衣裳老者面前。
“说吧,什么事?”粗布衣裳老者问道。
“回端木公,子冉回来了。”
粗布衣裳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江湖孔门的衍圣公,端木易。
“回来就回来吧,他出门在外又不是一次两次,何必如此大惊小怪?”端木易平静地说道,“莫不是有什么事?”
“回端木公,确实如此。”面前之人从身上掏出一封书信,递到了端木易手中。
端木易看了眼书信的封口泥封,确是孔门的无疑后,撕开信封,看到一半,突然拍着桌子,兴奋道:“子冉办事果然干脆利落,真是不错!他现在人在哪里?回来了怎么不直接来见我?”
“回端木公,子冉一回来,就直奔师叔一家的坟上去了。他说,他要先祭拜师叔,然后再回来拜见您。”
“这孩子,真是的!”端木易把书信重新放回到信封里,然后又把信封塞进怀里,说道:“我一会儿回孔门,你叫子冉上了坟后立刻去孔门见我。”
“是。”
端木易慢慢起身,整理起了书本。面前之人见状,连忙把自己的蓑衣脱了,披在端木易的身上,把手中拿的斗笠,递到了端木易的手里。
端木易穿好蓑衣,戴好斗笠后,正看到了刚才的燕子窝,于是说道:“你一会儿上去,把这个燕子窝给我捅了,做燕窝用。里边有几只小燕子,我看也肥得很,一并捉来熬汤。今天下雨,正好暖暖身子。”
“是。”
“对了!”端木易好像想起了什么,“做这事的时候,不要让其他人看到,尤其是孩子!”
说完后,端木易头也不回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