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丫鬟》 第1章 你只是失去了双手,我却失去了尊严啊! 永平侯府。 阴云蔽日,低沉的空气压抑得人喘不上气来。 砰砰……板子落在人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我是被冤枉的……”顾青鸢被汗水打湿了头发,露出一张苍白狼狈的小脸。 “阿姐……救我。” 她满目哀求的看向自己的嫡姐顾宝瑜,可对方却只看了她一眼,便受了惊吓般,怯生生的躲到了永平侯世子曹玉身后。 “还有力气求情,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永平侯世子妃蒋蓉重重拍案,她虽在惩罚顾青鸢,可怨毒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顾宝瑜身上。 顾宝瑜这个小贱人趁她不备勾引了世子,如今世子待她如珠如宝,根本不给她下手的机会。 既如此那便拿她亲妹妹开刀,以解心头之恨! 下人闻言,板子挥舞得越发用力,顾青鸢的下半身很快被打得血肉模糊。 顾宝瑜别着脸不忍去瞧,奈何顾青鸢一直撕心裂肺地唤着她,她只得一咬牙跪到了蒋蓉身前。 “世子妃,青鸢虽顽劣粗鄙偷盗成性,但妾身只有她这一个妹妹了。 世子妃要罚便砍了她的双手,让她长长记性,只求留她一条贱命吧。” 顾青鸢费力的抬起眼睑,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明知道自己受她所累,怎能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她们本是吏部侍郎府的小姐。 可有一日大厦忽倾,父亲涉嫌科举舞弊致使全家获罪,府中男子被发配边疆,女眷沦为官婢。 她和嫡姐被人牙子卖进永平侯府为婢。 两人为奴以来,她怜惜嫡姐体弱,替她揽下了所有活计,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顾宝瑜饿了,她去厨房偷吃食。 顾宝瑜冷了,她让出自己的冬衣。 顾宝瑜说她与永平侯世子乃知己挚友,只要见到他,他就会帮忙救下全家人。 她便攒银钱收买婆子,将顾宝瑜送去内院。 可顾宝瑜进了后院便再无音讯,她没等到嫡姐接她的那一日,反而等到了世子妃的迁怒。 可她的好姐姐竟让她去死! 顾宝瑜呜咽几声便晕了过去,曹玉心疼的抱着顾宝瑜大步离去,只留下顾青鸢一人承受蒋蓉的妒火。 最后,顾青鸢被砍掉双手,扔进了柴房。 顾宝瑜良心不安偷偷跑来看她。 她难忍柴房内的血腥之气,站在门口以帕掩鼻,“青鸢,你莫要怪我。我与阿玉之情真挚纯粹,不容世俗玷污。我若开口求他,便失了平等。为人在世,最重要的就是骨气,我顾家女儿宁死也不能失了尊严。” 顾青鸢失血过多,本已无力动弹,可听到这番话后强撑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顾宝瑜,若没有我的照拂,你以为自己能守着大小姐的傲骨?” “你跟我提尊严,你与曹玉暗中苟合时,又可还记得你的自尊?” 顾宝瑜有些不高兴的抿抿嘴,“我与阿玉是真心相爱,并非我存心勾引。况且我又从未要求你帮我做什么,你当初既是自愿,如今又何来埋怨我?” 她突然红了眼眶,似受尽了委屈,“方才我为你不惜跪求蒋蓉,我连脸面都不要了你还想我如何!你是失去了两条手臂,可我也失去了尊严啊!” 顾青鸢气得浑身发颤,怒急攻心喷出一口血雾。 顾宝瑜被吓到了,连忙往后退了退。 “你……好生歇着,待世子妃消了气我再想办法救你啊。” 顾宝瑜走得匆忙,生怕顾青鸢的血污了她的衣裙。 顾青鸢最终所见,唯有那道嫌弃慌乱的背影。 她在绝望中彻底闭上了双眼,可灵魂却未消散。 她看到蒋蓉因难产而亡,曹玉要扶顾宝瑜为正妻。 为使顾宝瑜摆脱奴籍,曹玉为她四处奔走,最终寻得顾府蒙冤的证据。 父亲官复原职,一家团圆。 顾宝瑜称她因盗窃财物而遭处死,父亲对此未置一词。 不但将她逐出族谱,还表示唯有嫡姐这般品德高尚的女儿才是他的骄傲。 甚至连她的姨娘都嫌她丢人,不肯为她收尸,任由她的尸体在乱葬岗发臭。 她在虚空中流下两行血泪。 这便是她最为看重在意的亲人! 她好恨!她好悔! 若有来世她再不会被这所谓的亲情所羁绊。 她要为自己而活! 要为自己争得一份光明! “青鸢,你睡了吗?” 顾青鸢怔怔的看着梨花带雨的顾宝瑜,又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她的手还在! 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皮肉的疼痛让她喜极而泣。 她没死,或者该说她回到了一切悲惨尚未开始之时。 顾宝瑜满脸狐疑地看着她,见她不答话,撇撇樱桃小嘴,嘟囔道:“青鸢,我好难受啊,我的胃病好像又犯了。” 熟悉的腔调,熟悉的表情,顾青鸢看着却只觉得恶心,分不出半分心疼。 “胃疼了?” “嗯。”顾宝瑜虚弱的点了点头。 顾青鸢面无表情的翻了个身,“那就快点睡,睡着了就不疼了!” 顾宝瑜:“?” 第2章 恩将仇报 “青鸢,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顾宝瑜声音微颤,很是可怜。 顾青鸢眉目冷寒,何止是不开心,她简直恨她入骨! “没有。”顾青鸢语气冰冷。 “那你为何对我这般冷漠?” 顾青鸢转身看她,眸光幽幽,“那大姐姐想我如何?” 她们两个是府中地位最低的粗使丫鬟,分到手中的饭菜只够果腹。 可顾宝瑜却天生心善,见不得有人饿肚子,总大方的将饭菜让给旁人。 待到晚上饿得难受便朝她抹泪。 顾宝瑜抿抿唇,眼中隐有泪光,“我的胃病又犯了,想来只有吃些东西才能缓解。” 顾宝瑜的确从不开口提要求,因为她总是仗着自己对亲情的看重,让她主动付出。 前世,她心疼顾宝瑜,只要顾宝瑜喊胃痛,便立刻起身为她寻找食物。 有一次她被厨房的婆子逮住了,婆子扯着她的耳朵在众人面前辱骂她。 顾宝瑜也是那般躲在人群后不敢露头,事后才跑来安慰她。 “张婆子就是那个脾气,我若上前为你说情只怕她更会不依不饶。日后你行事要谨慎些,咱们虽是奴籍却也不能丢了顾家的风骨。” 顾青鸾眼底遍布寒意,顾宝瑜一口一个风骨,这次她倒要瞧瞧,没了自己的呵护她能清贵到几时! “姐姐是想让我到厨房去偷饭吗?” 顾青鸢问得直接,顾宝瑜一怔,下意识矢口否认,“我怎么会让你做那种事呢,我就是胃里难受……” “吃不饱当然会胃疼,下次别把饭菜让给旁人就好了。”顾青鸢语气淡淡。 顾宝瑜拧起柳叶眉,不赞同的道:“父亲教我们要温良宽厚,见人有难岂能冷眼旁观。我们如今虽遭了难,却也不能忘记为人的根本。” 顾青鸢在心中冷笑。 前世她为顾宝瑜尽心尽力,到头来却因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断送了性命。 这父女两都是自私凉薄的伪君子。 “姐姐说的是,妹妹受教了。” 顾宝瑜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却见顾青鸢闭上了眼睛,根本没有要动的意思。 顾宝瑜有点儿着急。 别光动嘴啊,倒是帮她找点儿吃的啊! 她还想再说什么,屋里另一个小丫鬟嗷的一嗓子,“说够了没有,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粗使丫鬟没有独间,十几个人睡着大通铺。 顾宝瑜不敢再多话,抿着嘴委委屈屈的缩进了被窝里。 这一夜顾宝瑜饿得辗转反侧。 次日起身,顾青鸢看着她眼下的乌青,明知故问道:“姐姐的脸色怎么这般差,昨天没睡好吗?” 顾宝瑜满目幽怨。 “你先走吧,我再眯一会儿。” 顾青鸢好心劝道:“姐姐还是扫完地再睡吧,不然嬷嬷会骂人的。” 顾宝瑜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该顾青鸢帮她扫吗? 顾青鸢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姐姐要说什么?” 顾宝瑜不是从不开口求她吗? 她就看顾宝瑜能嘴硬到几时。 “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顾宝瑜赌气的别过脸。 在她看来,这些事就该由顾青鸢来做,但她拉不下脸,也不想承这个人情。 顾青鸢什么都没说,抬身走人。 顾宝瑜见顾青鸢当真不肯帮她,气得掉了几颗眼泪。 顾青鸢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扫完了花园。 “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怎么没到你的好姐姐跟前尽孝啊!”说话的是一个脸圆腰粗的小丫鬟,名唤翠红。 翠红看不上娇滴滴的顾宝瑜,时不时就喜欢刺顾宝瑜几句,为此她每次都和翠红吵得不可开交。 然后顾宝瑜就会站出来劝她息事宁人,反倒博了个宽厚的名声。 “累了,不帮了。” 翠红一愣。 顾青鸢笑了笑。 翠红皱眉,“你笑什么!” “就是突然觉得你挺顺眼的。”翠红的眼光比她好,早就看出顾宝瑜不是好东西。 翠红怔了下,不自在的道:“呆瓜,我瞅你可不顺眼。” 说完转身便走。 顾青鸢弯弯唇,“小丫头还挺可爱的。” 顾青鸢忙完自己的活计,便主动帮院里的嬷嬷们做事。 后宅里活得便是个人情世故,多得一份人心,便能多得一份便利。 前世她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根本分不出时间来做别的。 而顾宝瑜却靠着“乐于助人”得了温良的好名声,这也是永平侯夫人同意让她留在曹玉身边的原因。 这一次她也要做个“好人”。 午休时间,顾青鸢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等顾宝瑜珊珊而来时只剩下残羹剩饭。 顾宝瑜顿时红了眼睛,委屈的看向顾青鸢。 顾青鸢则不紧不慢的将手里最后一块馒头塞进嘴里,故作惊讶的道:“哎呀,大姐姐今日怎么来迟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吃过了呢。” 以前顾宝瑜总排在头几个进厨房,她不做活胃口小,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便拿出来送人情。 今日因她干活不麻利,管事的婆子一直盯着她,直到将院子扫干净才放她回来。 “没有饭了吗?”她眼圈泛红的看着打饭的婆子。 后院的婆子可没几个热心肠,开口便骂道:“你那两只眼睛是摆设啊,有没有饭自己看不到啊!怎么,还想让我下厨给你开个小灶?” 众人哄笑起来,顾宝瑜捏着衣角满脸羞红。 她看向那几个曾受过她恩惠的小丫鬟,可人家只牢牢护着自己的碗,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顾宝瑜红着眼眶与顾青鸢抱怨,“她们怎么能这样,大家应该团结互助才是啊。 平日里我那般照拂她们,今日她们竟无一人伸出援手。” “姐姐,父亲教过我们施恩不图报。更何况她们也没要求姐姐那么做,姐姐又怎么能因此来怨怪她们呢。”顾青鸢将这番话原封不动送还给顾宝瑜,心里无比舒爽。 顾宝瑜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未发一言。 因为这些话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她不能打自己的脸。 用过午饭她们又被安排去浣洗衣物。 粗使丫鬟没有资格洗主子的衣裳,她们洗的都是下人的衣服。 看着盆里脏乎乎的衣裳,顾宝瑜只觉胃里一阵翻涌。 周围人都已经麻利的干起了活,顾宝瑜知道自己若再不快些,怕是连晚饭都没得吃。 她强忍着反胃,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伸进了盆里。 “啊!!” 一声尖叫将众人都吓了一跳。 “你喊什么呢!”管事婆子跳脚骂道。 顾宝瑜指尖发颤的指着水盆,“盆里有虫子。” “别说有虫子,就是有毒蛇,你也得给我把衣服洗干净!”婆子不屑的啐了一口,“又不是第一天做下人,还这么大惊小怪。这里没有爷们儿心疼你,装模作样的给谁看,呸!” “下人”两个字让顾宝瑜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家破之后顾青鸢将她照顾得很好,她未曾真正体会过为奴的不易。 今日又是挨饿又是挨骂,她那颗小心脏就快支离破碎了。 她抹了抹眼泪,学着别人的样子吭哧吭哧洗起了衣服。 顾青鸢只冷眼旁观,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她的姨娘原是大夫人身边的婢女,大夫人有孕后不方便伺候父亲,便将她抬做了姨娘。 自小姨娘便告诫她不能拿自己当主子,她的命都是嫡母给的,她要为嫡母嫡姐马首是瞻。 所以她前世一直记着姨娘的教诲,哪怕沦为奴籍也一直照顾着顾宝瑜。 可这一次她不会了。 顾青鸾很快洗好了盆里的衣裳。 顾宝瑜见她朝自己走过来,眼睛顿时亮起。 可就在她以为顾青鸢要来帮她时,对方却径自越过了她,走到管事婆子身边道:“李大娘,我听说你要给小孙儿缝虎头鞋,我的女红尚可,你若不嫌我来帮你吧。” 顾宝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顾青鸢宁愿帮一个下人做女红都不来帮她! 亏得自己处处提点她,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竟恩将仇报。 终究是自己错付了…… 第3章 筹谋 顾青鸢很快绣好了虎头鞋。 两只小老虎活灵活现,李婆子爱不释手,“乖乖,这小老虎绣得也忒生动了,我家大孙子瞧见保准喜欢。” “喜欢就好,日后还有什么短缺李大娘尽管来寻我。”顾青鸢浅浅笑着,眼底流转着波光。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 李婆子承了顾青鸢的人情,便给她安排了一些相对轻松的活计。 顾青鸢唏嘘不已。 她不过帮李婆子做了一双鞋,对方便想着回报一二,而顾宝瑜却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将她的付出视作理所当然。 满嘴的仁义道德,就是不干人事! 顾宝瑜见顾青鸢讨了李婆子的欢心,心生鄙夷。 堂堂侍郎府的小姐竟对一个下人奴颜婢膝,还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可见顾青鸢悠闲,她心里又不平衡起来。 见几次试探顾青鸢都不主动开口帮她,她实在受不住辛苦,只得道:“青鸢,我的手腕好疼,你……你能帮帮我吗?” 顾宝瑜咬着嘴唇,神情羞愤。 她堂堂嫡女却要开口求庶妹帮她,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怜的人吗? 顾青鸢挑挑眉。 两世为人,她终于看到顾宝瑜低头了。 她还以为顾宝瑜能再坚持一阵子,没想到她那根傲骨竟弯得这么快。 顾宝瑜觉得这样有些没脸,便又补了句,“若是平常我定不会麻烦你,但你这几日清闲,左右无事…再说姐妹之间便该互帮互助,若哪日你身体不舒服,我也会帮你的。” 顾青鸢心中冷笑。 合着自己清闲就得来帮她? 再说就顾宝瑜那两下子,自己的活都做不完,还能帮她? 左右不过上下嘴唇一碰,说这些好听的来糊弄她罢了。 “姐姐求我,我哪有不应之理。” 顾宝瑜松了口气,早知道退一步就能换得一身轻松,她早该开口让顾青鸢帮她的。 “只是……”顾青鸢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道:“眼下我已答应去帮张大娘做被子,陈嬷嬷还等着我帮她的孙女做荷包,我实在抽不开身啊。 若姐姐早些告诉我,我便不应她们了。” 她就是存心恶心顾宝瑜。 别说低头,便是顾宝瑜跪在她脚下伏小做低,她都不会再有半分同情心。 顾宝瑜有些急了,“那你就推掉啊!” 顾青鸢摇摇头,目光清朗,“失信于人非君子所为,我日日记着父亲和姐姐的教诲,即便身为奴籍也绝不能做有辱门风之事。” 顾宝瑜:“……” 这说的都是她的词啊! 但怎么听着这么刺耳呢? “那你就忍心看着你的亲姐姐累死吗?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凉薄了?”顾宝瑜见说不通,便改为道德绑架。 顾青鸢抿抿嘴,眼里泛着点点泪光,“姐姐这般想我,真真让我伤心。刚进侯府时我担心姐姐不适应,整整帮姐姐做了一个多月的活,也未曾喊过一句辛苦。” “况且我去帮衬李大娘她们做事,也是为了咱们姐妹俩能有个依靠,我处处为姐姐着想,姐姐竟说我凉薄……” 顾青鸢掩面啜泣。 顾宝瑜看愣了。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上了? 翠红听不下去了,站出来道:“青鸢是你妹妹,又不是你的丫鬟,凭啥要帮你干活?这里的姐妹哪个不是自己做事,怎就你这般金贵?” “亏你还是做姐姐的,不照顾妹妹就算了,还整日想着占妹妹的便宜,当你妹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句话当真说到了顾青鸢心坎里,她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谁说不是呢,平时张口闭口为这个着想,替那个考虑,我怎没见她照顾过自家姐妹呢?” 另一人呵笑道:“有些话就是说给咱们听听的,你还当真不成?翠红,我劝你也别多管闲事,保不齐人家姐妹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个外人少掺和!” 这一世顾宝瑜还没来得及塑造完美的人设,是以并无人开口帮她。 顾宝瑜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在闺中素有美名,无论是相貌才学还是品德礼仪,任谁提起都赞不绝口。 这些人怎能如此恶毒地污蔑她!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顾宝瑜苍白地辩解着。 她迫切地看向顾青鸢,希望顾青鸢能像以前那样帮她怼回去。 可谁知对方却早已捂着脸,伤心地跑了出去。 顾宝瑜:“……” 顾青鸢跑出房间舒了口气。 再不出来她就要笑场了。 原来扮柔弱装可怜这么好用,怪不得前世所有人都心疼顾宝瑜。 反观她就是一个只知冲锋陷阵的二傻子,死了还要落得个品行卑劣的骂名。 “青鸢,正好你在这,我还要去找你呢!” “李大娘,你怎么来了?”顾青鸢迎上前,扫了一眼李婆子怀中的小竹篓,不动声色的道:“李大娘有事直接找人唤我一声就行,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李婆子将竹篓往顾青鸢怀里一塞。 “李大娘这是想让我绣什么?小鞋子还是小帽子?”顾青鸢故作不知。 李婆子笑不见眼,“这可是上等的绸缎,哪是咱们下人用得起的东西。 青鸢,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4章 走大运 “二夫人瞧上了你做的虎头鞋,让你给咱们小公子也做一双!” 李婆子笑呵呵的道:“府里谁不知道二夫人宠孙儿如命,你若抓住了这次机会,保不准就被提到内院做婢女,岂不比在这里强上百倍!” 顾青鸢望着竹篓中上等的绸缎,眼底泛着暗芒。 这就是她一直等着的机会! 永平侯府大房二房皆是嫡出。 曹玉是长房嫡子,只他虽承袭世子之位,但并无官职。 反观二夫人杨氏的长子曹洛却是靖安王手下的得力干将,年纪轻轻便已任兵马司副指挥使。 曹洛早早成家立业,诞下了侯府嫡长孙荣哥儿。 杨氏十分宠爱这个孙儿,她怕小孙儿无聊,便会找同龄的家生子陪他玩,李婆子的孙子便是其中一个。 所以她才会主动帮李婆子做虎头鞋,为的便是吸引杨氏的注意。 她想要自由,第一步便是先走出做苦力的外院。 “多谢李大娘,没想到竟有这等好事。”顾青鸢做出一副惊讶又欢喜的模样来。 说话间忙从腰间摸出一小块碎银,“李大娘,你也知道我手边没多少银钱,您别嫌少。” “不用不用,说来这也是你自己的造化。”李婆子推拒着,笑着道:“日后你若真到了二夫人身边伺候,别忘了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顾青鸢不由分说将银子塞进李婆子手里,双眼亮晶晶的道:“可若没有李大娘提拔,我便是女红出神入化又能如何。这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就收下吧。” 李婆子对顾青鸢的好感度直线上升。 这丫头是个厚道的,若真能入了主子的眼,日后她也能得些提拔。 看着李婆子美滋滋的背影,顾青鸢唇角微勾。 过河拆桥是大忌,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或许是整件事最关键的一环。 李婆子为了让顾青鸢安心刺绣,便提议让她搬到自己房里去。 见顾青鸢收拾行李,顾宝瑜难以置信的道:“青鸢,你当真要弃我而去?你不要我这个姐姐了?” 顾青鸢怕顾宝瑜多生事端,便哄着她道:“姐姐想什么呢! 我不过是去帮李大娘做些活计,做完了还得回来。” 见顾宝瑜抿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顾青鸢又道:“这两日我都在李大娘那用饭了,我那份就留给姐姐吃吧。” “那行。” 顾宝瑜脱口应下,旋即也意识到这样有些失态,便又道:“我也是怕你误了别人的事,那你就收拾收拾快些过去吧。” 顾青鸢一刻不敢耽误,甚至到了晚上还要借着月色刺绣,直到伸手瞧不见五指方才罢休。 李婆子劝她不必这般心急,顾青鸢也只笑笑不语,但眼底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再过七日便是二夫人的寿宴,她必须要在那日完成绣活。 因为她就算凭着女红入了二夫人的眼,也只不过是个寻常婢女。 但若此计成了,那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宝瑜最近吃饱了,倒也没来寻顾青鸢的麻烦。 只偶尔会与她抱怨几句谁睡觉又打呼了,哪个又磨牙了,吵得她头疼欲裂。 顾青鸢心知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便笑着道:“李大娘这里倒是清净,只需晚上帮她捏捏肩揉揉腰便可,大姐姐要来吗?” 顾宝瑜一听这话连忙摆手。 扫地洗衣她认了,可让她给一个下人捏腰捶腿,还不如让她死了痛快! 顾青鸢了然一笑。 又想享福,又不想付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好事。 转眼到了二夫人寿宴当日,顾青鸢央着李婆子带她一同去内院。 “李大娘,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我们送了鞋便走,您就带我去瞧瞧热闹吧。” 李婆子这些日子拿了顾青鸢不少好处,再想着她一向懂事,思索了片刻便应了下来。 顾青鸢跟着李婆子进了内院,她环顾四周,熟悉的环境再度映入眼帘。 前世顾宝瑜攀上曹玉便将她抛之脑后,她凭着自己的勤奋手巧被管事嬷嬷提到了内院打理花园。 可惜没过多久她就死在了蒋蓉手里。 “李大娘,这附近有没有恭房,我……有点紧张。” 李大娘无奈,怒其不争的道:“胆子这般小,日后还怎么到主子前伺候。那后面就是,你快些去吧,我在这等你。” “好,我去去就回。” 顾青鸢顺着李婆子指的方向跑去,但她并未去恭房,而是折身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小莲湖。 前世二房的嫡孙荣哥儿,就是在今日溺死在了这处莲湖中。 二夫人大受打击,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孙儿,至此缠绵病榻。 她一定要救下这个孩子! 顾青鸢刚赶到莲湖附近,果然看到有人影在水里扑腾。 “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顾青鸢使出所有的力气喊了一嗓子,然后便一跃跳进了湖里。 湖水冰凉刺骨,但全然不及她前世的心寒。 她奋力游向那小小的身影。 她要救下这个孩子,也要救下自己! 顾青鸢托起孩子的腰奋力的向岸边游去,她的水性并不好,一连被呛了好几口水。 倏然,她猛的下沉,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了她的脚。 她赶紧举着手臂,将怀里的孩子托出水面。 四面涌来的湖水呛得她无法呼吸。 她该不会又要死了吧? 罢了,死就死吧。 至少这辈子她救了个孩子,还恶心了顾宝瑜,总归不算白来一回。 就在她觉得自己要快要窒息时,脚下的束缚突然消失了,她忙用力一蹬,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挣脱出湖面。 而这时府中的下人也都赶过来,将两人拉上了岸。 有人抱起她怀中的孩子,急匆匆的走了,只留她一人在岸边喘息。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上前竟有两根指印。 她方才并非被水草缠住了脚,而是湖下有人在拉拽她。 看来前世荣哥儿的死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初秋的风微凉,吹在身上寒意刺骨。 秋风荡过,顾青鸢打了一个寒颤。 她瑟瑟的缩起肩膀,如秋风中一拢树叶,似一阵风便能吹散。 抬起头间露出一张因苍白而显得格外纤巧细致的脸庞,少女不染铅华,一双桃花眼似笼了江南的雨雾,如明珠生辉美丽不可方物。 “青鸢啊……” 听到李婆子的声音,顾青鸢连忙将齐眉的碎发重新拨回额前,挡住了大半的眉眼。 她的姨娘是被当做通房丫鬟培养的,愚蠢但足够貌美。 所以她小小年纪便出落得格外美丽。 可姨娘担心夫人怪罪,便用厚重的留海遮住了她上半张脸,以此来掩盖她日渐过人的美貌。 她现在沦为奴籍,这美貌于她而言更是祸非福。 不论是被小厮管事惦记,还是被主家厌弃,都不是她想要的。 李婆子看着顾青鸢湿漉漉的样子,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她的手,道了句,“青鸢,你这次真要走大运了!” 顾青鸢垂下眉眼,恍若仍旧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任由李婆子搀着她离开,却不知这一幕恰被一双冷峻的墨眸收尽眼底。 第5章 使唤嫡姐 九曲回廊之上。 “王爷!”永平侯府大少爷曹洛脚步匆忙的赶过来,拱手与眼前的男子请罪,“末将招待不周,还请王爷恕罪,实是方才府中突生意外,末将这才……” “无妨。”男子声如冷泉。 他容貌俊美,如孤山般淡漠平静,一双墨眸深邃而锐利,似能洞穿人心。 一袭玄衣更衬得他矜贵清冷,身上仿佛攀附了千年的冰雪,让人不敢生出靠近之心。 正是明昭国的战神靖安王,容锦。 容锦打断了曹洛的解释,只淡声问道:“孩子如何了?” “已无大碍,吃些安神的汤药便睡下了。”曹洛此番被吓得不轻。 荣哥儿是他的独子,若今日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母亲也承受不了。 容锦略一颔首,并未提及方才所见之事,只道:“你府中有事,本王今日便不多留了。” 曹洛满是遗憾。 王爷能来参加母亲的寿宴着实给他长了脸面,只可惜竟出了这等事。 但他不敢违背,只得恭敬道:“那末将送王爷。” 容锦踏上马车,脑海中忆起方才一幕。 看那婢女的衣着应是在外院做事的,可她却能精准的跑到莲池边救人,那样子好像未卜先知一般。 不过他对旁人之事并无兴致,既无人伤亡,他自不会再提及。 顾青鸢并不知这段插曲,她又搬回了原来的屋子。 只顾宝瑜似乎有点不开心。 “青鸢,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该不会是惹恼了李婆子,被赶回来的吧?”顾宝瑜的声音柔柔细细,出口的话却总是不中听。 李婆子不敢妄议主家事,内院的事又一时传不出来,是以顾宝瑜并不知情。 “大姐姐不希望我回来?” 顾宝瑜目光闪了闪,“怎么会呢!” 她嘴上这般说着,却别扭的不再搭理顾青鸢。 顾青鸢不在的这几日,她不但自己吃饱了,还能分出些食物拉拢人心。 眼下却是不能了。 顾青鸢没理会她,早早钻进了被窝。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次日起身便觉得身子不舒服,想来是昨日落水染了风寒。 她赶紧翻出所剩无几的碎银,让李婆子帮她抓了两副药。 前世她大半银子都花在了顾宝瑜身上,染了风寒只能咬牙硬挺。 因怕她传染给其他人,管事婆子将她留在漏风的柴房自生自灭。 她烧得浑浑噩噩,嘴唇因干裂渗出了血珠,差一点就小命不保。 只可惜她挺过了风寒,却还是被顾宝瑜那个伥鬼连累死了。 “青鸢,你在喝什么?” 顾宝瑜凑上前,看着她碗里黑漆漆的药,忙问道:“你生病了?” “有点着凉了,不碍事。” 顾宝瑜摆出一副怒其不争的表情来,“青鸢,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碗药要花不少银钱,只是着凉而已,挺一挺就好了,何必这般浪费。我们已经不是官家小姐了,可不要再这么娇气了。” 顾青鸢只觉得好笑,她花自己的钱,与她顾宝瑜何干! 顾青鸢擦了擦嘴角,轻轻抬眸,“那大姐姐攒钱买珠花算不算浪费?” 顾宝瑜眸光躲闪,下意识道:“那怎么能一样……” 她买珠花有正用。 顾青鸢故意道:“我不似姐姐那般爱美,钱留在手里也无用,何必自找苦吃呢!” “怎么没用呢!”顾宝瑜见四下无人,心一横,低声道:“你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曹世子? 我们是旧识,他一直倾慕于我的才学。” “我若能去内院见到他,以我们的交情他定能帮我们脱离苦海。” 顾宝瑜目光灼灼的看着顾青鸢,“我打听过了,我们这样的粗使丫鬟若想去内院,需得打点十两银子。日后你将月银放在我这里,待我攒够了银子,我们两个便可苦尽甘来了。” 顾青鸢听着这番与前世一模一样的话,眼底藏着汹涌的恨意。 她平复下心绪,故作不解的问道:“其实大可不必这般麻烦。大姐姐只要花些小钱打点那些可以出入内院的婆子,让她们给曹世子带个话不就行了。” “不可!”顾宝瑜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那岂不成了她上赶着去求曹玉! 日后都会低他一等。 她要的是曹玉像以前那般倾慕她怜惜她,要他自愿走向她拯救她。 “贫者不受嗟来之食,我们不能丢了骨气。”顾宝瑜大义凛然的道。 顾青鸢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思。 顾宝瑜就是希望所有人都主动为她付出,而她只需扬起那颗骄傲的头,守着她那虚无的骨气。 “好啊。”顾青鸢笑眯眯的弯起眼,“我都听大姐姐的。” 顾宝瑜见她听话很是满意,拍着她的手道:“你放心,姐姐会永远照顾你,定护你一世平安。” 顾青鸢心中冷笑不语,面上却乖巧颔首,“我相信大姐姐都是为了我好。” “那是自然!你是我的亲妹妹,我为你做什么都愿意。”想到自己可以得到两份月银,顾宝瑜心情非常美妙。 顾青鸢轻咳两声,楚楚可怜的眨巴着眼睛,“那能麻烦姐姐帮我做两天活吗?我这身子实在虚弱无力……” 顾宝瑜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很想问顾青鸢,她一个庶女怎么敢让自己这个嫡女帮她做事! 可她刚说完豪言壮语,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硬是发不出来,最后只能咬牙挤出一个“好”字。 顾青鸢悠哉的托着下巴,看着顾宝瑜不情不愿的背影,嘴角微弯。 离开前好好使唤顾宝瑜一番也不错…… 第6章 我不能答应 “青鸢,你好得差不多了吧?我的身子要撑不住了。”顾宝瑜腰酸背痛,觉得自己快死了。 顾宝瑜自幼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般辛苦,只觉自己像话本子里的苦命佳人。 顾青鸢睨了她一眼,两日就受不了了,她前世可是一直做到死呢! “咳咳咳……”顾青鸢咳了几声,有些虚弱的道:“都怪妹妹不争气,竟让姐姐受累。这些活我还是自己做吧,就算病好得慢些,再多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顾宝瑜一听她又要花钱抓药,不禁急了。 顾青鸢花的可是她脱身的钱,她还想尽快离开这呢! “罢了,你继续歇着吧!”顾宝瑜没好气的道。 庶女就是目光短浅,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 “那就有劳姐姐了。”顾青鸢垂眉敛目,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 顾青鸢吃得好睡得好,风寒很快便痊愈了。 这日李婆子又给顾青鸢留了两块点心,小声道:“这两日内院很不太平,二夫人大发雷霆发落了不少下人。等忙完这阵子,便该想到你了。” 顾青鸢点点头,这外院的苦日子终是要结束了。 李婆子走后,三个小丫鬟拦在顾青鸢身前。 为首的名唤喜鹊,是这里年纪最长的,“把点心交出来!” 侯府最底层,两块点心也会惹人垂涎。 “我若说不呢?”顾青鸢目光平静的看着三人。 喜鹊冷笑出声,“你觉得我是在和你商量吗?” 这三人人高马大,平时便总抱团欺负别的小丫鬟。 顾宝瑜躲在人群后,眼里隐隐闪着光。 让她卖乖谄媚,这下要吃苦头了吧。 顾青鸢将点心包好塞进衣服里,语气淡淡的道:“动手吧!” “啊?” 三人一愣。 顾青鸢一脸漠然,“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你们尽管动手。但你们最好杀人灭口,否则只要留我一口气,我定会告到嬷嬷那里去。” 其中一人愕然道:“府里的丫鬟只要打架,不论对错都会被卖到外面去,为了两块点心你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 这也是其他人隐忍不发的原因。 犯错被发卖的丫鬟下场都很惨,保不齐会被人牙子直接卖到花楼去。 “反正有你们陪我,我也不寂寞。” 顾青鸢的视线自她们的脸上一一扫过,语气有几分不耐,“还打不打了,不打我可就走了。” 挨打的硬是说出了十挑一的气势。 喜鹊她们只想占些小便宜,压根不敢将事情闹大。 几人撂下几句狠话,灰溜溜的走了。 顾宝瑜这才急匆匆跑过来,皱眉道:“你方才怎能那般冲动?若喜鹊她们真的动了手,你就不能留在永平侯府了。” 那她身边就无人使唤了。 “下次她们要什么,你直接给她们便是。吃亏是福,遇事能忍则忍,不要事事拔尖。” 顾宝瑜苦口婆心,全然为她着想的模样。 顾青鸢睫羽微颤,颔首乖巧应道:“妹妹知错了,下次妹妹一定听姐姐的话。” 又过了两日。 顾青鸢正在做绣活,顾宝瑜怒气冲冲的跑过来,声音显得有些尖锐,“顾青鸢,你把我的珠花送给喜鹊了?” 顾青鸢眨眨眼,“姐姐的珠花不知怎的落在了地上,我刚捡起来喜鹊几人便瞧见了,喜鹊说她喜欢……” “那你就给她们了?你不会抢回来吗!”顾宝瑜红着眼眶,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那珠花是她花了一个月的月银买下来的! 人靠衣装,她本想着去了内院再戴上,免得太过寒酸。 “我是想抢回来的。”顾青鸢委屈巴巴的抿抿嘴,满脸无辜,“可想起姐姐先前的教诲,我不敢再惹是生非,就只能息事宁人了。” 顾青鸢心里暗自发笑。 刀子割在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晚了! “你……”顾宝瑜快被气死了,“那也得分轻重缓急啊,那可是我最宝贝的珠花!” “那姐姐的意思是,我的东西可以让。但她们若要抢姐姐的,我必须拼死反抗,对不对?” 顾宝瑜怀疑顾青鸢在阴阳她,可偏生对方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反倒让她无从发作。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少冤枉我!”顾宝瑜跺跺脚,气得转身跑了,“顾青鸢,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顾青鸢翻了个白眼,谁稀罕! 顾宝瑜不总劝她吃亏是福嘛,看这福气不撑死她! …… 寿宴上小公子落水一事渐渐传到了外院,说是一个粗使婢女救下了小公子,二夫人准备重赏她。 众人议论纷纷,都在说此人真是走了大运,一定会被二夫人留在内院做事。 看着找上门来的顾宝瑜,顾青鸢弯弯唇角,笑着道:“大姐姐不生气了?我还以为姐姐当真不肯再理我了呢!” 想到被抢走的珠花,顾宝瑜仍满心怒火。 可她眼眸一转,轻声细语的道:“我们是亲姐妹,难道我还真会与你置气不成?” 顿了顿,她试探着问道:“青鸢,二夫人过寿那日,你与李婆子去了何处?” “大姐姐怎么想起问我这件事了?”顾青鸢有意吊着她。 顾宝瑜索性直接问道:“你是不是与李婆子去了内院,还救下了小公子?” 见顾青鸢没有否认,顾宝瑜眼睛亮起,激动的抓着顾青鸢的手,“青鸢,这可是咱们翻身的大好机会,我们要有好日子了!” 顾青鸢故作懵懂,顾宝瑜见状笑意更深。 “那小公子是二房的宝贝,二夫人自然会重赏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顾宝瑜拧眉看着顾青鸢,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声,“只可惜妹妹你在闺中没读过多少书,怕是不知如何讨得世家夫人的喜欢。” 顾青鸢幽幽开口,“那依大姐姐所见,我该如何是好呢?” 顾宝瑜徐徐一笑,温柔的声音里带着蛊惑,“与其浪费这个机会,倒不如由我去搏一搏。我饱读诗书又素有美名,二夫人一定会喜欢怜惜我。” “我在内院还能有机会见到曹世子,到时候莫说我们姐妹两人,便是父母亲人说不准也会有一线生机。你只管去告诉李婆子,等二夫人问起时,便说是我救了小公子。” 顾宝瑜的确很擅长给人画饼,否则她前世也不会傻乎乎栽进去。 见顾青鸢未语,顾宝瑜连忙又道:“你还记得临别前春姨娘是如何交代你的吗? 她让你务必要听我的话,因为我是顾家嫡女,只有我才能重振顾府!” 前世顾宝瑜的确救了顾府,只不过她为的是世子妃之位,否则只怕早就忘了那些受苦的亲人。 顾青鸢抬起眸子,静静看着目光灼灼的顾宝瑜,“姐姐说得很有道理。” 顾宝瑜眼睛一亮,心中欣喜万分。 她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水深火热之地了! “但我不能答应。” 第7章 姐妹决裂 “为什么!”顾宝瑜急了,总是轻柔的嗓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顾青鸢抽回自己的手,慢条斯理的道:“为人要坦诚,我们这样弄虚作假岂不有违顾府家训。” “事急从权,不能一概论之。青鸢,你行事要灵活变通,万不可这般迂腐……” 顾青鸢不赞同的道:“先人之言岂会是迂腐,姐姐,咱们就算落魄也不能有失风骨。” 平时一口一个圣人之言,触及她利益时就成了迂腐。 顾宝瑜这个人还真是将双标玩得明明白白。 “够了!”顾宝瑜目光阴冷的看着顾青鸢,全无往日不争不抢的小白花形象,“你少拿这些来糊弄我,我只问你,应还是不应!” 顾青鸢没想到顾宝瑜这般就装不下去了,她还没演够呢。 “大姐姐,咱们姐妹同心,谁去二夫人身前伺候不都一样吗?我若得了二夫人的青睐,定然不会忘记姐姐啊。” “当然不一样了!”顾宝瑜有些失态的吼出声。 自己享福和别人享福能一样吗? 万一顾青鸢背信弃义怎么办,她怎么可能去赌别人的良心。 “青鸢啊,青鸢!”李婆子在外面喊了起来。 顾青鸢抬身欲走,顾宝瑜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狠厉来。 “顾青鸢,你今日若不肯听我的,来日待我救回父亲母亲,你就别想着再回顾家了!” 顾青鸢顿住脚步,回眸看她。 “所以,大姐姐这是在威胁我吗?” 顾宝瑜目光阴沉的看着顾青鸢,再无人淡如菊的从容,“那就看你是想做一辈子婢女,还是想做回顾家小姐了!” 顾青鸢似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忍不住讥笑出声。 “大姐姐觉得永平侯府和顾府对我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我在这里要做活,要讨好那些嬷嬷婆子,可我在顾府时不也是一样吗?” 她要伺候嫡母,要没完没了的给她们做绣活,还要在嫡母姨娘心情不好时做出气筒。 顾宝瑜惊怔的瞪大了眼睛。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顾青鸢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黑白分明的眼中尽是漠然。 “离不开顾府的是你,从来都不是我。” 她决绝转身。 顾宝瑜只看到墨色青丝划过一道冰冷的弧度,将她隔绝在外。 顾青鸢仿佛一只断线的风筝,彻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顾宝瑜咬着嘴唇,唇瓣渗出鲜血仍不自知。 她无法接受那个仰她鼻息、任她索求的小庶女背叛了她,更无法忍受对方爬到她头上,先她一步去享清福! 猩红的眼流下两行屈辱的眼泪,她咬着银牙一副恨不能生饮其血的模样,“顾青鸢,我绝不会原谅你,绝不!” …… 顾青鸢被人带去了二夫人杨氏的院中。 杨氏穿着一件绛紫色绣团花的斜襟长衫,斜挽的发髻上插着一支八宝玲珑点翠金簪,利落而不失贵气。 或许与杨氏出身将门有关,她的眉宇间更有一丝寻常妇人没有的英气。 “那日便是你救了荣哥儿?”杨氏也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生得纤弱娇柔,厚重的刘海虽遮住了大半眉眼,但仍能看出是个标致的姑娘。 “回夫人的话,正是奴婢。”顾青鸢大大方方的颔首应是。 杨氏语气温和的道:“那日若非你正巧经过,后果不堪设想。你救了荣哥儿,也等同于救了我的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满足你。” 杨氏是个有恩必报之人,她不会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丫鬟便置之不理。 顾青鸢轻轻抬起眸子,小心翼翼问道:“夫人,奴婢当真提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杨氏笑了笑,这小丫头还挺实在,没说那些好听的来哄她。 “自然,你尽管提便是。” 顾青鸢闻言眼睛亮晶晶的,“奴婢不想待在外院了,奴婢想到夫人跟前伺候。” 杨氏愣了下,旋即忍俊不禁的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实诚,这算哪门子要求。你便是请愿出府我都会应允,还会许你宅邸银钱,你若有父兄我还可以帮他们安排差事。” “奴婢不愿出府,只想留在夫人身边。” 杨氏闻言心里倒生出几分狐疑。 莫非这丫头不是实在,而是野心太大,惦记上了府里的哪个少爷? 不待杨氏开口询问,顾青鸢已屈膝跪在了杨氏面前,“奴婢不敢隐瞒夫人,奴婢在京已无亲人,他们都因获罪被圣上贬去了边疆。” 杨氏瞳孔一震,突然想到了前些日子沸沸扬扬的科举舞弊案,“这么说你是……” 顾青鸢抬起头,一字一顿道:“奴婢正是顾家次女,闺名,青鸢。” 这是获罪以来顾青鸢第一次与人提及自己的出身。 罪臣之后比寻常下人还不如,是以就连顾宝瑜也不敢表露身份。 人牙子虽不会主动与买家交代她们的出身,但只要侯府想查依旧瞒不过。 还不如她自己坦白。 “夫人,奴婢只想得一处安稳住所,还请夫人不要赶走奴婢。” 她一个孤女,即便得了宅院银钱,也只会成为别人眼里的肥肉,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不如留在侯府徐徐图之,至少在这里她不用担心被地痞无赖盯上。 杨氏看着目光殷殷的少女,她没有哭诉自己的遭遇,只安安静静的望着她,乖巧的样子反是更让人心疼。 “好孩子,快起来。” 杨氏搀扶起顾青鸢,眼里满是怜惜。 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落魄为奴,却没有自暴自弃,是个品性坚韧的孩子。 “既是如此那你便留在我身边吧。” “多谢夫人!”顾青鸢灿然一笑,皎月般的眸子明亮晃眼。 杨氏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见顾青鸢乖巧又单纯难免多了几分喜欢。 杨氏让嬷嬷带她下去安置,顺便带她认认侯府的路。 两人方行至花园,便见几个小丫鬟正满脸春色的望着一个方向。 “靖安王爷真是玉树临风,世上怎会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若能被靖安王爷多瞧几眼,那便是死也值得了!” 靖安王? 顾青鸢心神一震。 京中上至八十老者下至三岁孩童,谁人不知靖安王容锦。 与其他只知贪图安逸的皇室子弟不同,靖安王十四岁便已策马征战,驱元敌守疆土战功赫赫,是明昭国当之无愧的战神。 元人铁骑侵扰明昭边境多年,他们杀戮百姓奸淫妇女,边境百姓苦不堪言,直到靖安王如天神降临,救他们于水火。 顾青鸢虽是闺阁女子,但对靖安王亦无比崇慕敬仰。 饶她向来谨慎,此番也忍不住悄悄探头去望。 远远只瞧见几名男子坐在亭中,虽瞧不清面容,但其中一身着玄衣的男子气势格外凌厉,甚至在如此距离下也能感受到肃杀之气。 那便是靖安王吗? 第8章 真羡慕你有这样的妹妹 忽然,那玄衣男子蓦地朝她的方向抬眼望来,仅仅是这一眼顾青鸢便仿若感受了万钧的压力,慌忙低下头。 莫名有种被人洞穿的恐慌。 不愧是杀伐果断的战神,气势绝非常人可及。 “王爷在看什么?”曹洛顺着容锦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顾青鸢两人。 见杨氏身边的嬷嬷带着一个眼生的小婢女,他立刻知晓了顾青鸢的身份,随口道:“想来那就是救了荣哥儿的小丫鬟。” “哪个哪个,让我瞧瞧!”一个脸若银盆眉目飞扬的少年挤到曹洛身边,跳脚看去。 此人正是安国公世子祁安。 “太远了,这也看不清楚呀,你把她唤过来!” 曹洛心下无奈,但也只能应下。 谁让这位世子爷最好城中八卦,哪家后院的事都得打听打听。 顾青鸢垂着眼眸跟在嬷嬷身后,祁安不待两人行礼问安,便连忙道:“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顾青鸢不明所以,只得缓缓抬起头,但眼睛始终低垂着,没有直视任何人。 祁安却露出一副大失所望的表情,“容貌一般嘛。” 这样就不会发生什么风流趣事了,可惜可惜。 曹洛是个憨厚人,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便替她解围道:“她年纪还小没长开,过两年可能就不丑了。” 顾青鸢:“?” 好好好,你是懂得安慰人的。 在得知顾青鸢没求什么恩典,只想留在杨氏身边伺候时,曹洛觉得委屈了她,忙拿出身上的钱袋。 “你救了荣哥儿,便是我们二房的恩人。这点银钱你先拿着,随便买些珠花衣裳什么的,回头我再给你包个大红封!” 顾青鸢眼睛一亮,那钱袋鼓鼓的,瞧着至少有百八十两。 她现在每月才得一钱银子,便是以前做姑娘时月银也只有三五两两,这于她而言这绝对算是巨款。 “救命之恩哪是金银可抵消的,曹兄世俗了。”祁安啧啧摇头,对这平淡的故事发展有些不满。 曹洛挠了挠头,一时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便收了钱袋,“世子教训的是,待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顾青鸢看着到手的银子就这般飞了,心都在滴血。 她是俗人,她就喜欢俗物啊! 顾青鸢忍不住瞪了祁安一眼,便又连忙低垂下头。 端坐在后的容锦并未错过她这怒目一瞪,眉头轻轻挑了挑。 “继续议事吧。”容锦淡声开口打断几人。 如今京郊出现一伙山贼,容锦担心会影响京中治安,而曹洛是他举荐的兵马司副指挥使,这才来永平侯府与曹洛议事。 祁安闻言不敢再胡闹,乖乖的回去坐下。 顾青鸢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乖乖的跟着嬷嬷到了自己房间。 看着宽敞整洁的房间顾青鸢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你看看这里可还有什么短缺的?缺什么少什么尽管与我说。” “多谢嬷嬷。”顾青鸢客客气气的谢过婆子。 婆子见她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嘴甜讨喜,便也生出两分亲近之意,“咱们二夫人是顶好的主子,你在这里伺候日后可有福气了。” 顾青鸢颔首应是,闲话间试探着打听起荣哥儿落水一事。 谁知方才还健谈的婆子陡然严肃起来,低声提点道:“因着小公子落水一事已经惩治了不少人,如今后院人心惶惶,你出去可莫要再打听此事。” 顾青鸢故作惊讶的道:“难道小公子落水并非意外?” “小公子年纪尚幼,身边哪有不跟人的道理,好端端的怎会自己跑去了湖边。”婆子说到这边不肯再继续了。 顾青鸢凝眸。 那日有人在湖中拖拽她,分明是想置他们于死地。 听这婆子的口风,想来杨氏也猜出此乃人为,只不过尚未查到幕后黑手。 她救了荣哥儿,等同于坏了对方的好事,不知此人可会来寻她的麻烦。 顾青鸢闭眸倒在柔软的床铺上,享受着两世来难得的安逸。 待睁开眼,眸中一片清冷寒色。 这辈子谁也别想再踩她下去,不管对方是谁,敢碍她的路,那便她遇佛杀佛遇魔除魔! …… 日子变得悠闲起来。 顾青鸢现在每日的任务就是帮杨氏挑挑衣裳首饰,杨氏无聊时她陪着赏赏花聊聊天,杨氏睡了她便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做女红。 做过粗使丫鬟后,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享受。 顾青鸢聪明嘴甜,又比其他婢女见识广,说话做事十分合杨氏的心意,顺利得到了杨氏的喜欢。 这日趁着杨氏午睡小憩,顾青鸢收拾了一些东西去外院探望老熟人们。 她给李婆子带了两匹布料,又包了些花生干果供她平时消遣。 李婆子笑得合不拢嘴,拉着顾青鸢夸个不停。 顾青鸢只含笑听着,前世李婆子对她可没什么好脸,两人说到底是被利益捆到一处的。 她又给以前同屋的小丫鬟们送了些点心去,众人都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捧着她,就连先前总是欺负她的喜鹊都在一旁陪着笑脸。 她明明还是下人,只因身份比她们高了些,便得到了以前不曾有的善意。 都说高处不胜寒,可谁又知低处的险恶。 这时顾宝瑜走了进来,立刻有人唤她道:“宝瑜!青鸢回来了,还带了不少好吃的给咱们。真羡慕你有青鸢这样的妹妹,日后你可有好日子过了!” 第9章 再见世子妃 一段时间不见,顾宝瑜清瘦了许多,全然不似最初那般珠圆玉润。 她的脸颊有些凹陷,黯淡的脸色使她看起来有些阴沉。 反观顾青鸢,她额前虽仍留着厚重的碎发,但气色红润。 身上穿着崭新的湖蓝色衣裙,在一众灰扑扑小丫鬟里显得格外娇嫩。 这抹颜色刺痛了顾宝瑜的眼,明明她才是姐妹中最耀眼夺目的那个,凭什么顾青鸢一个庶女可以爬到她头上! “小人得志。”顾宝瑜别开头,语气低沉。 顾青鸢装作没听到,捧起一块点心送到顾宝瑜面前。 “姐姐,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的点心,你快些吃了吧。” 顾青鸢的头上戴着一朵精致的海棠绢花,比她被喜鹊抢走的那支还要好看。 “拿走!少在这假惺惺装好人!”顾宝瑜抬手打落顾青鸢手中的糕点,目光是未曾有过的凶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回来耀武扬威,想与我们炫耀吗?把你的东西拿走,我不稀罕!” 她可以接受顾青鸢的照顾付出,但不能是对方高高在上的施舍。 顾青鸢捂着微微发红的手背,她垂着眸子没说话。 因为她知道会有人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 “人家青鸢好心好意回来看我们,你撒什么疯!我看你就是嫉妒青鸢得了二夫人的青睐,自己没本事还看不得别人好!” “就是,青鸢才不是那种拜高踩低的人,你这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如果顾青鸢今日空着手回来,那她自然是回来炫耀。 可顾青鸢给她们带了许多好吃的,那她就是好姐妹! 见所有人都出来为顾青鸢说话,顾宝瑜的眼睛更红了。 自己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甚至不计回报的教她们诗词歌赋和为人处世的道理,可她们却被顾青鸢的蝇头小利收买了。 这世上为何尽是一些薄情寡义之人! 顾宝瑜觉得自己被全世界背叛了,殊不知她那些所谓的付出不过一厢情愿而已。 她们做了一天的活只想填饱肚子睡个好觉,偏生顾宝瑜还要拉着她们念一堆文绉绉的东西,她们早就不胜其扰了。 顾青鸢暗暗勾起唇角。 前世顾宝瑜踩着她拉拢人心,得了宽厚良善的美名,没想到这辈子这么快就原形毕露。 如此一来只怕她再出现在曹玉面前,也不会像前世那般顺利。 “姐姐心情不好我走便是,大家别因为我伤了和气,改日我再来看望大家。” 众人怕顾青鸢不肯再来,都起身相送,“青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们都是你的好姐妹!” 顾宝瑜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恨不能将顾青鸢给剐了。 顾青鸢淡淡敛眸。 难受吗? 可自己也只是做了和她一样的事而已,与自己前世的悲惨相比,这才只是一个开始! 顾青鸢没离开,而是在拐角处等人。 “青鸢,你找我有事吗?”翠红追了出来。 方才顾青鸢一直对她使眼色,想来应是有话和她说。 顾青鸢笑笑,将一锭银子塞进翠红手里。 翠红被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我听说你娘生了病,你拿这银子给她抓药去。”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翠红的娘生了很严重的病,没过多久便死了。 当时翠红哭得很伤心,她瞧着心里也不是滋味。 顾宝瑜却冷嗖嗖的道:“都怪平时翠红不积口德,这才造了报应,你日后可要引以为戒。” “不行,我不能收你的银子!”大家都是下人,她太清楚赚钱的不易。 顾青鸢将翠红的手推了回去,淡声道:“要强虽好,但若为此拒绝别人的好意而苦了自己,那便成了蠢。这银子算我借你的,待治好了你娘的病慢慢还我就是。” 翠红是这里唯一一个让她感受过善意的人,好人的结局不该是悲惨的。 “青鸢,谢谢你。”翠红握紧手中的碎银,声音哽咽。 她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份恩情不是几句话感谢就能抹平的,她会永远记在心里。 只要青鸢需要她,她豁出性命也愿意。 顾青鸢辞别翠红回了内院。 方行至花园中,便见曹洛的夫人柳如芸正在与一名女子喝茶赏花。 柳如芸看见顾青鸢,立刻笑着招她过去,“青鸢,你来。” 那女子闻言慵懒的转身回眸。 刹那间顾青鸢只觉浑身血液冻结,四肢百骸漫延起一抹寒意。 她做梦都不会忘记这张美艳而恶毒的脸。 如果说顾宝瑜是连累她的伥鬼,那眼前的女人便是夺走她性命的刽子手。 蒋蓉挑起长眉,神情倨傲上下打量了顾青鸢一番。 “大嫂,这就是那个救了荣哥儿的婢女?” 柳如芸含笑点头,她与杨氏一样都对顾青鸢感激不已。 见柳如芸对顾青鸢亲昵的样子,蒋蓉摆弄着手指上硕大的宝石戒指,阴阳怪气的道:“救了主子这样大的功劳,不求个恩典出府,反而要继续留在侯府做下人,该不会是想做府里的主子吧?” 蒋蓉话里话外都在指顾青鸢心思不纯。 顾青鸢垂着眼眉,袖下的手紧攥,指甲深深嵌进了肉中。 前世蒋蓉便是这般,随口捏造一个罪名便害了她性命。 柳如芸开口替顾青鸢解释道:“青鸢在京中没有家人,她一个弱女子出了侯府也不安全。正好母亲身边缺个得力的,青鸢便留了下来。” 杨氏隐下了顾青鸢的身份,只对外道她是个孤女。 蒋蓉挑挑纤长的眉,勾唇道:“要我说大嫂你就是太单纯,总把人想得那么简单,所以当年才会被赵姨娘给钻了空子!” 柳如芸脸色微变,眉宇间似有些不快。 蒋蓉见状笑着岔开了话题,斜眼睨着青鸢道:“不过我瞧这丫头看着还算老实本分,不像有些狐狸精整日打扮的妖妖调调的。” 她似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了亮,坐起身子与柳如芸道:“大嫂,青鸢冒死救主,你和二婶若只让她做个大丫鬟难免会让人觉得薄情寡恩,合该重重赏她才行!” 蒋蓉扬唇噙笑,看着顾青鸢的眼神仿佛在看着一个物件般。 “不如我来为她寻门好亲事,这样她有了亲人照拂,也免得她孤苦伶仃。” 柳如芸觉得这个主意可行。 她本想给顾青鸢一笔银钱,可曹洛说金银太俗不足以报恩。 若真能为顾青鸢寻得一个好夫君,倒是美事一桩。 她忙问道:“那二弟妹可有合适的人选?” 蒋蓉点点头,眼里噙着不怀好意的笑。 “张大管家的小儿子张安年方十七,尚未婚配。张管家是侯爷身边最得力的人,她若嫁过去日后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柳如芸一愣,下意识脱口道:“可他家小儿子是个傻子啊!” 顾青鸢眼底冷光一闪。 原来蒋蓉打的竟是这个主意! 前世蒋蓉不去怪三心二意的曹玉,不敢怪勾引她夫君的顾宝瑜,却跑来拿她撒气。 这辈子竟还想踩着她的婚事拉拢张管事。 好好好! 那她们就新仇旧怨一起算! 第10章 嫡姐病了 蒋蓉闻言莫不在意的道:“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张安若非年幼时落下了点病根,这么好的婚事还能轮到她?” 张管事是永平侯的亲信,掌管着府中的田庄店铺,而蒋蓉虽是世子妃却没什么实权。 若能拉拢张管事,她日后行事会方便许多。 柳如芸虽耳根子软,但仍觉此事不妥,“身份高些低些反倒不碍事,身子康健才最重要。” 莫说她不忍心将青鸢嫁给一个傻子,就是婆母那也过不去这一关。 蒋蓉还要再劝,顾青鸢屈膝行礼与柳如芸道:“大少奶奶,二夫人还等着奴婢回去伺候。” 柳如芸不疑有他,忙道:“那你快些回去吧,莫让母亲等急了。” 蒋蓉眯着眼睛看着顾青鸢的背影,神色不虞。 区区一个贱婢竟也敢在她面前拿乔作势,不知死活的东西! “我瞧这婢女心气颇高,大嫂还是自己警醒些吧,免得再出现第二个赵姨娘!”蒋蓉说完抬身便走。 “又提赵姨娘那个狐狸精,好好的心情都被搅没了。”柳如芸也没了兴致,嘟囔了一句便回了自己院子。 见蒋蓉神色不快,大丫鬟芳碧忙劝慰道:“世子妃息怒,莫要与一个小贱婢置气。” 蒋蓉长眉上挑,明艳的容貌也因此浮现出几分凶狠来,“本世子妃为她说的婚事竟也敢不从,简直不识抬举。” 芳碧转了转眼珠,试探问道:“世子妃可是不喜那个叫青鸢的?” 蒋蓉冷哼一声,“谁让她多管闲事!要不是她,那荣哥儿早就淹死了,免得占了侯府嫡长孙的位置。” 蒋蓉生性喜欢掐尖要强,她一直介意自己身为世子妃却不是侯府嫡长媳,否则就柳如芸那种出身也配在她跟前拿乔。 芳碧见状立刻谄媚笑道:“世子妃,那此事便教给奴婢吧。” “哦?你有办法让那她顺从?” 芳碧幽幽一笑,“她识抬举最好,若不顺从……那自然也有不顺便从的法子。” 蒋蓉扫了她一眼,勾唇笑了笑,“行吧,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做。事成之后,我自会赏你。” 芳碧欣然领命。 她能成为世子妃最宠信的婢女,靠的便是为主子分忧解难。 这样待主子日后有孕,自己才能被提为世子的侍妾。 顾青鸢知道蒋蓉不会善罢甘休,但也没想到芳碧这么快便来寻她了。 “青鸢妹妹。”芳碧笑意盈盈的走过来,热络的挽住了顾青鸢的手。 顾青鸢垂垂眼睫,“芳碧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啊!” 芳碧拉着顾青鸢,语重心长的道:“你在京中没有亲人,婚事自然还要主子们帮你想着。咱们做下人的要么一辈子不嫁伺候着主子,要么便只能嫁给寻常小厮,老了也是劳碌命。” “但张管事家境殷实,你若嫁过去那便是享清福的。” 见顾青鸢不应声,芳碧继续笑着劝道:“我知道你介意什么,可这事你得换个角度想。” “天下男子皆好美色,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张管事的儿子心思若孩童,哪懂这些,日后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顾青鸢抬起眼,柔柔道:“这婚事当真如芳碧姐姐说得那般好?” 芳碧见她上套,笑得更是弯不见眼,“那是自然!” “那芳碧姐姐怎不嫁过去呢?” “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傻……”芳碧下意识脱口而出。 她将后面的话咽下去,语气变得有些不耐起来,“我还要伺候世子妃,自然不能嫁人。” 顾青鸢笑得乖巧,“我也还要伺候二夫人,再说我年纪还小尚未及笄,这么好的婚事还是留给姐姐们吧。” 芳碧见顾青鸢不为所动,耐心也彻底耗尽了,冷冷道:“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世子妃为你说亲那是给你脸面,这等福气旁人求都求不来。” 顾青鸢依旧笑吟吟的,说气话来像一团轻飘飘的棉花,“青鸢福薄,这福气还是留给芳碧姐姐吧。” 芳碧碰了一鼻子灰,气得拂袖而去。 顾青鸢收起嘴角的弧度,眸光清冷。 她们都想踩着别人往上爬,但她可不会坐以待毙。 次日,顾青鸢请求出府。 杨氏直接允了。 这些日子她看得出顾青鸢是个聪明本分的孩子,再加上她以前在顾府时鲜少露面,官家女眷没多少人识得她,也不怕惹出是非来。 长街之上人流不息,周围的喧嚣热闹切实让她感受到了生机与活力。 她甚至有种就这么一走了之的冲动,独自游历山川再无需勾心斗角仰人鼻息。 可自由的前提是活着,而她现在只是脆弱的莬丝花,还只能依附他人而活。。 顾青鸢暗自在心底发誓,终有一日她会变强,会得到真正的自由。 顾青鸢跑了几家铺子买了些东西,又去酒楼买了点蜜饯,准备回去分给几个交好的小丫鬟。 她刚出酒楼,便见小二狠狠踹开在门口讨食的一只小黑狗,“不长眼的畜生,滚开!” 小黑狗骨瘦如柴,被踹得呜咽直叫,缩在墙角里像一团被人丢弃的抹布。 顾青鸢缓步走过去,伸出手温柔的逗弄着它。 小黑狗嗅了嗅顾青鸢的手,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指尖,便立刻跑到顾青鸢怀中。 它将头埋在顾青鸢臂弯中,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般抽噎不停。 顾青鸢买了一个肉包,又将它抱到了一处巷子里,看着狼吞虎咽的小黑狗,顾青鸢心中一片柔软,“小笨蛋,下次不要去酒楼讨食了,去了也只会被人打。” “你要去找那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公子小姐,他们有钱,给你买几个肉包也不心疼。若碰到心地善良的,也许还会抱你回府,那样你就有吃不完的肉包了。” 小黑狗听不懂这些,只顾低头吃肉。 顾青鸢摸摸它的头抬身欲走。 小黑狗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顾青鸢叹了口气,无奈的摊手道:“你没有家,我也没有家,我养不了你的。去给自己寻个好主人吧,记得一定要找个面善的。” 小黑狗明白了对方不想带它走,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耷拉着小耳朵,低低的呜咽啜泣着。 忽然,它小耳朵一动,警觉的站了起来。 一眉目如画笑容恣意的少年走进巷子,忍俊不禁的道:“见过教书育人的,还没见过教狗的。真不知那小丫鬟是怎么想的,居然一本正经的教狗选主人,真是笑死我了。” 祁安说完颇为嫌弃的看了一眼小黑狗,“二哥,这小狗也忒丑了,你真的要养吗?你若喜欢狗,我可以给你弄个通体雪白的京巴,比这好看多了!” 容锦没理会他,面无表情蹲在小黑狗面前,朝它伸出了手。 小黑狗抬头看了容锦一眼,非但没有朝他跑过去,反是吓得绒毛竖起,夹着尾巴就要跑。 容锦眼疾手快将它捞进怀里,受惊过度的小黑狗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容锦只略一蹙眉,并未松开手,而是轻轻摸着小黑狗的头试图安抚着它。 祁安啧啧摇头,“你身上的煞气真是太重了,小猫小狗见了你都避之唯恐不及。” 靖安王府里的动物几乎都是容锦捡回来的,有缺条腿的老狗、有瞎一只眼睛的狸花猫,就是没有奇珍异兽。 容锦明明十分喜爱小动物,可它们见到容锦不是跑便是叫。 祁安看着容锦,忽然贱兮兮的勾唇笑起来,“二哥,幸好你生了一副好皮囊,否则怕是就连姑娘家都不敢喜欢你了。” 容锦侧眸睨了他一眼,语气冷冷,“你若想娶亲,我这便去与你父亲说。” “别别!二哥我错了,你可饶了我吧!”祁安顿时苦了脸,他大好年华还没玩够呢,岂会娶个母老虎回去束手束脚。 容锦拧眉望着仍在撕咬自己衣袖的小黑狗,墨色的眸中泛起一丝疑惑。 方才明明她一蹲下,它就颠颠的跑了过去,怎么到了自己这里便全然不灵了? 到底差在哪了? 顾青鸢并不知小黑狗已经找到了长期饭票,她刚回到后院便有小丫鬟来找她。 “青鸢姐姐,外院有个叫翠红的找你。” 顾青鸢以为翠红出了什么事,忙抬身去了,结果翠红却是一脸复杂的与她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就是你姐病了,一直嚷着要见你。” 顾宝瑜病了? 顾青鸢眉头一挑,那她当然要见了! 第11章 血浓于水 翠红其实本不想来找顾青鸢,毕竟顾宝瑜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那就是个自私伪善的人。 可想到顾青鸢对这个姐姐一直不错,便还是跑来传这个话。 “我姐姐现在在哪?” “嬷嬷怕她传染给其他人,让她搬到柴房去了。” 顾青鸢点点头。 她前世染了风寒也被嬷嬷丢进了柴房,只是顾宝瑜怕被她传染一次都没去看过她。 顾青鸢推开房门,尘土漫天,呛得她咳了几声。 顾宝瑜听到声响缓缓睁开眼,待看见顾青鸢的脸眼睛顿时一亮。 “青鸢,你果然来看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们可是亲姐妹啊!” 顾宝瑜费力的坐起身,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此时乱成一团,上面还挂着几根稻草,皮肤也变得蜡黄粗糙,嘴唇更是裂出一道道口子,再无先前的体面。 她仰头看着站着日光下的顾青鸢,少女肌肤莹润嫩白,琼鼻挺立唇不点而朱,身上一袭浅蓝色长裙更衬得她清幽淡雅。 顾宝瑜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顾青鸢竟有几分好看。 旋即她眼底涌起浓浓的不甘,顾青鸢畏缩怯弱相貌平平,定是她在二夫人那里养得好这才有了几分美貌。 都怪顾青鸢不肯将这个机会让给她,否则她哪里会受这等辛苦! 可她也知眼下只有顾青鸢能帮她脱离困境,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愤恨,楚楚可怜的道:“青鸢,我真的受不住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以前都是我不好,是我任性不懂事,以后我一定好好待你,再也不会对你发脾气了好不好?” 顾青鸢微微俯身,从顾宝瑜发上摘下几根稻草,温声细语的道:“姐姐真是的,怎么如此不修边幅,咱们顾家的女儿就算为奴也不能失了应有的体面啊。” 看着光鲜亮丽的顾青鸢,顾宝瑜心里第一次生出了自惭形秽之感。 她本是高贵的嫡女,怎么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 顾青鸢嘴角笑意加深,“姐姐放心,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相信你很快就能痊愈的。” 顾宝瑜的瞳孔张了张,意识到自己被顾青鸢戏弄,尖声喊道:“顾青鸢!难道你要见死不救吗?我可是你亲姐姐,血浓于水啊!” 顾青鸢的眼底泛起寒霜,她就这般漠然的俯视着顾宝瑜,“原来姐姐也知血浓于水,可你当初放弃我时又是何等轻描淡写。” 为了维持自己的清高人设,不惜让蒋蓉砍了她的双手,任由她含冤惨死。 现在轮到她自己遭了难,便又想以血脉亲情来捆绑她。 可惜啊,那个在意亲情的顾青鸢早就死了! 看出顾青鸢根本不打算帮她,顾宝瑜索性也不装了,目眦欲咧的瞪着顾青鸢,“顾青鸢,你个下贱的庶女!早知你这般可恶,当初我就该让你姨娘掐死你!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顾青鸢面无表情的拂了拂裙摆的灰尘,莫不在意的道:“姐姐若想收拾我,还是先考虑一下如何从这里脱身吧。我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姐姐。” 顾青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如前世的顾宝瑜。 顾宝瑜想扑上去抓住顾青鸢,可她病了好几日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撑起身便又摔倒在地。 她的手心擦破了皮,流出殷红的血。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里溢满了惊恐。 她这要死了吗? 不行!她还这么年轻,她不能死! 曹玉! 还有曹玉! 她要去找他! 翠红一直在外候着顾青鸢,见她出来开口询问道:“她咋样了?还好吗?” 顾青鸢勾唇笑笑,“放心吧,我这姐姐看似柔弱,实则顽强着呢。” 她方才有意刺激顾宝瑜,想来顾宝瑜很快就要去找曹玉了。 谁让蒋蓉那么清闲,居然惦记起她的婚事来,那就让顾宝瑜给蒋蓉找些事做吧! 而且前世顾宝瑜一直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将自己塑造成出淤泥而不染的落难佳人,这才将曹玉迷得神魂颠倒。 可这次她主动求上曹玉,美人易得也就失去了神秘感,且看这辈子她还能不能过得如鱼得水了。 翠红闻后也笑着道:“我看也是,你这姐姐就会装模作样,也就能骗骗你这样的呆瓜了!” 顾青鸢无奈笑笑,提醒道:“你以后不用理会她,但也不必与她起纷争,她这人还是有些记仇的。” “好。” 辞别翠红顾青鸢便回了内院,她刚迈进杨氏的院子,便有人冷声呵住她,“站住!” 顾青鸢抬头,便见杨氏身边的大丫鬟琉璃冷着脸走过来。 琉璃生得眉目清冷秀丽,一双丹凤眼显得有几分不好相与,“你还知道回来啊!你要是放不下外院,便莫要在这里伺候了,回去洗你的衣裳吧!” 琉璃很不喜欢顾青鸢这个新人,明明才来不久便得了杨氏的信任,这让她不禁有了危机感。 “琉璃姐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一定注意。”顾青鸢并不想和琉璃这样的大丫鬟起争执,只乖巧应下。 琉璃见状却冷哼一声,“你就是靠这样扮乖才博取了夫人的宠爱吧?不过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做丫鬟的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别想着靠油嘴滑舌往上爬,趁早收了你那些小心思!” 琉璃劈头盖脸的训了顾青鸢一番,全然不顾两人都是大丫鬟的身份。 其他的小丫鬟见了纷纷起了各自的小心思。 琉璃在杨氏身边很多年深得杨氏信任,便连私库也由她管理,显然不是顾青鸢这个后来者可比。 有的小丫鬟为了讨好琉璃便开始给顾青鸢使绊子,不是偷偷往她屋里放虫子,便是故意冷落排挤她。 琉璃见了也只轻飘飘的来上一句,“院子里这么多人,她们怎么单单欺负你?你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原因才是。” “琉璃是个掐尖好强的性子,但本性不坏,你别与她计较。”另一个大丫鬟雪梅走过来安慰顾青鸢,她相貌不如琉璃拔尖,但胜在眉目温婉,脾气也是极好的。 “不过她们这次做得着实有些过分了,好歹你也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不如去找夫人为你做主吧。” 顾青鸢抬眼笑笑,“没事的雪梅姐姐,她们不过与我闹着玩罢了。” 雪梅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摇摇头没再多说。 见顾青鸢不生气也不告状,那些小丫鬟越发有恃无恐起来。 直到这日顾青鸢回到房间,竟发现自己做了一半的绣活被人给剪毁了。 顾青鸢徐徐勾唇,她们果然在自己有意的放纵下越发没有分寸了。 配合了她们这么多天,如今也该轮到她出手了…… 第12章 出手 次日,杨氏身边的钱嬷嬷意外撞见顾青鸢暗自抹泪,一番询问下来立刻带着她来寻杨氏。 杨氏看着顾青鸢被人剪坏的绣活和衣裳,大发雷霆。 “在我的院子里竟然还有这等事!”杨氏是个公正的人,最看不惯欺凌之事,立刻吩咐钱嬷嬷去查。 琉璃脸色微微泛白,她也没想到那些小丫鬟会这般大胆。 丢个小虫子只算恶作剧,就算与杨氏说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现下已经到了损毁财物的地步,这就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的了。 钱嬷嬷速度很快,一下子便抓到了人。 杨氏冷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厉声道:“这些都是你干的?” “不是……奴婢没有。” 她只是个三等丫鬟,本想着以此讨好琉璃混些个清闲的差事,没想到竟被钱嬷嬷抓了来。 杨氏重重拍案,“还敢说谎!” 小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当即吓哭了,“夫人饶命,奴婢的确剪了青鸢的绣活,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们平时犯些小错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的院子里容不得你这般坏心肠的。钱嬷嬷,带她下去,若是家生子便打发到外院做事,要是外面买回来的直接找人牙子领走。” “夫人,奴婢知错了,求您放过奴婢吧!”两个婆子上前拖拽她,小丫鬟吓得连忙看向琉璃,“琉璃姐姐救命啊,我们都是为了帮姐姐你出气啊!” 琉璃吓得身子一软,忙跪到杨氏身边道:“夫人明鉴,奴婢真的不知情。奴婢是训斥了青鸢几句,但绝对没有授意她们这般做。” 雪梅开口为琉璃求情道:“夫人,小丫鬟们惯来捧高踩低,想来是见琉璃和青鸢起了争执这才动了歪心思,未必是琉璃指使的。” 杨氏听了心里明镜似的,冷笑道:“如此说来你早就知情了?” 见琉璃不语,杨氏难掩失望的道:“若非你的纵容,她们的胆子也未必会这般大,你没明着授意却也是暗中默许!” 琉璃吓得肩膀一缩,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 雪梅见状叹了一声,“琉璃,你真是糊涂啊!”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顾青鸢徐徐开了口,“夫人,琉璃姐姐是个直率的人,奴婢相信她不会在背后做这些小动作。” 琉璃和雪梅都颇为意外的看向她。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还请夫人原谅琉璃姐姐此番失察之过。”顾青鸢一句话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毕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杨氏也不舍重罚琉璃,便借着顾青鸢给的台阶道:“即便此事并非你指使,但你亦有过错,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银给青鸢赔礼,你可服气?” “谢夫人开恩。”琉璃忙不迭的磕头应下。 杨氏有些心疼的看着顾青鸢,堂堂官家小姐被几个小丫鬟欺负了也不声不响,“一会儿我让钱嬷嬷找几匹新缎子再给裁你几件衣裳,日后再受了什么委屈及时来告诉我,莫要独自忍着。” 顾青鸢乖巧颔首,满目感激,“多谢夫人。” 杨氏雷厉风行的处置了几个闹得最欢的小丫鬟,其他人见杨氏为了给顾青鸢撑腰连琉璃都罚了,顿时都收起了轻慢的心思,一个个跑来逢迎起顾青鸢来。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欺凌,顾青鸢深知隐忍只会让欺凌者越发得寸进尺。 经此一事,她们都知道她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以后也不敢再找她麻烦。 杀一儆百,效果刚好。 顾青鸢坐在房间里慢悠悠的喝着茶,琉璃怒气冲冲的破门而入,“那些衣裳根本就是你自己剪的,对不对?” 顾青鸢抬手为琉璃倒了一杯茶,浅笑盈盈,“琉璃姐姐坐。” “你少来这套!我方才打听过了,娟儿只剪了你的绣活,根本没动你的衣裳!” 顾青鸢勾唇,慢条斯理的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琉璃一愣。 “大恶小恶皆是恶,若她不曾为恶,谁又能诬陷得了她?” 她只不过多剪了两件旧衣裳,为这把火添了两把柴而已,“如果我不追究,琉璃姐姐又可能保证她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琉璃一时无言,她并不敢替娟儿作保。 顾青鸢迎视着琉璃,一字一顿徐徐道:“不管姐姐信不信,我并无相争之心,我想要的只想活着而已。” 琉璃沉默一瞬,目光依旧冷冷的看着顾青鸢,“这件事还不算完,你最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 琉璃拂袖转身。 顾青鸢无奈的耸耸肩。 还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她这棵小树何时才能长成无惧风雨的参天大树呢。 琉璃那日虽撂下了狠话,但没再有动作,只每日逮住机会便瞪上她几眼。 前世顾青鸢尝遍了冷眼心酸,又岂会在意一个人的喜恶。 她依旧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直到这日芳碧突然来寻她。 “听说你绣活好,正巧世子妃有件衣裳勾了丝,你去帮世子妃修补一下。”芳碧趾高气昂的指使着顾青鸢。 顾青鸢想了想,道:“那我去与二夫人说一声。” “这点小事还需说什么,你未必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芳碧不屑冷嘲一声,翻了个白眼道:“快着些,误了世子妃的事当心扒你一层皮!” 顾青鸢深知蒋蓉的性子,只好颔首应了,却不料这一幕正巧被琉璃瞧见了。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撂下夫人的差事跑去大房献殷勤!”琉璃最接受不了下人背主,当即便气咻咻的跟了上去。 顾青鸢跟在芳碧身后,可她引路的方向却并非去蒋蓉院中。 “芳碧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芳碧没好气的道:“世子妃是在游园时被树枝扯坏了衣裳,若在自己院中衣裳坏了随手便扔了,还能让你捡到这个机会?” 见顾青鸢乖巧不语,芳碧忍不住劝说道:“你啊真是个笨的,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不识时务的。那张大管家是侯爷的亲信,这桩婚事又有世子妃为你保媒,日后你便有了两大靠山,在侯府岂不横着走?” “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却弃之不顾,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看在你年岁小的份上,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只要点头,我可以求世子妃让你风光出嫁,如何?” 顾青鸢抬起头,腼腆的笑了笑,“多谢芳碧姐姐好意,我还是不想嫁人。” 芳碧闻言冷了脸色,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两人行至一处假山前,芳碧抬手指着假山的方向,没好气的道:“世子妃就在里面,你快些进去吧!” 顾青鸢不疑有他,点头应下,“好。” 芳碧暗暗勾起唇角。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第13章 变故 天色微暗,园中花影绰绰。 柳如芸满脸纳闷的对身边的蒋蓉道:“这都快到晚膳的时辰了,你怎么想起拉我出来赏花了?” 蒋蓉勾勾唇角,道:“前些日子府里添了盆夜玲珑,这花唯有傍晚时才会开,白日你想看也看不到。” “原是这般。”柳如芸不疑有他,跟着蒋蓉往花园深处走。 