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线条彼此交织,在天花板下垂落着,上面挂着一张张黑白色的相片,显然是仓促打印后裁剪下来,打下一个个等边的孔洞,被这些细线穿过,挂在分析室的上方。
乍一抬头看还会以为这是稚童在手工课上做出来的手工纸帘,还会是被老师打上不合格标志,然后摸摸头示意再接再厉的那种伪劣作品。
但是在场几十名从附近军团中抽调而来的参谋,已经盯着这上面的信息整整两天。
那一张张相片上印着的面孔,正是进入聚魔战场后失踪了五天的武院新生,背面详细的写着他们的生平资料和个人信息。
其中排在前面的,也是被众人翻阅最多的一张,就是最后进入那片区域,也是最后一个失去信号的方牧。
仅仅比后方赶到的救援小队提前五个小时进入那片森林。
他们甚至找到了对方的脚印,还有在树干上留下的标记,但是在进入森林几十米后就消失不见。
随后的两天时间里,翻遍了整片森林也没有找到任何踪迹,和那失踪的上千号人一样,整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受到了某种东西的指引,所以才一路朝着这个方向前进。”
熬得眼球遍布血丝,双眼血红的中年男人拍了拍桌面。
指着信息科室在昨晚送来的文件,上面是关于方牧穿过天倾关后的位置汇总。
这是他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浩瀚如海的数据中提取出来具体数据。
平常可没有人会有这个闲工夫。
毕竟每天进入天倾关的武者数以万计,而通行证上的定位很难保证准确无误。
要准确找到某个人的位置不难,但是要找到他走过的路线就很难。
因为要进行数据回溯,还要手动将这些位置记录,听说为此信息科室熬到了好几个人。
而且这小子显然不是个安分的主。
身上似乎有某种隔绝探查的手段,一会出现在东边,一会又出现在西边。
从地图上看,这小子就是单纯地在乱窜。
但是从前方汇报上来的情况来看,他停留的每一处地方都是小型的妖魔营地。
“我还是不明白,这个臭小子是怎么能精准地找到这些妖魔营地的?”
“而且看样子还是有针对性地选择营地动手,明明路上也有其他的妖魔盘踞,但是他却选择了绕过。”
另一个地中海模样的男人捧起杯子,喝了一口里面的能量饮料。
气泡涌上的味道让他眉头一皱,显然他还是不习惯这股味道。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在找什么东西,最后就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看,这些妖魔在被这小子清剿之前,也有不少的伤势,很有可能是之前运输深渊结晶的妖魔小队。”
“所以最后他就朝着深渊结晶最多的地方去了?可是那片林子里也没有妖魔的踪迹啊。”
分析室角落里另外一人提出了疑问,让场面顿时陷入僵局。
所有人冥思苦想也没想明白方牧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踏入了那片区域。
可他偏偏又是进入森林中的最后一个,不同于参加集训的其他武院学员,他显然是个例外,可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闯了进去。
想到当时某位方姓同僚,怒火中烧地一脚踹开会议室的大门,门板深深嵌在墙上。
那位道院的领队被揪了出去,鼻青脸肿地爬着回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就连他们也怀疑,是不是道院的人向方牧传递了某种信息。
所以他才会进去的,毕竟在官方登记中,失踪的也有同为道院的学员。
作为华夏最顶端,也最神秘的学府,每一届走出来的学员不仅是华夏的中流砥柱,也同样是最护犊子的那批。
手上有着某种沟通的秘法,似乎也不奇怪。
“信号重新出现了!就在那片森林中,有一百多名学员凭空出现在了森林边缘,其他人的信号在几分钟也曾短暂出现过......”
信息科的工作人员一把推开大门,兴奋地大喊着。
随后又很快说不出话来,因为分析室内那一双双熬得血红的眸子在盯着他。
“说啊,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把前方传来的信息一字不差的讲清楚!”
“噢噢......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捧着杯子的中年男人茫然地摸了摸光滑的脑门,追问道。
“他们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怎么消失,又怎么出现在森林边缘的过程都不记得?”
“问遍了所有人,每个人的反应都是这样,只有当时最先找到他们的救援小队,把一位昏迷的武院学员抬到担架上的时候,听到他在说梦话,声音太小,也没听到多少。”
信息科室的工作人员一边说着当时的情况,一边将印好的现场汇报递到众人手上。
“他说了什么?”双眼布满血丝的中年男人皱紧眉头,冥冥之中感觉这很重要。
“当时他的是几个片段的词汇,不是...害怕...孬种...撤离...还有最后的就是九山城!”
在场众人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响,不敢置信地望向那人。
地中海手上捧着的杯子掉落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将裤脚打湿。
信息科的工作人员还比较年轻,茫然地摸了摸后脑勺,茫然地问道。
“我这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
心中泛起惊骇的显然不止分析室中的人,还有快步走出通道的林云起。
自从听到这个词后,他的内心就再也平静不下来。
来到城墙之上,那位苍老的老人正背着手望着远方,挺立着脊梁仿佛撑起整片天空,才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老爷子,那批失踪的武院学员......”林云起有些急促地说道。
“别急,我都知道了,你看那边。”老人摆了摆手,伸手指向远方。
“那边?”林云起顺着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遥远的地平线处忽然出现一道模糊的白光,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白光也逐渐升起,化作一片金黄色,将四周的山峦染上一层流光溢彩的碎金。
浩浩荡荡的红霞中升起半抹红日,映彻世间。
“这一代的年轻人当真了不得,看来我是真的老了......”
老人大笑一声,畅快得仿佛刚饮下一坛最烈的酒。
摸不着头脑的林云起看着眼前的日出,有些茫然,这和他想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甚至他感觉两人看到的不是同一场日出。
老人一挥衣袖,将天际云层荡开,露出湛青色的天,在他呆滞的目光中,身影消失不见,只在空气中留下那几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