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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绿地公园,沿着两边栽着绿油油的香樟树的道路步行,他认得,这是回去的路。

    江若川:“我们不去梅柳岸?”

    席凉目光有些意味深长,语气有些嘲讽。

    “梅柳岸是家酒吧,白天不开门。”

    他这神色在江若川眼睛里那就是十成十的嘲讽他不懂常识。

    他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又没去过那种地方,他怎么知道那是酒吧!

    倒是他,他怎么知道的?

    江若川咬咬牙,心道:小事,比起十一年前的事,这些都是小事。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得想想晚上怎么去梅柳岸。

    江若川皱起眉头:“今天这事定会上新闻,搞不好今晚,所有人都认识我们了。”

    江若川有些苦恼,若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新闻,今晚他想去梅柳岸的话很容易就会被认出来,这可不是好事。

    席凉:“不会。”

    江若川对这个世界还是有基本常识的,这个星际时代几乎没有个人隐私可言,所有的信息都能被人不费力的扒出来。

    绿地公园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为什么?星链在侧,说不定完整的视频都能找到放出来。”

    正常来说,江若川的担忧毫不为过,而且是大概率事件,即使卫星为了保护当事人隐私不会在新闻上播出,但路透视频可能更加高清。

    席凉:“因为我的身份必须保密。”

    江若川嗤笑一声:“目击者那么多,你说保密就保密吗?”

    鸿渊的声音忽然出现:“江助教,请不必担忧。搜索到储存设备十三件,我已入侵他们所有人的个人终端,删除了原始数据。就在刚刚,警卫和审判院的数据也重新改写过了。根据高级军官身份保护法,我执行的任务完全合法正当。”

    江若川故作惊恐万状道:“会不会有一天你突然就从我脑袋里消失,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鸿渊思索片刻:“这个从操作上来说有些麻烦,而且很容易造成神经系统的紊乱,一般不会轻易使用。”

    江若川:“……”特喵的!也就是说真的有。

    “别听他胡说。人的记忆不是想抹杀就抹杀的,就算再紧急的情况也不行,因为这违背基本人权。”席凉正了脸色道。

    江若川:“那为什么直播和录课可以?”

    人工智能具有区别于常人的耐心。

    鸿渊认真解释道:“因为在此情景下,先生只是作为一名教授,未曾使用过军官的一切权利。而换成刚刚的情形,先生使用军刀,开启人工智能辅助,这便行使了军官的权利,相应的也需要承担一个军官的责任。”

    鸿渊所说的军官定然不是普通的军官,不然他每年看阅兵典礼就人人打码了。所以席凉所在的一定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军区。

    远征军的指挥官是谁来着?还是格兰特家族的人吗?

    江若川:“那,在什么情况下一个军官的身份就不用保密,可以出现在各种社交平台呢?”

    鸿渊的声音难得顿了顿,接着语气竟有些哀伤。

    “光荣退休或者……光荣牺牲。”

    光荣牺牲么?江若川望了一眼席凉,微微失神。

    某一天,他也会死于某一场战争吗?

    “十分钟时间到,鸿渊将进入自动休眠期。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再次相见。”

    鸿渊的关机令人猝不及防,江若川还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也只好憋回去了。

    两人沉寂地走在路边,席凉忽然抬头,看了眼蔚蓝色的天空。

    天空之上,悬挂一个巨大的橙色地星还有无数的卫星和飞行器,它们繁忙得好像宇宙只有这么点点大。

    他神情极为认真道:“我不会死。”

    “因为那些人,不配杀死我。”

    席凉说完又沉静地往前走,那句话不像是对江若川说的话,更像是对敌时的宣战演讲总结语。

    正午的阳光炽热,当时的江若川还不太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他在装逼。

    看着席凉走的方向真的是回家的路线,江若川有些无语道:“你真要跟我回家?”

    席凉回首淡淡看着江若川:“直觉告诉我,你家饺子会好吃。”

    江若川:“……”

    就为了饺子?真就是为了一顿家常饺子?

