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日头毒辣，顾染清在屋中榻上小憩，小院中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动了动耳朵，没睁眼。
小晴在屋内侍候，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
听到动静，她瞥了眼呼吸清浅的顾染清，拿着扇子轻手轻脚起身，朝屋外走去。
守在院里，正半梦半醒打着瞌睡的小枝，被李氏身边的婆子重重一巴掌拍醒，“小贱蹄子，看不见主子来了吗？”
小枝一哆嗦，连忙跪伏在地。
“见过夫人。”
李氏朝婆子使了个眼色，没再继续为难。
她瞧了眼紧闭的房门，抬高音量，“你家小姐呢？”
“回夫人，小姐正在午睡，请夫人稍候片刻，我这就叫她起来。”小晴推开门，福了一礼，不卑不亢答道。
李氏心底憋着火，不管不顾直接闯了进去。
嘴上不饶人，骂骂咧咧道，“大小姐真是好大的架子，长辈来了还得等在门外，莫不是在乡下长大，礼数没学周全。”
小晴不敢上前阻拦，退到一旁候着，心底暗暗祈祷她不要为难小姐。
“后娘急吼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明天就要仙逝了呢～”少女声调温软，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之气。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顾染清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出，姿态随意地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李氏身边的婆子率先发难，“大胆，见了当家夫人，大小姐仪态懒散，哪里有本分高门嫡女的仪态……”
她喋喋不休说着，顾染清却是掀了掀眼皮，冷声打断，“后娘身边什么时候多了条疯狗？”
不给李氏辩驳的机会，她又道，“后娘前来何事？无事还是少带疯狗出来溜达，扰人清静。”
手中茶杯搁置，发出‘哒’一声脆响。
李氏眼珠子滴溜转了一圈，狠狠剜了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婆子，那人连忙退后后首，心底恨极了顾染清。
“染丫头这说的哪里话？宴会在即，想着你刚回来不久，也没得空给你好好做几身衣裳，这不，后娘今个，特地给你送了几身衣裳首饰，你瞧瞧，合不合身？”
说着，她身后的丫鬟小厮一一上前。
手中托盘穿戴一应俱全。
只是……怎么那么晃眼呢？
顾染清按了按眉心，面上挂着几分不耐，她起身一一看去，绯红的衣裙，拿在手上，面料质感倒是并不粗糙。
一抖开，大片黄绿交加的绣花图案令她不由两眼一黑。
为了彰显华丽，边缘处用的都是金线，极近奢靡。
非要形容，那就是屎盆子镶金边，不忍直视。
顾染清瞥了眼面上满是期待，眸中写满讥嘲的李氏，这是打定主意要等着她在宴会上出丑？
又瞧了瞧其他的珠宝首饰，大颗的宝石，金灿灿的花冠，每一件，都丑得别具一格。
“多谢后娘好意，不过这些东西，我并不喜欢，后娘请回吧。”
她丝毫不给面子，直接拒绝。
这些辣眼睛的玩意儿，留在她的屋里，她都觉得实在是晦气。
李氏的脸当即垮了下来，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臭丫头！
帕子一甩，她掩面抽泣几声，“染丫头可是觉着这些东西是我拿来的，里面掺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不成？”
“天地良心，我实在冤枉啊！”
“担心染丫头刚回来，没什么好东西在身边，特地搜罗了这些，就连衣裙也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可怜我一番良苦用心哟！”
顾染清蹙眉，这是明里暗里贬低她没见过好东西，还不识好歹。
李氏身边的丫鬟婆子纷纷附和，铁了心今天说什么都要让顾染清把这些东西收下。
“大小姐，使性子也得分场合吧？宫里的宴会，那可是达官贵人都会前去的，你是顾家的嫡小姐，代表着顾家的脸面。”
李氏一脸哀愁，“是啊，染丫头，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丞相府可不止你一个姑娘呀！”
这是说她自私自利不顾全大局，要是不收下，那就是折辱顾家，折辱丞相府的脸面，日后在这京都，顾家都别想抬起头来！
顾染清心里冷笑连连，与她何干？
被李氏烦得不行，她又仔细瞧了瞧衣裙及首饰，丑是丑了点，好在全都是真材实料，变卖了，说不定还能小赚一笔！
这般想着，顾染清顺势露出几分惊惶又愧疚的表情，“这，我，后娘一番好心，我竟然差点辜负了去，真是罪该万死，既如此，那我便收下吧！”
默了默，她又询问道，“后娘的意思，这些东西，以后都可任由我自己随意支配是吗？”
李氏没听明白，木讷地点点头。
这话什么意思？
罢罢罢，一个乡下回来的野丫头，能有什么本事？
顾染清万分欣喜，连忙一一收下，“后娘放宽心，宴会当日，我必定盛装出席，绝不会丢了顾府的脸面。”
“如此甚好。”
李氏看她突然开窍的模样，心底蓦地松了一口气。
顾染清望着那些即将变成银子的东西，拉着李氏满脸感激不尽。
李氏心头也跟着飘飘然起来，凭借她那一脸丑陋的伤痦子，再加上自己‘精心’准备的衣服首饰，六皇子莫不是口味独特才会瞧上她？
她得意万分，趾高气扬离开了顾染清的院子。
支开小枝，小晴满脸忧愁望着这些东西，“小姐，该怎么处理？”
顾染清俏皮地笑笑，凑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宫宴当天。
顾府几位主子都早早拾掇好自个儿，等在正门门口。
依照李氏的意思，准备了三驾马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顾抒怀耐心消耗殆尽，不满道，“怎么回事？顾染清人呢？她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李氏母女对视一眼，眸中难掩幸灾乐祸。
顾老夫人身子骨禁不起折腾，早早坐上马车，久久不见出发，掀帘瞅了眼三人，“为何还不出发？”
顾抒怀一甩袖袍，不悦答道，“顾染清还未来，母亲宽心，儿子这就派人去催。”
老夫人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正要指派一名小厮去顾染清院中瞧瞧，管家高呼，“大小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