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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宝钗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句,“阿姐是想让我去告诉顾青鸢,让她也出一份心力吗?”

    顾宝瑜沉默一瞬,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我如今虽是世子侧妃,但毕竟已为人妇,许多事做着都不方便。顾青鸢不一样,她孑身一人做什么都自在,这件事便全部交由她来做。之前长公主赏了她整整一箱金元宝,正好让她拿去给父亲母亲打点。”

    “阿姐的意思是,你一点力都不想出吗?”顾宝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宝瑜。

    顾宝瑜闻言有些不悦,“话不是这般说的,这件事我虽无法出手,但我自然还会为家里筹谋,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将父亲母亲救回来。这些事我若不做,难道还能指望顾青鸢那个小庶女吗?”

    “阿姐也知道她是庶女啊!那你为何还要将此事交由她去做?那是咱们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弟弟,此时他们有难自然该由我们出力,指望她算什么!”顾宝钗觉得丢人,心里气闷不已。

    在顾宝钗看来府里的好处理所当然由她们这些嫡出子女享受,相应的府里的门楣也该由她们挺起来,眼下她不得已依附顾青鸢帮衬,日后定会想办法还了这个人情。

    可眼下全家人最倚重的嫡姐竟要做甩手掌柜!

    “你这叫什么话!她顾青鸢难道不是顾家的女儿吗?让她为顾家出一份心力怎么了?这是她应该做的,且她应该为能帮衬家里而感到荣幸。”顾宝瑜义正言辞的道。

    更何况她手里并没有多少银钱,大多都被她用来买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了,毕竟她如今贵为世子侧妃,总不能失了体面。

    再说如今曹玉对她并不像以前那般上心,根本不会帮她为家里筹谋,至于那个人……她更不想去求。

    “顾宝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顾宝钗再也听不下去,拍案而起。

    顾宝瑜也生了怒气,厉声道:“顾宝钗,你还懂不懂礼数!你就这般与长姐说话吗?父亲在信里让我教导你,你就要乖乖听我话。”

    “你还算什么长姐!”顾宝钗满目失望,“若非顾青鸢救我回来,我看你一辈子也想不起我这个人来。如今父母受苦,你却在侯府安心度日锦衣玉食,亏你读了那些书,当真全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宝钗!”顾宝瑜气得抬手想要掌掴顾宝钗,对被对方一把握住。

    “你未尽长姐之责,便某要再与我耍长姐的威风了!顾宝瑜,好好做你的世子侧妃吧,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顾宝钗愤然离去,这一刻顾宝瑜在她眼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滤镜,她再不是那个风光无限高贵端庄的大姐姐,而是一个自私自利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她狠话放得利落,可心却仍在抽痛,以至于泪流满面看不清前路。

    永平侯正好经过后花园,看见顾宝钗哭着离开。

    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眸,对身边的小厮道:“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何事。”

    顾宝钗出了侯府仍止不住眼泪,她不想让顾念芝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便靠着侯府的高墙默默消化着一切。

    这时侯府的偏门被人打开,顾宝钗忙擦了一把眼泪抬身要走,却被一个小厮开口唤住,“姑娘可是姓顾?”

    顾宝钗茫然的点了点头。

    小厮将一包银子交给顾宝钗,顾宝钗心念一动,难道是大姐姐。

    “这是我们侯爷给的。”

    顾宝钗神情更加疑惑,“曹侯爷?他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小厮笑着答道:“我们侯爷与顾老爷毕竟同僚一场,如今顾大小姐又是我们世子的侧妃,他理应关照一二。”

    顿了顿,小厮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泛着一道不易被察觉的幽光,“但我们侯爷交代,顾家毕竟是带罪之身,此事让人知道恐有麻烦,所以这件事还请顾姑娘莫要对旁人提及。”

