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俄亥俄州的乡下,烈阳高照,风和日丽。一阵阵风吹过树林,树浪纷纷摇摆起来,卷起成片的红叶。
这里是一片林中的庄园,占地数公顷,也是这片山脉里唯一的平原。曾经某个富人买下了这片地,斥巨资建造了庄园,雇佣了几十个位佣人和一个管家管理。这批佣人和管家是最专业的团队,每个人都接受过枪械训练,专门服务于有需求的富商。如果价格到位,他们甚至会以国家机密级别的保密对自己的工作守口如瓶,寸步不离守卫雇主的房产。同时本职工作也不会差,将整座庄园运转的一丝不苟。
那位富人要求过这里的绿植草坪定期修剪,喷泉的水每天都要换新,还有家具和饰品的日常维护,算上团队雇佣金,这座庄园运营的费用每年高达几千万美金。
可在如此之大的花销下,从来没有一个佣人见过这位富人来到过这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守卫的空房是为了什么?仿佛这里早已被遗忘。只在三年前,直升机送来了一个中欧混血的小女孩,成为重重保护下笼中的金丝雀,再也没有踏出过庄园。
空闲之余,有佣人猜测这是某个国际大富商的私生女,藏在乡下好躲过正主妻子的追杀。但这些也只是茶余饭后之谈,从来没有人知道过真相。
高悬的树枝上,一阵腥风吹过,立在枝头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嘎嘎”声,旋即展翅高飞,落下一根漆黑中透着绚烂的羽毛。它振起翅膀越飞越高,直到盘旋在了庄园上空俯瞰庄园全貌。草坪今天没有人浇水,每一寸土壤里都浸满了鲜血,红砖的墙壁上满是血污弹孔。一个个武装佣人的尸体被从花丛灌木中拖出来,堆到一起,一把火点燃,烧出来的烟直冲云霄。
长廊里同样涂满鲜血,静得只剩下时钟滴答作响的声音,扣在心弦上,像死那样可怕。
高槻由纪站在长廊的一扇门前,一身黑色紧身行动服,脚踩高跟鞋,手叉着腰跨腿站立着。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般的白皙,与四周的污痕天差地别。腾空而起的乌鸦是她的众多眼线之一,她能看到整个庄园里每一分每一秒发生的所有事情,时刻警戒着周围。这是刻印.寒鸦的所带来的效果,但凡是得到必有代价,就像传说中的奥丁在世界树上倒吊九天九夜,以牺牲一只眼睛为代价最终得到了卢恩符文的力量。
为了维持刻印的效果,她时刻都要保持着血液的消耗,这造成了她常年的失血性贫血,皮肤是病态的白皙,没有糖原补充很容易随时晕倒。
高槻由纪手指往后撩拨干练的短发,她手中的对讲机发出声音。
“二组,尸体处理完成。”
“收到,辛苦了。三组继续搜,别留活口。”高槻由纪说。
她放下对讲机,往半掩的门里望了一眼,里面是一间儿童房,被装修成了孩子会喜欢的花花绿绿的样子。儿童书、小画笔,动物图案拼接的窗帘,所有的家具都是用白蜡木制成的小号过家家版,边角也特意裹上了软包,看得出来建造这间屋子的富人充分考虑到了孩童的安全。
很可惜安保做的有待提高。高槻由纪这样想着撇了撇嘴。
正值午后,独角小马的吊灯熄着,窗帘被大大拉开,光线透过玻璃充分的照进来,整个房间明目晃眼。橡胶地垫上,男人盘膝而坐背对着门口,啫喱固定着短发梳成的背头,阳光将他干瘦的影子拖得极长。这样的儿童乐园里如果说什么最不应该出现,那必然是眼前的男人。他一身羊毛精纺的深棕色西装马甲,里面是灰立领衬衫,领带只露出一个完美的结,从领口到手腕的纽扣都整齐相扣,衣着的品味俨然是漫长时光才能沉淀下来的。
男人察觉到了门外窥探的高槻由纪,手里拿着的积木和玩具停下了,缓缓侧过头。一副铁面具随着他脖颈的扭动转了过来,无悲无喜,映着阳光却没有温度。高槻由纪低下头,不敢去面对那双沉溺在面具空洞中毒蛇般的眼睛。她太了解那双眼睛了,一旦对视就会将人狠狠咬住缠死,致命的毒液麻痹神经,让人动弹不得。
看到高槻由纪躲避的视线,男人重新回过头,原来他的身影一直挡住了对面的小女孩,从高槻由纪的角度看不到。她趴在地垫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好像不认为眼前的男人有任何危险。
“叔叔,怎么不摆了?我要看大城堡!”