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座假山处,柳如芸四下环顾,“二弟妹,哪盆是你说的夜玲珑啊?” 蒋蓉刚提起手指,忽然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道:“大嫂,你听。” 柳如芸竖耳细听,脸上很快染了一层绯红。 她又不是未出阁的少女,自然晓得这是男女欢好的声音。 “竟敢在光天化日时下……这,这成何体统!”柳如芸出身书香门第,家中规矩极严,岂见过这等荒淫之事。 “二弟妹,快派人将里面的人捉拿出来!” 蒋蓉却摇头道:“我们又不知假山里面是何人,小厮丫鬟便罢了,若是主子……” 柳如芸闻言不由心中一慌,该不会她家那位吧! 就在她六神无主时,蒋蓉已经派人去请了永平侯夫人还有杨氏过来,又让人将假山围得水泄不通。 蒋蓉勾起唇角,眼中闪过一抹蔑然的冷笑。 明媒正娶她不要,那便让她无媒苟合遭人唾骂! 区区一个贱婢也敢忤逆自己,这次她要二房跟着颜面扫地,让那贱婢再无立足之地! 所有不顺她意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两人站在假山外听着里面时断时续的呻吟声,柳如芸只觉如坐针毡,见杨氏过来才有了主心骨,忙迎上前低声询问道:“母亲,夫君他可回府了?” 杨氏挑眉,面露不解。 蒋蓉则已上前将事情一一道来,“母亲,儿媳无用不敢擅自做主,这才将母亲和二婶一并唤了来。” 待得知前因后果,永平侯夫人亦是恼火,当即吩咐身边的婆子道:“去将里面的人给我拖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 做为侯府的当家主母,永平侯夫人自容不得有人败坏门风。 她一声令下,很快便有几个婆子冲进假山。 蒋蓉目光戏谑的看向杨氏和柳如芸,只等着瞧二房的笑话。 柳如芸果然眉头一皱,旋即震惊的捂住了嘴。 蒋蓉唇角高扬,却听永平侯夫人惊呼出声,“平儿!怎么是你?” 蒋蓉一怔,高扬的唇角瞬间落下,不可置信的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年轻男子面色讪讪的从假山中走了出来,衣衫尚还有些凌乱。 正是客居在侯府,永平侯夫人的娘家侄儿孙平。 孙平原以为这个时候府中人都在用晚膳,哪能想到突然蹦出来这么多人。 他眼珠一转,立刻分析出利弊,忙道:“姑母恕罪,侄儿见那婢女受了伤,本好意上前搀扶,谁知她竟突然攀附上来勾引侄儿!” 孙平也知此事传出去实在丢人,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那婢女身上。 “侄儿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我失了理智,否则侄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孙平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杨氏挑挑眉,这些话她是一个字儿也不信。 这孙平整日游手好闲,京城哪间花楼没去过,如今出了事敢做不敢当,真是丢人。 这若是她的侄儿,早就家法处置了。 但永平侯夫人显然相信了孙平的说法,问也不问便道:“好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敢算计主家。” 蒋蓉不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岔子,本来应该是青鸢和张家那个傻子颠鸾倒凤才对,怎么就莫名其妙变成了孙平。 真是便宜那个贱婢了。 不过看着永平侯夫人铁青的脸色,蒋蓉眼底萦满了恶意的笑。 婆母很在意孙平这个侄儿,断不会容忍一个下人损了他的名声。 青鸢这次怕不只是丢脸那么简单,想来小命都要难保。 “表弟并非不懂规矩之人,想来这一切都是那贱婢存心设计,妄图以此求荣。” 孙平见有人帮他说话,忙颔首道:“表嫂说的是,这贱婢就是想爬主子床,真是心机深沉。” 蒋蓉淡淡扫他一眼,她十分看不上孙平这个纨绔,整日只知带着曹玉寻欢作乐。 若非婆母宠着他,她早就将他赶出侯府了! 两个婆子将人架了过来,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孙平探头看过去,方才假山昏暗他并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觉得小婢女前凸后翘身材委实不错,再加上她又主动投怀送抱,自然不能错过到嘴的美食。 眼下不禁好奇对方到底长得哪般模样,只要不是丑八怪他就算占了便宜。 可待看清对方的脸,孙平的心口一沉。 蒋蓉嘴角的笑也彻底僵住了。 因为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不是芳碧又是谁! “你怎么在这!”蒋蓉的声音尖锐得有些刺耳,不该是青鸢那个小贱人吗? 永平侯夫人见状更是怒火中烧,瞪了蒋蓉一眼,声音低沉的道:“看你干的好事。” 对方是蒋蓉身边的大丫鬟,就算将脏水泼到芳碧头上,丢的也是他们大房的脸。 都怪蒋蓉未查清事情便兴师动众,现下想要悄悄息事宁人也是不成了。 蒋蓉也是有苦说不出,她哪里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她心知永宁侯夫人定在怨怪她,便将怒气全都撒到芳碧头上,抬手便是一巴掌,“贱婢!这到底怎么回事!” 芳碧被打得耳朵嗡鸣一声,对上蒋蓉那双欲杀人的眼睛,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夫人饶命,世子妃饶命,奴婢……奴婢……” 芳碧眼珠乱转,最后心下一横,咬牙道:“夫人明鉴,奴婢是被人给算计了!” “哦?”永平侯夫人弯眉一挑,她自然希望大房能从此事中摘出来,便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是何人陷害了你?” 芳碧抬眼看了杨氏一眼,又低垂下头,一字一顿道:“回夫人的话,害奴婢的人正是二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鸢!” 第14章 人证 杨氏本想着这是大房的私事,是以并未插言,可没想到自己竟被牵扯了进来。 听芳碧提及青鸢,杨氏冷冷笑道:“这婢女着实胆大,做出这等腌臜之事不说,竟还敢胡乱攀咬我院子里的人。” 她不爱管闲事,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芳碧不敢抬头,但她知道此事若不推到青鸢头上,夫人和世子妃都不会放过她。 “奴婢不敢说谎,就是青鸢将我拐来此处,她那帕子上不知抹了什么东西,奴婢被她捂住口鼻后便神志不清了!” 芳碧跪地叩首,哭得梨花带雨,“世子妃,奴婢平日里循规蹈矩不敢逾越礼法半步,您是知道奴婢的啊!” 蒋蓉颔首,对永平侯夫人道:“母亲,芳碧平日最是乖巧,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定是被那青鸢加害了。” 杨氏冷笑开口,“我知道世子妃关心自己的大丫鬟,但只听她一面之词是不是有些太过武断了?” 永平侯夫人眉头深锁,她自然希望将事情推干净,但也只杨氏不是个软柿子,便道:“如此便将那个叫青鸢的婢女传过来问话。” 见永平侯夫人要派自己身边的婆子去找青鸢,杨氏忙道:“雪梅,你也跟着去寻。” 雪梅会意,抬身去了。 永平侯夫人闻言蹙蹙眉,但也未再说什么。 她本想让婆子趁机了断了那婢女,再做出畏罪自尽的假象,如此一来她们大房便摘清了。 没想到杨氏多疑,她若不肯反倒显得别有居心。 顾青鸢很快被带到了永平侯夫人的院中。 “你可知此番为何唤你前来?”永平侯夫人声音威严低沉,腕间挂着一串佛珠,看起来是个颇为公正严明的当家主母。 顾青鸢垂下眼眸。 前世孙平欺男霸女,不知玷污了多少清白姑娘,每次都是永平侯夫人帮忙善后。 若有人家不愿私了,她便派人将对方斩尽杀绝。 蒋蓉是表露在外的狠辣,而她这位婆婆才是真正的修罗心肠。 顾青鸢乖顺的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回夫人,奴婢不曾做过那些事,还请夫人明察。” “夫人,她说谎!就是她害了奴婢!”芳碧目眦欲咧的看着顾青鸢,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 她将顾青鸢诓骗进假山后,本准备用迷药将她迷倒,好让张家傻子破了她的身子,谁知道竟着了对方的道!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青鸢早就不见踪影,反是她被人给…… 孙平虽不如世子爷,但好在不是张安那个傻子。 只要将事情全推到青鸢身上,她还能有一条生路。 顾青鸢闻后位急着自证,反是从容问道:“你说是我害你,可我为何要这般做?我害了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芳碧语凝,她不敢将算计张管事的事说出来。 顾青鸢见状暗暗勾唇,继续道:“你是世子妃院中的人,而我在二夫人院中伺候,试问我是如何将你诓骗出来?又可有人看到?” 芳碧再度无言以对,她当初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特意避开了众人的视线。 只没想到用在对方身上的手段,竟反过来让她有口难辩。 蒋蓉见芳碧支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狠狠瞪她一眼,冷哼道:“真是巧舌如簧!你若没做,侯府这么多人芳碧为何偏偏攀咬你?” 顾青鸢缓缓抬头,慢声细语的道:“奴婢愚笨,听不懂世子妃的意思。可既是芳碧姐姐指认我,是不是该她拿出证据呢?” 杨氏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世子妃真是好魄力!只可惜世子妃是女儿身,不然若去刑部大理寺上任,这世上岂还有难解之案了?” 杨氏无一字骂人,却又字字诛心,蒋蓉被她说得面色一红,可碍于她是长辈不好多说,只厉声对青鸢道:“那半个时辰前你在何处?” 顾青鸢眼眸微动,轻声道:“奴婢想摘为二夫人摘些花瓣沐浴,是以方才一直在花园里。” “可有人证?” 见顾青鸢摇头,蒋蓉冷笑出声,“母亲,我看这婢女嘴巴硬得很,在您面前还敢弄虚作假,不如先拉下去打几板子看她还敢不老实!” 顾青鸢眼底冷意弥漫。 前世蒋蓉便是这般要了她的性命。 永平侯夫人深思熟虑一番,似颇为无奈的叹声道:“既然你不肯配合,那也只能这样了。” “我看谁敢!”杨氏拍案。 “明明犯错的那芳碧,可大嫂却要杖责我身边的婢女,这是哪家的道理!”杨氏出身将门,声音中气十足,“大嫂若容不下我们二房直说便好,何须这般来作践我,要不要连我也一并罚了?” “二弟妹这是说的哪里话。”永平侯夫人见杨氏怒了,忙挂着笑安抚道:“我这也是为了把事情查清楚,毕竟青鸢是你院中的,我这般也是为了你好啊。” 杨氏可不领情,冷笑着道:“大嫂的好意还是留给世子妃吧!毕竟做出苟且之事的可是世子妃的大丫鬟,便是严刑拷打也轮不到青鸢。” 两方一时僵持起来。 顾青鸢抬眸,正欲开口,琉璃这时忽自外面走了进来。 她冷冷看了顾青鸢一眼,跪在杨氏身边道:“夫人,奴婢方才也在花园,将事情经过看得一清二楚。” 杨氏皱眉,沉声道:“事关紧要,你可莫要信口开河。” 蒋蓉却是乐了,她早就听说琉璃和青鸢争宠而挨了责罚,有她作证青鸢的罪名算是板上钉钉了! “二婶,琉璃跟在你身边多年,岂会做没有分寸的事,我瞧她可比这青鸢可信多了。” 蒋蓉难掩得意,勾唇笑着道:“琉璃,你方才看到了什么,一定要完完本本的都说出来。” “是。”琉璃颔首应下。 她瞥了顾青鸢一眼,便冷淡的收回视线,“方才奴婢见青鸢擅自出了院子,因担心她偷懒耍滑便一直跟着她,只见……” “青鸢都做了什么?”蒋蓉眼底闪着精光,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琉璃半垂着眼睑,一字一顿,“青鸢一直在花园中采摘花瓣,未曾偷懒。” 第15章 自食恶果 蒋蓉笑容止住,杏眸怒睁,“贱婢,你敢包庇她!” 杨氏却轻笑出声,半敛着眼看着蒋蓉,“世子妃方才不还说琉璃老实可信吗?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反悔了?” 蒋蓉万没想到琉璃会说谎包庇顾青鸢。 “她们都是二婶院子里的,互相包庇也不稀奇。”出尔反尔虽有些丢人,但眼下蒋蓉也只能紧咬不放。 杨氏见她胡搅蛮缠不肯罢休,也彻底恼了,“方才你死咬着青鸢没有人证,如今有了你又不认。说到底是你的人犯了错,竟妄想将屎盆子扣到我们二房头上,你以为自己是世子妃就能骑到我头上了吗?” 蒋蓉紧紧攥着拳,她最看不惯杨氏这趾高气昂的姿态。 她是永平侯府的世子妃,这侯府日后都是她的,杨氏一个隔房婶子竟也敢对她这个女主人吆五喝六。 “总之她一个贱婢做不得数!”她身边的人不能背负骂名,青鸢必须服罪。 “夫人。”这时外间走进来一个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禀道:“夫人,张管事求见。” 蒋蓉眉头一跳。 张管事?他来做什么? 永平侯夫人不知其中缘由,忙将人请了进来。 张管事不但是永平侯的亲信,对老侯爷还有救命之恩,是以在府上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 “张管事寻我可是有何要事?”永平侯夫人对他也是和颜悦色。 张管事瘸了一条腿,眼角还有一道长长的刀疤,这些都是他当年救主留下的伤。 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内间,行礼请安后,开门见山的道:“小人听说方才后院假山出了事,还牵扯到了几位主子身边的人,恰好小人方才也后园,便过来做个见证。” 不知是不是因他入过伍的原因,张管事身上有股子杀气,尤其眼角的那道疤让他看起来更为凶狠。 芳碧只是被他扫了一眼,便吓得低下了头。 张管事冷冷收回视线,抬手指向青鸢的方向,“方才这个丫头一直在园中采花,不曾去过假山,倒是另一个……” 张管事冷眼看着芳碧,眯了眯眸子,“我曾见她在后院假山附近鬼鬼祟祟,不知打得什么主意。” “我没有,我是被冤枉的!” 张管事冷笑出声,眼神锐利,“我好歹也是一个管事,犯得着过来冤枉你一个小丫鬟?” 蒋蓉看到此哪里还不明白,定是青鸢告知了张管事真相,他这才跑过来兴师问罪。 “母亲……” 蒋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永平侯夫人冷冷打断,“够了。” 此事闹得人尽皆知简直丢尽颜面,如今连张管事都惊动了,她若再一味偏袒,让侯爷知道了也只会说她治家不严。 “芳碧以下犯上心思不良。来人,将她拉下去,杖毙!” 芳碧脸色一白,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开口想要与蒋蓉求情,却被永平侯夫人示意婆子堵住了嘴。 永平侯夫人敛下眸子,牵出一抹笑来,“此事劳烦二弟妹和张管事了,不如坐下吃杯茶歇一歇。” “我就不劳烦大嫂了,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世子妃又会怪到我们头上!”杨氏冷哼一声,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顾青鸢回眸看了蒋蓉一眼,蒋蓉那张美丽的面孔狠毒又狰狞。 她一早料到蒋蓉主仆不会轻易放弃,是以趁着出府之际去药铺买了些东西防身。 芳碧说的不全是假话,她的确是被自己用迷药放倒的。 她们以为她是羊入虎口,却不知她早就在等着这一日。 顾青鸢淡漠的收回视线,墨色的眸中萦绕着寒霜般的冷意。 这只是她还给蒋蓉的一些小利息,她们之间还有血海深仇没算。 只不过蒋蓉怕是一时要顾不上她了,因为她的后院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 月上柳梢,各院灯光尽灭。 “琉璃姐姐。” 琉璃转身便见顾青鸢站在月光下笑盈盈的望着她,少女肌肤莹润眸光皎皎,有种说不出的灵动。 琉璃收回被惊艳住的目光,冷哼道:“你可别误会,我只是不想夫人被牵连,可不是为了救你。” 她今日本想抓住顾青鸢吃里扒外的把柄,没想到却意外撞见芳碧要加害顾青鸢。 顾青鸢眨眨眼,语气俏皮的道:“可琉璃姐姐本就想来救我的,不是吗?” 琉璃出现时手里捧着一块大石头。 琉璃有些不自然的别开头,依旧保持着高冷的姿态,“女子的贞洁何其重要,便是旁人我也会帮。” 她虽不喜欢青鸢,也曾欺负过她,但她不会这般害人。 顾青鸢弯唇一笑,上前往琉璃手中塞了一个东西。 琉璃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握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迎春花,下面的络子上还点缀着水晶珠子。 “琉璃姐姐,以后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讨厌我了?” 月光下顾青鸢微微偏着头,秋水般的眸子泛着粼粼波光。 可爱又可怜。 这一刻,琉璃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什么东西击中了。 她张张嘴,那些刻薄的字眼却没能再说出来,握着香囊转身离开。 果然是个会狐媚惑人的小妮子,看来自己的道行还不够深。 顾青鸢则笑得弯不见眼,眸中泛着点点精光。 成功拿下! 次日,雪梅发现了琉璃腰间的新香囊,好奇问道:“这香囊真是精巧,你何时有这般的手艺了?” 琉璃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的女红你还不知道吗?我哪有这手艺,这是青鸢做的。” 雪梅有些惊讶,旋即笑着道:“你们两个和好了?” “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一个院子里做事的,就那么回事呗。” 看着琉璃忸怩的样子,雪梅眸光微晃,似随口般寻问道:“昨日到底怎么回事啊?” “其实……”琉璃刚一开口,忽然想起顾青鸢对她的嘱咐。 此事虽说是芳碧作恶在先,可若让旁人知道她们算计了世子妃,只怕会生出许多事端。 世子妃那个人心狠手辣,还是不让雪梅知道的好,免得让她受了牵连。 这般想着,琉璃便改口道:“没什么,都是那芳碧搞出来的事,不过她这也算多行不义必自毙。” 琉璃担心雪梅继续追问,赶紧寻个借口离开。 雪梅看着琉璃的背影,眸光深了深。 这个青鸢还真是手段了得,竟连琉璃都被她拉拢了,倒是自己小瞧她了。 顾青鸢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待雪梅离开后她才从暗处走出。 琉璃针对她时,雪梅看似在宽慰她,实则却暗示她去找杨氏告状。 就连杨氏问罪琉璃时,也是雪梅暗中拱火。 她在顾家后宅生活那么多年,又岂会连这些小心思都看不出。 其实像琉璃这种直性子并不难对付,反倒是这种阴刀子才最致命。 雪梅想让她和琉璃鹬蚌相争,她又岂会让对方如意。 三足鼎立,才最牢靠。 这日,顾青鸢又以采买丝线为由出了侯府,她办好事情后给小黑狗买了一个肉包。 没想到竟狗去巷空。 顾青鸢微有失落,“看来今日这包子只能我自己吃了。” “汪汪”,一道奶声奶气的叫声在脚边传来。 顾青鸢低头便见一个小黑团子摇着小尾巴颠颠的跑了过来。 “小黑?你居然还在!” 她蹲下身子,惊喜的抱起小黑狗,正准备好好蹂躏它一番,她眼前的光却忽然被一道颀长的身影所掩。 她缓缓抬头,毫不设防的望见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 第16章 谢礼 顾青鸢曾以为“天地为之失色”是一种极尽夸张的修辞,直到她看到了面前这宛若天神一般的男子。 男子眉目生得极美,有牡丹之艳却又冷肃沉敛,一袭玄衣衬得他气势华贵威仪,可那双敛尽浩瀚星辰的墨眸中却又淡然无波,并无居高临下的傲慢。 之前在永平侯府一见顾青鸢一直低着头,是以她并不知眼前的男子便是她一直崇拜的战神靖安王。 见容锦一直看着她,顾青鸢有些不自在的站起身,撸着小黑狗软软的皮毛,试探问道:“这是公子的小狗吗?” 容锦抬眸看向顾青鸢。 对方不认识他,但他却知道她。 顾青鸢,永平侯府的婢女,也吏部侍郎府顾家的二小姐。 因府上获罪而落魄为奴,又“意外”救主有功从粗使丫鬟被提到杨氏身边做大丫鬟。 容锦点了点头。 顾青鸢扫了一眼容锦衣上的金丝银线,垂头看着小黑狗黑葡萄似的眼睛,暗暗咋舌。 这小家伙还真是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居然找了这般富贵的主人。 “抱歉,我不知道这小黑狗有了主人。” 容锦淡声道:“它应是特意跑来此处寻你。” 容锦将小黑狗带回王府后,它虽该吃吃该喝喝,但对他却并不亲近,总是想往府外跑,所以他才会带它出来散心。 只每次刚把它放在地上,它就会一溜烟的跑到这条巷子里来。 顾青鸢没想到小黑狗居然一直记着她,但她现在真的养不了它,更何况这个男人看着还蛮不错的。 她缓步上前,将怀中的小黑狗递给容锦,“但公子才是它的主人。” 容锦默然伸出手,可方才还一脸乖巧的小黑狗突然龇起牙,一口咬住了容锦的衣袖,甩了几下后一头钻进了顾青鸢的怀里。 顾青鸢蓦地生出几分尴尬来,下意识道:“孩子小不懂事,公子别介意。” 容锦挑眉,偏头顾青鸢一眼。 顾青鸢则差点咬了自救的舌头,她在说什么啊! “那我该如何做才好?”容锦正色问道。 顾青鸢一愣,冷若寒霜的男人在认真的向她讨教养小狗的问题,这反差感的确是她想象不到的。 “嗯……”顾青鸢想了想,开口道:“公子平时可以多抱抱它摸摸它,或者将你的贴身物品放在它的窝旁,这可以让它尽快接受你的气味。” “另外在喂它吃饭喝水时最好不要假手于人,等它感觉到公子的善意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容锦点点头,将顾青鸢的话一一记下。 “你很懂这些。” 顾青鸢笑了笑,望着小黑狗的眸中尽是温柔,“我以前养过小狗,所以略知一二。” 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白狗,可惜后来被姨娘发现扔掉了。 顾青鸢将小黑狗轻轻放进容锦怀里,小黑狗不高兴的呜咽了两声,却没再挣扎,只睁着一双黑碌碌的眼看着她。 她摸了摸小黑狗的头,柔声道:“狗狗是最真诚的,它们不会说谎更不会背叛,它们认准了谁那便是一辈子。所以,还望公子好好照顾它。” 她的声音轻柔舒缓,桃花眼中清波流盼。 容锦看过她落水后惊艳的美貌,却觉得眼前的她反而更加鲜活明媚。 好似深秋的阳光,温暖明亮却不刺眼。 顾青鸢虽不舍得小黑狗,却也知这样对它才更好。 她抬身欲走,却被人唤住,下一刻怀里多了一样东西。 顾青鸢不解的看着手中的钱袋,“公子这是何意?” 容锦略一沉吟,淡声道:“谢礼。” 他记得那日她因没收到曹洛的钱袋十分遗憾,这既算答谢她的帮助,也算为祁安多嘴多舌的补偿。 顾青鸢怔愣一瞬,当她再想将钱袋还给对方时,容锦早已踏上马车扬长而去。 顾青鸢捏着钱袋有些无措,她不能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银钱。 这钱她必须还回去。 望着手中以金线缝绣祥云的钱袋,她有些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那小家伙到底找了一个什么背景的主人啊,居然一出手便是一袋金叶子! 顾青鸢连忙将钱袋小心收好,这要丢了她可还不起。 顾青鸢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古怪的男子。 看他的周身气度定出身权贵,可他竟愿意在一只小狗身上花费心思,这与她认知中的权贵全然不同。 “青鸢姑娘。” 一道男声打断了顾青鸢的思绪,抬头便见一瘸一拐的张管事朝她走来。 顾青鸢眸光微动,笑着迎了上去。 张管事的眼睛不大,却格外锐利,“青鸢姑娘这是又出府了,不知这次又买了些什么回来啊?” 顾青鸢听出了张管事话中有话,毕竟张安是被她用蒙汗药放倒的。 其实那日她本想以牙还牙,让芳碧自食恶果与张安在大庭广众之下颠龙倒凤。 可张安并非孙平那样的卑劣小人,相反他虽有着成人的身体,思想却仍是单纯的孩童。 他对她没有轻薄之心,反是拉着她的手哭着喊“姐姐我难受。” 她怕张安哭闹,情急之下只能将他迷晕拖走。 张管事半眯着眼,带着锋芒的眼神似要将顾青鸢的内心看穿,“你那日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吧?既是如此,又为何还要大费周章放过我家安儿?怕不是想让我来承你的这份人情?” “你一步一步费尽心机的爬上来,如今又卖了我一个人情,不如说说你到底在图某些什么吧!” 第17章 爬床成功 张管事曾追随老侯爷出入沙场,是以身上有着寻常人不曾有的冷戾杀气。 莫说丫鬟小厮,就连府里的小姐们看见他都避之不及。 可他没想到对面这个年岁不大的小丫头却只笑了笑,一双幽黑的眸子就那般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了四字,“稚子何辜。” 她不算个好人,但尚有自己的原则。 那张安心智宛若孩童,让她为了报仇去害一个无辜的孩子,她做不到。 “我知张管事对我有所怀疑,我也并非心思单纯之人,但我对令郎并无算计利用之心。我帮了令郎一次,张管事也帮了我一次,算是扯平了,张管事不欠我什么。” 张管事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少女身上却有一种不符合她年轻的沉稳。 他眉头一挑,倏然勾唇笑道:“或许我该考虑一下世子妃的谋算,让你嫁给安儿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以为顾青鸢会惊慌失措,谁知对方竟抬起头朝他一笑,声音轻轻细细,却如吹发立断的钢丝,被其缠上便会入肉及骨。 “那这个选择张管事一定会后悔的。” 她不动张安,是因为他无辜。 可一旦涉及她自身利益,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张管事一怔,这小丫头竟敢威胁他! 可他不怒反笑,眼里反而有几分赞赏,他许久没见过像你这般大胆的小丫头了,倒是让人惊喜。 “我张某向来恩怨分明,你救了我儿,这个情我记着,日后有何所需你来寻我便是。” 他一直指望着侯府看在他忠心为主的份上,能在他老死后善待自己这唯一的血脉。 可若安儿当真做出淫乱之事,侯府定容不下他。 所以这个情,他记着。 这对顾青鸢来说算是个意外的收获,毕竟张管事打理着侯府上下产业,他的人情很值钱。 顾青鸢心情甚好的回到杨氏院中,刚进屋子便被翠红神秘兮兮的拉住了。 杨氏上次打发走了不少小丫鬟,顾青鸢便趁机举荐了翠红。 虽然只是三等丫鬟,却比在外院滋润得多。 看着翠红红扑扑的脸蛋,顾青鸢心中感慨颇多。 前世她也曾求顾宝瑜将她接出外院,却被顾宝瑜以各种理由推拒。 可如今才知原来将人提到内院是何其简单,她一个丫鬟都做得到,更何况是成了世子侧妃的顾宝瑜。 可见这世上多是不想做,没有那么多做不成。 “青鸢,你有没有听我讲话呀?”翠红晃了晃手,迫不及待的与顾青鸢分享自己听到的消息,“世子妃那边闹得正凶呢,听说世子在书房藏了一个女人,气得世子妃暴跳如雷。” 说完她朝着顾青鸢神秘兮兮的眨眼,“你猜那个女人是谁?” “顾宝瑜?” 翠红无比惊讶,“你怎么知道?” 顾青鸢笑了笑,“你既让我猜,自然是我熟悉的人,想来也就只有顾宝瑜了。” “哎!你可真没劲!”翠红熊熊燃烧的八卦心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过旋即她又颇为困惑的道:“你说她是怎么被世子瞧到的呢?她既这般有能耐,当初为什么还要在外院受苦?” 顾青鸢但笑不语。 顾宝瑜之前不动声色,是因为她未经受生活的苦难,想要慢慢吊着曹玉,给自己带来最大的谈判筹码。 可如今她已受不住辛苦的日子,自然只能投怀送抱。 这一世她提前暴露在蒋蓉面前,不知道曹玉还能不能护好她了。 …… 此时永平侯夫人院中,蒋蓉目眦欲咧,怒睁的眼里是藏不下的杀意。 “母亲,这贱人蓄意勾引世子,定要将她杖毙以儆效尤!” 这几日曹玉一直宿在书房,蒋蓉听说他日日在书房点灯苦读还担心他身子吃不消,特意给他熬了汤。 可没想到书房大门紧闭,候在门外的小厮一看见她便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 她当时便有了猜测,等推开房门便看到曹玉和小贱人在榻上缠绵! 顾宝瑜披头散发的跪在地上,她也没想到蒋蓉竟会突然闯进来,那些丫鬟婆子更是不由分说便上来撕打她。 她堂堂侍郎府的大小姐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她抬头泪光盈盈的看着曹玉,那柔弱无助的小眼神瞬间击中了曹玉的心。 “母亲,此事不怪宝瑜,都是我强迫她的!” “你居然还包庇这个小贱人!”蒋蓉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如今听着自家夫君公然包庇另一个女人,恨不得她亲手宰了顾宝瑜泄愤。 曹玉并不喜欢蒋蓉这个强势的妻子,两人不过是门当户对父母之命。 他更喜欢顾宝瑜这样饱读诗书温柔良善的淑女,更何况刚与喜爱的姑娘尝到鱼水之欢,正是爱罢不能之时,当即便冷着脸道:“张口闭口便是贱人娼妇,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更何况男子三妻四妾乃寻常之事,放眼看去哪家命妇如你这般善妒,简直毫无容人之量!” 蒋蓉善妒,曹玉后院无一妾室,甚至在她入侯府后将先前的两个通房丫鬟都一并发卖了出去。 蒋蓉却振振有词,“世子若当真想纳妾,应事先告知母亲和我,由我这个世子妃来安排妾室入门之事。” 她目光阴狠的看着顾宝瑜,欲杀人的眼神吓得顾宝瑜不敢抬头,“可这贱婢却敢私下勾引你,还拉着你在书房白日宣淫!今日若不处置她,那府中岂不所有的婢女都敢爬主子的床了,我这个世子妃也不必做了!” “不做就不做,谁稀罕你似的!”曹玉年轻气盛,也被拱起了火,更不愿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了脸面。 永平侯夫人见他们两个越吵越凶,拍案道:“吵够了没!越说越不像话!” 她对蒋蓉这个儿媳虽有意见,但在这种事情上她必须扞卫正妻的颜面。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永平侯夫人语气尽是轻慢之意,全然将顾宝瑜当作一个物件。 顾宝瑜缓缓抬起头,楚楚可怜的望向永平侯夫人,眼中泪光闪烁,“夫人,我是侍郎府的宝瑜啊,您还曾夸我温良贤淑娶,还说妻当娶顾家女,你不记得我了吗?” 第18章 要人 永平侯夫人一愣,连忙细细端详起来,惊讶道:“竟当真是顾家的丫头!” 她曾考虑过与顾家结亲,毕竟顾宝瑜论容貌才学都不错,吏部又掌管百官考核之察,日后也能帮得上曹玉。 但后来有蒋蓉这个出身更好的选择,她便放弃了顾宝瑜。 顾家出事后,她还暗暗庆幸未曾与顾家结亲,否则也要受到牵连。 听顾宝瑜这般一说,蒋蓉也认出了她,当即气了个倒仰。 婆母竟还说过这样的话! 蒋蓉出身宁昌侯府,与顾宝瑜这样的清流家的小姐无甚交集,甚至十分看不上她们动不动就伤春悲秋的矫情样。 她在闺中也曾听到过外面对顾宝瑜的赞誉,但她未曾放在心里,因为像她这样的权贵之女根本不需要去逢迎世人。 后来顾家获罪,她还为此嘲笑过顾宝瑜,却没想到她不但做了永平侯府的婢女,竟还爬上了她夫君的床! “你个小贱人,看来你是早有居心!”蒋蓉上前便抽了顾宝瑜一个响亮的巴掌,“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浪荡的小贱货!” 曹玉拦在两人中间劝阻,不慎被蒋蓉挠了一下子,怒极之下他一把推开蒋蓉,梗着脖子喊道:“你个泼妇,再闹下去当心我休了你!” 蒋蓉被曹玉推倒在小榻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曹玉,“你居然为了这个贱人动手打我?” 曹玉自知理亏,气焰也弱了下来,“我……我就推了你一下,哪里就打你了,反倒是你都把我抓伤了。” 蒋蓉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何曾受过如此委屈,眼泪登时便落了下来,红着眼睛道:“好好好!如此我便不耽误你们两个郎情妾意了,我回我的宁昌侯府!” 曹玉闻言后悔自己话说重了,永昌侯府如今正值圣宠,他还要仰仗舅兄替他安排轻巧的差事,抬身便要去追蒋蓉。 “世子。”顾宝瑜突然唤了他一声,她柔柔一笑,眼底却尽是决绝,“我本只想与你相守,未曾想过影响你与世子妃的感情。今日之事都是宝瑜的过错,宝瑜愿以死谢罪。” 顾宝瑜说完便拔下了鬓边的银簪,朝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曹玉登时慌了,哪里还能顾得上蒋蓉,拦腰抱起顾宝瑜大步离开。 蒋蓉见状更是怒火中烧,甩着袖子怒气冲冲而去。 永平侯夫人头疼的揉着眉心,气恼不已,“那曹洛入了靖安王的眼,如今已坐到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置。可这孽障空有世子之位,却连个像样的差事还没混到,现在竟还为一个女人闹得鸡犬不宁,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夫人莫急,世子年纪还小,过两年就好了。” “小什么!人家靖安王十四岁都能征战杀敌了!” 下人的宽慰并没能让永平侯夫人舒心,她拧眉沉吟了一会儿,眸光冷冷的吩咐身边的亲信,“你去查一查这顾宝瑜,看她之前在府里都做了些什么,她和阿玉到底是意外还是蓄意为之……” 顾宝瑜窝在曹玉怀中,暗暗勾了勾唇角。 她当然不会傻到为了这种事而自裁,那发簪不过刚刺穿她的皮肉而已。 为的便是让永平侯夫人和蒋蓉看到曹玉对她的在乎,如此她才能尽快立住脚。 “宝瑜,你真要吓死我了,日后万不能再做这种事了。”曹玉后怕不已,握着顾宝瑜的手不放。 曹玉早在未成婚前便与顾宝瑜相识,顾宝瑜腹有诗书又温柔良善,他还求过母亲为他提亲,只可惜顾家后来出了事。 原以为他与佳人至此天各一方,谁能想到竟还有重聚之日,他自然十分珍视这个机会。 顾宝瑜做出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来,脸上流下两行清泪,“阿玉,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你。我本想着在临死前再见你最后一眼,却不曾想老天垂怜让我活了下来,还与你有了夫妻之缘……” 顾宝瑜别开头,黯然啜泣,“可我出身名门岂会不知礼义廉耻,是我对不起世子妃,我不该纵容自己的爱意泛滥。阿玉,你将我放逐出府吧,我宁愿死,也不想让你为难。” 这番话说得曹玉感动不已,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善良纯净的女子。 这是老天给他的恩赐。 他握着顾宝瑜的手,眼中也泛起了泪,郑重承诺道:“我已失去过你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你安心养伤,外面的事不要理会,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定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 顾宝瑜潸然泪下,动容的拥进曹玉怀中,唇角却扬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她的好日子终是来了。 “阿玉,我还有件事求你。”顾宝瑜抬起清瘦的小脸,目光灼灼的看着曹玉。 曹玉怜惜的拭去顾宝瑜眼角的泪,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需“求”字,你想要什么尽管告诉我便是。” 顾宝瑜满目娇羞,轻声细语的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妹妹也在侯府,前些日子她去了二夫人身边当差。我心疼她小小年纪便要为奴为婢,如今我既有了归宿,自也想让她过得轻松些。” “阿玉,你能不能帮我把她从二夫人身边要过来?” 曹玉听完却是冷哼一声,“她去二婶那里当差可曾想过你这个姐姐?但凡她有半分良心,也不会放任你在外院病入膏肓险些丧命,这样的薄情之人还理会她做什么!” “可她毕竟是我妹妹啊,纵然她有万般错处,我这个做姐姐的还真能怪罪她不成。”顾宝瑜眼神悲悯,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她对我不仁,我却不能对她不义,阿玉,你便从了我的心意吧。” 曹玉见状将她揽得更紧,动容道:“你果真还是那般温良。好,我答应你。” 顾宝瑜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意,眼底却藏着深深的恨。 她永远忘不了顾青鸢对她的背叛欺凌。 顾青鸢你给我等着,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第19章 姐妹再会 顾青鸢正在院中做事,忽有小婢女过来唤她去杨氏房中。 顾青鸢刚行至门口见琉璃在外面候着她,看见她忙快步跑过来低声道:“夫人的心情瞧着不大好,一会儿进去后你放机灵些。” 顾青鸢弯着唇角,语气亲昵的道:“我知道了琉璃姐姐,劳你担心了。” 琉璃依旧是那副斜眼看人的模样,“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你惹夫人不快牵连我们罢了,快进去吧!” 琉璃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抬着下巴走了。 顾青鸢抿唇一笑,还是那么傲娇呢。 “夫人,您找我。”顾青鸢半垂着眉眼,看着安静又乖顺。 杨氏神情复杂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雪梅上前为杨氏倒了一杯茶,语气关切的对顾青鸢道:“青鸢,原来你还有个姐姐也在府里啊。” 顾青鸢心中了然,原来是为了顾宝瑜的事。 见顾青鸢点头,雪梅柔声又道:“青鸢,那你未免也太与夫人见外了,夫人这般疼你,只要你开口定也会将你姐姐一并从外院接出来,这样也可免她受病痛折磨。” 雪梅看似随口一说,其实无不是在说顾青鸢凉薄狠心,只顾自己逍遥自在连自己的亲姐姐都不顾。 一个对自己血亲都能如此冷血之人,又能对谁付出真心。 主怕奴不忠,若杨氏也这认为,顾青鸢的路便也到头了。 顾青鸢未理会雪梅,只与杨氏道了句,“我阿姐曾与世子是旧识。” 雪梅不知顾青鸢的身份,杨氏却立刻明白了顾青鸢的意思。 只怕那顾宝瑜与曹玉早有私交,若顾宝瑜真在她院中与曹玉有染,她可就要惹上一身腥臊了。 “我就知你是个有分寸的。”杨氏笑赞道,对顾青鸢更满意了几分。 琉璃虽不明所以,但还是附和道:“想来是青鸢知道她那阿姐品性不端,才不敢让她到夫人院子来。像她举荐的那个叫翠红的丫头就很好,手脚勤快干活也麻利。” 顾青鸢偏头朝着琉璃一笑,琉璃却高傲的别开口,一副我只是就事论事的样子。 雪梅蹙了蹙眉,但也未在多语。 “世子方才来了我这,说是你姐姐想让你过去陪她。”杨氏看着顾青鸢,等着她做决定。 顾宝瑜现在虽没有身份,但事情早已闹得满府皆知。 琉璃性子泼辣,先行道:“夫人,这怎么能行!青鸢是咱们二房的丫鬟,便是世子妃也没有来咱们院中抢人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个连身份都没有贱婢。” 杨氏侧眸睨了她一眼,琉璃这才忿忿不平的闭上了嘴,却一直对顾青鸢暗中使眼色。 一副我看你敢答应的表情。 顾青鸢明白了杨氏的心意,“世子亲自来求夫人,夫人想来不好直接拒绝。” 杨氏看惯了后宅之争,如何瞧不出这对姐妹感情不和。 但曹玉亲自来求她,她这个做婶婶的也不好直接回绝。 顾青鸢睫羽轻颤,提唇凝笑,“夫人,想来姐姐只是担心我过得不好,待她见到我或许便会改变心意了。” 杨氏满目赞赏,果然是个聪明孩子,“那你便早些去吧,莫要让她等的太久。若真有什么麻烦也不要怕,还有我为你做主呢!” 她可以给曹玉颜面,但也不会纵容自己的人被他们欺负。 出了屋子,顾青鸢唤住雪梅。 雪梅弯起眉眼,温声含笑的问道:“有什么事吗青鸢?” 雪梅永远都是笑意融融的,不管对谁都温柔耐心,仿佛一个值得信赖的知心大姐姐,院中的小丫鬟们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雪梅姐姐,我哪里得罪过你吗?”顾青鸢开门见山。 