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虽然得知了早川小姐并没有死亡的消息,但重症病房依然不是个好词……那并不意味着“安全”。
没过两天,浅田突然问我:“小松,你要不要试一试,去申请当护士照顾早川小姐?”
“诶?可以的吗?”
“当然啦。听说医疗部正在暗地里招募护士,这个是意向表,我觉得你应该需要,就带过来了。”
……我心动了。
没有任何犹豫,当天下午,我就向浅田提供给我的首领助理的邮箱,发送了自己的简历报告。
36.
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递出申请信不到一小时,就被盖了章直接同意。
我不可思议,因为我知道,即使自己有大半年的积累学习,医学才能离“护士”的职称也还差好多、好多。
……难道,我也是被幸运眷顾的人吗?
37.
但无论是不是幸运,唯一能够确定的是,我能再次见到早川小姐了。
真好。
38.
半个月的培训后,我终于再次见到了早川小姐。
重症病房并没有设在医疗部,而是港口黑手党的机密地带。
我被指引着走过重重关卡,这才再见到她。
躺在病床上的,是没有声息的早川小姐。
她的周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仪器——包括氧气罩、心电监护仪,正在监视她的生命体征。
她比以往还要更加安静,像并不存在这个世界一样。
病床旁边,镶嵌着一扇厚厚的玻璃,打造出无菌的温室。来探望她的人,不论是太宰大人还是中原大人、又或者是首领他们,全都被拦在了那扇玻璃外。
因为外科医生说,她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期,随时随地可能会失去呼吸。
39.
“……生命太脆弱了。”
那天下班前,我见到外科医生垂眸,站在那扇玻璃窗外轻叹:“……早川,我可还没有做好让你去见上帝的打算啊。”
40.
有一次聊天时,浅田曾和我提到过,虽然早川小姐看起来很温柔,实际上她的体术非常厉害,甚至能和中原大人过上几招。
据说,她经常和中原大人去训练场对战,即使是武斗派的成员,也不见得能够打得过她。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之前她不奔走于前线呢?为什么她一直籍籍无名?
很久以后,我终于得知了这一缘由,因为早川小姐并不想亲手杀死谁。
也因为她的异能力实在宝贵,如果出现在敌人面前,他们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杀了她。
虽然说,那个时候的早川小姐已经隐隐有不小的名声了。
41.
照顾早川小姐的日子过得很快。
太宰大人经常会来,但他通常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坐在角落的阴影里出神。
……他看起来好像很难过。
不对,应该是看起来好像很孤独。
我有时候想要不要泡一杯红茶给他,爸爸和妈妈都夸赞过我泡红茶的手艺,这是我为数不多能拿得出手的技艺。
但我不敢。
我甚至不敢多看他,总觉得他好像一只快要死掉的幽灵。
偶尔,一般是夜晚。他也会站在窗户前,无声息地注视着同样无声息的早川小姐。
空气里只剩下我的呼吸声、脚步声和更换药瓶的声音。
回过头的时候,他又消失在了那里。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的安静意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那团浓郁的漆黑里燃烧着什么。
42.
那段时候,我不知怎么,脑子里总是会突然浮现出浅田说过的「太宰大人折断了来拜访的黑手党的手脚」这一传闻。
总感觉他走的每一步都不像是陆地,而像是踏进悬崖。
……快点醒来吧,早川小姐,拜托了,不论是为了谁去拜托。
43.
再次见到浅田,已经是十一月的事了。他跟我说同我一起缝补尸体的殡仪馆成员都莫名失踪了,也不知道是死亡还是远离了横滨。
和太宰大人有关,我知道。
因为审讯室的一切仍刻在记忆的深处,他这样做,是为了封锁“复活”的消息。
我想过我能留下来的理由……想来想去,也只有当初鼓足勇气冲上去同外科医生说的那句话。
我有点儿坐立不安,也会做噩梦,梦见有人将我从病房里拖走,进行枪决。但我渐渐发现,太宰大人来到病房的时间里,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
他好像对我任何情绪都没有。怀疑也好威慑也好,什么也没有。
在这里,在他的视野里,我就像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这样也好,至少空气用不着害怕。
44.
早上去照顾早川小姐时,被告知另一个换班的护士私通敌人,想要出卖早川小姐的信息,已经被审讯部处决了。
下午,首领向黑手党公开了早川小姐的异能力——果然是「治愈」,生产治愈的药剂。
他又公布了她是因为对抗毁灭横滨的魔兽所以才受重伤的消息。
首领下令所有人都必须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这是一级警报。
45.
浅田说,最近治疗重伤用的药剂份额越来越少了,濒临死亡的黑手党,医疗部不再提供恢复到轻伤的救助,能够保证人不会立刻死掉就好。
“所有人都希望早川小姐能够快一点好起来。”他唉声叹气:“明明以前没有治愈药剂的时候,情况只会更糟。”
46.
但见到过太阳的人,不会再想要忍受黑暗。
47.
但我还是很奇怪,如果早川小姐的异能力是治愈药剂,那她为什么要研发适用于普通人的药剂……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吗?
就像她说的“不会轻易向死神妥协”那样吗?
48.
钢琴家和中原大人送来了很多医疗资料。我听到他们说,这是干部级别才能够接触到的。
“……中也特地去问尾崎前辈拿到的权限,首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钢琴家说:“不知道有没有用。医生,只能够拜托你了。”
…
可就算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生而战斗,她的身体也还是变得越来越虚弱。
我有时候都有些绝望的沮丧。
早川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够醒来呢?
49.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玻璃窗外的橱柜上,总是会定期出现一束新鲜的百合花。
不知道是谁送来的,风雨无阻,从未停息。
也许只是简单的病房布置而已,也许并不是很重要。
50.
那天是个晴天,我还记得。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用挂营养液的举措掩饰住内心的欣喜。
“……早川小姐。”
看着醒来的她,我迫不及待地询问:“请问,您感觉还好吗?”
她摇了摇头,又向我比口型,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话,因为喜悦、慌乱和不可置信齐齐涌上我的心头。
早川小姐,你只是睡得太久了。
早川小姐,你一定会没事的。
…
您会否极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