    小厮说完便折身回了侯府。

    顾宝钗握着钱袋满心感激,做好事却不留名,侯爷真是个大好人,这恩情她定会一直记在心里,另寻时机报答。

    ……

    话说另一边顾青鸢与郑氏妯娌两人相约聚在茶楼,话语间又提到了黄玉竹和许青之事。

    顾青鸢和郑氏都知此事有对方的算计在,但彼此间都心领神会默契不语。

    只有刘氏在全心全意的捡黄玉竹的笑话,“听说黄玉竹的日子过得颇惨,许家将许青与长公主和离之事算在了她的头上,如今全府上下没有人待见她,她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许家本就靠着公主府才在京中立住脚,如今一夜被打回原形,所谓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哪里还能忍受得了矮人一头的日子。

    郑氏闻言只笑了笑,她对落井下石没有兴致,只想保证府里的安稳。

    “不知魏三公子身体可还康健?”顾青鸢听杨氏说过,魏三公子先天心疾,身子十分孱弱。

    刘氏立刻笑着道:“要不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母亲为三弟买了一个会些医术的贴身丫头伺候起居。这姑娘出身贫苦,但稳重又细心,三弟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身子都好了许多。”

    刘氏话没说明,但顾青鸢听出了话外之音。

    果然,忘掉前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便是开展一段新的。

    郑氏抿了口茶,似随意般开口道:“听说许青似乎想重走仕途之路,最近这段时间不但游走于各家府邸,甚至还被人撞见与翰林院还有吏部官员往来。”

    顿了顿,郑氏又道:“许青似乎与吏部左侍郎关系匪浅。”

    顾青鸢闻言弯唇一笑,开口道:“许驸马多年不曾温过书了,如今想走科举怕是为时已晚,或是替旁人走动也未可知。”

    郑氏暗中提醒顾青鸢科举舞弊案或许另有缘由,这份好意顾青鸢领了。

    郑氏见顾青鸢明白了她的意思,隔空举了举茶盏,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愉快。

    她身为伯府未来的主母自然要承担光耀门楣之责,她初见顾青鸢便觉对方绝非池中之物,再想到最近外面的各种传言,这少女未来或有大造化。

    最难能可贵的是顾青鸢聪明但不市侩,有手腕但心有准则,所以她才会愿意与之交好。

    而顾青鸢也有自己打算,她手中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但她还缺少一个话事人。

    南阳伯世子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郑氏未敢直接做主应下,但给了顾青鸢一个定心丸,“科举乃朝中重事,世子心忧社稷,若于朝堂有利自然责无旁贷。”

    郑氏敢言此自然并非只因热心,而是南阳伯府本就想寻时机一搏,眼下或许便是个极佳的机会。

    顾青鸢不急,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她可以寻容锦来帮她,但她不愿让自己的事牵连到他。

    他本是天上的明月,不该被这些世俗所沾染,她会自己解决掉这一切。

    待顾府摆脱罪名后,她便可以干净清白的走向他,一步步努力成为能与之相配之人。

    郑氏与顾青鸢话中交锋刘氏压根没往心里去,时不时便要拉黄玉竹出来解个闷。

    主要她被黄玉竹压制了太多年,心情岂能不畅快。

    或许是因为说得多了,三人刚自茶楼出来便在街上与黄玉竹走了个对碰。

    几人都是一愣。

    顾青鸢端详着黄玉竹,如今的她可没有了在伯府时的娇俏,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也只戴着一支普通的银簪,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青菜。

    短短数月瞧着倒像老了几岁般,远远看去便与寻常的婆子无异。

    黄玉竹第一反应是心生羞怯,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她被赶出黄府时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进了许府后很快就被许家人收刮一空,而最让她伤心的是许青对她不复先前的疼爱,无论她如何温柔小意,许青都只冰冷嫌恶的看着她,任由他的家人磋磨自己。

    此时看着曾经的故人皆穿着华丽的站在自己面前,黄玉竹心里继而迸发出一股怒意。

    “果然是你们几个联手害我!”黄玉竹早就打探过那日之事,若非郑氏报官说她被贼人掳掠,她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还有顾青鸢那小贱人,她故意纵容自己在公主府门前闹事,才会让永乐休了许青,自己才会变成许家的罪人。

    黄玉竹将手中的菜篮子砸向几人,撸起袖子便冲了上来,“你们狼狈为奸故意害我,我跟你们拼了!”