雪梅嘴角的笑意僵了下,忙回道:“当然没有了,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顾青鸢定定的看着她,轻柔的声音染着幽冷,“我不喜欢与人为恶,可也容不得有人欺负到我头上。若有人要推我下水,我绝不会让她干干净净的站在岸上。” 少女的眼眸幽黑清冷,似古井中刺骨的水。 雪梅心中竟蓦然一慌,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 顾青鸢也不再多言,抬身去寻顾宝瑜。 许久不见,她也很想念自己那人淡如菊的好姐姐呢。 顾宝瑜未定名分,是以还宿在曹玉的书房里,但伺候她的丫鬟婆子却一点不少。 顾青鸢被一个身穿青色比肩的小丫鬟引进书房,“我家姑娘在里面等着你呢,动作快些莫让我家姑娘等急了!” 顾青鸢侧眸看着小丫鬟,年纪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顾宝瑜正慵懒的倚在软塌上,单手捏着书册,透过窗子的日光落在她脸上,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听见响动她轻轻抬起眼睑,勾唇笑道:“二妹妹可算来了,你可真是让我好等呢!” 她看向站在顾青鸢身边的小丫鬟,语气温柔的道:“青雀,这燕窝我有些吃腻了,你拿下去吃了吧。” “谢姑娘。”小丫鬟喜不自胜的谢恩,捧着燕窝下去了。 顾宝瑜刻意的拂了拂鬓边华丽的发簪,“还是雀儿好,给些吃的便忠心耿耿,不像那喂不熟的鹰,纵然割肉喂它也是冷血薄情的东西!” “说来也巧,那小丫头刚好叫青雀,听起来和你倒更像亲姐妹。”顾宝瑜说完忍俊不禁的抿唇笑了起来,被自己给逗乐了。 顾青鸢心知顾宝瑜有意作践她,她也不在意,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笑眯眯的道:“姐姐的气色好了许多呢,哪里还有在外院时面黄肌瘦的样子了。对了,我听说姐姐之前去小厨房偷吃馒头,还被厨房的婆子逮住骂了一顿呢,真有此事吗?” 顾宝瑜嘴角笑意戛然而止,眼里隐隐迸发着怒火。 她干活慢总抢不到饭,有一日饿得实在不行了便想着去厨房偷些吃的,没想到被人给逮住了。 那些婆子说话难听极了,顾宝瑜又羞又恼,急火攻心下便病倒了。 顾青鸢仿若没看到顾宝瑜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道:“但我是一字不信。姐姐自幼饱读圣贤书,又一直告诫我要时刻守住顾家风骨,又岂会做这等下作之事……” “够了!” 想到外院那段晦暗的时光,顾宝瑜炫耀的心情瞬间没了。 那是她人生的最低谷,被生活所迫做了许多不得已之事。 但能屈能伸,方能成大事。 顾宝瑜这般安慰着自己,再看顾青鸢一身下人装扮,心情瞬间平复了许多,蔑然的看着顾青鸢道:“母亲曾说过人各有命,有人生来高贵,有人再向上爬也仍旧是卑贱之躯。以前不觉如何,现在方才觉得甚有道理,妹妹觉得呢?” 顾青鸢眼里染着丝丝笑意,意味深长的勾起唇角,“那大姐姐觉得侍妾姨娘可也算高贵之人吗?” 顾宝瑜的脸色骤然暗了下来,衣袖下的手不由死死攥紧。 顾青鸢仿若未察,仍旧笑吟吟的,“姐姐生来便是嫡女,自然高贵无比。自小姨娘便告诉我庶女卑贱,姨娘侍妾更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甚至就连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也比不了,更不能拿自己当主子,要一辈子做主母跟前的狗……” 第20章 侍妾 “顾青鸢!”顾宝瑜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得意,凶恶的眼神恨不能将顾青鸢生吞活剥。 顾青鸢眨眨眼,露出一副无辜之态,“大姐姐,你怎么了?” 顾宝瑜抬手指着顾青鸢,清秀的面容因扭曲而变得丑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羞辱我!可我与阿玉是真心相爱的,真挚的爱情无关身份地位,像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懂!” “我的确不会懂。”顾青鸢点点头,唇畔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因为我宁愿为奴也绝不与人做妾,像爬床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你给我住嘴!”顾宝瑜气得指尖发颤,“你怎么敢这么说我!” 顾青鸢单手撑着下巴,慵懒的抬着眼睑,“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还请姐姐赐教。” “阿玉待我情真意切,他不会让我做姨娘的……” “他会休妻另娶,让大姐姐你做世子妃吗?”顾青鸢轻飘飘的问了一句。 顾宝瑜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曹玉当然不会,至少现在不可能。 “大姐姐既然做不了世子妃,那自然只能为妾。”顾青鸢做苦恼状,“哎呀,那姐姐日后生的孩子岂不也与我一样是卑贱的庶出了?” 面对顾青鸢肆无忌惮的调侃,顾宝瑜只觉脸上火辣辣的。 她这才意识到,自从她走了这步棋,便连她引以为傲的出身都不复存在了。 “那我也比你这个下人好!”顾宝瑜咬着牙关,强撑着体面,“任你如何嘴硬,你的生死还不是握在我手上,你若想活命不如想想怎么来讨好我!” 顾青鸢眯了眯眼,“大姐姐想要我来你身边伺候么?” 顾宝瑜冷笑不语。 顾青鸢站起身,缓步走到顾宝瑜身前,樱唇凝笑,“大姐姐,你确定吗?” 顾宝瑜刚要开口,顾青鸢忽然摘下了头上的簪子。 顾宝瑜以为顾青鸢要伤她,吓得连忙后退几步,跌倒在榻上。 但见少女青丝及腰黑若鸦羽,纤纤玉手拂去额前沉闷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 顾宝瑜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鬓发素额、丹唇皓齿的少女,蓦地想起那句诗文。 比梅花,觉梅花太瘦;比海棠,觉海棠少清。 她尚未及笄便出落得如此貌美,待长成后不知又该是何等绝色。 顾青鸢竟生得这般美! 她这么多年竟一直在藏拙! 顾宝瑜眼里尽是憎恨与妒忌,顾青鸢一个下贱庶女凭什么有如此美貌,早知如此就该母亲毁了她的脸! 顾青鸢微微俯下身,欣赏着顾宝瑜脸上的愤怒和不安,“大姐姐确定要我留下来吗?你说,我日日顶着这张脸在世子身前晃荡,他能否如柳下惠一般坐怀不乱呢?” 顾宝瑜咬着牙关说不出话来。 曹玉喜欢她是真,但她不敢赌。 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爱意,在极致的美色下能持续多久。 见顾宝瑜闭上了嘴,顾青鸢重新挽起了发髻。 顾宝瑜狠狠瞪着她,阴阳怪气的道:“没想到你的心机竟如此深沉,我和母亲都看错眼了。” 顾青鸢莫不在意的勾唇笑笑,“人都有看走眼的时候,就像我也曾以为大姐姐品性高洁,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顾宝瑜脸色羞红,一口银牙几欲咬碎。 “如今顾府败落,我们姐妹两个各凭本事,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但你若非要来拆我的桥,大姐姐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顾青鸢抬身欲走,似想到了什么又折身回来,笑着道:“大姐姐头上的珠钗真好看。” 顾宝瑜摸着鬓边精致华贵的珠钗,得意的冷哼一声。 “大姐姐趁着现在多戴戴吧,日后怕是就没机会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宝瑜厉声质问。 顾青鸢却只笑笑不再说话,潇洒的抬身而去。 曹玉回来的时候顾宝瑜还在独自生闷气,他随口问了句,“你那个妹妹呢?你不是要她来你身边伺候吗?” “怎么,你很想见她吗?”顾宝瑜受了刺激,现下听曹玉提及顾青鸢心里就十分不舒爽。 曹玉不明所以,温柔的揽住她的腰肢,“我见她做什么?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让你开心吗。” 顾宝瑜娇羞的嘟了嘟嘴,顺势偎依在曹玉怀中,试探着道:“阿玉,你说我何时才能正大光明的陪在你身边呢?” 她自知以如今的身份不可能做世子妃,但曹玉至少也会给她个侧妃的名分。 虽说侧妃也是妾,但却是有地位的贵妾。 她有曹玉的宠爱,日后再为曹玉诞下一儿半女,日子未必不如蒋蓉舒坦。 “宝瑜,我正要与你说呢,母亲已经答应我们的事了!”曹玉眼中有光,显然十分欢喜。 偷情的滋味虽然不错,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他也想给心爱的女人一个名分。 顾宝瑜惊喜不已,“真的?” 曹玉含笑点头,握着顾宝瑜的手道:“母亲答应让你做我的侍妾,日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 第21章 宝姨娘 顾宝瑜只觉如遭雷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让我做侍妾?”她又不可置信的问了一遍。 曹玉没看出她的震惊,仍旧笑盈盈的道:“对啊,我软磨硬泡许久,母亲终于肯答应我了,这样你就不会没名没分的陪在我身边了。” 永平侯夫人派人去外院打听了一圈,发现顾宝瑜口碑实在不怎么样,本想将她赶出侯府,奈何拗不过曹玉才勉为其难让她做了侍妾。 可顾宝瑜却满脸的不可置信,世子侧妃她还勉强可以答应,侍妾是什么东西。 那不就是给男人暖床的工具! 她堂堂侍郎府的小姐,京中有名的才女,他怎么敢这般折辱她! 似看出顾宝瑜情绪不对,曹玉忙出身安慰她道:“宝瑜,虽然顾府败落你成了罪臣之女,但我不会嫌弃你的,你仍是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顾宝瑜:“……” 她嫌弃啊! 侍妾的身份这般低,还不任由蒋蓉捏扁搓圆。 顾宝瑜强掩心中的怒意,扯出一抹柔弱的笑意,温声道:“阿玉,我本就不想让你为难,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许多,我要的只是陪在你身边,无关身份地位。” “我留在府里只会影响你与世子妃的感情,不如就让我出府,随便给我寻个小宅院算了。” 外室虽不好听,但她在自己的宅院里才算主子,也免得受窝囊气。 谁知曹玉却一口回绝,“那怎么能行,我岂会委屈你做外室。” 那你就委屈我做侍妾? 顾宝瑜差点脱口而出。 外室只是不好听,但侍妾是真难做啊。 可曹玉有自己的想法,一来他不舍得让顾宝瑜做外室,二来也着实不方便,他总不能夜夜留宿在外,让父亲知道会家法收拾他的。 “好了,你就别再多虑了。我知道你向来淡泊名利不喜争抢,但我做为男人自要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曹玉揽住顾宝瑜,自我感动的道:“宝瑜,我会竭尽全力对你好,绝对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情意。” 顾宝瑜咬着嘴唇落下了眼泪,只不过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被生生气的。 她以为侧妃之位已是她囊中之物,谁成想竟然只是一个侍妾。 莫说蒋蓉,便是日后见顾青鸢她都抬不起头来。 思及此处,顾宝瑜哭得更凶了。 “宝瑜,你怎么了?” 顾宝瑜泪流不止,却只能为了自己人淡如菊的形象咬牙道:“我没事……我就是太感动了。” 曹玉闻言更觉自己没看错人,眼里满是怜惜与爱慕,他解开顾宝瑜的衣衫,略有沉重的鼻息喷在顾宝瑜耳畔,“宝瑜,我会一辈子珍惜你的……” 这一夜缠绵顾宝瑜全程都在哭,甚至比她和曹玉的初夜哭得还要凶。 而曹玉却以为是自己雄风威武,反而越发卖力。 次日待顾宝瑜起身,曹玉已经出府会友去了,她独自坐在塌上眼神无光,甚至觉得还不如在外院时有盼头。 那时她想着只要见到曹玉,便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乖乖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就能过上潇洒自在的日子了。 可现实却与她的想象全然不同。 “宝姨娘,世子妃唤你过去问话!” 顾宝瑜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叫她。 她死死咬着嘴唇,只觉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可曹玉不在府里,她不敢违背蒋蓉的命令,只能抬身去了。 蒋蓉气得本想回娘家,可冷静下来一想,她若走了岂不让这小贱人更加如鱼得水。 蒋蓉穿着一袭织金大袖衫,发髻上满是珠翠,衬得她珠光宝气华贵逼人。 顾宝瑜看了她一眼便连忙垂下眸子,心想蒋蓉真是没有品味,白白糟蹋了这些好东西。 “宝姨娘……”蒋蓉拉着长音,戏谑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顾宝瑜,“要说这命运还真是难以揣测,谁能想到堂堂顾大小姐竟会入我这小小后院为妾。” 同为贵女,蒋蓉最知道怎么戳对方的心窝子。 顾宝瑜低着头,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这一刻她无比痛恨父亲,为什么要让她沦落到如此境地。 蒋蓉得意的勾起红唇,端起茶盏轻啜着。 半晌她才缓缓放下茶盏,瞥了一眼顾宝瑜头上的金簪,朝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嬷嬷会意,阔步上前,一把拔掉了顾宝瑜头上的簪子。 顾宝瑜被吓了一跳,原本梳好的发髻也歪歪扭扭的耷拉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红着眼眶道:“我都已沦落到如此地步,世子妃何必还要这般羞辱我,难道非要斩尽杀绝逼我去死吗?” 顾宝瑜试图站在道德制高点,像控制顾青鸢那般来指责蒋蓉。 可惜蒋蓉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闻言冷笑道:“是我让你父亲科举舞弊的?还是我抄了你家?你落魄到什么地步和我有何关系?我凭什么要同情你?” 顾宝瑜脸色涨红,被怼得无话可说。 蒋蓉看着手中华贵的金簪,眼底尽是冷意。 曹玉这狗东西倒是舍得给她花钱! 她将发簪随手丢在顾宝瑜面前,居高临下的道:“摆清自己的身份,如今你可不是什么侍郎府的小姐了,而是我院中的姨娘。你这一身不合规制的东西趁早给我脱了,否则下次我可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 蒋蓉自恨不得立刻除掉顾宝瑜,可她若当真做了不但会背上善妒之名,还会被曹玉记恨。 可曹玉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住一世,等他过了新鲜劲,自己有的是办法折磨她! 顾宝瑜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发簪。 璀璨华贵的金簪落在地上,似乎失了原本的光彩,就像此时的她。 难怪顾青鸢会让她抓紧时间佩戴,原来如今的她竟配不上一件首饰了。 “带宝姨娘去她院中安置,再找个嬷嬷教她规矩,毕竟是从底下爬上来的,须得好好调教才是。”蒋蓉很喜欢看顾宝瑜屈辱又隐忍的样子,这种将人踩在脚下的感觉让她格外舒爽。 顾宝瑜一言不发的跟着嬷嬷回了自己的住处,待屋内仅剩下她一人时,才终于控制不住内心的委屈,伏在案上大哭起来。 顾青鸢欺她,蒋蓉也辱她,世人为何不能都像她一样善良。 直到哭累了,顾宝瑜才抽噎着抹去了脸上的眼泪,泛红的杏眸涌出一抹不甘。 她不会一直这样的下去的,她会让蒋蓉知道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 第22章 你觉得我是凶手吗? 世子后院添了个侍妾的事全府皆知,顾青鸢对此并不意外。 前世顾宝瑜对曹玉欲擒故纵,始终将自己摆在高位,直到曹玉许她侧妃之位才让他尝到甜头。 可如今曹玉早早得了她的身子,自然对她不像前世那般痴迷。 蒋蓉和顾宝瑜最近忙着妻妾相争,两人谁都顾不上顾青鸢,她反倒清净了不少。 这日顾青鸢刚迈进杨氏的屋子,便听杨氏对柳如芸道:“你少与那蒋蓉来往,真当她诚心待你呢。” 蒋蓉最喜欢挑拨柳如芸与赵姨娘争吵,每次柳如芸见过蒋蓉后都要去找赵姨娘的麻烦,杨氏都看在眼里。 “我就是看二弟妹总因为那个妾室生气,便想着宽慰她几句。”柳如芸想法比较简单,没有蒋蓉那么多弯弯绕。 “上次的事你忘了不成?你觉得自己是好心,人家保不齐以为你故意看她笑话,暗暗记你的仇。” 柳如芸揉揉帕子,“二弟妹会那样想我吗?” 杨氏深知自家儿媳妇的性子,便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回去后你收拾收拾,过两日咱们去金光寺给荣哥儿祈福。” 上次荣哥儿大难不死,杨氏一直想着去寺里添些香油钱。 见顾青鸢进来,杨氏又道:“这次就让琉璃留在府里,青鸢与我们同去。” “青鸢是荣哥儿的救命恩人,自然要去。”柳如芸笑眯眯的对顾青鸢道:“金光寺不但灵验,而且斋饭的味道很不错,你去了保准喜欢。” 顾青鸢闻言眼睛亮亮的。 她真的很想去。 以前在顾府嫡母都只带着顾宝瑜去,她小时候吵着也想去,结果被姨娘打了一顿,还骂她摆不正自己的身份,自那之后她便再也不敢提了。 杨氏想了想,开口对顾青鸢道:“青鸢,你去赵姨娘院子里一趟,问她可要添香油钱。” 曹洛有一妻一妾,嫡妻柳如芸出身书香世家,柳父官拜礼部侍郎,两人门当户对。 但曹洛更宠爱贵妾赵姨娘。 赵姨娘是医女出身,在边境意外救下了行军受伤的曹洛,两人相处之下生了情愫,曹洛便将赵姨娘带回了侯府。 毕竟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杨氏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厚此薄彼。 可柳如芸却瞬间变了脸色,语气不悦的道:“母亲,问她做什么啊?她那种人便是求到佛主眼前,佛主也不会理会她的。” “放眼整个京城,谁家妾室像她那般张狂,不到主母跟前立规矩就算了,让她做点小事也推三阻四的!” 赵姨娘是横在柳如芸心口的一根刺,原本赵姨娘随着曹洛回来时,她还很感激这个救了她夫君的恩人,谁能想对方竟是奔着他的人来的。 杨氏抬眸了了柳如芸一眼,“你说的小事便是让她抄一百遍金刚经,不抄完还不许出院子?” 柳如芸脸一红。 这个主意还是蒋蓉给她出的,这样赵姨娘只能困在屋里抄佛经,就分不出心思来勾引曹洛了。 只没想到赵姨娘不但直接拒绝,转头便告到了曹洛那,害得曹洛还与她发了一通脾气。 想起这事柳如芸还忍不住生气,“我看荣哥儿落水八成就是她的手笔,所以她才心虚,不肯抄佛经给荣哥儿祈福。” 杨氏揉揉眉心,“当时我已查过赵姨娘的院子,并无证据。” “那只能说明她藏得深,除了她还有谁会这般恨我的荣哥儿!”柳如芸往日里也是个温厚的性子,唯独在遇到赵姨娘的事上就变得尖锐起来。 “行了,既没有证据便莫要再攀咬了,免得又搅得后院鸡犬不宁平白让外人瞧了笑话。” 杨氏心里虽更偏向柳如芸,但也不能随便冤屈另一个,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儿子的救命恩人。 真要闹起来也只会让大房瞧了笑话。 顾青鸢时不时就会听柳如芸念叨赵姨娘,但她来二房这么久还未曾见过本人。 赵姨娘的院子很简单,有些像民间小院。 院子里种的都是些寻常的花草蔬果,还有一架架晾晒的草药。 一个身穿翠绿色的对襟短衫,下着同色马面裙的年轻女人正在翻拣药材,她听到响动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手上的事。 顾青鸢一时摸不准眼前人的身份,她正欲开口,对方却先行道:“你便是救了荣哥儿的那个青鸢吧?” 顾青鸢了悟,看来眼前这个女人便是赵姨娘了。 “姨娘认得我?” “不认得。但夫人身边另外两个丫鬟我都见过,一个眼高于顶,一个心眼太多。” 女子拂了拂手上的药渣,对顾青鸢道:“我叫赵月,你直接唤我名字就好,我不喜欢听别人叫我姨娘。” 赵月生得清秀打扮的也素净,头上只戴着一朵绒花没有别的装饰,看起来格外清爽。 “坐吧。”赵月随手给顾青鸢也倒了杯茶,没有一点架子。 顾青鸢没坐,只道:“夫人要去金光寺祈福,让奴婢问您要不要添些香油钱。” 赵月喝了口茶,讥讽笑道:“要是寺庙里那些泥塑的佛主菩萨有用,这世上还会有苦难了吗?若等着它们来保佑我,我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京中女眷无不信奉神明,可赵月的语气却格外嘲讽。 见顾青鸢面露惊讶,赵月笑了笑,“你只说我不想添就是,也免得少奶奶心里不舒服。” 顾青鸢点点头,正欲请辞离开,赵月却突然看着顾青鸢问道:“你觉得荣哥儿落水是意外还是为人所害?” 顾青鸢眸光一晃,赵月这是在探她的话? 见顾青鸢不答,赵月半眯着眼,反手指着自己,幽幽问道:“那你觉得我会是那个凶手吗?” 第23章 放下助人情节 顾青鸢眉心一蹙。 她再清楚不过荣哥儿落水乃是人为,这些日子她时刻提防着幕后黑手找她麻烦。 难道这个赵月便是加害荣哥儿之人吗? 看着顾青鸢如临大敌的样子,赵月轻轻笑了起来,“吓到了?我逗你玩的。” 赵月笑起来时眼神有种不染利欲的明亮,若说贵女是被精心呵护的娇花,那赵月便是盛绽的木槿,即便朝开暮落依旧顽强,有着无尽永恒的生命力。 或许这就是曹洛喜欢赵月的原因吧。 “我许久不曾与人闲聊了,所以见到你难免多说了两句,你别放在心上。” 顾青鸢这才注意到赵月的院子里几乎没有下人。 似看出顾青鸢的疑问,赵月解释道:“以前在乡下我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身边围着一堆陌生人只会让我觉得不自在。” 赵月歪着头细细端详着顾青鸢,倏然笑道:“你生得这般漂亮,为何要将美貌藏起来呢?” 顾青鸢摸了摸额前的碎发,淡声回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赵月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道:“女子空有美貌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美貌是贵女的锦上添花,于她们这种寻常女子而言反而只会成为祸事。 赵月眼眸微转又抬起,意味深长的的道:“所以,那日你才会在假山里用蒙汗药自保,是吗?” 顾青鸢瞳孔一缩,素来平静的脸上终有了波动。 赵月仿佛没看出顾青鸢的震惊,继续翻动着架子上晾晒的草药,“劣质的蒙汗药便是如此,精通医术的人一闻便知,实乃低劣手段。” 待将草药翻拣至竹筐里,赵月才又看向顾青鸢,语气幽幽,“不通医术之人却卖弄医术,你难道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顾青鸢没想到赵月竟会知晓那日之事,可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若赵月想以此威胁她又为何迟迟没有动作? 顾青鸢沉吟一瞬,“您有何赐教不妨直说。” 赵月托着下巴想了想,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顾青鸢,笑着问道:“我可以教你医术,想学吗?” 顾青鸢怔然的看着目光灼灼的赵月,心中满是不解。 她完全猜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顾青鸢眸光流转,抬起眼睑一字一顿应道:“我想。” 赵月只愣了一下,便笑着道:“我没看错你,你胆子够大。” 顾青鸢并非完全信任了赵月,而是她真的对学医有兴趣。 她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多少波折困难,但有医术傍身总归是好的。 赵月送给顾青鸢一本医书,“这是我家祖辈传下来的,专门给族里的孩子们启蒙用的。你先拿回去看,然后我再慢慢教你药理。” “这么贵重的东西您确定要给我?”手中的书册泛着暗黄色,书页被翻得很薄很软但保持完好,可见是被人精心呵护的。 赵月扫了一眼顾青鸢手中的书,轻描淡写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被刻意压下的失落,“它存在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教人医术救死扶伤,若就这般压在箱底才是真的可惜。” 赵月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捧着药篓回了屋子。 顾青鸢凝眸看着赵月落寞的背影。 这样的人真的会是加害荣哥儿的凶手吗?亦或是她掩饰的太深? 顾青鸢收好医书转身离开,在回去的路上意外撞见雪梅和一个婆子说话。 她本想径自走过去,却突然听到两人提到自己的名字,迈出的脚步便顿住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那个叫青鸢的刚进来就得了二夫人的欢心,你在二夫人身边伺候了这么久,竟连点有油水的差事都混不着!你不如琉璃就算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臭丫头?” “娘!”雪梅面色尴尬又惊慌,生怕被人听了去,将钱袋子往她怀里一塞,“这是我的月银还有平日所得的赏赐,你先拿去嫂子买些补品。” 宋婆子掂量了一下,皱眉道:“才这么点儿?你不会私藏了吧!” 雪梅满脸委屈,“娘,前两个月我不是刚给哥哥拿了一笔银子修缮屋子吗,我手里真的就剩这么点儿了。” 幸而大丫鬟的衣食住行都不必花费,否则她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宋婆子却不领情,“等你嫂子生了孩子需要花钱的地方只会更多,你这个做妹妹的必须得帮衬才行。平时放机灵点儿,也捞些管私库那样的差事,要是苦了你大侄子瞧我要你好看!” 雪梅只想赶紧打发她走,忙不迭的应承下来,“你放心吧娘,我便是苦着自己也不会苦了侄儿的。” “这还差不多!你哥是咱们家三代单传的独苗,你爹病逝后咱们娘两以后只能仰仗你哥哥,否则你日后嫁人受委屈连个帮你做主的人都没有。” 雪梅连哄带劝的送走了自己亲娘,刚松口气便见顾青鸢走了出来。 雪梅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你都听到了?” 顾青鸢坦然颔首。 雪梅见状不禁气极,“你怎么能偷听别人说话!” 这还是顾青鸢第一次见她发火,淡笑回道:“可你们不也在背后偷说别人坏话吗?” 雪梅俏脸一红,绷着脸道:“总之今日的话你不许对被人讲,否则……” 雪梅想了半晌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威胁顾青鸢,她不是琉璃那种家生子,不敢肆意妄为。 更何况青鸢还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她连这也是比不了的。 看出雪梅的窘迫,顾青鸢想到了前世被亲情裹挟的自己,沉吟一瞬开口道:“亲情固然重要,但并非所有亲人都值得我们倾尽所有。” 她前世为了顾宝瑜尽心竭力,可最后却落得那般悲惨的下场,到死还要背负一个品性卑劣的骂名。 “人活在世不过数十载,若一辈子都在为他人牺牲,我们来到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她一直被姨娘灌输要以嫡母嫡姐为天的思想,心甘情愿的为所谓家人付出所有,以为这样便能得到同等的亲情。 可有些人连牲畜都算不上,更配不上“家人”这个称呼。 雪梅虽对她用过小心计,可看着她与前世的自己身陷同样的泥泞,她还是忍不住想拉她一把。 雪梅没想到顾青鸢会与她说这样一番话,她怔怔的看着顾青鸢,半晌后蓦地冷笑出声。 “所以你便狠心将你亲姐姐扔在外院,任由她自生自灭却自己跑来享清福,这就是你的里理由?” 顾青鸢挑了下眉。 雪梅又义正言辞的道:“血浓于水,你对自己的亲姐姐都能如此冷血薄情,可见你这个人简直自私到了骨子里。亲人之间本就该相互帮扶,岂能斤斤计较。人若连血脉亲情都不顾了,还能算是人吗?” 顾青鸢闻言笑了起来,“你说的都对,那便祝你不忘初心,今日算我多事了。” 良言难劝该死鬼,顾青鸢本也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不过是在雪梅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才会善意相劝。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人家不领情她便再不会多说半句。 顾青鸢轻描淡写的语气让雪梅感到了嘲讽,她冷沉着脸色回了院子。 入夜,她趁着顾青鸢值夜敲进了琉璃的房间,开口便道:“琉璃,你就快要被青鸢取替了,快想想办法吧,当心日后没有了容身之地啊。” 第24章 出事了 琉璃闻言一愣。 “雪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梅叹了一声,颇为担忧的道:“有些话我本不该说,但你我毕竟共事多年,我早已将你当作自家姐妹般。” “青鸢是小公子的救命恩人不假,可论对夫人忠心谁又能及得过你。可这次夫人亲自点了青鸢陪着去金光寺,反是让你独自在府,再这般下去只怕夫人心里只有青鸢一人了。” 杨氏身边本还有一个更受器重的大丫鬟,她出嫁后雪梅以为该自己得到重用了,没曾想半路杀出个顾青鸢来。 所以她才一直明里暗里挑拨琉璃两人的关系,只要将她们挤走,她才能成为院中最有权势的大丫鬟。 届时得到的油水自然更多,便能更好的帮衬家里。 琉璃听了却毫不在意的摆手笑了笑,“不让我去更好,我最不喜欢去寺庙了,又无聊又累人。”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才好。重点是去寺庙吗?关键在于夫人如今更看重青鸢。” 若是先前琉璃定会被挑起怒火,可这次她只刮了刮鼻子,“青鸢的确挺能干的,夫人看重她也正常。” 以前她觉得青鸢靠谄媚才得了夫人的青睐,后来发现……她好像是有点讨人喜欢。 雪梅没想到泼辣如琉璃竟完全不在意,不禁急道:“那你就不怕夫人将私库也交给她管?” 琉璃有些困惑的看着雪梅,“你今日这是怎么了,往日你不总劝我息事宁人吗?” “我……”雪梅也知她有些心急,难免与她平时的表现有所出入。 可自从被顾青鸢看到她的狼狈后,她便更无法忍受与对方同处屋檐下。 “我还不是担心你嘛。” 琉璃倒是没多想,反过来安慰她道:“青鸢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夫人真将差事给了她,那也只能说明夫人觉得她比我更合适。明日你们便要启程去金光寺了,你就别为我担心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雪梅张张嘴,虽心有不甘但也好再多说,只能不情不愿的离开。 她没想到短短时间就连琉璃都被顾青鸢哄骗了了,再这样下去任由琉璃和青鸢拧成一股绳,自己岂不更无立足之地了。 她到底怎么做才能除掉顾青鸢这个碍事的? 雪梅辗转反侧一夜未睡,却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 次日一早顾青鸢便随着杨氏启程去了金光寺。 这是她第一次去金光寺,眉目间难掩喜色,即便被厚重的刘海遮挡,也掩不住眼底的光芒。 杨氏凝眸看着她,突然开口对顾青鸢道:“我瞧你眉眼生得甚好,这般梳发反倒是遮掩了精气神。” 顾青鸢摸了摸额前的碎发,“我娘说女子贤惠为主,容貌并不重要。” 想到顾青鸢庶女的身份,杨氏明白了其中缘由,当即反驳道:“这种歪理不听也罢!你看读书人科举还讲究个眉目端正气宇轩昂,哪年的探花郎不都要选最俊美的男子,凭什么到了咱们女子这就只要贤良淑德了?” “待回了侯府我让琉璃帮你重新梳个发髻,女子年轻时就该打扮得鲜活,否则到了我这边年纪,就连那粉啊黄啊的鲜亮颜色都不敢碰了。” 杨氏喜欢俏丽的姑娘,只要符合规制她从不约束院中的小丫鬟打扮。 顾青鸢心中一暖,这是第一次有人要她精心打扮。 看着杨氏与顾青鸢亲昵的样子,雪梅眼里难掩嫉妒。 “夫人,山路不好走,将这软枕垫在你腰后会舒服些。” “夫人,车里憋闷要不要打开窗子透个气?” “夫人……” 一路上雪梅都在尽力的表现自己,顾青鸢未与她争抢,只要能照顾好杨氏谁做都一样。 金光寺远在京郊,马车沿着崎岖的山路又行了半个时辰才抵达。 顾青鸢下了马车正想转身去搀杨氏,却被雪梅直接挤开。 “夫人小心,奴婢扶您下车。” 杨氏没察觉到雪梅的小心思,扶着雪梅的手腕下了马车。 她虽出身将门,但一路舟车劳顿也有些受不住了,便对柳如芸道:“我们先去上香,今日便留宿在金光寺,歇上一晚明日再回。” 柳如芸也难得出府散心,自没有意见,一行人有说有笑的入了金光寺。 而曹洛回府时发现杨氏和柳如芸都不在,便跑去了赵月院中。 “母亲和如芸怎么不在府中?” 赵月为曹洛端上一盏温茶,疑惑问道:“夫人和少奶奶一大早便去了金光寺,你不知道吗?” “什么?她们去了金光寺!”曹洛大惊失色。 城外最近出现一伙山匪,他这几天一直宿在兵马司忙着城内布防。 赵月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出了什么事吗?” “出大事了!”曹洛一拍大腿,面色如土,“靖安王爷奉命暗中剿匪,那山匪老窝就离金光寺不远,这次怕是要有大麻烦了!” 第25章 杀身之祸 这是顾青鸢第一次来金光寺,她瞧哪都觉得新奇。 她早就听说金光寺的签文很准,京中女眷都喜欢来此处求签。 每次嫡母带着顾宝瑜来金光寺,她都羡慕的不行。 杨氏和柳如芸跪在大雄宝殿聆听高僧吟诵经文,雪梅几人都觉得枯燥无味,只有顾青鸢听得聚精会神。 她虽听不懂这些经文的意思,但心神会变得格外宁静。 更何况她是重生归来,自然对神佛更多了一份敬畏心。 捐过香火钱后,一行人正准备回房间休息,结果正巧遇见也来寺里上香的宁昌侯夫人还有她的小女儿蒋莹。 “曹二夫人也来金光寺上香。”宁昌侯夫人笑着与杨氏寒暄。 杨氏与宁昌侯夫人没有太多交集,但既遇上了自也只能客气打招呼。 可蒋莹却突然冷哼一声。 宁昌侯夫人扫她一眼,轻声叱道:“莹儿,怎么不上前打招呼,成何体统。” “我阿姐在永平侯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就是无礼些又怎么了。” 顾青鸢抬眸打量着蒋莹,蒋莹蒋蓉这对姐妹生得并不像,但嚣张跋扈的脾气却像了十成。 “姐夫偷藏了个低贱的婢女,曹大少爷也从外面领回了个女人,可见永平侯府本就是没有规矩的。”蒋莹俏脸粉红,她本生了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却因为冷脸显露出几分刻薄来。 柳如芸听了这话有些不大高兴,大房的私事为何要牵扯到她们,还偏要提及赵姨娘那个祸害。 “真是越大越没规矩。”宁昌侯夫人不痛不痒的斥了一句,便笑着与杨氏道:“孩子小不懂事,曹二夫人别与她一般见识。” 顾青鸢看到这终是知道蒋蓉为何行事那般嚣张了,原来是有个溺爱纵容的母亲。 “哪里,蒋小姐还真是率真可爱呢!”杨氏咬重了“率真可爱”四字。 这若放在闺中她早就骂人了,可如今年岁大了也不能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杨氏压下心中的怒气,带着柳如芸去求签。 杨氏和柳如芸都求了个上签,杨氏见顾青鸢满目好奇,唇角一弯笑着道:“青鸢,你也求一个。” 在得知顾青鸢从未来过金光寺后,杨氏都替她觉得难过。 她想要女儿求而不得,别人有了却又冷眼相待,老天还真是不公平。 “这不好吧。”顾青鸢有些拘谨。 柳如芸也笑着推顾青鸢上前,“有什么不好的,一会儿让雪梅她们也都求一个。” 顾青鸢第一次求签心里蓦然有些紧张,她轻轻晃动经筒,一根竹签掉落在地。 僧人细细看着上面的签文,笑着道:“明月全圆,颜色欣然。风云相送,和合万年。恭喜这位施主,您抽的是上上签。若求姻缘,自会觅得人中龙凤为如意郎君,若问前程亦是风云无阻锦绣百年。” “青鸢,你这签求得可真好,这样的上上签可不多见呢!”柳如芸满眼羡慕,她来了这么多次,最好的也就是个上签。 杨氏闻言也笑着道:“是个好签,或许你很快便能苦尽甘来也说不定呢!” “一个奴婢就算得了上上签又能如何,难道还能翻身做主子不成!”蒋莹阴阳怪气的走过来,神情倨傲的睨了顾青鸢一眼,“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生来没这个福份就别痴心妄想惦记着。” 她显然因为蒋蓉的事迁怒了整个永平侯府,连带着对顾青鸢一个小丫鬟也敌意甚重。 蒋莹冷冷扫了顾青鸢一眼,对金光寺的僧人道:“寺里的香火都是我们这些权贵家捐出来的,不要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免得弄得大殿乌烟瘴气的。” “施主,佛主面前众生平等……” 僧人刚开口,蒋莹便一记眼刀扫过去,“众生平等?那以后你们的香火找那些贩夫走卒和贱奴去要?” 僧人被怼得哑口无言,蒋莹冷冷一笑,眼里尽是居高临下的蔑然。 她出身权贵,除了比自己身份地位更高的,其余人在她眼里什么都不算。 蒋莹捧着转经筒许下所求之事,随着一根竹签落地,蒋莹直接命令僧人道:“你,去给我解签!” 僧人敢怒不敢言,只能顺从应下,可待看到签文后嘴角控制不住的颤了颤,似在强忍笑意。 “一月缺,一镜缺,不团圆,不可说……” 蒋莹听得没了耐性,“真啰嗦,到底什么意思,直说!” 僧人看着蒋莹,一字一顿道:“施主,您抽的是下下签,所求之事不可达成。” 蒋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居然抽了下下签? 她求的是她与靖安王爷的姻缘,这也太不吉利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蒋莹将签文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 僧人摊手,一脸无辜,“施主,签文便是如此,您便是去找主持解签也是一样。” 蒋莹的小脸一阵红一阵白,觉得在众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 柳如芸见状只觉解气,笑着道:“看来还是我们青鸢更得佛主偏爱,随手一抽便是上上签,可见这运气也不全然与出身相关。” 柳如芸只是单纯想为顾青鸢出口气,却不知道蒋家人生性睚眦必报,这样只会让蒋莹记恨上顾青鸢。 杨氏怕多生事端,开口道:“如芸,我们回房休息吧。” 顾青鸢垂眸跟着,能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如影随形。 蒋莹回到房间后大发雷霆,凤眸怒睁,“气死我了,一个贱婢都能抽到上上签,我却抽了下下签,真是岂有此理!” 蒋莹气得在屋里不停踱步,越想心里越窝火,“都怪那个贱婢在我之前抽了签,否则那上上签一定是我的!” 她的婢女怕受到牵连,忙不迭的应和道:“小姐说的是,她一个贱婢哪有资格在大殿抽签,那上上签想来本就是佛祖为小姐准备的,保佑您和靖安王爷可以和合百年。” 蒋莹越发觉得有理,上挑的丹凤眼中杀气满满,鲜红的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运气好?那我就看看死人的运气能有多好!” 第26章 王爷搭救 傍晚,杨氏用过晚膳便疲乏的躺下了。 雪梅趁机道:“青鸢,你将碗筷端下去,我给夫人捶捶腿,免得夫人明早起来酸乏。” 顾青鸢心知雪梅想趁机表现自己,正好她也想去金光寺四处走走,便端着碗筷出去了。 天色渐暗,金光寺覆上了一层暮色,较之白日的神圣庄严又多了一丝宁静和未知的神秘。 上辈子她一生都困在不见天日的后宅,未曾见过外面的天地,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一只刚跳出井口的青蛙,即便井边的小花小草都觉得甚是有趣。 她一路走走看看,最后停在了一棵枝叶茂密的百年银杏树前。 银杏树上挂满了信徒许愿的红布条,夕阳余晖投下一层浅浅的金色光晕,碎金般的日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遍地斑驳树影。 顾青鸢触景生情,不禁生出一颗虔诚之心来。 她双手合十闭目于树下,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的许下一个心愿,“信女青鸢此生不求荣华,惟愿平安顺遂,不求觅得良缘,但求此生自在……” 顾青鸢未等许完心愿,忽然敏锐的察觉到身后有动静。 