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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的忐忑、焦虑、不安都在这一刻化成了直觉,像横贯在现实和未来中的那根引线,小松杏就是我亲手点燃的火焰。

    她是除了哥哥和中也他们以外,我在港口黑手党里最信任的人。

    “虽然这么说很不可置信……”我抿了抿唇,也觉得自己的理由颇有些搪塞敷衍。

    “我信。”

    我愣了一下。

    小松杏表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她字句清晰,就像宣誓一般说道:“不论早川小姐说什么,我都会相信。请将一切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做到的。”

    这一刻,一直流淌着的不安忽然平静了一霎那,我因这毫无缘由的信任而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一阵暖意。我再次向她道了谢:“谢谢你,杏。”

    …

    告别小松杏时,天色已然朦胧着倒向昏暗。我打包了两份招牌甜品,又在回家的途中,按照惯例去了一趟花店。

    花店店主是一个长相温柔的姐姐,她说话缓慢,语调温柔,如一阵轻拂而来的风,轻易带走人的躁动。

    由于我时常光顾花店,她和我也算得上是半个熟人。

    “欢迎光临,晚上好——是你呀,小早川。”门口的风铃声被动作带响,店主姐姐仰头看我,她停住修剪花枝的手:“今天打算挑选什么花呢?”

    一室缤纷的鲜花,沉醉的幽香钻入鼻尖,店主姐姐漆黑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透着一股雀跃的调侃意味。我也和她打了个招呼,说道:“我想要一些当季的鲜花。”

    她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猜到你会这么说了。”

    我将甜品暂时放在柜台上,跟着她的脚步,仔细打量起花束间的洋桔梗、剑兰和风铃花,白色、淡蓝色、紫色簇拥在一起,上面还有欲坠未坠的水珠,是夏天的颜色。

    “都是今天新收来的花哦,开得正新鲜呢。”

    我认同地点了点头。因为我是熟客,每回心中都差不多知晓要买些什么,她于是也没再介绍下去,静静地在旁边等着。我认真挑选了几支洋桔梗和风铃花:“请帮我包起来吧。”

    “风铃花啊……小早川的朋友又打算出远门了吗?”

    风铃花的花语意为远方的祝福、深深的感谢。除了太宰出差的日子,我很少会去主动挑选它。所以店主姐姐这么问我也不奇怪。

    “是我准备出差一阵子。”我说道:“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光顾了。”

    “原来是这样,”店主姐姐略作修剪,又找来了牛皮纸开始包装。她笑弯眼,一边工作一边和我搭起话:“不过,风铃花一般是赠送给要远行的朋友,小早川应该是收到这束花的才对。”

    “……唔嗯。”我没有接话。

    店主姐姐转了个弯:“说起来,你每个礼拜都会过来买鲜花呢,是送给什么人的吗?”

    “算是吧。”我答道。

    “男朋友吗?”

    我飞速摇了摇头:“……是家人。”

    “抱歉抱歉,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会讨论男朋友比较多。原来小早川你是完全的居家系吗。”她嘟囔了一阵,才道:“啊啦,不论如何,收到这些花束的人一定会很开心的。绑个丝带……好了,请收好。”

    我付了钱,接过花束:“今天也麻烦您了。”

    店主姐姐的手艺一如既往,挑不出任何错处,花束新鲜、牛皮纸的配色也是相得益彰。

    “过了这么久仍然是这样硬邦邦客气的做派啊,跟个小大人一样。”她小声吐槽。

    我佯装没有听见:“那我先告辞了。”

    “等等!小早川,这个拿着。”店主姐姐又递过来一束白百合,是刚才我进来时,她正在包装的花束。

    “诶?”我有点懵。

    “是我送你的,不要拒绝。”她捂着嘴,含着笑意说:“出差愉快。下次见,小早川。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门口的风铃声又响了一下,我有点懵地走出了花店。夜色笼罩着整座城市,我低下头,是抱了满怀的鲜花。

    店主姐姐问我是送给谁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有亲手给太宰送过花吗?

    好像没有、好像曾经有过。除了在他十七岁生日时摆满玄关的鲜花,就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在津岛家的时候。

    我太习以为常了。

    以至于,我从来没有亲口说过家里每个礼拜一换的鲜花是送给太宰的。即使当我将它们插入花瓶时,的确都抱着“假如太宰看到,希望他能因它们而感到开心,哪怕只是一秒钟都足够”的心态。

    太宰会知道吗……

    我突然刹住脚步,想起来了去年三月,那是我养病良久后的事情了,那天我踩着夜色回家,鹅黄色窗帘的前面,花瓶里有一束新鲜的白百合。

    是太宰买来的。

    白百合的芳香萦绕于鼻尖,脚步不自觉地变得快了起来,从快走到奔跑,夏季的晚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闷热和燥热。

    我想见到太宰。

    所以我要跑着去见他。

    我不知道在这条街上奔跑了多久,路灯的光沁在我额头上,后颈是汗津津的、胸腔里是湿漉漉的。

    我的心跳因剧烈运动而上下起伏。

    快到了——

    我们的家就在前面。前院栅栏围着的花圃中花影流动。

    太宰迎面向我走来,慢悠悠地,脚步轻快,一如既往披着漆色大衣。

    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像从我的院落穿行到他的院落时的那条长廊。从幼时到如今,我在这条长廊上已经走了许多许多年。

    我急匆匆地朝他奔去,又急匆匆地停下来,因为剧烈运动的缺氧让我大口呼吸起来。太宰讶然道:“小澪?”

    “哥哥。”

    “有什么事吗?”

    我顾不得此刻也许相当狼狈,心跳声的剧烈响动,说道:“这是送给你的!”

    洋桔梗和风铃花在路灯下被蒙上一层温和的光彩。我再清楚不过,这是——遥远的祝福和永恒的爱意。

    太宰表情宕机了一瞬:“诶?”

    未曾归家时桌上新鲜的白百合,幼年时春日宴上他递过来的花苞,大半年没回家,花圃里却种着应季的花朵,我早该发现的,不,应该说我早该察觉到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说:“哥哥,希望你今天快乐。”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