小女孩一头麦浪般的金发,稚嫩的脖子像是麦秆那样纤细,看上去最多只有七八岁,是个中欧混血的孩子,一看就是在蜜罐子里泡大的掌中千金。她生得一张鹅蛋脸,珠圆玉润,既继承了中式面孔的柔和,也有欧洲血统的深邃,玻璃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眼前铁面具的男人。
“不要着急,孩子。要有耐心,世界上所有伟大的事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你要好好记住。”男人安抚起小女孩,接着拿起玩具,他在用这些孩子的东西堆一个巨大的城堡。一个个积木构建成了围墙、大门和护城河,但离完工还有很远。他将更多积木摆放进去,摆放的过程中要手稳,缓慢,更不能急躁,这很考验细致和耐心。
高槻由纪不敢打扰这安静祥和的一幕,以护卫的职责合上双眼,她的视觉并没有陷入黑暗,而是被分配到无数对“寒鸦”的眼睛上,像是电子线路都被连接到了同一个显示屏。这个显示屏在她的脑海里,声音也逃不过去,方圆一公里都在她的监视下。风吹草动,尽在掌控。
庄园之外,汽车的轮胎碾过泥土怒冲而来,借着“寒鸦”的眼睛她能看到开车的人猛打方向盘,迈巴赫的后视镜蹭过树干折断,却依旧紧踩油门。紧促的呼吸代表了他慌不择路。
高槻由纪睁开了眼,轻轻敲响门框,“Boss,您要等的人来了。”
男人没有理会,将一块尖圆柱体的积木当做屋顶盖在了塔楼上。他的城堡已经快完成了,隆起来像是一个模型,小女孩也在两眼放光的旁观。小孩子的动手能力完全不可能用积木和玩具建出一个这样完善的城堡,就像真实的中世纪古堡等比例的缩小。这里有奴隶有侍卫,有马匹有怪兽,还有在众臣簇拥下高高在上的王。
“公主!还缺一个小公主!”小女孩拿来了自己的娃娃,举起双手向男人展示。
男人从铁面具下发出低沉的笑,听起来是来自干枯的井底。
“别着急,会有的。”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皮鞋厚重的鞋跟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发丝凌乱的年轻男人撞进二楼,没有人拦他,仿佛所有人都是为了迎接他共同出演了这场戏。
他发疯似的找到了这个房间,无视门口的高槻由纪,咆哮:“查士丁尼!”
“你好,齐格。好久不见。”查士丁尼回过头,来人正在他的意料之中,“你还是那么不稳重。来——见见你的孩子。多可爱?你有多久没见她了?还想念吗?”
“查士丁尼!你他妈的!”被称为齐格的男人愤怒的吼叫,唾液星子都喷洒出来。
“啊……父女团聚,多让人感动。”查士丁尼沉吟,像是真的为这一幕在感动,“你说,你这样的家伙,居然真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孩子。倒是这么一来,我还欠她一份生日礼?你说,我来做她的教父如何?”