她连忙转身,可后面的黑影已然扑了过来。 她刚想开口呼救,可嘴却被人紧紧捂住,纤弱的身躯很快被拖进了昏暗的树林中。 对方是个陌生男人,顾青鸢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更不知他为何要袭击自己。 男人将顾青鸢压在身下,眼中的杀意在看清顾青鸢的真容后淡却下去,淫荡的勾起唇角,“想不到竟还是个大美人儿,那哥哥可得让你在临死前快活一番!” 看出顾青鸢眼中的恐慌和不解,男子桀桀笑道:“要怪就怪你招惹了不该惹的人。人命有贵贱之分,你碍了贵人的眼,贵人让你死你就得死!” 顾青鸢瞬间了然,是蒋莹! 金光寺里她得罪的贵人也就只有那蒋莹一个了,可没想到她竟会为了区区一支签文便草菅人命。 看着顾青鸢因惊慌而越发娇美的脸蛋,男子只觉体内有血气上涌,他迫不及待的解开腰带,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真是可惜了,这样的美人儿却只能享用一次,你可得谢我让你在临死前感受到做女人的快乐!” 男子俯下身子,粗重的呼吸喷在顾青鸢耳旁,滚热的气息让她只觉作呕。 她似是被吓坏了,身子僵硬的动弹不得,男子察觉到了,便不由放松了警惕伸手去脱顾青鸢的衣裳。 可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没有动静的顾青鸢突然拔下头上的银簪朝着男子狠狠刺去。 “啊!”男子吃痛,尖叫出声。 只可惜顾青鸢力气小,那发簪只刺进了男子的皮肉,没有对他造成重创。 “臭婊子,你敢伤我!”男人目眦欲裂,双手死死掐住顾青鸢的脖颈,“敬酒不吃吃罚酒,弄死你再上也是一样!” 男人的双手如铁钳一般掐得顾青鸢喘不上气来,慢慢的就连男人那丑陋的嘴脸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死。 可她不甘心! 顾青鸢费力向前摸索着,指尖终于碰到了被男人扔掉的银簪。 她眼前一阵发黑马上就要窒息了,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硬撑着一口气,将手中的发簪狠狠刺进了男人的喉咙。 几乎就在瞬间,压在她身上的男人突然横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地。 顾青鸢猛地吸了口气,有种又回过来的感觉。 “还好吗?”冷玉的般男音倏然响起,顾青鸢惊恐的抬起头。 容锦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少女,她鬓发凌乱脸上挂着泪痕,受惊的眸子泛着海棠花瓣般的红,脆弱惹人生怜。 可少女娇美的脸上偏又沾染了一抹殷红的血迹,使她看起来似于裂缝中艰难生长的幽兰,看似不堪一击实则倔强坚韧。 “是你!” 顾青鸢怔然的看着伫立在她眼前的男子,一身玄衣衬得他矜贵冷肃,俊美的眉目宛若供奉在道观中的神袛。 威压十足,却又格外令人心安。 她没想到竟会在金光寺再遇到他,连忙拜谢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容锦偏头看向生死不明的男人,他的脖颈上插着一支银簪。 他并未承下这个恩情,只淡淡道:“是你救了自己。” 那银簪插得足够深,即便没有一击致命也足够让她脱身。 “你怎会在此处?” 顾青鸢如实回道:“我跟着我家夫人和少奶奶来寺中上香。” 容锦闻言皱了皱眉,曹洛明知他来此处剿匪,怎么还让他母亲和妻子来这里上香。 看着惊魂未定的少女,容锦朝她伸出了手,声淡如玉,“还能站起来吗?” 顾青鸢此时脑子乱糟糟的,毫无察觉的握住了那只什么伸向她的手。 待她被一阵大力拉了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连忙松开手,后退几步,低垂着眉眼小声道:“多谢公子搭救。我不能离开太久,今日便先回去了。” “等等。” 容锦开口唤住她,“这个给你。” 顾青鸢未等看清,怀里便被丢过来一样东西。 冰冷,生硬。 “这是……匕首?”顾青鸢疑惑不解。 容锦却不多做解释,只淡声道:“封好门窗,晚上寺里或许不安生。匕首锋利,用的时候小心些。” 顾青鸢这才察觉寺里安静的可怕,就连鸟儿都没了声音。 看着男人冷肃的神情,顾青鸢意识到今晚或许会有什么变故,便没再推辞,“多谢公子,改日我再将匕首和钱袋一并还给您。” 顾青鸢说完便匆匆去了。 容锦皱了下眉,那钱袋是给她的,为何要还。 他抬身欲走,眼角余光瞥到倒在地上的男人,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一息尚存。 容锦拔出腰间的佩剑,面无表情的刺穿了男人的身体。 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 月光下男人脖颈间泛着一丝银芒,那是一支合欢花银簪。 容锦眸光微动,俯身拔下了银簪,擦拭干净后收入了衣袖中。 居然留下这么显眼的证据,那便留着改日还给她吧…… 第27章 山匪攻寺 杨氏的屋子早已熄了灯,顾青鸢没有回下人房,而是抱着怀中的匕首坐在房门前。 今日的事很不对劲。 金光寺在晚膳后便已关闭了山门,不允任何人进出,可小黑的主人却突然造访。 虽说权贵有这个特权,可她不觉得那个男人像是会大晚上跑来上香的人,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有非来不可的理由。 顾青鸢细细回想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她怎么忘了那件事! 前世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京郊出了贼患,听说这伙山匪穷凶极恶,甚至连官府的东西都敢抢,后来被靖安王出兵镇压。 那人该不会是……山匪头目吧! 想到这件事顾青鸢更不敢睡了,万一金光寺真有山匪闯入,她也好及时反应过来。 顾青鸢就这样一个人枯坐在月色下,就在她快要打瞌睡时,忽然被一阵嘈杂的吵闹声惊醒,远处隐隐有一片橘色的火光在快速移动。 出事了! 顾青鸢转身便推开了杨氏的房门,将睡梦中的杨氏唤醒,“夫人醒醒,外面出事了。” 杨氏疲累不已睡得正香,被顾青鸢突然吵醒整个人都是懵的。 “青鸢,你做什么呢?” 雪梅也被惊醒了,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幸灾乐祸的道:“青鸢,你未免也太过放肆了。纵然夫人平日如何宠着你,你也不能这般胆大妄为啊。” “你闭嘴!”顾青鸢没了往日的好脾气,语气甚是冰冷。 雪梅愕然的睁大的眼,她这是疯了吗? 杨氏渐渐清醒过来,她深知顾青鸢不是胡来的性子,忙问道:“青鸢,到底出了何事?” 顾青鸢神色冷肃,“夫人,寺里可能有贼人闯进来了。” 任何寺庙到了晚上都禁止火烛,寺内僧人绝不可能点起这么多火把。 “什么?”杨氏闻言顿时睡意皆无。 她走到窗边看到了亮了半边天的火光,而就在耽误的这片刻功夫外面的叫嚷声越发大了起来。 杨氏虽不清楚外面的人什么来历,但也知怕是来者不善。 “那我们离开客房,去别处躲躲。” 若真是山匪闯进来,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来挟持留宿的女眷为筹码。 顾青鸢却不赞同,“我们还要去找少奶奶,一行人目标太大,而且您的身子也未必吃得消。” 杨氏毕竟年纪大了,若届时真需要逃命体力怕会跟不上。 顾青鸢扫了一眼屋内,立刻道:“雪梅,你将床榻铺好,我去将夫人的东西全都塞到床底下。” 杨氏毕竟出身将门,瞬间会意,“你是想来一场空城计?” 顾青鸢点点头,“山匪的目标是挟持女眷为人质,他们推开房门若发现屋内空空自然不会再留。” 虽然有些冒险,但总归好过让杨氏奔逃。 杨氏只迟疑一瞬,便点头应下,“好,就这样办。” 杨氏也知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态,若真有万一她不但会拖后腿,甚至连性命也不好保住。 顾青鸢也没想到杨氏会这般相信她,她正准备帮杨氏收拾东西,手却被杨氏一把抓住,“青鸢,你一定要保护好如芸,我便将她托付给你了。” 她一把年纪便是真死了也不碍事,可如芸尚且年轻,更何况荣哥儿年幼也不能离开母亲。 顾青鸢颔首,冷静的目光让杨氏稍稍心安,“夫人您放心,我便是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好少奶奶。” 杨氏对她有知遇之恩,她自然不会辜负她。 顾青鸢将杨氏藏好,见屋内看不出有人住过痕迹才带着雪梅却寻柳如芸。 雪梅听到外面有山匪后吓得魂不附体,再分不出争宠的心思,乖乖的跟在顾青鸢身后。 顾青鸢来不及多解释,拉着柳如芸便朝着反方向的竹林跑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山匪已冲进了客院,有人看见了顾青鸢几人的身影,立刻派了两个山匪前去追赶。 听见身后传来的男人的叫骂声,柳如芸被吓得六神无主。 她脚一软,竟跌倒在地。 “我的脚好疼,我跑不了了。” “跑不了也得跑,留在这不是失了清白,便是丢了性命,少奶奶也不在乎吗?” 柳如芸被顾青鸢逼问得怔了下,顾青鸢又道:“还有小公子,您忍心让她失了亲娘落在继母手中吗?” 她若死了,荣哥儿落在那赵姨娘手中只怕会受尽折磨。 想到自己的孩子,柳如芸瞬间燃起了斗志,咬着牙忍着脚踝的剧痛站了起来。 可饶是如此柳如芸的速度还是慢了许多,再这样下去她们都得被抓住。 顾青鸢咬了咬牙,扯下了柳如芸身上的披风,系在了自己身上。 “青鸢,你这是……” “絮儿,你带着少奶奶往竹林里跑,我和雪梅走另一边。” 絮儿自小便在柳如芸身边伺候,最是忠心不过,闻言立刻搀着柳如芸跑向竹林。 柳如芸这个时候也看出来顾青鸢要替她引走山匪,泪眼婆娑的回眸道:“青鸢,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顾青鸢点点,扫了呆若木鸡的雪梅一眼,“我们也快走吧。” 山匪的目的性很强,他们要抓的便是城中官眷,两人没有任何犹豫便追逐起顾青鸢两人来。 幸而天色昏暗,树林树影绰绰,两人各自躲在浓密的野草堆里,暂时无人察觉。 前世靖安王既能全歼这伙山匪,这一次想来也不例外,就是不知道用兵如神的靖安王何时能赶到。 但愿在此之前老天能保佑她们逃过一劫。 顾青鸢正这般想着,脚边忽然被人扔过来一个重物。 “我听到了,人在那!” 顾青鸢错愕抬头,便看见藏在不远处的雪梅冷冰冰的看着她,月色下那双眼盈满了冷血的恶意…… 第28章 匕首不是这么用的 顾青鸢与雪梅四目相对,即便在昏暗的夜晚她依然能清晰的看到雪梅眼中的恶意。 她冷冷的看了顾青鸢一眼,便趁着山匪跑去抓顾青鸢时悄悄折身离开。 青鸢的确比她聪明的多,在这么危急的时刻还能沉着冷静的保全二夫人和少奶奶。 如果能安然度过这次危机,青鸢怕是更会得主子厚爱,那她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了! 她一直在想办法挤走青鸢,如今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又岂能错过。 顾青鸢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在这种生死关头雪梅竟还能惦记着那点儿个人恩怨,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算计她。 但眼下显然不是与雪梅计较的时候,顾青鸢瞅准时机灵活的从两人的缝隙中钻了出去。 “在那!快抓住她!” 山匪不认识人,但看顾青鸢穿着披风便以为她是主家。 顾青鸢心无旁骛的狂奔,她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也能脚下生风。 她记得那棵银杏树后有一片密林,她若能逃到那里或许便可借着密林隐密身形。 山匪怕顾青鸢溜走,其中一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顾青鸢。 石头正好打在顾青鸢的膝窝处,她身子一踉失了平衡,直接从小山坡上滚了下去。 摔倒坡底后顾青鸢一时没爬起来,她不知道方才撞到了哪里,现在只觉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两个山匪站在坡顶俯视顾青鸢,桀桀冷笑,“还挺能跑的,再敢逃就敲断你的腿!” 顾青鸢只觉浑身的骨头都像断了一般,可还是咬着牙撑地起身。 因为她知道,要是落在这些人手里,下场只会更惨。 她好不容易才重生回来,不甘心就这样折在这些山匪手里。 她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往树林里挪,可速度慢下来后很快就被两个山匪追上了。 “你们别过来!”顾青鸢紧握着匕首,不停地向后退。 两个山匪相视一眼,轻蔑的笑出声来,大摇大摆的走上前。 顾青鸢胡乱的挥动着手中的匕首,身子明明因惊恐而颤抖不已,但匕首却攥得紧紧的,因为她知道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最后防线。 两个山匪越走越近,她吓得近乎闭上了眼睛,没能看到那两个山匪脸上流露出的惊恐。 顾青鸢不停后退,直到后背突然撞到了某物。 “匕首可不是这么用的。” 男人清冷的声音响彻在耳边,下一刻顾青鸢的手便被另一只大手完全覆住,原本杂乱无章的匕首在月色下划出两道银色冷辉。 顾青鸢只觉有几道温热的液体喷溅到她脸上,待她再睁开眼时,那两个山匪便已变成了两具没有气息的尸体。 她愕然转身,正对上一双似敛尽浩瀚星辰般的墨眸,那双眼里透出风雪般刺骨的杀意,令人望之生畏。 又是他? 容锦低垂眼眸,但见少女长发披散形容憔悴,那双桃花眼又泛起了可怜的红晕。 容锦不禁蹙了下眉心。 为何每次见她,她都如此狼狈。 顾青鸢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又救了自己一次,先前她还在揣测这男人是不是山匪头目,如今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就是不知他到底是何身份。 顾青鸢后退半步,深深一礼,“再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即便她现在身处微末,但救命之恩她会永远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会定会回报。 “王爷!”一墨衣青年疾步走来,拱手垂眸道:“山匪已被尽数逼至寺内,只等您下令尽数歼灭。” 王爷? 顾青鸢眉头一挑。 容锦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插入鞘内,重新放入顾青鸢手中。 男子的身影似与寒寺天地融为一体,夜风吹来,月光自枝叶间落下,在他脸上投下一片暗影。 “杀。” 轻轻一个字眼自他唇齿间道出,染着无尽的寒意,可他的眼神却依旧平淡无波,宛若没有七情六欲的神袛,不愧是明昭战神靖安王…… …… “你们放开我,我爹可是宁昌侯,你们敢对我不敬,我定要他杀了你们!”蒋莹没那么好的运气,尚在睡梦中就被山匪从床榻上扯了下来。 只她如今虽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身中衣,但气势不减分毫。 她出身名门,父兄皆受圣上器重,自她出生起便未受任何委屈。 看着凤眸怒睁的蒋莹,山匪头目眯了眯眼,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 男人的力气极大,蒋莹的头被打偏,白皙的脸蛋瞬间浮出清晰的掌印,唇角渗出了殷红的血。 “你敢打我!”蒋蓉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没想到竟有人敢打自己,带着哭腔道:“我爹可是……” “给老子闭嘴!你爹就是天王老子又如何,你现在不还是在我手里!再多话当心老子宰了你!” 宁昌侯夫人见蒋莹挨打顿时心如刀绞,“不要动我女儿!你们要什么尽管说便是,多少银钱我们都出得起!” 山匪却无人动心,如今他们正被靖安王率兵追赶,银子对他们来说无甚用处,莫不如留下两个人质用来制衡靖安王。 “老大,我还从没见过这般水嫩的小娘子呢。”一个山匪趁机掐了一把蒋莹的细腰。 蒋莹顿时吓哭了,引得一众山匪淫笑起来。 “猴急什么,等过了今天什么样的女人玩不到,这个你们若是喜欢,便用她来犒劳兄弟们!” 一众山匪哄笑称好。 蒋莹这下真知道怕了,颤抖着身子哭个不停。 她堂堂宁昌侯府的嫡小姐,今日竟落到山匪手里,传出去她的名声便全完了。 谁能来救救她! 突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一些未设防的山匪被流箭射中应声倒地。 “靖安王来了,快退!” 蒋莹一听容锦来了,立刻来了精神,扯着脖子喊道:“王爷我在这啊,王爷救我啊!” “臭娘们,还敢乱叫!”山匪本就心烦,听她乱叫又给了她几个耳光,蒋莹的小脸瞬间肿了起来。 可得知容锦率军而来后,蒋蓉开始变得有恃无恐起来,讥讽道:“王爷用兵如神,你们这些人一个也跑不了,还不赶紧放了我。” “真他娘的聒噪,老子先宰了你!” 山匪头目拔刀欲砍,忽有一支箭矢射来贯穿了他的手臂。 男人手中的钢刀掉落在地,蒋莹兴奋的探头望去,便见身着玄衣的容锦如天神般率着一众禁军而来。 蒋莹眼睛骤然亮起,谁说她和王爷没有缘分,王爷这不亲自来救她了! 第29章 不是所有女子都惹人怜爱 禁军人数虽少,但在容锦的排兵布阵下凶悍的山匪很快便溃不成军,还有些妄想抵抗逃窜的山匪也都被禁军一一射杀。 山匪头目拔出手臂中插着的箭矢,一把抓起蒋莹的头发,锋利的匕首横在了蒋莹纤瘦的脖颈上,“别过来,你们再向前一步我就杀了她!她爹可是宁昌侯,想来你也不想惹这个麻烦吧!” 蒋莹的头皮被扯得生疼,流着眼泪哭喊道:“王爷,莹儿好怕,您快救我呀!” 少女的哭声略显尖锐,听得容锦眉头一蹙。 都是女子,可她便不会哭。 “靖安王,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的寨子手下都被你除干净了,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容锦漠然的看着他,似无悲无喜的神袛,“你们劫杀商队时又可曾想过留人性命。” 这伙山匪不但劫掠银钱,更是手段狠毒,被他们盯上的商队无一活口。 山匪眼底冷光毕现,手上的匕首划破了蒋莹的脖颈,“那你也不在意这娘们的死活吗?” 察觉到有温热顺着她的脖颈流下,蒋莹吓得双腿打晃,“我不想死啊,王爷救我……” 容锦声淡无波,“本王接到的命令是剿灭匪贼,任何战事难免都会有所牺牲。” 蒋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宁昌侯夫人欲上前求容锦收回成命,却被他的贴身护卫拦住,只能大声喊道:“王爷,您就放他走吧!小女的性命要紧啊!” 在宁昌侯夫人看来这些山匪无甚紧要,反正也打劫不到她们头上,便是死些平民百姓又有何妨。 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贱命。 容锦显然不欲理会她,冷酷无情的执剑上前。 山匪头目见容锦当真不肯退让,脸上血色全无,只能虚张声势的紧紧扣住蒋莹,“你再往前我真的就要动手了……” 容锦眸光冷漠的举起长剑,山匪头目紧盯着他的动作不敢松懈片刻,以至于他未曾察觉身后有一道利箭破风而来。 利箭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汩汩冒血的心口,目眦欲裂的瞪着容锦,“你使诈……” “这叫兵不厌诈。”容锦收起长剑,墨色的眸中依旧没有半分色彩。 蒋莹摆脱了山匪的禁锢,心下一喜,娇呼一声,“王爷……” 说完作势便要跌进容锦怀中。 “本王不会扶你。”容锦一眼看穿她的想法,声音冷若万年不化的霜雪。 蒋莹的脚步生生顿住,她心知容锦不喜旁人靠近,他若当真躲开自己可就丢脸丢大了,便含情脉脉的抬起眼望着容锦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容锦凝眸看着蒋莹,若有所思。 原来并非所有女子狼狈时都会惹人怜爱。 察觉到容锦一直盯着自己,蒋莹心中雀跃,看着容锦的眸光越发灼热,“王爷救命之恩小女无以为报,愿倾尽所有以报恩情。” 蒋莹娇羞的咬住唇瓣,这所有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容锦扫了她一眼,对从房顶跃下的年轻男子道:“行云,有人要谢你。” 行云是容锦的贴身护卫之一,方才趁容锦与山匪头目对峙时翻上寺庙屋顶,趁其不备将山匪射杀。 他闻言一愣,不解问道:“王爷,谁要谢属下?” 蒋莹闻言忙道:“臣女要谢的是王爷您,刚才若不是您一箭射穿了山匪的手臂,小女早就被他砍杀了。” 容锦淡淡回了一句,“那箭也是他射的。” 蒋莹:“……” 谁射的不要紧,她是想以身相许嫁给他好不好! 行云看出了门道,笑着道:“这位小姐不必放在心上,我们将士的职责就是护佑明昭百姓。” 蒋莹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顺着台阶下来,否则总不能当真屈尊降贵去谢一个小侍卫。 “王爷!” 曹洛在得知杨氏几人去了金光寺后立刻策马赶来,只容锦为了将这些山匪一举歼灭早就以巨石封锁了道路,曹洛骑马行至半山腰就只能靠着两条双腿上山。 “王爷,您可曾瞧见我母亲了?” 宁昌侯夫人这才注意到一直没瞧见杨氏婆媳的身影,心想这两人莫不是遭了毒手。 “我在这。” 杨氏从里屋床底爬了出来,她一直听着外面的响动,待打斗声停止才敢出来。 “母亲,您没事吧!”曹洛连忙上前搀住杨氏。 杨氏摆摆手,焦急的道:“我没事,快去寻如芸。” “二夫人放心,王爷已经派人去寺中各处搜寻,一定不会有事的。”行云出言安抚道。 杨氏身上虽有些脏污,但一点伤痕都没有,宁昌侯夫人见状狐疑问道:“二夫人方才可是一直在房间里?那些山匪为何没捉你做人质?” “我方才躲在了床底下,他们没发现我。”青鸢的确聪慧,否则她不见得能安然无恙。 宁昌侯夫人面上不大好看,她们母女两都被山匪挟持受了伤,怎就她毫发无伤,便阴阳怪气的来了句,“二夫人不愧是将门之女,随机应变的能力就是比我们强。” 杨氏正担心柳如芸几人,不愿意多言理会她。 柳如芸几人很快就被找了回来,柳如芸只扭伤了脚身子并无大碍。 宁昌侯夫人见状心里更不平衡了,怎么一家子运气都那么好! 曹洛长舒了口气,“你们都平安无事就好。” “不对,还有青鸢,青鸢还没回来!”杨氏见絮儿和雪梅都平安回来,心里一时涌起了不好的感觉。 蒋莹闻言冷冷牵起唇角。 那个贱婢早就被她派人杀掉了,当然回不来了。 正好顺手将事情推倒那些山匪头上,还省去了她许多麻烦。 不过那狗奴才为何一直没传信与她复命呢? 柳如芸红着眼睛,啜泣着道:“母亲,青鸢穿着我的披风引走了山匪,她……她却被山匪给……” 柳如芸是真的伤心,哭得泣不成声。 蒋莹闻言心里泛起一丝疑惑。 “什么?”杨氏心口一紧,“你亲眼看见了?” 柳如芸摇摇头,“雪梅方才与青鸢在一处。” 雪梅上前跪在杨氏脚边,香肩颤抖着哽咽道:“夫人,都是奴婢没用,要是奴婢会武就能救下青鸢了,青鸢就不会被山匪给……” 杨氏脚步一踉,心里升起一抹悲痛,就在这时忽听少女娇软清甜的嗓音传来,“夫人,我回来了。” 第30章 追究 看着自人群中走出的顾青鸢,蒋莹和雪梅都睁大了眼睛。 她竟然没死! 月色下的少女长发如瀑,未施脂粉却依然清丽如仙。 芙蓉秀面颜若朝华,一双桃花眼不语而含情,秀丽绝俗。 一众禁军不免痴醉而望,就连行云也被晃了眼目挪不开眼。 容锦蹙了蹙眉心,莫名觉得她还是先前的样子更好些。 “劳夫人和少奶奶为奴婢担心了。” 杨氏搀住欲行礼请罪的顾青鸢,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拍着顾青鸢的手颤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雪梅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鸢,万万想不到她一个弱女子竟能从两个山匪中逃脱。 她眼珠一转,挤出两滴泪来,“太好了青鸢,不管怎么样他们肯留下你的性命便好。那两个山匪穷凶极恶,我真担心你有个三长两短。” 雪梅这话说得看似关切,实则却无不在暗示众人顾青鸢清白不在。 毕竟山匪怎么可能放过这般漂亮的女子。 如此一来就算顾青鸢护主有功,杨氏身边也不可能留失了清白的婢女。 顾青鸢侧眸看向雪梅,无论对方如何掩饰仍藏不住眼中的恶意。 顾青鸢正要开口,容锦忽道:“你的意思是,本王连一个人都护不住了?” 容锦此言一出,针落可闻。 雪梅抬头对上容锦冷然的视线,顿时便吓得跪倒在地,叩头道:“王爷恕罪,奴婢不知是您救了青鸢,奴婢该死!” 蒋莹闻言神情顿时扭曲起来,皮笑肉不笑的道:“原来是被禁军所救,难怪能全身而退。” 她都不是靖安王爷救的,那一个贱婢又怎么配! 容锦未曾理会二人,只与杨氏道:“她被山匪追杀时恰被本王所救。” 顿了顿,容锦又补了一句,“亲自所救。” 杨氏愣了一下,旋即忙颔首谢过。 有靖安王这番话,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怀疑青鸢的清白了。 只不过…… 杨氏眸光有些困惑,靖安王是这般古道热肠的人吗? 蒋莹感觉自己快被气死了,若非靖安王还在,她一定要亲手撕了青鸢这小贱人! 顾青鸢也没想到容锦会帮她做到这般地步。 不愧是战神靖安王,对待明昭子民真是极好。。 顾青鸢看向容锦的目光满满都是崇敬,正直的让容锦不禁想到朝中那些老大臣看他的眼神。 他不欲再看,偏头对曹洛道:“你带人护送女眷回京。” 蒋莹忙上前一步,“王爷,您不回城吗?” 说完她娇羞的咬了咬嘴唇,轻声道:“您不在,臣女心里总不安定。” 容锦扫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便等着宁昌侯明日派人来接。” 容锦说完便抬身离去,就连披风划过的弧度都是那般冷寒。 蒋莹没想到容锦比她想象中还不知怜香惜玉,气得她跺跺脚哭着跑回了房间。 顾青鸢望着容锦挺拔清冷的背影,她手里还握着他给的匕首,可眼下显然不是还给他的时机。 还是等哪日连金叶子一并还给他吧。 曹洛去准备马车,柳如芸搀着杨氏回房休息,“佛祖保佑,一场生死劫难最后有惊无险,真是万幸。” 柳如芸双手合十,闭目念着阿弥陀佛。 杨氏却道:“什么佛祖保佑,若不是青鸢你以为我们能安然无恙?” 她们逃脱后山匪手里只有两个人质,若真将她们一并都抓了,靖安王爷也难免掣肘。 “对对,此番真是多亏了青鸢!”柳如芸拉着青鸢的手,满目感激,“今日若非你冒死救我,我真不知会落得如何下场,待回去后我定然重重谢你。” 顾青鸢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求恩赏。” “青鸢虽是女子,却真是忠义双全,方才青鸢也是为了救我才险些被山匪抓住的,对吧?”雪梅突兀开口。 “原来竟是这般。青鸢你可真勇敢,便是寻常男子都做不到你这般呢!”柳如芸闻后不禁赞道。 雪梅满目哀求的看着顾青鸢,希望顾青鸢承了仁义的名声便不要再追究她。 顾青鸢对雪梅会意一笑,在对方稍稍松口气时,徐徐道:“奴婢想救少奶奶是真,雪梅却非我所救,因为我是被她出卖加害的。” 雪梅心里咯噔一声,眼里溢满了惊恐和不解。 世人最在意的就是名声,她明明给了顾青鸢扬美名的机会,她为何不要? 因为顾青鸢根本不在意那些虚名,更不会为了博一个好名声将一条毒蛇留在身边。 她重活一世可不是为了过天天提心吊胆的日子。 既有隐患,那便该在她未成时先行除掉。 这一刻顾青鸢的眸子冷寒无比,一如她袖中那把匕首的锋刃。 “夫人,奴婢没有做过,奴婢也不知青鸢为何要冤枉奴婢!”雪梅连忙跪下,先行开口道。 “夫人。”相较于雪梅的声嘶力竭,顾青鸢始终语气平缓,“奴婢二人与少奶奶分开后藏身于草丛之中,本可以拖延时间等待靖安王爷剿灭山匪。” “可雪梅却拿东西砸向我,故意让山匪发现我的藏身之地,而后自己独自逃走。若非佛祖保佑让奴婢遇到靖安王爷,只怕奴婢今生再无缘见到夫人和少奶奶。” 语落之后,她眸光淡漠的望着雪梅,“你嫉恨我来了夫人院里夺了你出头的机会,先是挑拨我与琉璃的关系,而后又在夫人面前邀功卖巧,这些我都可以不与你计较。” “可你今日要害我性命,我不能忍,也不会忍。” 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刺向自己的利刃,她不做这个滥好人。 杨氏心里已有分辩,她沉眸片刻,看向雪梅,“雪梅,你可还有何要解释的?” “夫人,您不信我?”雪梅满脸清泪,“奴婢跟在夫人身边这么久,何曾做过一桩错事,夫人难道就要凭青鸢一面之词便要定奴婢的罪吗?” 顾青鸢开口打断她,“雪梅姐姐,我们就事论事,莫要提那些陈年旧事了。你说我冤枉你,可我又有何理由要这般做?” 雪梅紧抿着嘴唇答不出话来。 顾青鸢翻手从袖中取出一物,丢在雪梅身前,“雪梅姐姐为了害我,竟连最喜欢的玉佩都舍得丢掉。这次我帮姐姐捡了,下次丢了就未必能再寻回来了。” 看着地上的玉佩,雪梅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当时她身边并无石头之类的重物,情急之下只能解下腰间的玉佩扔向顾青鸢。 这玉佩是那年二夫人赏给她和琉璃的,平日她们两个都仔细的系在腰间,若非她自己解下,青鸢便是扯都扯不下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31章 世子要人 雪梅心如死灰,任她巧舌如簧也解释不了玉佩为何出现在顾青鸢手中。 “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嫉妒青鸢得了您的青睐,这才行差踏错,求您再给奴婢一个机会,奴婢再也不敢了。” 杨氏看着她,一句重话都未说,只淡淡道:“先行回府。” 家丑不可外扬,她自不会让外人捡笑话。 雪梅却并未因此感到轻松,若杨氏骂她罚她,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至少证明杨氏还没有放弃她。 可眼下看来,夫人分明对她失望了。 曹洛担心会再遇到流匪,便与杨氏柳如芸上了同一辆马车,青鸢几个婢女则坐在另一辆里。 “这下你终于如愿了!”雪梅红着眼睛,看起来格外可怜。 顾青鸢淡淡看着她,“我没死在山匪手里,你很不如愿吧?” 雪梅咬了咬嘴唇。 顾青鸢无奈的笑出声来,“我有时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都能在害人之后还露出这种委屈无辜的表情?难道就只许你们害人性命,便不准那人回手反击了?自食恶果后便摆出一副被迫害的样子,你们真的不觉得羞耻吗?” 雪梅如此,顾宝瑜也是,总能云淡风轻的将自己对别人的伤害一笔带过。 而当报应落在她们身上时,就好像全天下都在为难欺负她们一般。 “可你不是没死吗?怎么就不能放过我一次?” 顾青鸢听乐了,“我没死是因为我运气好,而不是因为你高抬贵手。我若被你害死了,此时又该去找谁讨这个公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青鸢懒得再理会她,“我不是什么好人,以德报怨的事我做不出来,你找别人去吧!” 这时絮儿也上了马车,察觉到絮儿鄙夷不屑的目光,雪梅低垂下头不再言语。 几人刚回到侯府,永平侯夫人和蒋蓉便赶了过来。 永平侯夫人不动声色的打量了杨氏一番,面露关切的询问道:“弟妹,我听说金光寺闹山匪,你和如芸都没事吧?” 蒋蓉压下上扬的嘴角,眼里却难掩幸灾乐祸,“那些山匪穷凶极恶,听说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二婶和大嫂想必受惊不小吧。” 蒋蓉恨不得她们二人被山匪坏了清白,如此二房便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柳如芸没听出她话里有话,正要开口杨氏却抢先回道:“幸得青鸢相助我和如芸都顺利逃脱,只可惜……” 杨氏瞥了蒋蓉一眼,弯了弯唇角,“只可惜宁昌侯夫人和蒋小姐被山匪捉住了,蒋小姐吃了不小的亏,真是可怜啊。” “什么?”蒋蓉脸色一变,豁然起身,“我母亲和妹妹也去了金光寺?” “世子妃不知道吗?”杨氏拍拍心口,一副后怕的样子,“蒋小姐被山匪劫持不说,还险些丢了性命,世子妃还是赶紧回家瞧瞧吧。” 蒋蓉本想捡个笑话看,可没想到最后笑话竟成了她自己。 蒋蓉急匆匆的走了,永平侯夫人待的无趣,喝了半盏茶便也抬身去了。 杨氏冷冷一笑,“这婆媳两没一个好东西!” 外人走了,便该清理门户了。 “雪梅。” 原本站在角落,尽量降低存在感的雪梅被吓得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杨氏端起茶盏,眼帘都未抬,“收拾收拾东西,出府吧。” “夫人!”雪梅大惊失色,“求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认打认罚,哪怕您让奴婢做一个三等丫鬟,奴婢也愿意!” 侯府富贵,杨氏更是极好的主子,待下人和善出手也大方,她不想离开这。 更何况家里如今正需要用钱,她若就这样被赶出侯府,娘一定会骂她的。 “我以前便说过,我可以接受身边人蠢笨,但容不得心怀鬼胎之人。青鸢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能为了一己私利便要她性命,我又怎么继续留你!”杨氏虽待人宽厚但行事有则。 雪梅见事情再无回转之机只能叩首跪拜,潸然泪落,“奴婢谢夫人不杀之恩,只求夫人让奴婢去与阿娘道别再行出府。” 杨氏不想再看她,摆摆手让她退下。 雪梅躬身离开,低垂的眼中却闪过丝丝冷意。 …… 宁昌侯府。 看着蒋莹红肿的脸,蒋蓉不免心疼,怒道:“这些该死的山匪,竟然这般对你!这般死倒便宜他们了,合该将他们剥皮拆骨方能解恨!” 蒋莹靠着蒋蓉的肩膀,委屈不已,“早知道我才不要去了,免得让我丢尽脸面,日后还不知那些碎嘴的怎么编排我!” 蒋蓉闻言反倒笑了,刮着蒋莹的鼻子道:“谁敢嘴贱编排咱们莹儿,直接收拾她们便是,我倒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到咱们宁昌侯府头上!” 宁昌侯府深得帝王信赖,宁昌侯兼任兵部尚书一职,长子蒋武为御林军副指挥使,京中公侯伯爵一抓一大把,唯有手中握着实权才是真正的权贵。 蒋莹破涕为笑,旋即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阿姐,你可认识杨氏身边那个叫青鸢的贱婢?” 蒋蓉眉心一蹙,“你怎么认识那个小贱人?” “说到她我便气不打一处来,卑贱之躯竟敢勾引靖安王爷,她也配!”蒋莹眸色阴郁,咬牙切齿的道:“她发现山匪攻上来竟然都不知会我和母亲一声,只管带着那杨氏和柳如芸逃跑,这才叫我和母亲受此奇耻大辱!” 还有一件事蒋莹未说,她明明派小厮去取那青鸢的性命,结果非但未成就连那小厮也没了性命,她总觉得小厮的死与那贱婢有分不开的关系。 “真是岂有此理!”她近来一直忙着与顾宝瑜斗,倒是将这小贱人给忘了。 这贱婢先是算计了她,如今竟还敢对她母亲妹妹见死不救,真当她这个世子妃是纸糊的! “莹儿放心,阿姐会拿她那条贱命帮你出这口恶气!” 蒋莹闻后心满意足的笑了,拉着蒋蓉的手撒娇道:“还是阿姐最疼我,等我以后做了靖安王妃,一定让阿姐在永平侯府横着走!” 蒋蓉失笑,满是宠溺的道:“好好好,那我就等着妹妹成为王妃的那一日了。” 永平侯府。 杨氏正准备询问雪梅可已出府,忽听下人来禀,“夫人,世子来了。” 杨氏眉心一锁,曹玉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来是为了从她要青鸢,这次不知又有什么事。 杨氏派人将曹玉请了进来,曹玉客气的寒暄几句后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二婶,我这次过来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有什么事世子只说便是。” 曹玉坐起身道:“听说您要将身边一个婢女赶出侯府,不知二婶可否将这婢女赠与我?” 第32章 你想要,本王买给你 杨氏怔了一下,“你说的是雪梅?” “对对,好像就是这么个名字。”曹玉笑着点头。 杨氏皱眉道:“这婢女犯了错,我已决定将她赶出侯府,世子要她做甚?” 曹玉似想到什么,眸光漾起一抹温柔,“二婶有所不知,侄儿房里新添了一名侍妾,她最是温良不过。今日偶然见到这婢女哭得不能自已,心中不忍便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那宝姨娘?” “正是。” 杨氏对顾宝瑜无甚好印象,什么温柔良善不过是哄骗曹玉这傻小子罢了。 “雪梅品性不端犯了大错,我才会将她赶出府,这样的人世子也敢留下?” 曹玉转了转眸子,他可听说那雪梅是被排挤陷害的,二婶偏宠救了荣哥儿的那个婢女,任由她拉帮结派。 雪梅就是太老实才着了道,可怜跟了二婶多年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 二婶也是,瞧着精明能干竟被一个小婢女给糊弄了。 “宝瑜心地善良,她若见我没能救下那小婢女怕会寝食难安,还请二婶成全。”曹玉起身,深深作揖。 杨氏见状只能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本就是被她赶出去的婢女,曹玉这般求她,她实在也不好拒绝。 雪梅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的行李,此处不容她,自有容她之地。 看来她猜的不错,那宝姨娘对青鸢也是深恶痛绝。 她不过提及自己厌恶青鸢可以帮宝姨娘收拾她,宝姨娘便同意收留自己。 “雪梅。” 听见琉璃唤她,雪梅掩下眸中的冷意,转过身满目伤楚的看向琉璃,“你来了。” 她低垂下眼眸,显得格外凄楚,“琉璃,我们相交多年,我早已将你当做姐妹,今后我不能在你身边警醒你,你切要万般珍重,莫要再步我今日后尘。” “我不会。”琉璃红着眼眶看着雪梅,强自隐忍着眼底的泪,“因为我不会害人性命!” 雪梅愣了愣,冷笑出声,“所以你不是来送我,而是来替你的好姐妹青鸢教训我的了?” “原本在我心里你才是我最好的姐妹,可你做的事让我不耻!你可以贪生怕死,可你怎么能算计身边之人的性命?” 正因为她将雪梅当做姐妹,所以才更会痛心疾首,“你加害青鸢,夫人只赶你出府已是宽厚。可若你当真去了大房,那便是背主,日后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姐妹了。” 雪梅将手中的行李一丢,冷冷看着琉璃,脸上全无往日温和,“你真当我稀罕你不成?本也无甚血缘关系,有你无你有什么区别。” 她上下打量着琉璃,讥讽笑道:“论聪慧稳重我哪点不比你强,却要一直在你之下,凭什么?二夫人不重用我,我又为何愚忠于她?” 这是琉璃第一次看到雪梅真实的嘴脸,整个人都愣住了。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握着夫人的私库捞得盆满钵满,少在那里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雪梅将满腔愤懑尽数道出,只觉神清气爽,提着行李志得意满而去。 宝姨娘身边并无亲信,她去了便是宝姨娘的左膀右臂,日子会比在这里更滋润。 还有青鸢那个小蹄子,这个仇她早晚报了! 顾青鸢没想到雪梅最后竟会到顾宝瑜身边,不过还真是验证了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句话,两人都是一丘之貉。 顾青鸢早就知道雪梅的真面目,是以并不觉得稀奇,可琉璃却深受打击。 顾青鸢好生安抚了她一番,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房间,待脱衣洗漱时才突然发现自己的银簪不见了。 坏了! 她当时死里逃生整个人都是懵的,竟然忘了将发簪带走,这若被人发现难免会牵扯到她身上。 不过旋即她又冷静了下来,如果那发簪被人发现怕是早就来寻她了,至今未有动静那便说明有人将此事掩了下来。 顾青鸢脑中蓦然浮现一抹冷峻威仪的身影,难道又是靖安王帮她吗? …… 京城长街,人影交织。 顾青鸢独自站在巷口望着往来行人,热闹喧嚣,可这份人间烟火似乎无她分毫。 街角处,一个男子牵着一个五六岁梳着双发髻的小女孩走过,小女孩停在卖糖人的摊位前,撒娇道:“爹爹爹爹,我要吃糖人。” 男人抱起小女孩,将她举得高高的,“囡囡想要哪个,自己拿。” “我要小兔子糖!” 小女孩摘下兔子糖人,伸出舌头舔了舔,一脸的满足开心。 顾青鸢看着看着,弯起了唇角,颊边却忽流过两行温热。 她抬手摸了摸脸颊,才发现自己竟在不觉间已泪流满面。 