    江若川挖苦道:“我家不收无功受禄的乞丐。”

    席凉哦了一声,缓缓道:“生活考核不及格就算了,要是绩效考核不及格,我记得是要辞退的。对吧,江助教?”

    来个雷,劈死这丫的!

    江若川气结,埋头跟着他走,过了几分钟,席凉忽然开口:“你怎么知道金牙?”

    金牙。

    来源于年少挚友仅存的遗言,因而这两个字对江若川来说重若千钧。

    江若川声音低缓了一些,莫名惆怅:“朋友的遗言。他叫周雷阳,也是因为产生桃源式戒断反应后胡乱伤人,不过他很不幸,还没来得及等到审判院的审判就突然身亡。”

    如果......遇到你就好了。

    江若川凝视席教授刚毅流畅的下颚线失了神。

    十一年前,如果周雷阳有幸遇到席凉,那他或许就不会死。

    “他握紧我的手,血从口中涌出来,只留下这两个字。”

    他收回凝视太久略有失礼的目光,转向不知名的远方,语气有点遗憾,神色黯然。

    席凉天生很少能够感知他人复杂的情绪。

    这一次例外,他能隐约察觉到江若川目光里不同的因素——他看起来有些难过。

    可惜察觉也没用,因为他向来不会安慰人,更不会说什么贴心话。

    他没多想,直接转身拐进超市,拿了瓶醋。

    他拿的是瓶白醋,江若川忙前推他的胳膊肘送还柜台,席凉皱眉不解的看着江若川。

    江若川伸手拿了下一栏的一瓶褐色的香醋,满面自信道:“我赌100星币,席教授你是第一次买吃饺子的醋。”

    “......”席凉回忆了自己过往的人生,发现江若川还真没说错。

    这么多年,他只吃过一次饺子,这种古地球东方人代代相传的食物,离开了地球,经历了隔代,到了今天还没有绝迹还真是奇怪。

    耳边突然响起稚嫩的少女音。

    “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江先生,甜心小兔兔欢迎您的再次光临,本次消费1.2星币,账单已发送,请您批阅。”

    “......”

    江若川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感受到耳朵边挥之不去的中二和尴尬。

    席教授睨过来的眸子自带杀伤力,江若川简直悔不当初。他默默看天,轻叹一声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啊。

    买完醋,两人回到家里。江妈妈已经将三盆饺子端出厨房。她用围裙擦了擦手,热情照顾席凉吃水饺。

    “因为不知道您的口味,所以做了三种馅,这边绿色是香菜,中间是韭菜猪肉,最右边是鲜虾。你们先吃,锅里还有。”

    如果鸿渊在,一定大笑出声。

    这三个口味,席凉一个能吃的都没有。

    席凉眸色沉沉,似乎出了神。

    江若川大喇喇坐下,倒了半碗陈醋,拿起筷子又给席凉夹了一碗的水饺。

    “我妈做的鲜虾水饺最好吃。你多吃点。”

    席凉望着碗里堆成山的水饺,微不可察地地顿了顿,接着捧起碗,一口一口慢慢吃掉。

    白鸽适时开口:“先生您不是……”

    席凉吞咽掉嘴里的水饺,在脑海中低低说了句“闭嘴。”

    白鸽温暖的关怀被无情打断,她只好不再吭声。

    江若川敷衍地招待完客人,就埋头苦吃。一副狼吞虎咽样,这都过了中午,他连早饭都没吃,实在是饿。

    席凉吃完抬起头时,江若川已经在吃第三碗,那模样活像饿死鬼投胎。

    他抽了一张家居机器人送过来的纸巾,擦嘴时江若川第三碗也见了底,他抱着碗把碗里剩下的半碗汤喝尽了,最后腾地站起来,眼眶微红去了卫生间。

    这人……怎么好像情绪不太对?

