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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道手电筒的光源在晃动,陆西安和叶列娜脚踩在铁轨间的混凝土枕木上,一路沉寂无声。

    上传到AM手机的三维地图上显示他们已经走到了圣多马教堂站附近,头顶就是整个莱比锡最繁华的路段,但脚下却是远离文明的阴冷之地,纵穿半个莱比锡。根据地图来看通往蛇窟沿线的站口都被堵死,环境密闭湿冷,关闭手电筒就是完全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筑巢很符合蛇类的天性。

    陆西安息屏手机,察觉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涌入的一阵风,他那比狗鼻子还灵敏的嗅觉闻出来这股风卷来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哪里漏风了?垃圾豆腐渣工程。”陆西安四下张望,找不到漏风的地方出在哪里。

    在这样的环状隧道任何一点声音都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光靠风声听声辨位是没用的,像是恐怖电影里那种无端而生的阴风,失去感官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提心吊胆。

    陆西安猛打一个激灵站住了,手电筒指向的地面有条细长的影子从光照中转瞬即逝。

    陆西安那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用力揉了揉眼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可能是照到了建造时遗留下来的钢筋。他安慰自己可能是没睡好眼花了,有点杯弓蛇影。

    “你闻到了吗?”叶列娜回过头,在手电筒的焦点中她雪白的鼻翼轻微颤动。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陆西安要比她更早闻到,“一股铁锈味,不知道啥玩意生锈了。”

    “也许不是铁生锈了。”

    叶列娜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她是那种很少把想法写在脸上的女人,但是稍微熟悉一点过后能分辨出来她什么时候在思考。

    “我们离蛇窟差不多还有三公里,按照周防说的,前面就是蛇群的领地范围,再往前可能就得交锋了。”叶列娜说,“周防他们还没有音讯吗?”

    “我看看……”陆西安掏出AM手机,点进聊天组,阿尔伯特和周防都没有回复,只有他自己发了好几遍的“到哪了?”,还显示着未读。

    平时来说,至少阿尔伯特都是秒读秒回信息的。

    “奇怪了,都不回信息,连手机都没时间看?这么忙吗?”陆西安遇到这种情况只能焦虑地扣着头顶的发缝,“前后夹击的行动是他们提的,结果现在我们就位了他们俩负责后头的人没啦?不会给值班保安抓了吧?”

    “不可能,值班保安抓你差不多,抓他们两个得让军队来。”

    “那我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地下信号很差他一直没想过打电话过去,实际上这部手机是无网络双向移动通讯,原理类似于对讲机。

    “不用了,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他们肯定腾不出手。”叶列娜还在嗅着空气中弥散的气味,神色逐渐凝重,好像这种味道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我们要去帮忙吗?现在赶过去行动还来不来得及?”陆西安两个鼻孔也在大力吸气,据他判断堆砌在隧道里的那些钢材得锈了不少。

    叶列娜摇头,口吻中有股平淡的自信:“精英之间不讲究配合,要的是各自为营管好自己。别给他们添麻烦,他们能搞定。”

    陆西安选择相信队友。

    “换做是我也一样,不管遇到什么,管好你自己。”叶列娜转身继续前进,手电筒的灯光向前探照,“跟上,别离我太远。”

    她刻意放缓的脚步照顾了身后的陆小弟,她用不着着急,时间上还没那么紧。不管周防和阿尔伯特那边遇到了什么麻烦,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去解决。最理想的状况下是在天亮之前完成行动,这样除去后勤工作她还有时间去喝一杯早茶。

    陆西安紧密跟在她身后,两人间隔不超过一米,靠着两盏手电筒在隧道里摸瞎。十几分钟的脚程他们已经穿过了集市广场的地下,最繁荣的闹市区,偶尔头顶还会传来的轮胎碾过地面的声响彻底消失了,意味着接下来是一段相对人烟稀少的地段,正在接近蛇窟。如果要与蛇群展开搏杀那毫无疑问这里是最合适的。讨论组里还是没有新的消息回复,陆西安甚至考虑到了周防老大和老A双双英勇就义了的情况,心里不禁打起了鼓——

    退堂鼓!

    要是对面两位大哥都挂了还搞什么前后夹击?前可以是叶列娜,那后呢?他上吗?

    陆西安自觉靠自己最大的胜算应该就是增肥把大蛇撑死。

    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为数不多的尊严让他不想遭受叶列娜犀利的白眼。

    “好安静啊。”陆西安很讨厌这种毫无波澜的死寂,于是手电筒的光柱乱扫着,出声说起废话。

    “嘘。”

    叶列娜制止了陆西安说下去废话,她听见某种细微的声响。

    陆西安的听力至少要几倍弱于她,在他的耳膜能捕捉到的范围里还是那道风声。可是地下七八米左右怎么会有风涌进来?未建成的地铁线路还没有通风系统,沿线的出口统统被堵死,风不应该在地下隧道里流动。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冰冷的寒意漫上了脊椎。

    有风在流动,说明地下已经不是密闭的了,沿线的出口至少有一个被打开了。

    陆西安静下来心,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头脑最冷静的时刻。周围的一切都在告诉着他不对劲,他想起自己30分钟前就开始联系不上周防和阿尔伯特了,一直到现在。什么样的变故能让他们两个人那么久都抽不开身?如果十二号线那边都能遇上大麻烦,谁能保证这里就是安全的?又有谁能保证蛇群的狩猎不是今晚?

    “现在闻到了吗?”叶列娜指贴上手提箱握把,箱体无声解锁,她伸手握住从前端推出的刀柄。出刀。

    陆西安忽然愣住,站在原地。他尝试着用力吸气,却害得他差点干哕。

    是那股锈味。

    来到空气中的“铁锈味”越来越浓,混合着地下隧道的阴冷潮湿,浓郁的像是乌云压境大雨倾盆前快要堵住鼻腔的湿气,塞进整个肺里,不能呼吸。

    他整个人瞬间一个激灵闪回了理智,第一时间丢掉手电筒伸手摸向后腰别起来的“香根鸢尾花”,他明白那个味道是什么了。

    手电筒摔打在地面,直直滚到角落,灯光在地面平铺,照耀出浸入混凝土的血迹。

    那原来不是铁锈的气息,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