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姜望大哥???”
青年指着姜望语无伦次,好半天才终于确认了姜望的身份。
他满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姜望,震惊道:“姜望兄,你怎么还活着,怎么还成了大梁的将军?”
姜望忍不住叹口气,转头对着青年微微颔首道:“杨三郎,许久不见。”
听见这声熟悉的杨三郎,青年更是险些热泪盈眶:“姜大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是,还活着!”姜望一脸苦涩地点点头,应了青年一句,随即将哀求的目光继续移向林时:“大帅,此人本性不坏,还请饶他一命。”
望着二人激动的样子,林时本就紧皱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沉默片刻,他轻声问道:“这份恩重到值得你拿好不容易到手的战功来换?”
“值得!”姜望毫不犹豫地道出值得二字。
林时目光环视诸将,询问道:“你们觉得呢?”
段从和刘远山面面相觑,他们内心深处,自然是倾向于杀掉此人为辛林复仇的。
但姜望愿意用自己的军功,来换此人的生机,他们也不好拂了姜望的面子。
毕竟姜望进入军中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每战必争先,早已用战功证明了他的立场。
一边是死去的兄弟的大仇,一边是活着的兄弟的哀求,这样的抉择,好像怎么选都是错的。
见众人沉默不语,林时怒而甩袖:“一群废物!”
众将嗫喏一下嘴唇,终究还是没敢开口说话。
林时怒骂众人一句,目光不善地盯着那青年将领问道:“我且问你,魏主是如何早早知道关中陷落的消息,是否是我大梁军出了叛徒?”
青年将领一愣,心知自己这条命是暂时保住了,不由得朝姜望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
随后摇头道:“回林帅的话,我......魏皇知晓此事,乃因云梦公主之随从,三原县侯安仁修归国而禀之!”
“安仁修?”听见这个明显有些耳熟的名字,林时下意识的看向了段从。
段从瞬间羞愧得无地自容,以手掩面解释道:“大帅,末将给那位云梦公主留下了六匹拉车所用的挽马,如今思来,末将是受到了那三原县侯的哄骗。”
听完段从的解释,林时更是怒不可遏,忍不住挥动马鞭,一鞭子抽在了段从的脊背上。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传进众人耳朵里,众人下意识地别过脸去,段从一张脸更是瞬间涨得通红,却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时收回鞭子,拨转马头,没好气道:“回城!”
以付瞿为首的亲卫,自然是唯林时马首是瞻。
林时进城,他们自然也跟着进城。
刘远山本也打算收兵回城,余光却是瞥见了段从的异样。
只见段从脊背绷得笔直,额头上不断有冷汗冒出。
他一脸狐疑的纵马走到段从身旁,这才发现段从身上衣衫已经被林时一鞭子抽碎,溃烂的皮肉之上,不断有鲜血渗出。
看见段从背上的伤势,刘远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帅这......下手也忒狠了!”
段从表情不变,紧咬着牙关摇头:“是我害死了辛林,大帅没杀了我,已是格外开恩了。”
刘远山一愣,随即默然点头:“这倒是,你说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想着要给敌人留战马,我要是你,哪怕拼着违抗大帅军令的下场,也定要将那支魏国使团斩草除根。”
“早知如此,我当初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北魏公主回国,可如今已是悔之晚矣!”
段从苦笑一声,忍着痛纵马准备回城。
刘远山回望了一下满脸复杂的姜望,也没有多说什么,带着麾下骑兵呼啦啦赶回城中。
顷刻间,城外便只剩下姜望与其麾下亲卫和青年将领默然对视。
良久之后,青年将领率先出声询问道:“姜大哥,你怎么活下来的?”
姜望回神,下意识摇摇头,似是不想提起过去,话锋一转,问道:“杨伯伯近些年可好?”
“父亲他.......”青年神色有些复杂,缓缓摇头道:“当年姜伯父满门被屠之后,父亲上下奔走,欲为姜伯父翻案未果,没多久,便郁郁而终,父亲离世后,大兄二兄也接连亡故,如今杨家,只剩下我一人了。”
姜望闻言,一双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
男儿有泪不轻谈,只因未到伤心处,姜望是君子,但不是傻子,杨三郎这短短的几句话,已经足够他判断出太多东西了。
杨氏满门,自太祖立国时期,便一直忠于大魏,杨家儿郎,更是鲜少有纨绔之流。
族中子弟,只要成年,都免不了战场上走一遭,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只剩下一根独苗?
杨三郎叹口气,语气低沉道:“陛下有大才,但为人自负刚愎,十年来,已经有不少功臣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清算,我杨氏的下场,已经算是好的了。”
“先进城吧,大帅既然接受你的投降,只要你展现出相应的才能,大帅便不会因私人恩怨对你弃之不用!”
姜望深吸口气,招呼众人进城。
杨三郎微微颔首,心里对于能不能被重用,反倒不那么看重了,他只是想保住麾下这几百人的命,仅此而已!
至于他自己,无所谓了,反正他如今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一次若非陛下要抬举他,用他做招牌,来拉拢那些已经和他离心的老牌权贵,他也不可能会得到这次领兵的机会。
一行人沉默的走进太安城,姜望带着杨三郎来到自己的骑兵阵营,令亲卫带他们换上干净的衣裳,又让伙房给他们弄了些吃的。
直至将杨三郎与其麾下降兵安置好,这才带着亲卫出了军营,来到镇南王府前,屈膝一软跪了下来。
守在门前的亲卫们看着一言不发跪在门前的姜望,不由得面面相觑。
一名亲卫赶忙跑进门,将姜望跪在门前之事告知林时知晓。
“他爱跪,就让他跪着!”
林时正在吃晚饭,听见亲卫的禀报,想也没想,便将亲卫随口打发出去。
亲卫不敢求情,也只能缓缓退出房门。
送走亲卫之后,林时忽然有些烦躁的将筷子拍在桌子上。
付瞿上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帅!”
林时不耐烦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