这稀疏平常每天都在上演的日常,是她日思夜想的期望,也是她两世为人也不曾体会过的温暖。 前世她处处隐忍,终其一生不过在奢求家人的那一点爱意罢了。 可她至死也未曾得到。 顾青鸢抬手拭去眼角的泪,一睁眼却赫然发现眼前竟多了一个糖人。 顾青鸢诧然抬眸,便见身着玄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前,他左手环着一只竭力挣扎的小黑狗,右手捏着一个凤凰形状的糖人,正凝眸望着她。 男子沐浴在金色的日光下,璀璨的光芒淡化了他锋利的棱角,更衬得他眉目如画。 那双墨色的眸子染上点点碎金,彷如缀了天上的星子,一不留神便会让人沉溺其中。 “拿着。”容锦将糖人放入顾青鸢手中,望着她泛红的眼角,沉眸补了一句,“糖人而已,你想要本王买给你,莫要再哭了。” 第33章 栽赃 容锦自长街而来时,便见她一人站在巷口,目不转睛的看着卖糖人的摊位。 她眼里溢满了羡慕和向往,直至情绪堆满化作两行清泪。 人来人往长街喧嚣,唯有她似一叶浮萍黯然逐流。 顾青鸢望着手中的糖人怔然出神。 小时候府里的哥哥姐姐都有糖人吃,甚至他们吃两口便不喜欢了,就直接扔给下人处理。 可唯有她,从始至终都未曾尝过糖人的味道。 糖人的做工不算精致,手里的糖人像凤凰又像老鹰,但晶莹剔透,很美。 她轻轻咬了一口,鼻子一酸,大颗大颗的泪珠砸落下来。 “不好吃吗?”容锦问她。 “好吃。甜,真的好甜……”顾青鸢边哭边吃,糖人混着眼泪融进口中,甜中有涩。 好甜,甜得让人心里发苦。 几文钱的糖人,她却要两世方得。 顾青鸢以为自己重来一世早已心硬如铁,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糖人竟能让她破防决堤。 容锦没有打断她,静静看着她一口一口将糖人吃下,好像将所有的委屈和苦楚也一并咽下。 直到她吃完,容锦才开口问她,“你既喜欢,为何之前不买?” 她能给一个小野狗买肉包,总归不会是因为钱的缘故。 顾青鸢低垂着眼眸,声音有些轻淡,“因为糖人本就是要别人买给自己啊。” 可以是父亲母亲买,也可以是哥哥姐姐买,只不过这些人不肯为她做罢了。 容锦沉眸看着她,忽然从她身上扯下钱袋,在顾青鸢不明所以的目光下取出几文钱来。 “再去买一个。”容锦将钱放在她手里,清冷的目光定定看着她。 顾青鸢虽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尝尝。” 顾青鸢茫然不解的咬了一口。 “甜吗?” 她点了点头。 “味道和方才的一样的吗?” 顾青鸢想了下,轻轻颔首。 “所以,别人给你的与你自己得到的并无不同,这世上本也没有谁是值得期待的,与其落寞失望不如从不期望。” 他那素来平淡无波的眸中似笼起厚厚一层云雾,顾青鸢如何也看不透他掩藏在雾后的情绪。 她这才想到容锦自幼便独自一人留在京城王府,而老王爷和王妃则带着次子留在千里之外的封地。 她小时候未曾得到的,他或许也不曾有。 可这不妨碍他成为万人敬仰的明昭战神。 “多谢王爷指点迷津,以后奴婢不会再庸人自扰了。” 这世上尚有许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饱受战火摧残,她至少能安然活着,不该再顾影自怜。 “奴婢还要谢王爷,您是第一个给奴婢买糖的人,也是奴婢永远会信任期待的人。” 少女眸光清亮皎皎如月,唇畔笑意宛若芙蓉初绽,明媚无双。 那抹笑如日光般轻洒进他那早已坏死冰封的心,心脏蓦然间似有一丝莫名的触动。 他抬起眼帘,凝眸望着她,“为何?” 顾青鸢笑意坦然,“因为您是靖安王,是我们的战神,明昭百姓无不敬您仰您,您是我们永远信赖的大英雄。” 这回答让容锦感到莫名的不满意。 但他也只点了点头,未在多言。 “对了王爷,这些还给您。” 顾青鸢拿出钱袋和匕首,双手呈给容锦。 容锦淡淡看了一眼,“匕首你自己留着防身,本王没有太大用处,至于这些银钱,本王更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拿着吧。” “可无功不受禄……” “那便替本王捐出去,随你。” 顾青鸢察觉到容锦语气的变化,感觉他好像突然间心情不大好。 但她并未放在心上,上位者难免情绪不定,便道:“那好,等哪日我再有机会去金光寺,定为王爷祈福。” 容锦想说他从不信神佛,可看着少女目光灼灼的眼,他没有开口反驳,淡淡“嗯”了一声。 怀中的小黑狗剧烈挣扎,表达着心里的不满,容锦将它往怀里一塞抬身而去。 “王爷。” 容锦闻言转身,便见少女似携光而来,明亮耀眼,一双玉手执着一物呈送至他眼前,“这个给您。” 看着眼前的糖人,容锦鬼使神差的接过。 待他回神,少女已福礼而去。 容锦端详着手中的糖人,半晌,咬了一口。 的确很甜。 恰巧,这也是第一次有人买给他。 …… 顾青鸢前脚刚进侯府,未等回杨氏院子便被蒋蓉唤了去。 顾青鸢深知这是一场鸿门宴,可奈何她身份卑微,没有容她拒绝的机会。 看着在前面引路的婢女,顾青鸢眼眸微晃,亲昵的上前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 婢女翻了她一眼,“别想与我攀关系,我和你可不熟。” “姐姐误会我了,我就是瞧姐姐生得貌美不说,这发髻梳得更是别致。” 这句话算夸进了她心坎里,“算你有眼光。” “姐姐,二夫人此番命我出门给小公子买点心,若是迟了怕二夫人怪罪,能不能让我先将东西送回去?” “那可不行。”婢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若耽误了世子妃的事,你我都没小命。” 顾青鸢闻言笑道:“那一会儿麻烦姐姐替我走一趟,不然小公子若哭闹起来,不仅我不好交差,怕是二夫人还会与世子妃生嫌隙。” 说罢,她将一块碎银塞进婢女手里,“若二夫人与世子妃起了争执,以世子妃的脾气怕是姐姐们也难做。姐姐只需将这东西交给一个叫翠红的小丫鬟就够了,其余不敢麻烦姐姐。” 婢女想了下便颔首答应了,世子妃脾气暴躁,稍有不顺便会迁怒她们,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进了蒋蓉的院子,婢女就让她在房间候着。 顾青鸢一直垂首站着,可即便站得双腿发软也未能见到蒋蓉。 这时另一个大丫鬟打扮的婢女走进来,神色倨傲的扫了顾青鸢一眼,“世子妃有事,今日没空见你了,回吧!” 顾青鸢垂敛眉目,低声应下。 难道蒋蓉就是想为难敲打她一番? 但显然顾青鸢低估了蒋蓉的恶毒。 她未等走出多远,便被蒋蓉院中的丫鬟婆子挡住了路。 为首的婆子厉声喝道:“大胆贱婢,竟敢偷盗世子妃的首饰!来人,将其拿下!” 第34章 索命 两个婆子上前死死按住顾青鸢,不容她辩解挣扎。 “你们没有证据便擅自拿人,侯府没有这样的规矩!” 婆子冷笑,“规矩都是主子们定的,再说世子妃的屋子只有你一个外人进了,不是你拿的还有谁!” 婆子根本不理会她,粗鲁的将她押送至蒋蓉面前。 蒋蓉正在后院悠闲的赏着花,满园月季开得明艳绚烂,蒋蓉身边还坐着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女。 她笑着道:“呦,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求了上上签的贵人吗?今日怎么被人给押了过来的?” 蒋莹单手撑着石桌,凤眸微眯笑得张扬得意。 顾青鸢心中了然,原来是她给蒋蓉吹了耳边风,否则蒋蓉一心忙着与顾宝瑜斗,怕是早将她忘到了脑后。 不过一支签文,竟让蒋莹记恨到现在,甚至不惜要她性命。 蒋蓉落下手中的茶盏,红唇冷冷勾起,“莹儿说笑了,哪有什么贵人,不过一个贱婢罢了。” 她轻蔑的端详着顾青鸢,眼底一片冷意,“你是本世子妃见过最胆大的奴才,竟敢算计到我的头上。” 顾青鸢抬起眼眸,眸中无一丝惧意,语气清清冷冷,“世子妃说笑了,奴婢何事能算计到您头上?” 她认准芳碧那件事蒋蓉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下,就算明知吃亏也不敢把真相说出来。 毕竟张管家是永平侯的亲信,若让永平侯知道她敢将手伸到自己人身上,势必不会轻饶她。 蒋蓉脾气暴躁极易被激怒,她如同看一个死人般看着顾青鸢,“贱婢,我倒要看看你的命是不是和你的嘴一样硬!” “我是二夫人的婢女,纵然你是世子妃也没有权力对我用刑。” “你偷了我阿姐的东西,我阿姐想罚你就罚你、想杀你便杀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蒋莹已经迫不及待收拾顾青鸢了,“阿姐,我看这贱婢嘴硬的很,怕是不肯说出宝物的下落,不如先打她三十板子再说!” 三十板子下去轻则腿脚瘫痪,重则性命不保。 顾青鸢眸光冷寒。 只因没有顺从她们的心意,她们便可以随意糟践人命。 权贵是人,她们便命如草芥。 凭何! “世子妃。” 熟悉的声音让顾青鸢心口一窒,移眸望去便见顾宝瑜珊珊而来。 蒋蓉脸色一沉,冷冷道:“谁允许你来了?” 如今她一看见这小贱人便牙根痒痒,明明是清流人家出来的小姐,勾搭男人的手段却下作得很。 整日只知道装柔弱扮温良,偏生世子就吃这一套,被这小贱人迷得神魂颠倒。 蒋莹抬眸看过去,皱眉道:“这就是那爬床的狐狸精?我还以为何等姿色,不曾想姐夫眼瞎的很,就这种货色满大街都是。” 蒋蓉只是脾气大,但论嘴毒远不如蒋莹。 蒋莹此言一出,顾宝瑜顿时被心口生疼。 “姐姐的脾气还真是越来越好,若放在咱们侯府,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姨娘早就打死了。”蒋莹年纪最小,毒辣却甚。 “你……你凭何这般说我。”顾宝瑜当即委屈的眼圈红了。 “说你又如何?区区一个下三滥的姨娘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奴才不如的东东西!” 顾宝瑜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气得小脸发白身子直抖。 “姨娘,正事要紧。”雪梅走上前,在她耳边低语道。 顾宝瑜回神,压下了心中的怒意,露出楚楚可怜之姿。 她提起裙摆跪在蒋蓉脚边,将蒋蓉惊了一下。 曹玉怜惜顾宝瑜,允她不必跪拜任何人,此番又是作何姿态。 “婢妾斗胆求世子妃饶过青鸢一条性命。”顾宝瑜泪光盈盈,如同一朵纯善的小白花,“婢妾家破,如今身边只剩这一个妹妹了,求世子妃高抬贵手。” “你们竟是姐妹!”蒋蓉先是诧然,旋即看着顾青鸢的眸光杀意更深。 这时曹玉也赶了来,她见顾宝瑜跪在地上,连忙心疼的搀她起来。 “又在闹什么呢!你就不能安生一些吗?”这些日子曹玉也被两人搅得心累,如今见这阵仗便以为蒋蓉又在欺负顾宝瑜。 蒋莹见自家姐姐受了委屈,当即不客气的道:“姐夫连事情都没问清楚就来怪我阿姐,莫非要宠妾灭妻吗?” 曹玉这才注意到蒋莹也在,他深知这小丫头口舌厉害,便赔笑道:“莹儿也来了。” “我不来哪里知道阿姐在你永平侯府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姐夫这般做为,也不知能不能胜任兵部的差事。” 曹玉只有爵位并无官职,他一直想去兵部任职,而兵部尚书便是他的岳丈。 曹玉见她们又拿此事威胁他,心下不快,压着气问向身旁的下人,“到底出了何事?” 得知有婢女偷盗,曹玉轻描淡写的道:“我当是什么大事,奴婢手脚不干净打杀了便是,夫人何必动怒。” “世子,不可啊。”顾宝瑜哭得梨花带雨,“青鸢是我亲妹妹,我怎忍心见她如此。” 曹玉见状怜惜不已,“你那妹妹冷血薄情的很,你又何必在意她呢?” “纵使她品性卑劣有万般不是,可我既是她姐姐便不能放任她不管。”顾宝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曹玉心疼的揽住她,“你啊,永远都这般温善纯良,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要去照拂别人。” 蒋蓉看着两人当着她的面亲亲我我,恨不得上前撕了顾宝瑜解恨。 看着蒋蓉愤怒的表情,顾宝瑜唇角微不可察的勾起。 蒋蓉恨她入骨,正好可以借着蒋蓉的手除掉顾青鸢,她还能博了好名声。 她啜泣落泪,捂着心口心痛不已,“世子妃,青鸢犯下此过死不足惜,只求您怜悯婢妾饶她一条性命。” 她眼底闪过一抹狠绝,语气却放得极轻,“世子妃若不解气便砍了她的双手,让她长长记性……” 第35章 身败名裂 “世子妃那就砍了她的双手,让她长长记性……” 听着这与前世一般无二的说辞,顾青鸢只觉四肢百骸都蔓延着愤怒,体内所有的鲜血都在叫嚣着恨意。 前世今生他们都欺人如此,冷漠的曹玉、伪善的顾宝瑜、恶毒的蒋家姐妹,她们都看不起她,都要她死! 顾青鸢眼底寒光乍现,一如淬了毒的匕首见血封喉。 这些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她会将自己的遭遇十倍百倍的偿还给他们。 顾宝瑜满脸的清纯无辜,似乎全然意识不到自己这样只会激怒蒋蓉,让顾青鸢的处境更加艰难。 顾青鸢眸色冷冷。 顾宝瑜并非懵懂,而是太清楚了,所以她才会故意跑过来借刀杀人给她致命一击。 曹玉闻言非但不觉得残忍,反而十分动容,“她对你那般无情,你却不惜为她放弃尊严替她求情,世上怎会有你这样善良的女子。” 顾宝瑜泣不成声。 按照前世的发展她应该快晕过去了。 可就在她捂着额头做出眩晕的动作时,一直没开口的顾青鸢突然道:“我知姐姐厌我气我,可姐姐何苦要这般害我?” 顾宝瑜的动作被打断。 曹玉不悦的看过来,声音冷漠,“好一个狼心狗肺之人,宝瑜这般为你筹谋你还敢污蔑她……” 曹玉看着缓缓抬起头的少女,她生了一双清波流盼的桃花眼,美目似水唇如薄樱,一袭蓝色素装衬得她清丽灵动,宛若误入凡尘的仙子。 顾青鸢清楚自己的美貌,更清楚曹玉的脾性。 她没有看曹玉,只眼中盈泪的看着顾宝瑜。 “姐姐,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因为我没有答应让你顶替我成为小公子的救命恩人。可父亲一直教我们为人要诚信,我又怎能欺瞒二夫人。” “你……你血口喷人。” 顾青鸢自嘲的牵起嘴角,苦涩的笑意看得曹玉心口一疼,“那姐姐今日当真是来为我求情的吗?你从始至终都未曾听我解释过一句,便随便定了我的罪过,甚至还要世子妃砍了我的双手。” “姐姐,砍断双手血流成河,我会死的,姐姐真的不知道吗?” 曹玉生得风流倜傥,性子也轻佻喜欢拈花惹草,他见佳人秀丽无双,那双眼更是明澈如镜,可见是个单纯的姑娘。 这样的女孩子应该不会说谎。 顾宝瑜没想到顾青鸢会把她的事都说出来,再看曹玉那一脸惊艳的表情,她心里更是恨得紧。 顾青鸢为何不继续藏起美貌了,她这般作态是想勾引谁! “世子妃既抓了你自是人赃并获,我难道还能怀疑世子妃冤枉你吗?”顾宝瑜稳下心神,叱道:“更何况你在外院时手脚便不干净,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青鸢去厨房偷吃的还不是因为你!” 顾宝瑜闻声望去,便见翠红跟在杨氏身后气咻咻的走过来。 “你在外院摆着小姐的架子,什么脏活累活都让青鸢做,自己养尊处优。吃饭挑三拣四,晚上饿了便找青鸢诉苦,青鸢怕你胃疼生病才会去厨房帮你偷吃的。” “可你又是怎么对青鸢的?她病了,你不允她吃药,还让她将自己的月银都留给你,好让你进内院做事。青鸢救了小公子,你还逼着她让你顶替,如今又跑来害她,你这人还有良心可言吗?” 顾宝瑜气得手指直抖,“你与青鸢交好,定她让你故意来污蔑我的!” 翠红丝毫不惧,义正言辞的道:“此事外院皆知,难道整个外院都被青鸢收买了不成!” 看着曹玉投来的狐疑目光,顾宝瑜小脸一白。 曹玉的爱意是她最后的仰仗了。 “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可也不用这般来作践我,既是如此我便不活了,全当了了你们的心意!”顾宝瑜作势要去撞墙,被雪梅手疾眼快的拦住了。 “姨娘,你对奴婢们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切不可为了旁人几句偏见就做傻事啊!” 曹玉想到顾宝瑜平日的行事作风,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误会,便揽住顾宝瑜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岂会不信你。” 杨氏懒得看他二人亲亲我我,冷冷扫了一眼按住青鸢的两个婆子。 琉璃和翠红会意,上前便婆子用力推开,将顾青鸢扶了起来。 “青鸢,你没事吧?” 顾青鸢摇摇头,朝着翠红笑了笑。 翠红仍旧一脸后怕。 顾青鸢心知蒋蓉绝不会放过她,所以她事先便与翠红定了一个暗号。 翠红见有人替她转交东西,还点名说是二夫人买的,便知道顾青鸢出事了,当即便去找杨氏求救。 “二婶,您这婢女偷了我东西,您这般明目张胆的偏袒怕是不妥吧。” 杨氏冷冷一笑,“世子妃也不是第一次冤枉我的婢女了,谁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贼喊捉贼呢!” “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仗着自己是长辈就跑过来欺负我阿姐,你真当我宁昌侯府是软柿子不成!”蒋莹挑着下巴,神情蔑然又倨傲。 杨氏气定神闲的坐了下来,莫不在意的笑道:“蒋二小姐尽管回府去搬救兵,实在不行让蒋世子从宫里调些御林军来也成,我在这等着。” 杨家虽不若宁昌侯府尊贵,但也是实打实的功勋人家,又岂会被她一个小丫头吓到。 蒋蓉拉过蒋莹,对杨氏不客气的道:“青鸢进我屋子前我的手镯还在,她去了一趟转眼就没了,不是她偷的又是谁偷的?” “捉贼拙脏,青鸢身上可有你的镯子?” 蒋蓉眼底闪过一丝晦暗,“我尚未搜身,再说被她藏到哪里了也不一定。” “这般说你是一定要将这个罪名安在青鸢身上了?” 顾青鸢上前,慢声开口,“夫人,此事关系甚大,先不说世子妃丢了贵重之物,如今更涉及夫人的清誉。奴婢身正不怕查,不如请大理寺前来调查,可好?” 看着顾青鸢清明的眸光,杨氏若有所思,颔首道:“这主意不错,我看可行。” “二婶,家丑不可外扬,您这是生怕永平侯府不丢人现眼吗?”蒋蓉疾言厉色,可看起来却有些色厉内荏。 “丢了东西寻官府来找有何丢人的?退一万步来讲,若真是青鸢偷了你的东西,丢的也是我的脸,世子妃尽管放宽心。” 蒋蓉却仍推辞不肯。 顾青鸢暗暗勾了勾唇角。 蒋蓉这个人脾气比脑仁大,又生性傲慢目中无人。 她觉得对付自己这个婢女压根不用花费心思,要打要杀全是她一句话,便如前世那般连局都懒得做全。 只要让大理寺来查,自然不攻自破。 不过,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自证清白,她还要蒋蓉身败名裂! 第36章 本王给的 见蒋蓉推三阻四,杨氏也确定蒋蓉未做周密的安排,便对琉璃道:“你去大理寺找人来,今日定要为世子妃寻回玉镯。” “不必了!”蒋蓉急急道。 她压根就没把顾青鸢放在眼里,一个小贱婢哪配她花费心思,本想着随便找个由头打杀了,没想到她竟然这般难缠。 杨氏岂会让她如愿,两方争执时雪梅不知怎的没有站稳,一下子撞到了顾青鸢身上。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雪梅连忙道歉,眼睛却落在掉在地上的钱袋,惊讶的捂住了嘴巴,“这是什么?”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绣着金线的钱袋落在地上,周边还散落着金灿灿的金叶子。 雪梅暗自勾起唇角。 方才她才便注意到顾青鸢腰间有点臃肿,没想到果真藏了好东西! 蒋蓉眼睛一亮,拍案而起,“好啊!你不仅偷了我的玉镯竟还偷了我的金叶子,来人,将她给我拿下就地杖毙!” “我看谁敢!”杨氏气势凌厉,那些婆子一时不敢上前。 蒋莹见状叱骂道:“谁才是你们的主子?我阿姐的话你们也敢不听?” “世子妃,您说这金叶子是您的,可有证据?”顾青鸢慢条斯理的拾起金叶子,生怕掉了一个。 她还得帮靖安王爷祈福呢! 蒋蓉呵笑出声,“若非偷了我的,你区区一个贱婢如何会有这般珍贵之物?” “因为这是本王给她的。” 蒋莹眼睛一亮,惊呼道:“王爷!您怎么来了!” 众人闻声而望,便见容锦信步而来,怀中还揣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黑狗。 小黑狗嗖的一下从容锦身上跳下来,叽里咕噜滚到了顾青鸢脚边,“嗷嗷”叫着求安慰。 顾青鸢几次想装作无动于衷将它扒拉开,可它很快就又缠了上来,抱着顾青鸢的脚不松开,任由顾青鸢一脸尴尬。 容锦略扫了一眼,淡淡开口道:“世子妃可是对本王有意见?” 蒋蓉拧着眉屈膝见礼,“王爷说笑了,臣妇何敢?不过,您方才说这金叶子是您给这婢女的,不知是何缘由?” 容锦依旧惜字如金,“本王做事需与你解释?” “臣妇不敢。”蒋蓉的眉心拧得更紧了,一时理不清容锦的意图,但又不敢再追问。 顾宝瑜呆呆的望着容锦,她曾目睹过靖安王率大军凯旋而归的盛况,那时遥遥一望只知靖安王器宇轩昂,今日方知何为天人模样。 在他的光芒之下,曹玉的那点风流倜傥便什么都不是了。 杨氏向曹洛投去不解的目光,曹洛出来解释道:“方才王爷入府寻我……不对,应该说王爷要寻青鸢。” 杨氏心中警铃大作,难道王爷瞧上了青鸢的容貌,想要纳青鸢做侍妾? 她与顾青鸢相处这么久,心知顾青鸢看似柔弱实则刚强,即便是靖安王的侍妾她也不见得愿意。 若是王爷用强,此事还真不好做啊…… 就在杨氏忧心忡忡之际,容锦单手提起了地上的黑团子,与杨氏道:“本王如今不方便养它,那日恰好夫人的婢女救了它,她们甚是有缘。所以本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夫人能同意让她替本王养些时日。” “王爷,臣女最喜欢小狗了,臣女替您养吧!”蒋莹连忙上前,主动请命。 容锦扫了她一眼,淡声应道:“好啊。” 蒋莹心下一喜,她替王爷养这小畜生,日后便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近王爷了。 容锦随手将小黑递向蒋莹,蒋莹喜滋滋的伸出手。 可小黑却一改方才的可爱乖顺,瞬间龇起牙,朝着蒋莹的手便咬了过去。 幸而蒋莹躲得快才没被咬到,气得她破口骂道:“小畜生,你敢咬我!” 话一出口她才知失言,羞愧的咬住了嘴唇,“王爷,臣女只是一时受到惊吓,平日臣女不是这样的。” 顾青鸢差点笑出声来,方才明明属她骂人最欢。 容锦未再理会她,将小黑交给了青鸢,“它喜欢你,替本王照顾它。” 顾青鸢看向杨氏,杨氏笑着点了点头。 养狗没事,不抢人就行。 小黑到了顾青鸢怀里便一脸惬意的窝了进去,容锦眼里闪过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 他收回视线,淡声问道:“方才本王略听一二,想来是侯府丢了东西。” 不待蒋蓉开口,顾青鸢先行道:“王爷真是英明神武,世子妃的确丢了东西。奴婢愚见,理应找大理寺来查清楚才是。” 容锦挑了下眉,这句话虽被无数人讲过,但好像她说起来最为顺耳。 “天子脚下竟有人敢为非作歹,行云,传本王的令去寻大理寺卿来。” 那便姑且配合她一番,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无人看见蒋蓉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王爷,本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倒也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容锦撩袍落座,语淡无波,“不可,本王眼里容不得沙子。” 容锦坐的安定,其他人自也只能陪着,唯有小黑睡得自在,直到被大理寺卿一嗓子唤醒,不满的哼唧了几声。 “王爷,下官来迟还请王爷见谅。” 大理寺卿五十有余,身材纤瘦蓄着飘逸的山羊胡,笑起来略显谄媚。 “不知是何等案子劳王爷费心,下官定当全力破获,为王爷分忧。”大理寺卿的腰弯得极深,甚至依稀可见腰下凸起的骨头。 让人瞧了不免担心这老大人会弯折了腰。 “世子妃弄丢了玉镯,烦请徐大人为世子妃找寻。” 大理寺卿:“?” 他还以为永平侯府死了人,原来竟是抓窃贼,这杀鸡焉用宰牛刀啊。 转头却道:“王爷放心,下官责无旁贷,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大理寺卿唤来一个年轻人,“知安,过来见过王爷。” “王爷,这是新上任的大理寺丞宋知安,别瞧他年轻,办案却甚有一套。” 听到这个名字顾青鸢瞳孔一缩,她抬眸望去便见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男子阔步而来,身形挺拔相貌清俊,眉目清明刚毅如松。 竟是知安哥哥…… 第37章 查案 宋顾两家比邻,宋家也是清流人家,是以两家经常往来。 宋知安是宋家嫡子,但与她的嫡兄嫡姐不同,他从未因自己的庶出身份而瞧不起她,给了她幼时难得的善意。 他们并非什么青梅竹马,只是幼时宋知安曾意外撞见挨骂后躲进山洞哭泣的自己,自那之后他每次来顾府都会想方设法给她带些小礼物。 一开始是他从宴席上偷拿的糕点,再然后是外面的泥娃娃。 待他们长大一些,得知家里不让她读书,便为她准备好了他亲自注解的书册,还告诉她莫要听那些“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蠢话,多读书才能多明白立世之理。 在她心里,宋知安比她的嫡兄更像哥哥。 宋知安听闻前因后果之后,心下有了约莫,忽听有人语气欢快的唤他,“宋公子!” 宋知安闻声望去,只见对方是一个有些眼熟的年轻妇人,待端详一番才认出人来。 青鸢妹妹的嫡姐? 她们不是被卖到南方去了吗? 既然她在京城,那青鸢妹妹是不是也在? “顾小姐。”宋知安亦难掩惊喜。 顾宝瑜见状略有得意的弯了弯唇角,宋知安果然还对自己余情未了。 以前他便总有事没事往顾府跑,还总找借口跟着哥哥去后院,那点小心思她早就看穿了,不就是为了见自己嘛! 只可惜宋知安虽相貌不错,但官职却低了些。 “多时未见没想到宋公子竟已入大理寺为官,可顾家却已物是人非。”顾宝瑜垂下眼眸声音哀婉,“此番劳烦宋公子前来,也是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妹。” “你说可是青鸢妹妹?她怎么了?”宋知安急急问道。 莫非是青鸢妹妹出了什么事? 容锦听得眉头一皱。 青鸢妹妹? 叫的很是亲近啊。 他偏头看向顾青鸢,只见她眉眼低垂,似心事重重。 难道她执意要寻大理寺,便是为了此人? 顾宝瑜擦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怒其不争的看着顾青鸢道:“青鸢,你还是赶紧交代你将世子妃的手镯藏在了何地吧,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宋知安顺势望去,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瘦了许多,宛若兰枝纤细柔弱。 “青……” 可不待他说话,顾青鸢便徐徐抬起眸子,语气客气又疏离,“宋大人,我不曾偷盗世子妃之物,还请大人还奴婢一个清白。” 见顾青鸢有意与他划清界限,宋知安收敛心神。 如今这局面的确不适寒暄,他要先帮青鸢妹妹洗刷冤屈才是。 “宋大人,我听闻大理寺训练了一批嗅觉敏锐的猎犬以助破案,是吗?” “确有其事,我这便将猎犬带来。” 容锦眉心挑了挑。 真是听话。 “不可!”蒋蓉出言反对,见众人都在看她,咬牙道:“猎犬凶悍,伤到女眷可如何是好!” 宋知安解释道:“世子妃放心,这些猎犬都经过专门的训练,不会伤人的。” “畜生那种东西谁敢说准!” 宋知安看向容锦寻求决定,容锦了了顾青鸢一眼,淡声道:“本王甚忙,尽快解决。” “是,王爷!”宋知安得了容锦的应允,牵了猎犬过来。 大黄狗身材肥硕,目光炯炯,蒋蓉吓得脸色一白,跌靠进曹玉怀中。 曹玉没想到素来强势跋扈的蒋蓉竟还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便不禁放软了声音,“为夫在这,夫人莫怕。” 顾宝瑜翻了蒋蓉一眼,装模作样的勾引男人,真是不知廉耻! 猎犬先是嗅了嗅蒋蓉的气味,而后转了一圈跑到了顾青鸢身边。 顾宝瑜面上一喜,果真是顾青鸢做的! 可她嘴角才刚扬起,谁知猎犬竟又离开了,开始在周围乱转。 顾宝瑜见状忍不住询问道:“宋公子,这猎犬当真靠谱吗?” 大理寺卿不悦的道:“阿黄嗅觉灵敏,屡破奇案,还曾得过陛下的褒奖。便如前些日子的杨柳庄杀妻案,就是阿黄于粪池之中寻到了被害女子的尸体,官府这才破获此案。” 一个后宅女子,还敢怀疑他们阿黄。 哼! 大理寺卿话音刚落,原本在周围打转的阿黄突然竖起了耳朵,亢奋的“汪汪”叫了起来。 蒋蓉紧紧抓着曹玉,身子隐隐发颤。 曹玉不禁道:“王爷,这狗看着实在凶悍,还是将它收……” 可不待曹玉将话说完,阿黄“嗖”的窜了出去,宋知安手中的牵绳都被扯开了。 “阿玉,我好怕啊!”顾宝瑜尖叫着挽住了曹玉的手臂,吓得花容失色。 曹玉立刻松开了蒋蓉,将顾宝瑜护在了怀里。 顾宝瑜沾沾自得的看向蒋蓉,可素来善妒的蒋蓉此时却压根没理会他们,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阿黄跑去的方向。 只见阿黄嗅了一圈,突然停在那片花开艳丽的月季花前,不停的发出低吼之声。 “阿黄这般模样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大理寺卿撸着山羊胡,吩咐宋知安道:“你过去看看,是不是那里藏着赃物。” “是。” 宋知安刚要抬脚,却被蒋蓉拦住了去路。 她脸色不大好看,全无往日嚣张气焰,“青鸢没去过后院,不可能把东西藏在那。” 宋知安皱眉道:“如今尚无证据指证偷窃者就是青鸢,或许有其他人也未可知。” “不必找了!我想起来了,那个镯子前段时间被我送人了,并非为人所窃。”蒋蓉额上渗着汗珠,“我现在很不舒服,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们都散了吧。” 宋知安一时陷入为难,阿黄见主人没有反应,干脆直接自己刨起土来。 蒋蓉见状更是大惊失色,尖声道:“快拦住它,莫伤了我的花!” 曹玉觉得蒋蓉这般未免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不过几丛月季花而已,虽说的确开得格外艳丽,但到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 宋知安忙上前去牵阿黄,可阿黄却浑然不顾,前爪疯狂的刨动着。 突然,一个脏兮兮的物件被阿黄从土里翻了出来。 宋知安翻身捡起,拂去上面的泥土,赫然是一块双鱼状的玉佩。 “世子妃,这可是您的东西?” 蒋蓉瞳孔一缩,嘴唇颤抖着发不出声音来。 曹玉觉得眼熟,拿过来细细端详,拇指摩擦去玉佩上的泥污,赫然露出一排小字。 “君似明月我似星,日日伴君相皎洁……”曹玉惊愕不已,猛然看向蒋蓉,“这是星儿的玉佩,怎么会在你这?” “我……我不知道……” 蒋蓉向后退却,脸上流露出少有的畏惧之色。 正在此时,大理寺一名衙役惊呼道:“大人,月季花下有尸骨!” 第38章 真相 蒋蓉听见“尸骨”二字,身子一软跌坐在石椅上。 蒋莹见状心里涌起了一抹不安。 大理寺卿见容锦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挺想看热闹的,便立刻命大理寺的衙役去挖尸骨。 结果发现花下不但埋有尸骨,且是碎尸。 女眷们哪里看过这等画面,一个个花容失色,蒋莹更是恶心的呕吐起来,饶是杨氏也觉得胃里翻腾。 衙役们拼凑了好一会儿才拼成一具完整的尸骨。 “死者为女子,年龄大约在二十岁左右,腰椎腿骨皆有断裂,想来在死前曾遭受过重物殴打。”宋知安凭借经验目前只能判断出这些。 曹玉看着遍地尸骨,幽幽道:“她如果现在活着年方十八岁,身形纤瘦……” 宋知安刚想问曹玉可是也懂得断案,便见曹玉目眦欲裂的扣住蒋蓉的肩膀,死死盯着她,“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将星儿打发出府吗,她的尸骨为何会埋在此处?” 星儿曾是曹玉最喜欢的通房丫鬟,知情解意清秀可人,本想待娶正妻后将她提为姨娘。 谁知竟娶了蒋蓉这般善妒的女人,非要将后院的女子全都赶走。 那时正是新婚燕尔,宁昌侯府又如日中天,曹玉心中不舍但也还是答应了。 可没想到她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蒋蓉怔然,眼神不敢与曹玉直视。 “大人,这里还有另一具尸骨!” 众人骇然,没想到这花开如荼之下竟埋着一具具白骨。 顾青鸢神情平静,无一丝惊讶错愕。 因为这幅场景她早在前世便看过了。 她被蒋蓉和顾宝瑜害死后,灵魂因不甘而久久未曾离散。 那年京城忽降暴雨,城中多处决堤泛滥,这片月季花也被大雨冲毁,露出了里面的森然白骨。 她记得那时应该是三具,也就是说未来不知何时还会有一个女子遇害。 但她不会再给蒋蓉这个机会了。 顾青鸢眸色清冷,今日这一幕她已在脑中构画多时。 蒋蓉狠毒但心机并不深沉,她玩不出太多花样,所以她若想加害自己大概率还会用和前世一样的借口。 但这次她有二夫人为靠山,便可找大理寺来查案。 她早就听闻大理寺的神犬嗅觉灵敏,无论枯井还是深山皆能发现线索,自能找到这些被蒋蓉加害的可怜女子。 第二具尸体看起来时间尚短,衣料尚且可以分辩出来。 “这是……鸳鸯?”曹玉简直不敢相信。 大约半年前他和蒋蓉闹了矛盾,便故意宠幸了她房里的一个二等婢女。 后来听说蒋蓉将鸳鸯赶到了庄子上,他早已习惯了蒋蓉善妒,便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她竟被埋在这院里。 曹玉对她们虽有怜惜,但更多的是对蒋蓉的恐惧。 他想不到自己的枕边人竟如此可怖,想到他每次和她在后院中赏花,花下面埋着的竟是被分的碎尸,他便觉得不寒而栗。 若是哪日她恼了他,是不是也要这样杀了自己。 “你真是太可怕了……” 看到曹玉眼中的厌恶嫌弃,蒋蓉不禁潸然泪落,露出往日不曾有的脆弱无助,“我这样还不是因为太过在意你!若你肯洁身自好,我又何必要杀了她们?” “事到如今你还想将事情怪在我头上?你不喜她们赶走便是,何必要用这般残忍的手段!” “谁让你喜欢她们了!”蒋蓉失了往日的高贵体面,整个人犹如疯魔,“不过两个贱婢也配与我分享夫君,尤其是星儿那贱蹄子,我本未想杀她,可她却说怀了你的子嗣!” 蒋蓉双眸猩红,状如疯癫。 她是天之贵女,如何能忍受府里的丫鬟在她之前替她的夫君诞下孩子! “自从春日宴一见,我爱慕你至今。明明当初你前来提亲时我便说过,我眼里容不得沙子,更容不得有人分享我的夫君。明明那时你已应下,如今却又来负我!” 曹玉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心虚,当初那不过是为了与宁昌侯府结亲的权宜之计,他哪能想到蒋蓉当真这般善妒。 “女子善妒乃犯七出,谁家男子不是三妻四妾,怎就你这般自私自利!” “我自私?”蒋蓉喉咙里发出阵阵冷笑声,“明明都是你逼我的!” 曾经她也是个明媚随性的少女,在家中有父母兄弟宠爱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原以为嫁给曹玉可以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可他却在婚后原形毕露整日拈花惹草,让她变成深闺怨妇。 顾青鸢冷眼看着蒋蓉撕心裂肺。 她可怜吗?或许有些。 但这不影响她可恨。 不论什么原因,仗势欺人草菅人命都不可原谅。 此事虽不能取她性命,但足以让她名声尽失,蒋蓉的恶名很快就会传遍京都,宁昌侯府权势滔天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永平侯夫妇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此事有损侯府颜面,蒋蓉就算不被休,一年半载也别想走出这间院子。 看着心爱的夫君美妾成群,自己却无能为力,那种滋味想必腐骨蚀髓,就让蒋蓉慢慢去体会吧! 大理寺卿全程兴致勃勃的吃瓜,就差端盘瓜子搬个板凳了。 宋知安却对此没有半分兴趣,他只默默地看着顾青鸢,眼底的心疼就快溢出来了。 容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冷然起身。 “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大理寺卿连忙问道。 容锦的视线微不可察的自顾青鸢身上扫过,语气漠然的道:“无趣,回府。” 顾青鸢看了宋知安一眼,想了想还是与杨氏禀明后抬身去追容锦。 宋知安看着顾青鸢的背影,暗暗攥了攥拳。 此番好不容易又见青鸢妹妹,这次他一定要帮她脱离苦海不可! 第39章 臭名昭着 “王爷,请等一下。” 见顾青鸢跑过来追自己,容锦的心情蓦地好了一瞬,只神情依旧寡淡。 “本王以为你此时要忙着叙旧。” 顾青鸢解释道:“宋大人是我邻家兄长,我们多时未见,只是不曾想他竟在大理寺任职。” 顾青鸢今日也颇为意外。 “这般说来你事先不知?” 见顾青鸢颔首,容锦心头那一片浮云散去。 “只你又如何知道那片月季花下埋有尸骨?” 顾青鸢眸光微晃,轻声回道:“月季喜腐肥,世子妃院中的月季花开妖冶,很不寻常……” 并非她存心欺瞒,实在是重生之事太过诡异,她实在不能对外人道来。 容锦何尝看不出她有所保留,但也未再追问。 “王爷,今日多谢您又帮了奴婢一次。”今日若无靖安王帮她,事情不会这般顺利。 容锦沉眸淡淡看着她,“以身入局,即便本王不帮你,结果也是一样的” 顾青鸢怔了一瞬,旋即笑道:“王爷面前,奴婢这点微末把戏实属班门弄斧。” 堂堂明昭战神,又如何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机。 “你便不怕万一败了,死在此局中?” 顾青鸢牵牵唇角,笑意无奈又悲戚,“困兽犹斗。我早已在此局之中,与其白白等死,莫不如拼杀出一条血路,求得一线生机。” 蒋蓉睚眦必报,她根本不会放过自己,与其整日提心吊胆,不如搏上一搏。 “困兽犹斗吗?”容锦喃喃轻语,眸色幽幽。 “王爷。”顾青鸢看着怀里眼巴巴的小黑狗,开口询问道:“您真的要将小黑养在奴婢这。” 容锦瞥了一眼目中无他的小家伙,淡声道:“它喜欢你,与其让它每日溜出王府,不如留在你这。” 顾青鸢嘴角难以控制的上扬,眼里如缀繁星,“王爷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黑的。” 只是如此便让她如此开心吗? 容锦似也被这抹笑意所感染,眼底不自觉流露出一抹轻和。 本想告诉她这家伙的名字叫玄夜,想想还是算了,小黑就小黑吧。 “对了王爷。”顾青鸢想到一事,“那日在金光寺,您可曾看到一支银簪?” 虽说事情已过去了一段时间,但若能将发簪寻回来自然更保险。 容锦摩挲了一下袖下之物,鬼使神差回道:“不曾。” 顾青鸢也未多想,毕竟当日场面混乱尸横遍地,也不见得会有人在意一支并不昂贵的银簪。 …… 花下埋枯骨一事很快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毕竟当时大理寺众多衙役都看得一清二楚,就连靖安王当日都在场,永平侯府想封口也不知如何下手。 虽说各府都有打杀奴婢的时候,但如这般将人分尸埋在院中的手段还是骇人听闻,更何况这两人也并非犯了大错,一切皆因蒋蓉善妒。 御史台闻风而动,一弹永平侯府世子妃善妒,二弹宁昌侯府教女无方。 皇帝闻后也觉得蒋蓉行事太过毒辣,当众斥责了宁昌侯一番,又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责令他好生管教府中子女。 这惩罚虽不重,却让宁昌侯大大的丢了脸面,朝中那些本就与他不对付的官员更是趁机跑来幸灾乐祸阴阳怪气。 宁昌侯强忍着怒火出了宫,结果外面大街上到处都在讲月季花下埋枯骨之案,根本避无可避。 宁昌侯黑着脸回了侯府,劈头盖脸便骂了宁昌侯夫人一顿,“看看你教养出来的好女儿!如今外面都知咱们宁昌侯府的姑娘心狠手辣,就连陛下都为此训斥我,简直让我丢尽了颜面!” “可此事也不能全怪蓉儿啊,实在是曹玉行事不端……”宁昌侯夫人小声辩解道。 蒋莹也随之附和道:“是啊爹爹,你都不知道阿姐受了多少委屈!” “你们还敢为那个逆女辩解!”宁昌侯怒急攻心,抬手掀翻了桌子,吓得母女两人不敢言语。 宁昌侯身居高位又行事谨慎,没想到这次竟在一个出嫁的女儿身上栽了跟头,“不许你们再去永平侯府跟那个逆女来往,便是她传信回来也不许理会!” “侯爷,您这是不管蓉儿的死活了吗?”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宁昌侯夫人心疼的紧。 “谁让她这般愚蠢,竟做出这等落人把柄之事!府里还有尚未婚配的姑娘,不能因为她一个人败坏了全府的名声。”想到蒋莹亲事未定,宁昌侯夫人投鼠忌器也不敢再多辩解。 