    郑氏两人一时被她这疯癫的样子给吓到了,顾青鸢神色如常连躲都未躲。

    不等黄玉竹上前,她便被白霜给按下了。

    “姓郑的,亏你往日端着一副世家贵妇的模样,实则却嫉妒我得婆母疼爱,竟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设计我,好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我真是瞎了眼了!”

    饶郑氏素来稳重,此时也被气得不轻。

    黄玉竹又将矛头指向顾青鸢,“还有你个小娘养的,就知攀龙附凤,蛊惑了永乐长公主不算,还勾引了靖安王爷,真是个生性下作!”

    看着泼妇一般的黄玉竹,顾青鸢淡淡挑眉,开口唤了一声“翠红。”

    翠红上前一步,一口唾沫啐在黄玉竹脸上。

    翠红并非府里那等调教好的大丫鬟,她出生村野听惯了乡下女人对骂,平时都刻意收敛着“糙劲”。

    “好个不要脸的淫娃荡妇,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一口一个别人害你,怎么,是别人将你绑到许青床上的?是别人把你脱光送进许青被窝的?你现在在这里一口一个委屈,当初叫床的时候怎么不喊冤呢!”

    顾青鸢轻咳出身,压了压手指,“收着点。”

    “哦。”翠红连忙点头,拿捏着分寸道:“你自己放着好日不过背着夫君偷汉,如今过得不如意就跑来指责别人,我看活该将你浸了猪笼,免得你又跑出来脏了大家的耳目!”

    围观百姓都认出了黄玉竹,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方学策恰好途径此处,将方才翠红骂人的样子看个正着,一时间不由发虚。

    好生厉害的嘴皮子,还好他未曾的罪过这位翠红女侠。

    黄玉竹被骂得全然没有回嘴的余地,只能徒劳的瞪着顾青鸢几人。

    突然她的视线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她一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白霜跑了过去。

    “夫君!”她哽咽着唤了一声。

    那人闻声看向她,眉眼瞬间深深拧起。

    “三弟,你怎么在这?”郑氏担心魏东源的身体,连忙上前。

    “思思喜欢吃这家的杏脯,我出来给她买一些。”魏东源的视线淡淡从黄玉竹身上移开,没有丝毫留恋。

    黄玉竹立刻皱眉质问道:“思思是谁?”

    刘氏挤上前来,没好气的道:“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吗?还有,三弟已经将你休了,注意你的言辞!”

    黄玉竹不理会刘氏,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魏东源看,魏东源手里不仅提着杏脯,还拿着玉颜阁的胭脂水粉,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用的,可现在根本就买不起了。

    “你告诉我思思是谁?你为什么要给她买东西?你不是说此生只爱我一个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魏东源其实一直未能真正走出伤痛,尤其午夜梦回之际仍会黯然落泪。

    可今日见了黄玉竹他竟莫名一阵轻松,好像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一下子就被挪开了。

    眼前这个沧桑憔悴行容粗鄙的女人,将那个身着大红色嫁衣、容颜俏丽的女孩彻底自他脑中抹去了。

    “烦请这位夫人自重,如今你我无半分干系,切莫再说这些有违伦常之言。至于思思……”魏东源眸色一暖,“她将是我共度余生的之人,我自会倾尽所有护她周全。”

    黄玉竹的心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许青对她不再温柔,就连曾经任由她拿捏的魏东源都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女人,她真真是一无所有了。

    “东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伤心了,你让我回去吧,哪怕是做妾!”她以前总不知足,现在才知道伯府的日子有多好,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刘氏都快被黄玉竹的厚脸皮给气笑了,“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我们伯府怎么可能要你这种残枝败柳。”

    黄玉竹满眼是泪的看着魏东源,心里仍有最后一丝期望。

    魏东源眼神平和无爱无恨,“你我夫妻缘尽,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无可能!”

    魏东源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这一刻黄玉竹只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切身体会到了至深的悔恨。

    顾青鸢凝眸看着失魂落魄的黄玉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个黄玉竹或会大有用处。

    想到收到的那封家书,顾青鸢嘴角微弯,是时候将她的那些好家人们接回京城团聚了,她还有厚厚一本账未曾与他们清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