    卫生间传来流水的哗哗声,掩藏在水声之下的有几声江若川压抑的咳嗽,最后有什么被抽水马桶冲走。

    他很快走出来,看起来只是洗了把脸,额前黑色发梢微微潮湿,他一眼瞥过席凉,接着对着厨房说:“妈,我们吃饱了。”

    江妈妈从厨房探出头:“锅里还有,还没好嘞,你这就吃饱了?再吃一点吧。”

    “不用了伯母。今天多谢您的款待。”席凉起身,面朝江妈妈微微笑着,目光难得的和煦。他接着道:“下午还有点事,我这就要走了。”

    江妈妈连忙收拾了一下走到客厅。

    她笑容温和:“那也不好多留您了,下次有机会您再来。我这个人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点饺子,让您见笑了。”

    “水饺很好吃。有机会的话,会再来的。”

    一顿寒暄后,江妈妈送席凉出了家门。

    席凉站在路边离家最近的空间传送台上,身影很快消失。

    江若川慢悠悠的逛出门,歪着身体靠在门框边,目光落在席凉离开的传送台上停了三秒,低垂的眼睫掩盖了所有情绪。他很快收回目光,随着江妈妈回了家。

    下午补了一觉的江若川神采奕奕。用过晚饭后,他借口吃太撑要出去散步,江妈并不多疑,只叫他早点回家。江若川应了。

    江若川并不知道梅柳岸在哪里,他通过卫星导航,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这家酒吧位置比较隐蔽,在巷口最深处,周围都是高层建筑,遮天蔽日下巷子里显得更加幽深,就连最顶层霓虹灯闪烁的光都透不下来。

    要不是靠北斗导航,江若川根本就找不到。

    一看这酒吧的选址,就知道不是干什么正经事的。

    江若川来得比较早,来往酒吧门口的人还不多,他压低黑色帽檐,佯装熟客走了进去。

    进门之后,他的耳朵便被燃爆的音乐不停轰炸——这里的隔音出奇地好。

    十米之外的舞池里性感的主唱唱完一首歌正在热舞,其他人在舞台下不断挥舞双手,喊得声嘶力竭。

    男主唱在舞台上闪闪发光。他身穿黑色皮衣皮裤,一头蝴蝶兰的紫色头发,手里抱着吉他舞姿却不受影响依然酷炫。

    舞池下的人疯狂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姜书。

    姜叔?听得江若川皱了皱眉头,心底有些奇怪。

    他不动声色地沿着墙边走,走到尽头后,坐在最隐蔽的角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个“姜叔”吸引走,就连服务生也没有让他点酒。

    这样他勉强多了一些安全感。

    很快一舞结束,男主唱中场休息,他陪很多人喝了酒,最后目光凝聚在最隐蔽的角落里,他发现那里多了一个人。

    当姜书提着两个酒杯径直朝自己走来时,江若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

    他孤僻地躲在隐蔽处,反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第一次来,对周围一切都很陌生。

    对方化了妆,让本就明丽的五官更加浓艳。

    那是一种张狂明艳的美。

    只可惜最近一段时间江若川见惯了席凉略带锋芒的俊美——独属于席教授的那种灵魂的张狂冷艳让人恨得牙痒痒。

    对其余人无论皮相如何,就都有些“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了。

    江若川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但姜书心境完全不同。酒吧灯光幽暗,周围人声嘈杂混乱,江若川身影几乎完全隐匿于黑暗中,可他只是扫过那么一眼,之后的每一刻,目光就没能移开过。

    “新来的?”姜书将一杯白兰地推至江若川面前,旁若无人地坐下来,“新人特惠,第一杯不要钱。我请你。”

    江若川眼前多了一杯酒水,色泽金黄清亮,酒气甘冽扑鼻而来,味道莫名诱人。

    他一只手捏着高脚杯,晃了晃玻璃杯里的酒,似笑非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说完,他往姜书空的玻璃杯里倒了半杯:“这半杯,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