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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在侦探社久留,十分钟后,与谢野陪我一起踏上了回旅馆的路。

    横滨的街头,人们一如往常行色匆匆、忙碌于自己的要事,是再稀疏平常的一天,

    在转进不远处遮蔽的巷子时,我有些怔神,似有所感地往后瞥了一眼,果然,侦探社的门口,阿敦正抱着零食袋专注向前奔跑着。与谢野顺着我的动作同样往后探去:“怎么了?”

    如果步伐能够发出音律,想必他的脚步下会无比轻快的曲调。

    “……没怎么。”我回过神,摇了摇头。

    “是阿敦啊。”与谢野欲言又止。

    “他在这里过得很好。”经历了方才那一遭,我再清楚不过为什么阿敦会“过得很好”了。我感叹道:“也许我的担忧是多余的,他会有自己的决断。”

    他也许,并不会因为谁而被牵引着踏入不适合他的地方。

    他并不会像那时候的我一样,只顾着仰起头追寻太宰的方向,从而忘记掉聆听周边的声音、忘记掉触摸自己的内心感受,甚至于忘记掉去探知“真实”的太宰。虽然,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我也并不后悔。

    “早川,”与谢野迟疑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他也许早就已经知道你的存在了。”

    我错愕:“……嗯?”

    与谢野说:“阿敦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你拜托交给他的御守、从各处寄来的特产、定期往侦探社打的钱款……这一些「额外关照」,他不会看不出来的。”

    或许只是心照不宣罢了。

    与谢野没有说完后半句,而我却恍然——他或许已经得知了一切,但周边的人都在隐瞒着他真相和事实,于是,在这场“游戏”里,他即使看到了躲藏的人,也可能因为她的不愿,而继续扮演着继续寻找的角色。

    “……”

    我试图否决这一猜测:“如果已经知道了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戳破出来?

    但我会知道为什么。因为他也是个格外懂事的孩子。

    果然,与谢野回答道:“也许是相信,你总是会有你的理由吧。”

    忽然间,我的面前浮现了一帧景象:那是三年前的太宰,在擂钵街的长廊上,他低着头,询问我为什么不留在福利院。

    ……他那个时候,也同此时的我一样抱有相似的心情吗?而这时候的阿敦,会抱着当时和我一样的心情吗?

    我的手心不自觉地攥了起来,喃喃道:“……等这件事结束。”

    等这件事结束,去见见他吧。我这么想着。

    “这只是一个猜测,也许他并不知情。”与谢野没有追问下去,顿了顿,贴心地转开了话题:“早川,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句话,我下意识地拉下帽檐遮挡视线,这让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容。这条窄巷隐蔽性极高,通常无人涉足,只有三三两两流浪猫在她身后窜过。

    我盯着那几只橘白色花纹间错的流浪猫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也许静观其变,如果顺利的话,等事情结束后返回欧洲。”

    实际上,这两句都不是实话。

    关于“接下来的举动”,其实并非笼统的“静观其变”,而是等待森先生的动作。他既然将我外派出差,而派下的工作事项又处处透着违和感。

    有极大的可能,森先生知道了什么,或者说他策划了什么。因为种种诡异告诉我……他似乎不想让我置身其中。

    所以,在同太宰见面之后,我不认为回国的事还能隐瞒他多久,他一定有所察觉。

    如果真如我所猜测的那样,他找上门来——

    此时的我,在得知侦探社的情报后,也不是毫无准备了。

    三刻构想。

    ——“不论是再晦涩难懂的难题和困境,只要明白每一个局中人的最终目的,一切就容易迎刃而解了。”

    「森先生的目的」将会成为我最称手的武器。

    “所以,我可能会在某一日突然消失,届时,不必来找我,也不用担心我。”我继续说道:“晶子。这段时间非常谢谢你。也谢谢乱步先生……谢谢大家愿意告诉我那么重要的情报。”

    “不足挂齿。”与谢野说。

    我不置可否,又想到什么,忍不住微笑起来:“说起来,还有一件事,让我觉得十分奇妙。”

    “什么?”

    “其实幼年时,我曾听说过一些关于你的故事。”

    “哦?”与谢野声音上扬:“怎么说?”

    “我的父亲是一个狂热的异能力信徒。”我含糊说道:“他一直认为,异能力会颠覆掉全世界的局势,正从他那里,我曾听说过「常暗岛上的死亡天使」……在得知你便是「死亡天使」时,我十分感慨于命运的巧合。”

    “原来是这样,”与谢野也笑了起来,她说道:“实际上,乱步桑和我说起过你。”

    “我?”我诧异。

    “在我接下你委托的那天。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接手过相关的工作,所以,我询问了他——这个人有什么特殊之处。他说起了一桩事,你还记得吧?在很多年前,他曾经见过你一面。”

    我点了一下头。

    乱步那时略带青涩稚嫩的声音至今犹在耳侧:“你很在意的那个人,她也许见不到今年的雪了。”

    后来,我在许多个夜晚辗转反侧、夙夜难寐,揣测出无数种乱步得出这一结论的论据:我身上沾染着轻微的药香、幸子的装扮——她身上也许拥有着我忽略了的蛛丝马迹。

    乱步也许推测出了母亲拥有重病,而从药剂的气味里得知了她不久于世的消息。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乱步的想法究竟为何,我也不得而知了。

    毕竟那时是来不及得知答案,他便被叫离了原地。一直到几年后的再度相逢,那时候如他“预言”的那般,我已经失去了母亲。这些问题的答案,也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说得没错。”我轻声说:“我很在意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我明明拥有「药师」这样的异能力,却没有救下我最在意的人。”

    与谢野那时候说,“不想看着你重蹈覆辙”。可其实,早就已经重蹈覆辙了。

    “无能为力地看着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离开,明明拥有拯救他们的才能……很辛苦吧?”与谢野叹了口气,双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一种复杂的心情恍然击中了我,喉咙就像被什么堵塞住。从来没有人同我讲过这样的话语。

    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告诉我:你可以掉眼泪。

    我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双手搭上我的肩膀,声音蔓着一股难言的温柔:“善良并不会被辜负的,信念和勇敢也不会……早川。”

    她的话语无比笃定:“你一定会心想事成,得偿所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