宁昌侯冷冷扫了蒋莹一眼,冷冷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往日里如何骄纵跋扈,最近这段时间给我安生待着,再敢生出什么事端我连你一并赶出去!” 宁昌侯发了一通脾气拂袖而去。 蒋莹这才委屈的与宁昌侯夫人诉苦,“这件事和我又没有关系,父亲凭什么凶我啊。” “你父亲也是关心则乱,侯府同气连枝,你阿姐出了这等事难免也会影响你的名声。” “那怎么办啊!”蒋莹一听这话顿时急了,“王爷会不会因此厌恶我,以为我也与阿姐一样啊!” 宁昌侯夫人欲言又止,她其实很想提醒自家女儿一句莫要再白日做梦了,那靖安王爷一看便对她无意。 可想到蒋莹倔强的性子,她知道相劝也无用,只道:“过些日子永乐长公主会在公主府开办赏菊宴,届时会宴请京中各家权贵前往。到时候你只要乖巧本分,外面那些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那靖安王爷是不是也会去?”蒋莹心里只装着靖安王,其余的话全然没有听进去。 宁昌侯夫人叹了一声,但愿那日不要再生事端了。 蒋蓉被永平侯亲自下令禁足,且没有期限,就连宁昌侯府也无人置喙。 顾宝瑜见状心中大喜,知道蒋蓉气数已尽,一时半刻都再难翻身。 如今曹玉后院仅剩她一人,她虽无名分却是真正的女主人,以后的日子要多滋润便有多滋润。 雪梅没想到顾青鸢竟能全身而退,反倒是让世子妃吃了大亏,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姨娘……”雪梅刚唤了一声便被顾宝瑜瞪了一眼,她连忙改口道:“姑娘,靖安王爷对青鸢似乎有些不一样。” 先前在金光寺靖安王对青鸢便多有维护。 顾宝瑜语气不屑的道:“不过让她帮着养条狗罢了,还不是下人的活计,有什么可多虑的!那靖安王爷向来不近女色,连堂堂郡主都不放在眼里,还能瞧上她一个贱婢?” 雪梅闻言也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两人的身份天壤之别,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这时曹玉打了帘子进来,顾宝瑜朝着雪梅使了一个颜色,雪梅立刻会意躬身退下。 “阿玉,我特意为你熬了汤,你快来尝尝。”顾宝瑜十指不沾阳春水,不过是让下人替她熬的罢了。 曹玉倒没怀疑,还十分捧场的喝了半盅。 两人温纯片刻,曹玉手指绕着她的发丝,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宝瑜,你和你那妹妹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顾宝瑜狐疑的看着曹玉,“你怎么想起问她的事了?” 曹玉笑了下,“没什么,我就想着你如今身边没有亲人,侯府只有你们姐妹两人,还是应该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顾宝瑜警觉的坐起身,直勾勾的盯着曹玉,“那依阿玉之意,我们该如何呢?” 曹玉有些不好意思的刮了下自己的鼻子,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精光,“我看不如将她一并接来咱们院中吧……” 第40章 嫌隙生 顾宝瑜没想到曹玉竟然这么容易就变了心,当即怒道:“好啊,合着你先前的话都是拿来诓骗我的!还说什么此生得我再无所求,如今才过多久就移情别恋,对方竟还是我妹妹!” “我没有变心啊。你不是也说过自己放不下她吗,既是如此何必让她在二婶院中为奴为婢过那等苦日子,我将接她过来好生照顾与你为伴不好吗?” 那日一见曹玉便心痒难耐,尤其现在蒋蓉还被禁足在院,正是最好的时机。 姐姐温婉识趣,妹妹清冷纯净,他院中若能得这样一对姐妹花才当真是神仙般的日子。 “不好!”顾宝瑜才刚摆脱蒋蓉,正准备享受一番自在的日子,哪能容得下旁的女人来分她的宠。 “我就知顾青鸢没安好心肠,果然起了勾引你的心思!庶女就是卑贱,专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看着顾宝瑜骂人的样子,曹玉心里有些不舒服,这还是那个端庄温婉的顾家嫡长女了吗? “你误会她了,她没有来勾引我。” 反而是他主动去寻了她。 可她一直低垂着眉眼,怯弱的不敢与他对视,那般模样当真让人心疼。 在听到他暗示想要她做他的女人时,她更是被吓得不轻,一边后退一边道“姐姐为长为尊,我对姐姐敬之爱之,莫说是姐姐的心上人,便是她的一花一草我也不敢染指。” 她说完这一番话便跑开了,分明是个心思纯净的姑娘。 “那是你不知道她的手段,小娘生养的东西你以为能是什么好货色?不过是欲擒故纵,想要勾引你罢了!” 顾宝瑜说话越发难听起来,曹玉觉得她此时的嘴脸莫名有些像蒋蓉,看着尤为刺目,“那可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般说她。更何况庶女又如何,我们侯府可没那般厚此薄彼。” 永平侯府并无庶子,几个庶妹对他不但没有威胁,反而都争抢着讨他喜欢,他也喜欢这些漂亮乖巧的妹妹,并不在意她们是姨娘所出。 “你……你真是被她蒙了心!”顾宝瑜觉得难以接受,明明以前曹玉那般仰慕她,甚至为了争抢她的诗词不惜与人动手。 可现在,他竟为了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凶她。 顾宝瑜终究还是骄傲的,她不能容忍一个庶女与她平起平坐,便梗着脖子道:“那你选吧!这里有我没她有她没我,你若选了她,这便死在你面前!” 曹玉见她这般咄咄逼人也来了怒气,他堂堂侯府世子先前要被嫡妻管着,如今还要被一个侍妾威胁。 “不可理喻!”曹玉甩着袖子,怒气冲冲而去。 雪梅进来时便见顾宝瑜伏在榻上嚎啕大哭,“姑娘,您怎么了?” 顾宝瑜张不开口,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说出此事,便将怒气都撒在了雪梅头上,拿着榻的锦枕砸向雪梅,“都怪你们没用,吃我的用我的却一点本事都没有!” 如果那日坐实顾青鸢偷盗之名,今日便不会有这么一出。 雪梅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何迁怒,顾宝瑜打她虽然不疼,却让她心里格外难受。 以前在二夫人院中,便是她们一时疏忽犯了错二夫人也不会责打她们,更不会这样拿她们撒气。 可惜,她回不去了。 听说曹玉一连多日都宿在外面,顾青鸢便猜出他定是和顾宝瑜生了嫌隙。 顾宝瑜有自己的骄傲,绝不肯与她一个庶女分享自己的夫君,想来没少在曹玉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而曹玉这个人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就像之前蒋蓉骂顾宝瑜心机深沉,他却偏觉得顾宝瑜温柔善良,如今想来也定觉得自己纯真的很。 顾青鸢眼底尽是不屑。 曹玉这种男人多情又无情,永远只会喜欢自己得不到的。 鸳鸯是蒋蓉所杀,但曹玉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明知道蒋蓉善妒,却偏要以此刺激蒋蓉,这夫妻两人没一个好东西! 想来最近顾宝瑜夜夜独守空房,日子一定很不好过,她这个做妹妹的可不能冷眼旁观,得去好生安慰她一下才是。 顾宝瑜一看见顾青鸢,原本的怨妇苦脸就变成了横眉立目,“你来这干什么?又想来勾引谁不成!” “姐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怎么就发起了脾气?”顾青鸢扫了一眼被罚跪在地上的雪梅,幽幽笑道:“可是雪梅姐姐伺候的不好,气到姐姐了?” 雪梅身子一颤,因被顾青鸢看到自己这般模样而满是窘迫。 “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我不想看见你,赶紧滚回去。” 顾青鸢勾唇幽幽一笑,抬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不动声色便已撩人心弦,看得顾宝瑜嫉恨不已。 “姐姐这般急着赶我走,莫不是怕世子回来看见我?” 第41章 设局 顾宝瑜被戳破心思,羞愤又嫉恨。 身为嫡长女的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这个不起眼的庶妹嘲讽。 “我有何可惧?你真以为阿玉能看上你不成,少自作多情了。他若真喜欢你早就纳了你,还会让你继续做下人?”顾宝瑜这话既是强撑颜面,也是说给自己的听的。 “哦?”顾青鸢长眉微挑,似笑非笑,“那世子只让姐姐做侍妾,不知这喜欢又有几分呢,宝姨娘?” “你给我住口!”这“宝姨娘”三个字便是顾宝瑜的逆鳞,更何论这三个字自顾青鸢嘴里道出,有着莫大的羞辱之意。 顾青鸢淡然的弯唇笑了笑,“姐姐放心,我对你的世子并无兴趣,否则早在世子寻我那日,我便应下了。” 顾宝瑜杏眸怒睁,“他果然去找你了!” 顾青鸢不置可否,只笑着道:“我今日过来并非是来看姐姐笑话,而是真的担心你,姐姐可知世子最近留宿在何处?” 顾宝瑜眼珠晃动起来。 上次吵架后曹玉一直没来她房里,她派人出去打听发现他竟是连侯府都没回。 如今她只是个侍妾,能力有限,再多的也打听不出什么了。 顾青鸢倒也没卖关子,浅笑盈盈的道:“姐姐可听说过醉红楼?” “那不是花楼吗?”顾宝瑜随口应道。 可看着顾青鸢戏谑的表情,顾宝瑜心里更涌起了无边的委屈,“他竟然去逛花楼了,他怎能如此啊!” 她在这里黯然神伤食不下咽,他竟在花楼里左拥右抱! 他明明说过此生只爱她一人,即便暂时只能给她侍妾的名分,可在他心里她才是他的妻。 他之前也明明是这般做的,蒋蓉为难她时,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这边。 可他现在怎么能这般负她? 顾青鸢静静欣赏着顾宝瑜脸上复杂又难看的表情。 曹玉对顾宝瑜是有几分真心在的,否则前世也不会让顾宝瑜做世子妃。 可这一世他们两人太过顺利,如今又没有了蒋蓉这个阻碍,顾宝瑜便收起了软弱变成了强势的一方,而这可不是曹玉所喜欢的。 “言尽于此,姐姐自行考虑吧。”顾青鸢嘴角噙笑,笑意却不及眼底,“你我姐妹何必自相残杀,我是真心盼着姐姐好,毕竟咱们顾府还指着姐姐重振荣耀呢!” 顾宝瑜闻言眯了眯眸,旋即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来,心里的那抹猜忌也放下了,“我说你怎这般好心,原来盼着我还你官家小姐的身份!” 顾青鸢幽幽一笑,“姐姐聪慧,我这点小心思如何也瞒不过姐姐。” 顿了顿,她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雪梅,“好有一件事妹妹要提醒姐姐,叛奴难养,姐姐要当心才是。” 顾青鸢语落便不再多言,转身而去,眼底流露出一抹锋芒。 雪梅三番两次害她,此人不能再留了。 顾宝瑜目光冷冷的看向雪梅,雪梅打了一个寒颤,慌忙解释道:“姑娘别听青鸢信口开河,她就是想离间咱们主仆之情。奴婢幸得姑娘庇佑才能有今日,绝对不敢背叛姑娘。” 顾宝瑜摆弄着逐渐留长的指甲,语气凉凉,“我不会听信顾青鸢一面之词,当然也不会轻易信你,我只看你日后如何做。”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唯姑娘马首是瞻!” “行了,下去吧!” 雪梅这才长舒口气。 宝姨娘此人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般温善,她虽不似世子妃那么狠毒,但心眼小性子娇喜欢耍小脾气,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她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老老实实待在二夫人院中,哪怕暂时取替不了琉璃青鸢,日子至少过得顺心。 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柳子巷。 一间普通的农户院前,一身着道袍仙风道骨的道人突然停于此前。 他抬手掐指一算,忽然面露喜色径自推门而入。 里面恰巧走出一个怀孕的妇人,见状大喊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私闯我家院子!你再不出去我就喊人了!” “这位夫人莫怕,贫道乃清修之人并无恶意,只是途径此处忽算出这里乃有文曲星下凡,是以才唐突而入。” “文曲星?”妇人喃喃自语,旋即眼前一亮,“那不就是状元郎?” 妇人懂的不多,只听说那些状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 道士摸着胡子笑了笑,“正是,而且文曲星如今就在夫人怀中。” 妇人大乐,婆母说她这肚形看着像男胎,没想到竟还是文曲星下凡,那她日后不就是状元郎的亲娘吗? “不过……”道士又徐徐开口,忧色道:“只不过天上的神仙临世都会经历磨难,轻则身孱体弱重则克父克母,需要避劫方可。” 妇人立刻警觉起来,“你该不会是来骗钱的吧!” “夫人说笑了,贫道下山为的是修炼成仙,金银俗物于贫道并无用处,便是夫人想给贫道也不会收。” 妇人见他不要银子这才放下戒心,忙询问道:“那依道长所言该如何避劫才好?” “自是要行善积德。”道士又掐指一算,又道:“既是文曲星自要为天下文人出力,若想破此劫便需为清学堂捐银八十八两便可。” 清学堂是朝廷为资助寒门子弟所开设的,用来资助那些家境贫寒但成绩优异的读书人。 “多少?八十八两?”妇人被吓了一跳,这么多银子她这辈子也没见过啊。 道士也只淡淡一笑,“贫道只是不愿文曲星蒙尘,至于做与不做全凭夫人决断,此劫若不破终将泯然众人矣。” 道士说完转身便走,任由妇人如何呼唤也不再留。 妇人心里其实信了七七八八,毕竟这道士一点银子也不要,何苦特意跑来诓骗她。 她摸了摸拢起的腹部,眼珠一转心中有了定断。 这钱必须出,决不能耽误她儿子的前途。 她这便去寻婆母,让她和小姑一起想办法! 道士绕过一条巷子最后停在了一处茶棚前,看着面覆轻纱的少女,道士笑着道:“姑娘,贫道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尽数说给那妇人听了,你看剩下的银子……” 他原本在街边摆摊算卦,结果这少女突然过来要与他做笔生意。 只需说上几句话,便可得五两银子,要知道他算上一卦才不过几文钱,算的不准不但分文没有还得挨骂,日子真是惨啊。 顾青鸢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桌上,语气清幽,“多出来的算是请道长喝茶了。” “多谢姑娘。”道士笑呵呵收起银子,精亮的眸子打量着眼前的少女,“贫道心有疑惑,姑娘既想骗那人家又为何不要银钱呢?” 顾青鸢起身,面纱下的薄唇微微勾起,“道长慎言,行善积德本就如此,我何时骗她了?” 看着顾青鸢纤弱的背影,道士敛眸掐了掐手指,猛然间睁开了双眼,喃喃道:“离坎之戈,难卜凶吉,紫薇移转,天下有变啊!” 不行,他得赶紧收拾行李回宫去了! …… 永平侯府。 雪梅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亲娘,忍不住惊呼道:“娘,你在说什么胡话呀,我上哪去弄一百两银子啊!” 宋婆子狠狠瞪她,厉声道:“此事关系到你侄儿未来的前程,不管你想什么法子都必须给我弄到!” 第42章 收网 雪梅快要急哭了,以前她娘虽然也总从她要银子,可那尚且在她的范围之内,最多是她自己过得紧巴些。 可现在一开口就从她要一百两银子,这哪是她一个下人能有的。 “我告诉你,你大侄儿可是文曲星下凡。高人说了,只要捐一百两银子便可保他日后平步青云。”宋婆子觉得八十八两和一百两相差不多,剩余的钱她还能拿出去吃酒打牌。 “娘,你们定是被人骗了,这种话你们也信。” “闭嘴!”宋婆子瞪着眼睛厉声叱道,“那可是真正的高人,人家分文不取,只让我们将这钱捐到清学堂去,人家骗你做甚!你就说这银子拿不拿吧!” 雪梅将自己的钱袋子拿给宋婆子看,“娘,不是我不拿,而是我真没有啊。您瞧,我如今手里就这点碎银,我上哪去找一百两啊!” 宋婆子抢走雪梅手里的钱袋,倒出了可怜的细碎银两,然后满脸嫌弃的塞进了自己口袋里。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在二夫人那你比不过琉璃青鸢,到了宝姨娘这你还是不成,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有什么用!”宋婆子没好气的将空了的钱袋丢向雪梅。 “宝姨娘这般得宠,身上的穿戴都不是便宜物件,你想办法让她赏你些玩意儿,实在不行就偷些东西出来,这样不就成了!” 雪梅欲哭无泪,顾宝瑜那个人瞧着大方,实则只会赏给她们一些吃剩的东西,真正的值钱的分文不露。 “我告诉你啊,此事关乎于咱们家的未来,若耽误了你侄儿的大事,我就权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宋婆子说完头也不回而去,任由雪梅一个人簌簌落泪。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雪梅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转身便见顾青鸢噙着浅笑看着她。 “雪梅姐姐怎么又哭了,看来是宋大娘又缺银子用了?” “谁用你管!”她最厌烦的便是青鸢,可偏生每次的狼狈都被她瞧见。 顾青鸢弯唇笑了笑,“此事的确与我无关,我不过是看你我处境相似才有兔死狐悲之感。我们都是家里不受重视之人,说到底我们是一样的啊。” 雪梅却不屑冷嘲道:“谁和你是一种人!你自私冷血,能放着亲姐姐重病而不顾,我与你才不一样。” 她为了家人可以不顾自己,她愿意为了亲人牺牲一切,像她这般无私重情之人又岂是顾青鸢这种人可比的! 顾青鸢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雪梅姐姐可是在为我姐姐打抱不平?人家如今可是世子侍妾,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光是指缝露出的银钱便足够咱们这样的下人一辈子劳作,雪梅姐姐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 顾青鸢说完扬长而去,徒留雪梅听得心里酸楚。 是啊,人家宝姨娘哪里需要她心疼,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吧。 雪梅回去的时候曹玉也在,两人似乎已经和好如初,正一同在屋子里抚琴吟诗。 顾宝瑜得了顾青鸢的提醒后醒悟过来,如今她不再是可以任性的顾家嫡女了,曹玉便是她未来一生的仰仗,她不能肆意而为。 反正她本就不是正妻,既然不可能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何必像蒋蓉那般将他越逼越远。 所以她一听说曹玉回府,便使出了浑身解数缠住他,两人好一番温存大有小别胜新婚之意。 “阿玉,你以前便说我琴音如天籁,我便这样为你弹奏一生可好?”顾宝瑜深情缱绻,眼中似只能装进曹玉一人。 曹玉眸光温和,“如此自是我一生幸事。” 顾宝瑜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唇角笑意娇羞。 曹玉看着这样的顾宝瑜,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样的温柔美人自是受用的,只不过却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实此番回来他本有些担心,怕顾宝瑜生气不肯理他,毕竟她曾是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不知有多少文人公子心仪于她。 可她竟主动求和,不但不追问他的去向,反而温柔小意的与他厮磨。 这样的她与那些侍妾,甚至青楼女子并无任何不同。 就连她方才那深情的眼神,他也在花楼看了数日,有些腻烦了。 当天上的仙女落入凡尘,做着与凡间女子别无二致的事情时,她便已不再是那个不染世俗的仙子了。 美则美矣,却寡淡无味。 反而更让他惦念起那双胆怯却又清冷的眸子,只想将其拥在怀中一点点看她眸中沾染上情欲。 “宝瑜,我今晚有事便先不回府了。”曹玉推开顾宝瑜,脱开身。 顾宝瑜眼中噙惑,“又不回府,你要去哪?” “今有几个好友约我赴宴,你莫要等我,好好休息。”曹玉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你喜欢什么便让下人去买,别亏待了自己。” 顾宝瑜没多想,因为她压根想不到自己在曹玉眼里已泯然众人矣,“好吧,那你明日可定要陪我才是!” “好好好,这是自然。”曹玉随口敷衍道。 表哥说还有个好去处,里面的姑娘环肥燕瘦什么样子的都有,他要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 曹玉走后,顾宝瑜捏着银票,不大满意,“只有五百两,够买什么的呀。” 雪梅心里更加酸涩,宝姨娘嫌五百两买不到好东西,自己一个月才几两银子,还要分担家用。 她咬了咬唇,壮着胆子走上前,小心翼翼的道:“姑娘,奴婢家里近日遇到些事情,奴婢能不能从姑娘预支些银子?” 顾宝瑜轻飘飘的随口问道:“要多少?” “一……一百两。” “多少?”顾宝瑜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雪梅忙道:“八十两……五十两也行。” 顾宝瑜好笑的看着她,却是语重心长的道:“雪梅啊,这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你这样好高骛远可不好呀。你说说你自己卖进侯府才值多少银子,不是我不肯给你这一百两,而是我怕给了你会让你摆不清自己的位置,这样对你可不好。” 雪梅先被顾青鸢讥讽了一番,如今又被顾宝瑜一顿奚落,她只觉心口似被人紧紧攥着,疼的她喘不上气来。 顾宝瑜锦衣玉食根本用不到银子,为何就不能暂时借给她用! 话说得好听,实则不还是瞧不起她! 明明都是人,凭什么她们姐妹两都要骑在她头上! 雪梅咬着嘴唇,眼底泛着寒光。 既是如此,那她也不做婢女了,她也要尝尝当主子的滋味! 顾青鸢一直盯着雪梅的动静,直到这日听到雪梅出府,她才弯唇一笑。 鱼儿上钩,该收网了! 第43章 有问题 顾青鸢正在翻阅赵月给她的医书,翠红哒哒的跑过来,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 顾青鸢睨了她一眼,笑问道:“又是谁欺负咱们翠红了?” “才没有人欺负我呢!” 杨氏欣赏翠红仗义的性情,将她提为了二等丫鬟。 再加上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她与顾青鸢交好,是以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 “我听说你那个姐姐又与世子和好了!”翠红气咻咻的捶了捶桌子,吓得窝在桌底下睡觉的小黑一激灵。 小黑不满的汪汪叫了两声,翠红搓着手赔礼道:“我方才没瞧见你,抱歉抱歉啊。” 小黑翻了她一个白眼,扭着屁股跑到了床边。 顾青鸢不禁失笑,“你对小黑倒挺客气的。” 翠红挠挠头,“打狗还得看主人嘛,小黑可是靖安王爷的狗啊,自然不一样了。” “说远了说远了。”翠红拉回思绪,继续道:“亏得我先前还以为世子看透了顾宝瑜的真面目,不肯再理会她。没想到他们竟又和好如初了,听说还给她买了不少衣裳首饰呢!” 翠红十分关注顾宝瑜的动向,恨不得她赶紧被曹玉厌弃。 “你就这般讨厌她?”顾青鸢觉得好笑。 她发现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有时真是天定的,翠红不管前世今生都一样讨厌顾宝瑜。 翠红颇有侠女嫉恶如仇的架势,“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伪君子的做派,看得人恶心死了。” 顾青鸢放下医书,莞尔一笑,“你不必放在心上,有时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未必是什么好事。” 据他所知曹玉最近很少宿在顾宝瑜院中,这说明他对顾宝瑜已渐渐失了兴致。 上次她有意刺激顾宝瑜,结果顾宝瑜果然坐不住巴巴的去找曹玉求和,而这也使得她失了最后一层高贵骄傲的面纱。 曹玉喜欢她便是因为她清贵难攀,可她现在变得与寻常女子无异,那他又为何非要死守着她一人呢! 顾青鸢抬手未翠红倒了一杯茶,“莫要再气了,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旁人的事不必太过在意。” 翠红叹了一声,乖乖喝起了茶,“你还真是永远都这么淡定,反倒显得我皇帝不急太监急。” 两人正说着话,杨氏忽派人唤顾青鸢过去,说是府中来了客。 顾青鸢赶过去的时候,便见一个面生的少女正逗得杨氏生笑。 柳如芸抬手招顾青鸢上前,对身边的少女道:“韵儿,这便是我在信里与你说过的青鸢,她不仅救了荣哥儿,还救了母亲和我呢!” 姚韵儿是柳如芸舅舅家的小表妹,年方十五,生得一双灵动的小鹿眼,脸庞圆润显得仍有几分稚气。 姚韵儿偏头看了顾青鸢几眼,笑吟吟的着道:“哎呀,青鸢姑娘生得可漂亮,我瞧着比我和表姐都好看呢!” 顾青鸢听闻眉心微微蹙了一下。 柳如芸闻后倒是并未在意,只感叹道:“青鸢本就是官家小姐,因家里出事这才落了难,倒是可惜了她这副好容貌啊。” 柳如芸相貌姣好但并非格外出众,她也并不十分介意。 自上次一事,她知晓了顾青鸢的身份,反而对顾青鸢越发怜惜。 姚韵儿眨眨眼,“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遗憾啊。” 杨氏开口道:“青鸢,姚小姐要在府里住些时日,你去私库里寻些东西给姚小姐送去。” 姚韵儿是柳如芸的表妹,她这个婆婆自要尽地主之谊,为儿媳撑个脸面。 柳如芸闻言心里自然高兴,姚韵儿也乖巧的道:“谢夫人厚爱,那韵儿便却之不恭了。” 柳如芸亲昵的拉住姚韵儿的手,“你尽管安心住着,过些日子便是长公主的赏菊宴,届时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她外祖母只有母亲和舅舅两个孩子,如今外祖家势弱,舅舅被放去偏远之地做官,韵儿表妹的婚事也因此耽搁下来,她这个做表姐的自然要尽力帮衬。 姚韵儿笑得眉眼弯弯,“多谢表姐。” 柳如芸带着姚韵儿去备好的客院,顾青鸢随行顺便看看客院还有何短缺。 姚韵儿显然对顾青鸢十分好奇,眨着一双大眼睛,瞧着纯真又无害,“青鸢,你可真是厉害,又是下湖救荣哥儿又是金光寺救主,你说这事怎么就都被你赶上了呢!” 那种不适感再度袭来,顾青鸢睫羽微动,淡然回道:“想必是各位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上天特指引我前去。” “的确是老天保佑啊,这两次要是没有青鸢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下次我们还得再多多添些香火钱才行。”柳如芸深以为然的道。 姚韵儿眼珠晃晃,似乎觉得顾青鸢无趣了,便挽着柳如芸的手臂说起话来。 “表姐,我看二夫人真和善,想必对表姐你也很好吧!” 柳如芸笑着点点头,闺中好友无不羡慕她有个好婆婆,不但从不让她立规矩,还处处为她着想。 姚韵儿歪歪头,随口问道:“那她对那个赵姨娘也很好吗?” 柳如芸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一下子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 而顾青鸢则在姚韵儿脸上看到了飞速掠过的笑意。 果然不是她多虑,这个姚韵儿就是有问题! …… 这日曹玉早早回了顾宝瑜的院子,倒不是他收了心,而是永平侯夫人提醒他永平侯在打听他每日行程,让他最近安分些。 顾宝瑜嗔怪的瞪着他,“你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外面有人拴住了你的心呢!” 曹玉挑起她的下巴,笑着道:“我最近应酬是多了些,但都是和同僚好友,我有你这般佳人还能对谁动心啊!” 顾宝瑜抿唇一乐,这话倒实在。 “父亲一会儿要考教我的功课,我先去书房准备一下,晚些回来陪你!” 顾宝瑜点点头,只道正事要紧没有纠缠。 看见曹玉离开,雪梅眼眸微动,便寻了个由头出了屋子,抬步跟了上去…… 书房内。 看着昏睡在榻上的曹玉,雪梅咬了咬嘴唇。 家里还等着她的银子用,一百两银子便是将她卖了也凑不出,更何况宝姨娘那般小气,根本不可能帮她。 既是如此那她便靠自己挣得这一份前程。 虽说这般行事有些不耻,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再说宝姨娘当初不也是这般爬上来的。 别人做得,她也做得。 只要做了世子的姨娘,哪怕没有多少宠爱,日子定然也比现在要好。 这般想着她心里的最后一丝犹豫也没有了,抬手解开了衣襟的扣子。 可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雪梅愕然的看着迈进屋内的顾宝瑜,只觉如遭雷击,她怎么会在这! 第44章 悔不当初 顾宝瑜扫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曹玉,眸光冰冷的落在雪梅身上,“将这贱婢拿下,押回我的院子!” 还好她将顾青鸢的提醒放在了心里,这白眼狼果然养不熟! 雪梅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她与世子尚无肌肤之亲,她仍旧只是个普通婢女,岂不任由宝姨娘捏扁挫圆。 更何况她还给世子下了迷药,单就这一桩罪名便够她吃上一壶。 她原想着只要和世子春风一度,便不会有人发现她给世子用药一事,现在……全都完了! “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有意的,这都是……都是青鸢唆使我这么做的!” 对!若不是青鸢说宝姨娘过得尊荣,她不见得会想到此处。 都是青鸢害她! “你当我是傻的不成?”顾宝瑜冷笑出声,“先不说顾青鸢与你之间的过节,就算她唆使你了,难道那迷药是她买的?是她绑着你去世子的书房了?” 纵然顾青鸢没安好心,这雪梅也不是个好东西! 顾宝瑜将雪梅带回了院子,她并没有急着收拾雪梅,而是慢条斯理的梳着自己的长发,并在发梢涂抹了芳香四溢的牡丹发油。 “知道这一小罐发油要多少银子吗?”顾宝瑜嘴角噙笑,语气慵懒,“一百二十两。听着的确价值不菲,但它值这些银子,因为它能让我的头发更加柔顺乌黑。” 她放下梳子,面露讥诮的看着雪梅,“但你不值,所以我宁愿拿了银子打水漂也不会给你。” 雪梅低垂着头,默默承受着顾宝瑜对她的羞辱。 宝姨娘宁愿花钱买这些物件,也不愿拿来给她救急,着实可恨。 “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顾宝瑜一眼看出雪梅心中所想,不屑冷哼道:“我的银子我想如何花便如何花,我给你是我大方良善,不给你也无可厚非,你凭什么因此记恨我?还妄图攀附世子,其心可诛!”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雪梅愤愤抬起头,“姨娘现在说着漂亮话,那当初惦记青鸢月银时怎不这般作想了?” 顾宝瑜杏眸一瞪,怒道:“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雪梅忍无可忍,再也受不了顾宝瑜那副伪善的嘴脸,“唯一的区别就是,宝姨娘您可以惦记别人的东西,但谁若惦记您的东西那就大错特错了,是这个道理吧?” “你……”顾宝瑜没想到雪梅竟敢拿此事来讽刺她,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顾宝瑜脸上的尴尬羞愤,雪梅心里只觉痛快。 “姑娘。”青雀快步走过来,还不忘狠狠瞪雪梅一眼,“夫人说了,这等心思不纯的贱婢便交由您全权处置。” 顾宝瑜深知后宅规矩,如今蒋蓉被禁足在院,若没有永平侯夫人首肯,她一个侍妾是没有权力管理后院的。 现下正好拿雪梅这个小贱人开刀立威,让后院的人都见识见识如今谁才是主子! 雪梅闻言心中一凉,宝姨娘断然不会放过她。 顾宝瑜徐徐牵起唇角,居高临下的看着雪梅,“你放心,我不是世子妃那等残忍之人,自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要了你的性命。” 更何况如今风波未停,她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侯府找麻烦。 听到自己能保全性命,雪梅松了口气,这时却见青雀带着自己的亲娘走了来。 雪梅心中一惊,不住的磕头求情道:“世子妃,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罪不及家人,求您不要伤害我娘!” 宋婆子嫌弃的看着雪梅一眼,叱道:“胡说什么呢!姨娘宽厚不与你计较,此番更是要放了你的身契。” 宋婆子看着屋内华贵精致的物件,心里只恨自己这女儿无用,若顺利爬了世子的床,这泼天富贵不也有她们一份了! 雪梅闻言愣住,正想着难道是自己误会了顾宝瑜,便听她幽幽笑道:“雪梅好歹跟了我一场,这二十两银子便当是给她的添妆吧!” “谢姨娘谢姨娘!”宋婆子忙不迭的将地上的银子揣起来,笑得满脸谄媚。 “什么添妆?娘,这是什么意思?” 宋婆子笑道:“要不怎么说宝姨娘良善呢,你犯了这么大的错,姨娘不但不追究你,反而还给你许了一门好亲事。对方还给了六十六两银子的聘礼,你嫁过去就有好日子过了。” 青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道:“对方可是庄子上的大管事呢,虽说今年年近五十前面死过三个媳妇,但年纪大会疼人,你嫁过去就能享清福了!” 只不过这个管事有些癖好,前几个妻子都是被他生生折磨死的。 雪梅一听如坠冰窟,宝姨娘这是要让她生不如死啊! “娘,我不嫁!求您救救女儿吧,女儿还这么年轻,怎么能嫁给那样的人啊!” 宋婆子被雪梅缠得烦了,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这是好事哭什么哭!你不嫁你大侄子怎么破劫,为了我大孙儿的前程,这便是火坑你也得给我跳!” “你平时偏心哥哥也就算了,难道就为了那道士随口说的胡话便要葬送我的一生吗?”雪梅可以不在银钱上计较,可此事关系到她一辈子。 宋婆子冷冷拂开雪梅的手,谄笑着与顾宝瑜道:“雪梅出嫁的所有事宜便全权交给姨娘做主了,这贱丫头若敢不从,直接绑了扔马车上就是!” 在这一刻雪梅彻底心如死灰,她终于意识到顾青鸢说的是对的,亲情不是她单方面付出便能得到的。 心里没有她的人,便是她拼尽全力也无用。 只可惜她明白的太晚了…… 第45章 冲着她来的 顾青鸢听闻此事后心中并无畅快欢喜,虽然这件事是她一手促成的,可结局又是何等讽刺。 雪梅和她一样都是不被家中喜爱之人,若今日唯有牺牲她才能保全顾宝瑜,她的家人们也会毫不犹豫的做一样的选择。 雪梅和前世的她一样,都错在了不被爱还妄求爱。 只她从未想过加害任何人,可雪梅却屡次三番想要对她不利。 如此,她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 看着围绕在她脚边玩耍的小黑,顾青鸢弯腰将它抱起,“小黑,我是不是很坏啊?” 即便是为了自保,可她终究还是做了害人之事。 小黑懵懂的歪着头,眨着黑豆似的眼睛舔着顾青鸢的脸。 柔软的小舌头舔得顾青鸢发痒,“好啦好啦,不要闹了。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你都会喜欢我的,对不对?” 小黑依旧满脸蠢萌,顾青鸢却释怀的将它环在怀里。 自她重生回来的那日起,便注定她只能在干净和活着中选择一样,既是如此又何必再纠结自扰。 日子总归要向前看的。 …… 这日顾青鸢正在做事,小丫鬟跑来告诉她说是有人在二门等她。 顾青鸢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她在京城既无亲人也无甚朋友。 结果方行至二门处便见宋知安立在门口等她,日光浅淡树影横斜,清浅的树影如同在他湖蓝的长衫上描绘了水墨,衬得他芝兰玉树。 “青鸢妹妹。”宋知安一看见她便高兴的跑了过来,一如当年那个眉目清澈的少年。 可顾青鸢却向后挪了挪脚步,淡声道:“宋大人。” 宋知安见她有意疏离只得强压下欲上前的脚步,眼中满是怜惜,“青鸢妹妹,你……还好吗?” “诚如大人所见,一切安好。”顾青鸢对现状还是较为满意的,甚至比她以前在府里做小姐还要自在些。 可宋知安却觉得顾青鸢是在安慰她,从世家小姐落魄为奴,不知她受了多少辛苦。 “顾家出事时我未在京城,待我回来知晓后便立刻去寻找你的踪迹。我听说你和姐妹们一同被卖到了南方,便一路南下追逐,却始终未寻到你。”宋知安怕顾青鸢怨怒他,连忙开口解释。 他真的努力了,只是终究能力有限。 所以他才会选择入大理寺,这样便可以查阅所有人的籍贯。 “我和姐妹们本是被卖到了江南,但中途遇到了一北上的人牙子,他将我和阿姐一并买走了。” “原是这般。”宋知安怨自己痴笨,竟然一直未翻找京城的奴籍。 “青鸢妹妹,对不起,多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顾青鸢淡然笑笑,“你别这般说,顾家乃触犯了天颜,又岂是旁人可救的。再者说二夫人待我极好,我在这里并不觉得辛苦。” “可你在这终究还是奴婢啊,我带你离开这好不好?”宋知安目光灼灼的望着顾青鸢。 他以前只是有些同情这个小妹妹,可待年岁渐长他发现自己对她并非纯粹的兄妹之情。 青梅竹马,他早已倾心。 顾青鸢被宋知安眼中的灼热烫了一下,但很快她便收敛心神,正色道:“我是二夫人的婢女,一仆不事二主。” 宋知安忙道:“你要是不想跟我回宋府,我可以帮你寻个院落,再为你找几个仆人,你尽管安心待着便是” 顾青鸢见他越说越不像话,冷声道:“宋大人慎言,青鸢只是奴籍,不论到何处仍旧如此,并非离开侯府便是自由之人。” 更何论她到时候衣食住行都只能依靠宋知安,任谁去看她都像是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这话我只当没听过,知安哥哥若还念旧情,切莫再对旁人提及此事了!”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哪怕对方是曾给予过她温暖的邻家哥哥。 宋知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得脸色羞红,“青鸢妹妹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轻慢你的意思,我就是想让你过得轻松一些!” “我相信。”顾青鸢轻轻弯唇,望着宋知安道:“知安哥哥若真想帮我便好好在大理寺做事,若哪日有机会重审顾府一案,或许可助还我一家清白。” 她知宋知安并非曹玉那种见色起意之人,可就算他们两人光明磊落,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她也不会做。 顾青鸢说完屈膝行了一礼,“青鸢告辞,宋大人无事也请不要再来寻我了。” 她相信宋知安在这一刻是真心为她好,可人心易变世事无常,他今日的满腔热血焉知不会在哪一日被现实所熄灭,届时她便会从责任变成累赘。 而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看着顾青鸢决绝倔强的背影,宋知安不禁红了眼眶,更是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他知道青鸢妹妹是不想拖累他,若他能有靖安王爷那样的本事,又岂会连一个人都护不了。 宋知安失魂落魄的离开,就连与他擦身而过的姚韵儿都未曾发觉。 姚韵儿好奇的打量着宋知安,询问侯府的小厮道:“那位公子也是咱们侯府的吗?” 小厮忙道:“回小姐的话,那位是大理寺丞宋知安宋大人。” 姚韵儿点点头,一直望着宋知安的背影直到不见。 宋知安…… 模样生得不错,就是可惜官职低了些,与表姐夫差的太多了。 姚韵儿回到客院时,便见客院桌上放着新送来的物件。 “姚小姐,这是青鸢姑娘方才给您送来的。” 桌上的物件都是极为珍贵的,有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贝母灯,有一整套的琉璃瓷盏,甚至还有上好的白玉枕。 “二夫人真是有心了,竟给我准备了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姚韵儿面露惊喜,对每一样都喜欢的紧,浑像一个天真童趣的小孩子。 