小女孩似乎被这一幕吓傻了,慌乱之中打翻了积木城堡。对比起闯进来的齐格,她不知道哪个男人更值得信任,她看向齐格的眼里没有亲情,只有在对方暴怒下深深的恐惧。她下意识地躲进查士丁尼的怀里瑟瑟发抖,探出一个小脑袋打量着齐格,这个被说成她父亲的男人。可她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
“真可惜。”查士丁尼捡起一块积木,随后随手丢掉,再也不去碰。
齐格也发现了小女孩的恐惧,他咽了口唾沫,沾着汗液的手将凌乱的发丝捋齐。他知道自己现在像个疯子,只能尽量去平复心情,尝试和小女孩沟通。
“婷婷、婷婷……是爸爸,到爸爸这里来?”他试探的语气显得有些虚弱。
小女孩用力摇着头,冒出的脑袋也彻底钻进查士丁尼的怀里。
“齐格啊齐格,你的女儿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你,”查士丁尼搂住了小女孩,轻轻抚摸她的头顶,“你们身体里流淌着同样的血……哈哈哈哈,这真是一个父亲最大的失败。”
“查士丁尼,你要做什么?你不怕我联合起别人一起反击你吗?”齐格发起了狠话,“纽约、华盛顿、伦敦……炼金术的地下势力不止你一个,你难道不怕逼急了我们联合起来吗?!”
“别人?”查士丁尼思考着,然后仿佛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哦,你说他们啊。已经没有别人了。现在,只有你和我。”
这一句话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意味着什么。一瞬间,晴天霹雳让齐格动弹不得,四肢像是灌满了铅水,他对每一个字都难以置信。
“齐格,这些年,你们与我为敌,吃我手底漏下去的吃得盆满钵满。欠的那么多债,你得还啊……呵呵,别怕,别怕。孩子——”查士丁尼俯下了腰,双手捂住了小女孩的两只耳朵,低沉的声音让人心安,“如果你不还,那么就要你的女儿来还。你费尽心思把她藏起来不让我知道,只可惜你做事不够干净,居然放过了建造这座庄园的人活口。”
“你说……什么?”齐格从喉咙里艰难的吐出字词。多年前他买下这里,偷偷的一步步完善,雇佣了最好的团队直到确认了安全才将女儿送到这藏匿于山野的安全屋,完全与外界隔离。即便如此,也逃不过这个毒蛇一般的男人。从这座安全屋失联那一刻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做到这一切的全世界只能找出来一个人。他必须得来见这个人,也只能孤身前来。
“我曾经也有一个女儿,齐格。跟她一样有着一头黄金般的头发。风一吹,像麦浪一样。真美,真像她的奶奶。”
查士丁尼抚摸着小女孩的发丝,顺着头顶慢慢往下移动,停在了那麦秆那样纤嫩的脖颈。脆弱、稚嫩,仿佛只要略加用力就能折断。
齐格伸出来手,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面前,是众多传闻中地下世界的皇帝,查士丁尼。他是逃不过的灾劫,即便自己已经用尽了千方百计。齐格的双腿再也没法支撑体重,他重重跪倒了下去,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
“齐格,你知道为什么我还留你一命吗?”查士丁尼淡淡说。
齐格牙关打着颤,艰难的开口:“静候发落。”
“很好、很好……”查士丁尼看上去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松开小女孩脖颈上的手,笑了起来。
无声笑了许久,他终于停了下来,“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才有合作的价值。我好像听说你在米德加特公司有不少股份。米德加特公司即将换下来一位董事,新的空缺,我想你来坐。”
“如何?”
查士丁尼转向他,铁面具下的灰黑色眼睛仿佛是来自地狱最深处死而复生的恶鬼。阴霾笼罩,像雷雨天气的天空那样,阴鸷压抑雷声隐隐随时暴怒,来自劫后余生的恐惧和暴躁。
《蛇》完。
《人生是一场公路旅行》敬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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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写完传奇耐打王牢蛇这一大章啦!休整一下,新的大章大约本月下旬之前开启。在此期间欢迎大家进群来玩、讨论剧情呀!群号放在了6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