待侯府的丫鬟退下,她脸上的笑意才淡去。 她的贴身婢女小菊眼巴巴的看着,满是艳羡的道:“真不愧是侯府,随手拿出的物件竟都这般昂贵。” 姚家日渐没落,府里的好东西都变卖的差不多了。 “好在二夫人和表姑娘都疼小姐,小姐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差了。” “傻瓜,你真当如此呢!”姚韵儿随手把玩着桌上的东西,眼里却并无欣喜。 小菊不解的问道:“小姐,难道这些不是好东西吗?” 姚韵儿冷笑道:“好东西是不假,可你没看见这些都是摆件吗?待咱们离开侯府,哪样东西是可以带走的?” 那二夫人若真有心疼她,便该多给她准备一些绫罗绸缎珠翠首饰,而不是拿这些物件来糊弄她! 小菊倒是没想到这些,咂咂嘴道:“但表姑娘对小姐您还是不错的,前些日子刚带着您去裁剪了新衣又买了首饰。” “那是她应该做的!”姚韵儿对镜比量着两支新买的发簪,语气凉薄,“若不是靠着姚家,姑母能嫁到柳家去?当初姑母风光大嫁带了多少嫁妆走,如今姚家败了,她们就该帮衬咱们,这是她欠我的!” 可惜她生不逢时,未赶上姚家鼎盛之时,如今竟连婚事都成了问题。 此番她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寻门好亲事,总归不能比柳如芸差了去! 次日,姚韵儿随着柳如芸逛园子时正遇见采摘花瓣的顾青鸢。 柳如芸笑着道:“你给韵儿准备的东西我都看见了,可见你费心了。” 此番姚韵儿摆明要长住,衣食住行自由二房一并承担,杨氏已给过见面礼,柳如芸还总自行贴补。 而送去那些昂贵物件既能表示对她的看重,也不会额外再花费银钱。 顾青鸢虽是庶女但好歹在后宅长大,这些面上文章岂会不懂,这也是杨氏让她负责此事的原因。 “二夫人说姚小姐难得来一趟,自要好生招待。” 柳如芸很感动,觉得杨氏处处为她着想。 姚韵儿听了却很是不快,觉得顾青鸢狗仗人势,故意怠慢她。 她眼珠一转,拉着柳如芸的手,笑着道:“表姐,我方才还有事没与你说完呢!就说那张家少奶奶心地良善,收留了一个卖身葬父的小丫头,可结果这丫鬟仗着美色爬了张少爷的床,还害死了她唯一的嫡子,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呢?” 顾青鸢眉头轻挑了下,移眸望过去。 便见姚韵儿仍旧一脸单纯,毫无心机的样子,那双小鹿般的眼里却分明闪动着精明的光。 原来是冲着她来的。 第46章 手段 柳如芸面露哀色,显然被带入其中。 顾青鸢眼珠一转,浅笑着开口道:“可见那张家少爷品性不端,绝非良人。咱家大少爷不但与少奶奶夫妻恩爱,更是正人君子,从不流连花街柳巷,身边更是只留小厮伺候,自不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姚韵儿眉头一蹙。 柳如芸仔细一想,自家后院虽有个不讨喜的赵姨娘,但已算京中最为干净的了。 曹洛对她也是极好,管家权一直在她手里不说,也不会因为宠幸赵姨娘而冷落她,休沐在家时也会陪着荣哥儿玩乐,的确是个极好的夫君。 “青鸢说的不错,要怪也是怪那张家公子糊涂,若是夫君他定不会做出这等丧良心的事来。” 姚韵儿本想离间柳如芸和顾青鸢,一旦柳如芸起了怀疑之心,势必会打压顾青鸢。 顾青鸢日子难过不说,柳如芸也因善妒而会惹杨氏不快,她的日子就不会这般怯意了。 顾青鸢冷冷扫了一眼姚韵儿,徐徐开口,“说到这些后宅之事,我也听过一个让人痛心疾首的故事。” “什么事呀?”柳如芸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询问。 “话说江南有位刘小姐本有一桩甚好的亲事,婆母疼夫君爱日子格外惬意,而这一切都终止到她娘家表姐到府上做客为止。” “刘小姐待那云表妹宛如嫡亲姐妹,可她却嫉妒刘小姐日子顺遂,想法设法挑拨刘小姐与夫家的关系,使得她最后惨遭夫家嫌弃。而那云表妹却扭身一变,攀上了她的姐夫,夺走了原属于刘小姐的一切。” 不就是讲故事吗,她也会。 姚韵儿听得嘴都要气歪了。 什么刘小姐云表妹,就差指名道姓的说她了! 柳如芸倒是没有多想,只是听得伤心,动情处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这刘小姐真是可怜啊,世上竟会有那种烂心肠的恶人,简直不得好死,你说是吧韵儿。” “是……是啊。”姚韵儿抽着嘴角,强挂笑意。 顾青鸢则是笑意嫣然的看着姚韵儿。 别误会,说得就是你丫的! 一场暗中交锋,姚韵儿悄无声息的落败,她心存不甘还要开口,这时忽有小婢女跑来寻顾青鸢,“青鸢,二夫人让你快些回去,靖安王爷来看小黑了。” “好。”顾青鸢连忙应下。 没想到靖安王爷竟这般挂念小黑,还真是面冷心热呢。 姚韵儿好奇询问道:“表姐,那小黑是谁啊?” “那是王爷的一只小狗,现下交由青鸢代为照看。” 姚韵儿眼珠一转,“表姐,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这……不妥吧。”容锦周身尽是杀伐之气,为人又素来寡言淡漠,柳如芸总有些畏惧他。 “我一早便听闻靖安王威名,却始终未曾得见,表姐就带我过去瞧瞧嘛!” 柳如芸碍不住姚韵儿软磨硬泡,只得颔首应下,提醒道:“在王爷面前要谨言慎行,不可冲撞。” 姚韵儿眼中精光闪烁,“放心吧表姐,我肯定乖乖的。” 另一边顾青鸢将小黑抱给了容锦,小黑一脸看到了“晦气玩意”的模样,朝着容锦龇牙咧嘴。 容锦单手掐着它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语气微凉,“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胖了。” 顾青鸢弯起唇角,笑应道:“小黑是胖了不少呢,最近越发能吃了。” 容锦瞥了顾青鸢一眼,淡声道:“本王在说你。” 顾青鸢怔了下,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是圆润了一些。 容锦还记得第一次见顾青鸢,她被湖水浸湿衣裳,不说骨瘦嶙峋也瘦弱得如杨柳细枝,趴在岸边小小的一团,格外可怜。 如今面色红润,气色也好了许多,更添几分柔媚之色。 容锦忽然想到祁安说过女子以瘦为美,便又补了句,“这样甚好”。 顾青鸢闻言莞尔一笑,嘴角轻勾美目盼兮,当真极为赏心悦目,“奴婢也觉得这样甚好。” 容锦眼底的霜雪不自觉的消散融化。 小黑坐在地上,歪着小脑袋看着两人。 它虽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却莫名不想打扰眼前的氛围。 然而总有人类不如它有眼力。 就在容锦开口想要说什么时,忽有一道身影摔在了两人脚边。 “韵儿,你没事吧!”柳如芸看着绊住脚摔出去的姚韵儿,满是担忧。 姚韵儿跌坐在地上,无辜般的小鹿眼波光粼粼,粉面羞红煞是好看,她抬手敲着自己的头,羞愤道:“好笨笨,韵儿真是笨死啦!” 顾青鸢:“?” 第47章 吃不了兜着走 姚韵儿早就听闻靖安王俊美无俦,方才遥遥一望才知何谓仙人之姿,而外貌却只是靖安王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若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哪怕只是侧妃甚至侍妾,那也是荣华一生。 但姚韵儿尚有自知之明,她容貌只算姣好甚至还远不如顾青鸢这个婢女。 再者说靖安王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名满天下才女、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亦或是倾国倾城的贵女,她若想在这些女子中脱颖而出只能足够特别。 姚韵儿眨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容锦看,似是一副看呆了样子,“这位哥哥你好俊美啊,你也是侯府的公子吗?” 高位者都不喜欢被人不怀好意的接近,那她便展露天真单纯的一面,让他没有戒备之心,一点点被自己的与众不同所吸引。 柳如芸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韵儿往常是小孩子心性,但今日怎么突然就犯傻了。 这若冲撞了王爷,不知会不会影响夫君的仕途啊。 容锦垂眸看着姚韵儿,姚韵儿歪着头,一双圆眼显得灵动可爱。 容锦收回视线,侧眸询问顾青鸢,“永平侯府何时多了个痴儿?” 姚韵儿:“……” 顾青鸢发誓自己真没想笑,但她实在忍不住。 尤其方才刚见姚韵儿敲自己的头说笨笨,再听到容锦一本正经的询问,刚刚好戳在了她的笑点上。 “王爷误会了,姚小姐……是我们少奶奶的表妹。”顾青鸢抿着唇角,花枝微颤。 柳如芸连忙上前搀扶起面色羞红的姚韵儿,连连与容锦赔礼,“王爷恕罪,臣妇这表妹自幼长在京外不懂规矩,冲撞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无妨。”容锦淡淡扫了一眼垂眸咬唇的姚韵儿,又问了一遍,“本王认识一个擅治脑疾的御医,若有需要本王看在曹洛的面上自会帮衬。” 柳如芸满脸尴尬,“多谢王爷挂怀,韵儿做事是粗心大意了些,但是无妨。” 容锦闻言点点头,不再多语。 姚韵儿强压制着情绪,回到房间才趴到床上哭了起来。 靖安王怎么如此不解风情,竟怀疑她痴傻,真是气死她了! “小姐,您可是哪里摔疼了?”小菊以为姚韵儿摔伤了,连忙询问道。 姚韵儿拿起枕头,狠狠砸向小菊,“滚出去啊!” 她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大辱,靖安王冤枉她也就算了,表姐竟还讥讽她是小地方出来的不懂规矩。 最可恨还要数那个顾青鸢,她竟敢嘲笑自己! 姚韵儿眼底流露出一抹狠意,她一定要他们都付出代价! 这日姚韵儿来到杨氏的院子请安,杨氏笑着道:“你好生与你表姐出去游玩便是,不用每日都到我这里请安,就连你表姐我也从不要求她每日晨昏定省。” “那怎么能行呢!”姚韵儿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看着杨氏,“娘亲告诫我对长辈一定要爱重,哪怕长辈心疼我,我也不能有怠慢不敬之心,否则才是辜负了长辈对我的呵护。” 杨氏端茶的手略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姚韵儿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了句,“这般看来韵儿还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顾青鸢在一旁听着,这姚韵儿还真是时时刻刻坑姐,若换作刻薄一点的婆婆,柳如芸今后的日子怕要难熬了。 姚韵儿笑呵呵的陪着杨氏说了一会儿话,掐着时间恰到好处的离开。 她说话看似不经大脑,实则做事很有分寸。 “青鸢,你觉得这姚小姐如何啊?” 顾青鸢敛眸,回道:“姚小姐聪慧过人。” 杨氏勾唇一笑,旋即摇头道:“是啊,都是聪明人,就咱家一个傻的。” “少奶奶心思简单,乃纯良之人。” 杨氏叹了一声,“纯良是好,但若被有心人利用便不见得是好事了。” 姚韵儿出了屋子,脸上笑意顿散。 她今日就是故意的。 她想利用侯府的权势给自己寻个好归宿不假,可又看不得柳如芸过得这般好。 这时她看见一个黑团子在花园里玩耍,想来便是靖安王爷寄养在侯府的狗。 “这不就是一只土狗吗?有什么稀奇的!”姚韵儿撇撇嘴,满眼的嫌弃。 “小菊,我让你准备的牛肉呢?” 小菊忙从袖中掏出用荷叶包住的牛肉,“小姐,在这。” 姚韵儿取出那一小块牛肉,眸光微转间见四下无人,便不动声色的将那一小块牛肉扔进了花丛里。 这次她要顾青鸢吃不了兜着走! 第48章 下毒 小黑在杨氏的院子里肆意奔跑着,如今侯府整个后院都是它的领地。 府中人都知道靖安王寄放了一只小黑狗在侯府,府中人遇到它无不绕路而行,生怕招惹了这位狗爷。 毕竟若它有个三长两短,整个侯府怕是都要承受靖安王的怒火。 但小黑轻易不会四处走动,大多时间还是围着顾青鸢跑。 突然它嗅到了什么味道,低着头不停的在花丛里闻来闻去,最后在花丛深处找了一块香气四溢的牛肉。 小黑立刻开心的摇起了尾巴,张着嘴便要大快朵颐。 “咦?这不是青鸢养的那只小狗吗?” 恰逢赵月过来寻杨氏,一眼便瞧到了它。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牛肉块,眉心一蹙,快它一步将牛肉捡了起来。 小黑见到手的牛肉被人抢走,立刻不满的低鸣起来。 赵月将牛肉放在鼻下嗅了嗅,眉头蹙得更紧了。 这牛肉里被人下了毒! 她方才便觉得不对劲,青鸢行事一向细心,又怎么会将吃食丢在满是泥土的花丛里。 果然有问题。 赵月正准备进去与杨氏禀报此事,身后忽传来少女的惊呼声,“赵姨娘,你在做什么!” 赵月蹙眉转身,便见姚韵儿阔步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小黑一向由青鸢独自负责,岂容你随便喂食。再说这可是靖安王爷的狗,若出了什么问题你付得起责任吗?” “我没有……” “我们都亲眼瞧见了,你还敢狡辩!”姚韵儿咄咄逼人,转头对柳如芸道:“表姐,你家这姨娘可真不老实!” 柳如芸一脸晦气的看着赵月,就因为眼前的人她完美的婚姻才有了污点,便训斥道:“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日后注意便是,又何必在这扯谎。” 姚韵儿眼眸微动。 她走到半路正好遇到来给杨氏送点心的柳如芸,她掐算着时间以为这个时候小畜生该毒发身亡了,便想着亲自过来看看顾青鸢六神无主痛哭流涕的样子。 谁让她先前笑话自己来着! 可没想到这个赵姨娘竟跳出来碍事,既如此那她便要赵姨娘来背这个锅! “表姐说的是,这小黑乖巧可爱,赵姨娘若因为喜欢想喂它吃东西也无可厚非。可赵姨娘却矢口否认,反倒让人觉得奇怪,莫不是安了什么不好的心思?” 柳如芸对待旁人向来赤诚,唯独在面对赵月时脑子高速运转,闻言立刻的警觉起来,“赵姨娘,你该不会想要毒杀小黑吧?” “我为何要毒杀小黑,这样做对我又有何好处?”赵月冷冷看了姚韵儿一眼。 这小妮子坏得很嘞! 柳如芸一听又觉得有点道理,赵姨娘虽讨厌但好像的确没理由这般做。 姚韵儿怒其不争的翻了柳如芸一眼,活该她被抢男人,真是愚不可及,“表姐你忘了,青鸢可是荣哥儿的救命恩人!” 这句话又让柳如芸想到了曾经的狐疑,冷着脸道:“你若当真没有问题,便将手中的肉吃了,这样我便信了你。” “这牛肉并非我准备的,但此肉确实有毒……” “表姐你听到了吗?她亲口承认了她下毒了,还不把她抓起来!”姚韵儿语气难掩兴奋。 她与赵姨娘虽说无冤无仇,但表姐若为难赵姨娘势必会惹得姐夫不快,到那个时候夫妻反目可就有的热闹看了。 柳如芸没想到赵月竟当真犯在了她手里,愣了一下便命令絮儿道:“快,将这个居心叵测之人给我拿下!” 絮儿却觉得此事有些说不通,赵姨娘为人谨慎平日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这次却光明正大的跑来夫人院里投毒,这合理吗? “少奶奶,还是先问清楚再说吧。” 大少爷很宠爱赵姨娘,要是被他误会少奶奶有意为难赵姨娘就不好了。 “絮儿,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呀,怎么还胳膊肘朝外拐呢!”姚韵儿不满的撅起嘴,继续怂恿着柳如芸,“表姐,你才是姐夫的嫡妻,难道连处置一个妾室的权力都没有吗?” 柳如芸想到自己在赵姨娘身上屡屡碰壁,一咬牙,吩咐身后的丫鬟婆子道:“拿下赵姨娘,扭送到我院子里去!” “少奶奶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拿人,我不服,我要见夫人!” 姚韵儿见赵姨娘要喊人,上前一步就要拿帕子堵她的嘴。 撕扯间,忽听杨氏威严的声音传来,“这是在闹什么!” 姚韵儿连忙放下手中的帕子,脆生生的回道:“赵姨娘犯了错,表姐正在训诫她。” 一句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赵月挣脱禁锢,上前将前因后果尽数道来。 杨氏闻言抬眸看向柳如芸,“所以,仅凭此你便定了赵姨娘的罪?” “母亲,此事除了赵姨娘还能是何人所为?儿媳和韵儿方才可是亲眼看到的!”柳如芸难得的“据理力争”起来。 “你亲眼看到赵姨娘下毒了?还是亲眼看到她将有毒的牛肉喂给了小黑?” “这……”她的确没亲眼看到。 杨氏心下了然,“既无证据怎么随便下论断,至少要先将事情查清楚。” 柳如芸心下有些委屈,但出于敬重杨氏她并未顶嘴。 赵月上前一步,开口道:“夫人,婢妾来时小黑才找到这片牛肉,想来这肉应刚被人扔下不久。只要查一查那段时间院中来往的人,定能查出下毒之人。” “夫人。”姚韵儿突兀开口打断赵月,脸上仍是那副单纯无害的样子,“可就算如此也没有证据说这件事就不是赵姨娘做的呀,您可不能偏心她啊!” 婆母会偏心赵姨娘吗? 柳如芸目不转将的看着杨氏,紧张的攥起了拳。 杨氏神色不悦的看着姚韵儿,可对方却恍若未察,反而安抚着柳如芸道:“表姐别担心,你才是二夫人的亲儿媳,二夫人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杨氏并不相信赵月会做这种事,可关键在于没有得利的证据,眼下她执意偏袒哪一个都不好。 “我能证明此事并非赵姨娘所为。” 顾青鸢快步走来,她与赵月相视一眼,赵月便安定的站在一旁不再多言。 “青鸢,你知不知道赵姨娘做了什么呀!”柳如芸怕顾青鸢不知内情,连忙用眼神示意她。 顾青鸢心底一叹,再善良简单的人心里也会有过不去的坎。 “夫人少奶奶,奴婢方才去厨房查过了,赵姨娘最近七日都在食素斋,厨房并未向她院中送任何荤腥,赵姨娘也未曾去过厨房。” “那又能证明什么,也许是她让下人去拿的呢?”姚韵儿又在一旁开口道。 顾青鸢牵唇缓缓一笑,柔声道:“姚小姐是客人,是以不清楚我们府中的事。赵姨娘身边并无贴身婢女,院里也只有夫人派去的两个粗使婆子。” 一来说明赵月无人可用,那两个婆子还是杨氏的人,若惊动她们势必瞒不过杨氏的眼。 二来便是在提醒姚韵儿注意自己的身份,客人无权过问主家之事。 姚韵儿狠狠捏了捏拳,这顾青鸢实在可恶! 赵月也适时开口道:“夫人,明日便是家父家母的忌日,婢妾今日前来便是希望夫人能允婢妾明日为亡故的家人烧些纸钱以此祭奠。” 柳如芸突然想到近来曹洛一直宿在她院里,她还为此而欣然自喜,谁知原来竟是因为赵月要为家人清修斋戒! 柳如芸心底顿时泛起一抹难言的苦涩。 姚韵儿见热闹未成不禁有些失落,正准备寻个由头离开,忽听顾青鸢又道:“夫人,这小黑是靖安王的爱犬,可如今竟有人要公然毒害它,奴婢怀疑有人意欲对侯府不轨,还请夫人严查!” 顾青鸢视线冷冷扫过紧抿唇瓣的姚韵儿,做了坏事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哪有那么好的事! 第49章 离间 姚韵儿闻言立刻反驳道:“青鸢,你这未免有些太过危言耸听了,事情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啊。” 虽说她的确是这般想的,但如今没药死小黑不说还没了替罪羊,她自然不希望再将事情闹大。 “不,青鸢说得很有道理。”杨氏却深以为然。 靖安王虽非小肚鸡肠之人,但若真出了这档事也难免会让人质疑洛儿治家不严。 治家不严,何以治兵。 连一只小狗都护不住,又还能成得了什么大事。 杨氏不敢含糊。 姚韵儿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了一丝怯意,早知如此她就不图一时痛快了。 现在只盼着事情查不到她身上。 “夫人。”顾青鸢徐徐开口,“奴婢方才已向厨房打探过了,少奶奶不耐牛肉,院中一向是不吃的。夫人您也嫌牛肉柴老,每日只食鸡鱼,这两日厨房只给大少爷的厨房还有客院送了酱牛肉。” 姚韵儿疾言厉色道:“你好生胆大,竟还敢怀疑到姐夫头上,简直没有规矩可言了!” 可这次却没有人理会她,就连柳如芸眸带疑惑的看着她。 “表姐,你们这般看着我做什么,你们该不会怀疑我吧?”姚韵儿嘴一撇,露出无辜又委屈的模样,“单凭这样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万一是哪个下人拿牛肉药老鼠,不小心扔到这的呢。” “姚小姐有所不知,因小公子年纪尚小,是以咱们二房不允有任何毒饵出现,更何况这牛肉可不是谁都能拿到的。” 朝廷有规定,耕牛不许私自宰杀,就连宰杀老死病死的牛也要经过政府下达许可文书,是以府中下人根本吃不到这稀罕玩意儿。 姚韵儿见事情对自己越发不利,干脆挤出了几滴眼泪,“我和靖安王爷又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毒害他的狗?你们都冤枉我,你们欺负我!” 姚韵儿抹了一把泪扭头跑了。 反正这件事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她咬死不认她们还能严刑逼供不成。 柳如芸见她哭着跑了抬步便要去追,杨氏淡淡开口唤住她,“如芸,有时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凡事莫要先入为主的好。” 柳如芸似懂非懂,但还是先行去追姚韵儿。 顾青鸢看向杨氏,询问道:“夫人,今日之事您如何看?” 杨氏看着两人的背影眯了眯眼,“姚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适合常住侯府,待长公主的赏菊宴结束后便该让她回了。” 杨氏岂会看不出今日这番闹剧的勾当,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姚韵儿也不是永平侯府的人,深不得浅不得,干脆撵走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她日后若再来寻我,随便找个由头拒了便好。”看透姚韵儿后,杨氏便不想再看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演戏。 “是。” 顾青鸢颔首应下,眸光冷冷,这件事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今天多亏你帮我。”赵玉也松了口气,差点就让那小妮子给算计了。 顾青鸢摇了摇头,“我并非帮你,而是因为你本就清白,如果今日的事当真是你做的,我也断不会替你做伪证。” 赵月闻后反而笑了,“我就知道你与旁人是不同的,我没看错。” 顾青鸢有自己的坚持和底限,这看起来没什么,可在这后宅之中却实在难得。 顾青鸢送赵月行至院门,她想了想,还是斟酌着问道:“你的家人都不在了?” 赵月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没有了,我爹娘还有年仅一岁的弟弟都不在了,他们都被元人给杀了。” “给你的那本医书原是等着我弟弟长大教他学医用的,可我家人都死绝了,我又被困在了这四方天里,那医书跟着我只能发霉腐烂。你若能将它带出去,哪怕只救助一两个人,也不算埋没了它。” 他们家里世代从医且男女皆传,爹爹总说只要能治病救人何论男女。 他们免费帮乡亲诊病,马大娘的风湿、陈大爷的肺疾都被爹爹治好了。 可最后终究无用,钢刀一挥人便尸首分离,纵然华佗在世又能如何! “曹洛是个好男人,我自也是喜欢他的。可如若没有战乱,如果我的父母皆在,我便是爱他入骨也不会跑来做他的妾。” 想到曾经亲友皆在的日子,赵月眼底微微泛红,但终究没让眼泪落下来。 “青鸢,你知道杀光一个村子需要用多少时间吗?”赵月声音幽幽,透着一股子寒意,“斩杀那么多人,竟然只需一盏茶的时间。” “你知道人血喷溅在脸上是何等灼热吗?知道一百多具尸体发臭时是什么味道吗?这些我都知道,而且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赵月见顾青鸢神色凝重,却蓦地一笑,反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的,你不必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安慰我,这种事在我们那经常上演,我已经习惯了。所以我选择了苟且偷生,做一个富贵闲散的姨娘,也挺好的。” 目送赵月离开,顾青鸢的心里却久久无法平静。 她恨过自己的姨娘,怨她给人做妾,让她成为卑微的庶女。 曾经她无比厌恶妾室这个身份,她宁愿终身不嫁也绝不会给人做妾。 但世界并非非黑即白。 站在柳如芸的立场,赵月是夺了她夫君宠爱的女人。 可站在赵月的立场,乱世之下一个她弱女子想要活着,似乎也只有依附男子这一条出路。 谁对谁错,没人有资格评判。 或许错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道也未可知。 话说另一边姚韵儿哭哭啼啼要收拾行李走人,柳如芸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安抚好。 “表姐,我看二夫人对你也没多好嘛,竟然公然偏向那个外室。” 柳如芸心里虽然涩涩的,但还是维护杨氏道:“母亲做的没错,毕竟赵姨娘当真是无辜的。” “无辜的又如何,那也只是个低贱的姨娘而已!而你可是永平侯府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嫡妻,二夫人无论如何也该维护你的颜面才是。” “还有那青鸢,往日看着老实,没想到竟朝着表姐你背后使刀子,白白辜负了你待她的好心。” 她正愁找不到机会离间柳如芸她们,正好机会送上门来了。 “可青鸢救了我和荣哥儿啊……” 姚韵儿怒其不争的道:“表姐你还真是单纯,她冒死救你不过是为了往上爬罢了,包括她此番偏帮赵姨娘亦是如此!” “你的意思是青鸢被赵姨娘收买了?” “那是自然,谁让赵姨娘独得姐夫宠爱呢!” 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柳如芸的心,她离开时失魂落魄,全无往日笑颜。 姚韵儿得意的勾起唇角,一地鸡毛才是大多数人的日子,凭什么表姐事事顺心。 这下好了,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第50章 拉入泥潭 曹洛下衙回府,本想吃些可口饭菜喝杯小酒,然后哄哄妻儿睡个好觉。 可柳如芸却一反常态,突然咄咄逼人的质问道:“你最近一直来我院里,是不是因为赵姨娘要给家人斋戒?” 曹洛愣了一下,不解的道:“你这是怎么了?” “你只需回答我是亦或不是!” 看着柳如芸瞪圆的眼,曹洛有些不明所以,颔首回道:“她的确在给家人斋戒,不想我打扰她……” “所以你便退而求其次来了我这里是吗?你到底当我是什么?你的妻子,还是可有可无的代替品?”柳如芸只觉心里憋闷,脑子里更是乱糟糟的,只想将自己糟糕的心情发泄出来。 曹洛紧皱眉头,只觉柳如芸今日莫名其妙,“你到底在胡说什么啊?我平日也不经常宿在你院里?” 柳如芸却哭红了眼,“我就知道,你们都偏心赵姨娘,你这样母亲也是,你们都将我当傻子般糊弄!” 曹洛听闻此言也是恼了,豁然起身道:“你与我如何吵都没关系,可你怎么能这般说母亲?自你嫁过来母亲对你可有半分不好?她不让你立规矩,还马上将院中的中馈交到了你手里,你看京城哪家媳妇日子如你这般轻松?” 柳如芸也自知失言,想到婆母往日待自己的好不禁心生愧疚,强自嘴硬道:“哪里就轻松了,不是还有赵姨娘……” “月儿的父母都被元军所杀,整个村子只剩她一个人,她不跟我回来,她一个弱女子还能去哪?她自进府起便蜗居在自己的院子里,从不与你争执,你为何就是容不下她?” 曹洛在兵马司劳累一日,回家后本想放松一下,结果还要被柳如芸无端逼问,心里也起了火气。 “放眼望去谁家没有几个妾室,你若觉得月儿碍眼,那我便再多找几个让你心里平衡一番!” 曹洛说完穿上外衫,拂袖而去,“我去书房睡,不必为我留灯!” 看着曹洛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柳如芸心里后悔不已。 她不该纠结他留宿的原因,应该趁此机会拢住他的心才对,她都做了些什么啊! 柳如芸掩面痛哭,一夜未睡。 次日姚韵儿看着柳如芸红肿的眼,嘴角难以控制的弯了弯,面上却十分关切,“表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与姐夫吵架了?” 得知前因后果,姚韵儿气恼的道:“姐夫心里果然只有那个狐狸精,居然为了这么一点事就凶你,何曾把你放在心里分毫。表姐不如收拾行李回柳府去,好让他瞧瞧咱们也不是没有脾气的!” 好在柳如芸没那般糊涂,擦着眼泪道:“那怎么能行,先不说荣哥儿还需要我照顾,哪有为一点小事就回娘家的,也只会让爹爹他们担心。” 姚韵儿失望的撇了撇嘴,拉着柳如芸的手道:“表姐放心,我永远都回站在你这边。我陪表姐上街逛逛吧,出门散散心免得闷出病来。” 柳如芸虽没多少兴致,但还是由着姚韵儿拉着她出门,结果自是在姚韵儿各种明示暗示下给她买了不少东西。 回府的时候两人在花园里撞见了顾青鸢,柳如芸心里觉得别扭,干脆直接扭头走了。 姚韵儿弯着唇角上前,打开了手中的红木匣子,呈给顾青鸢看,“这是金玉阁最新的头面,是不是很漂亮啊。哎呀,我怎么忘了,你如今不是官家小姐是没有资格戴这些首饰的。不过只怕你以前也没见过这些好东西吧,毕竟你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女。” 在顾青鸢面前她不屑再掩藏自己,露出了尖酸刻薄的嘴脸,“你就好好做二夫人的狗腿吧,日后或许能将你许给一个管事,这便是你最好的前程了。” 顾青鸢看着匣子里华贵漂亮的发簪,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 姚韵儿连忙扣上匣子,厉声道:“你怎么敢用你的脏手去摸发簪,摸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姚韵儿发了一通脾气后扬长而去。 顾青鸢看着她的背影牵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姚韵儿不就是想在赏菊宴上寻个好归宿吗? 她偏不要姚韵儿如愿! 临近永乐长公主府的赏菊宴,顾青鸢没想到顾宝瑜会主动来寻自己。 顾宝瑜绷着脸,端着高贵嫡女的架子,可又因有事要求顾青鸢,脸上流露出几分不自在来。 “公主府的赏菊宴,二夫人可要带着你去?” 见顾青鸢点头,顾宝瑜微微挑起下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那你跟二夫人说一声,让她带着我一并去。” “嗯?”顾青鸢满脸问号。 顾宝瑜却浑然不觉,理直气壮的道:“能赴永乐长公主赏菊宴的皆是朝中权贵,各家谁人不晓得我顾宝瑜,我去了定能寻到门路帮咱们顾府洗刷罪名。你要是不想继续做奴婢了,就乖乖听我的。” 顾青鸢听得笑了,“姐姐真是好生厉害呢!可既如此姐姐怎不在顾家获罪前便去找人求情呢,那样保不准就能让陛下改变心意了。” “你说得轻巧,陛下降罪谁敢质疑!” 顾青鸢似笑非笑,“原来姐姐也知道啊。” 别说顾宝瑜一个罪臣之女,便是曹玉求情,也没有人愿意承担风险去卖这个人情。 顾宝瑜说的好听,实则不过是想出去走动关系,看能不能为自己谋得更好的优势罢了。 “姐姐若真的想去直接去寻侯夫人便是,何必舍近求远呢?” 看着顾宝瑜难看的脸色,顾青鸢挑唇笑道:“莫不是夫人嫌姐姐是个姨娘,觉得带姐姐出去会丢脸吧?” 顾宝瑜双拳紧攥,那个老妖婆的确是这么说的,还劈头盖脸训斥了她一通,让她安分守己! 若不是顾家败落了,她还不见得看上永平侯府呢! 顾宝瑜越来越后悔,早知如此她还不如继续做一个婢女,待价而沽说不定还能攀附上靖安王爷那样的人。 她眼里泛着冷意,直勾勾的盯着顾青鸢的背影。 顾青鸢这个小贱人总是嘲笑她侍妾的身份,那她便要拉着顾青鸢一同跌进泥污。 她脏了,顾青鸢也别想干干净净的! 第51章 野心 赏菊宴当日。 顾青鸢跟着杨氏来到二门处,便见柳如芸和姚韵儿已早早候在那了。 姚韵儿穿着一袭淡粉色的抹胸长裙,外罩一件绣着水仙花的大袖衫,衣料是上等的蜀锦,头上的珠钗也样样都是精品。 杨氏看得眉头轻轻蹙了下。 这时永平侯夫人也带着两个女儿走了过来,她扫了一眼姚韵儿,眼中闪过一抹不悦,面上却挂着笑:“姚小姐今日打扮得还真是俏丽,瞧着就是比咱家这几个丑丫头讨喜。” 客人盖过主家风头,这是极为失礼的。 柳如芸局促的捏了捏衣角。 其实她也觉得韵儿今日的打扮得有点过了,但韵儿说这样也是给侯府长脸,若穿的寒酸了怕被外人误会侯府小气。 杨氏自知理亏,这次也不好回嘴,便道:“大嫂也太谦虚了,柔儿温婉秀丽,嘉儿也俏丽可人,今日赴宴后大嫂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踩坏了。” 这句话说得永平侯夫人还算舒心,寒暄几句话便各自上了马车。 柳如芸经过上次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杨氏,一早便让门房另备了马车,杨氏也不理她,带着顾青鸢径自上了前面的车。 柳如芸心里有些难受,以往她和婆母从无半分嫌隙。 姚韵儿却不管她这些,心里想的都是一会儿定要择个如意郎君。 “母亲,那姚韵儿真是没规矩,打扮成那样不知道还以为是咱们侯府的小姐呢,一个破落户也敢抢姐姐的风头!” “嘉儿,不要这般说。”曹思柔摇摇头,温声开口。 曹思嘉噘噘嘴,“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嘛。” 曹思柔是永平侯夫人的嫡女,曹思嘉是妾室所出的庶女。 永平侯夫人虽手段狠辣,但对庶女们却不错,不但自小教她们琴棋书画诗词礼仪,生活用度也不会亏待半分。 在永平侯夫人看来,庶女非但不会影响儿子袭爵,日后还能成为侯府的帮衬,是以每一个庶女的婚事她都尽了心力。 不但博了好名声,府里嫡庶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不必理会她,山鸡便是插上尾羽也成不了凤凰。”永平侯夫人根本瞧不上姚韵儿。 她眸光温和看着曹思柔,“如今府里的姑娘只剩你们两个待字闺中,嘉儿年纪尚小再多留两年也无妨,但你今日可要好好看看前来赴宴的儿郎,若有喜欢的可一定要告诉母亲。” 曹思柔俏脸一红,嗔道:“母亲,嘉儿还在这,您在说什么啊!” “母亲,您看姐姐脸都红了,她害羞了呢!”曹思嘉抚掌乐道。 这边一家人其乐融融,而杨氏和柳如芸之间就有了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柳如芸有些难过,姚韵儿却拉着她低声道:“你瞧我说什么了,婆母终究是外人,一点小事就记恨上你,咱们才是一家人。” 姚韵儿见柳如芸愁眉不展,心里便开心得紧。 她抬手拂了拂鬓边璀璨夺目的发簪,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日后她一定要比表姐过得好。 她忽觉脸颊有些痒,似发丝拂到了脸颊上,她伸手抓了抓便没再放在心上。 公主府的后花园已来了不少官眷,正三五交好的凑在一起说话聊天。 柳如芸本想带着姚韵儿四下走走,姚韵儿却执意要跟着杨氏。 毕竟柳如芸认识的都是些年轻小姐,对她无甚用处,跟着杨氏才能见到京中命妇。 “家丑不可外扬,表姐可不能让外人瞧出来你与二夫人生了嫌隙,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柳如芸觉得有理,便点头应下。 杨氏见姚韵儿一直跟在自己后面,心里觉得厌烦,但又不好当众赶走两人,只得强压不快。 “呦,这是哪家的小姐啊,竟然出落得这般可人,杨妹妹藏得可真深啊!” 有交好的夫人上来打趣杨氏,更有不少夫人暗暗留意起姚韵儿来。 姚韵儿的唇角高高扬起,她比表姐聪明漂亮会讨人喜欢,不知今日后会有多少人家与她提亲,看来她得赶紧让母亲来京中才是。 顾青鸢冷眼看着姚韵儿,暗暗勾唇。 以往她都在装单纯,这次她倒是真的天真起来了,事情哪里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果然,在得知她的身份后那些夫人的热情迅速熄灭,甚至连多余的视线都懒得给她。 权贵联姻看得不仅仅是对方的相貌才学,家世才是最为重要的。 姚父如今只是个五品外官,着实不够瞧。 姚韵儿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局面,这些夫人连只字片语都不肯与她讲,她事先想好的那些说辞全都成了无用功。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老家伙,真是可恶! “表姐,我们去别处走走吧。”姚韵儿待不下去了,悄悄拉了拉柳如芸的衣袖。 杨氏扫了两人一眼,怕姚韵儿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便对顾青鸢使了一个眼色。 顾青鸢会意悄悄抬步跟了上去。 “表姐,咱们在这里不会突然撞见外男吧?”姚韵儿眼珠一晃,开口问道。 “你放心吧,这里是公主府的后花园,不会有男子的。待长公主入宴后,那些世家公子才会被领过来。” 姚韵儿点点头,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那些公子在何处候着啊,也如咱们一般在哪个花园里吗?” 柳如芸没想那么多,如实道:“他们应该在九曲回廊那边的长亭上。” 姚韵儿闻言登时眼珠乱转起来,恰好有几个少妇贵女过来寻柳如芸,姚韵儿立刻挣开柳如芸的手道:“表姐先过去吧,我早上茶喝多了,现下想去恭房。” “那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姚韵儿只想赶紧甩开柳如芸这个碍事的,“我带着小菊就行了,表姐莫要让人家多等。” 姚韵儿带着小菊匆匆走了,似生怕晚上半刻就让柳如芸缠上。 姚韵儿眼底光芒毕露,就算那些夫人们瞧不起她,可若是哪家公子心仪于她执意求娶,她们想不认也不行。 顾青鸢一直跟在姚韵儿身后,直到看她悄悄上了九曲回廊才停住了脚步。 姚韵儿为了高嫁,还真是破釜沉舟豁出脸面了。 她弯了弯唇角,只不过姚韵儿注定要失望了,希望她能承受住接下来的遭遇…… 第52章 偷情 知道了姚韵儿的意图,顾青鸢便不准备再跟下去了,折身要走。 而塔楼之上,一双墨眸正将她的动作望在眼里。 “阿锦,你有没有在听本宫说话啊?”一美艳夫人慵懒的窝在铺着白狐皮的摇椅上,她穿着一袭紫色绣繁花的宫装,六尾金凤钗垂下至肩的流苏,华贵非常。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了,本宫今日这宴便是特意为你备的。”永乐长公主徐徐起身,她身形修长面色如玉,眼角一颗泪痣更为她增添了一抹妖冶,“京中未出阁的少女几乎都在这了,若有能让你瞧上眼的,本宫去为你提亲。” 容锦收回视线,拱手淡声道:“多谢姑母好意,我先下去了。” “哎,本宫还没与你说完呢……” 未等永乐长公主唤住容锦,便有婢女垂首来禀,“殿下,几位皇子殿下来向您请安了。” 永乐长公主眼底划过一丝厌烦,“想留的没留下,倒是来了几个恼人的。请进来吧。” 容锦与几位皇子迎面遇见。 一手执折扇,笑意盈盈的年轻男子与容锦拱了拱手,“锦王兄来的倒早,可是与祁安表弟一道来的?” 祁太后祁皇后皆出自安国公府,三皇子容誉乃祁皇后所出嫡子,生得俊秀温润,颇有贵公子之风。 容锦神色淡淡,“今日乃我一人前来。” “靖安王还是那般惜字如金啊,平时也难得见你一面,感觉你快比父皇还要忙了。”开口的是慧贵妃所出的大皇子容征,剑眉大眼颇为英气,就是看着容锦的眼神不大友善。 当今陛下虽正值壮年,但皇子间隐有分庭抗礼之势,其中自数容征与容誉呼声最高。 容锦漠然的瞥了容征一眼,声冷如泉,“不忙。只是前些日子剿灭了一些山匪,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容征的脸色变了变。 那些山匪本是他暗中拉拢的,朝堂争斗不仅比拼背景,更需要银钱收买人心,他拉拢这些山匪为的便是敛财。 可没想到竟被容锦一窝端了,连匹马都没给他剩下。 现下听容锦发现了什么东西,心里不禁七上八下起来,该不会是查到了什么对他不利的证据吧! 容誉眼眸微动,笑着问道:“不知锦王兄发现了什么?” 容征暗暗捏拳,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 容锦淡淡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道:“一窝狸花猫。” 容誉:“……” 容征先是愣了下,旋即怒目瞪着容锦,这混蛋故意诓他的! 容锦眸色冷寒。 他的确是故意诓容征的。 这些山匪每次都能逃脱官兵的围剿,就好像有人暗中透露给他们消息一般。 他清缴山匪后,发现匪窝却并无多少银钱,这显然不合常理。 他怀疑这些山匪与朝中人勾结,且对方身份不低,足以知晓官兵的对态。 方才容征无故与他为难,他便想随口一试,没想到还果真是他。 身为皇子却劫掠百姓,不配为人。 容锦懒得再看他,漠然的抬身而去。 容征忿忿然,对容誉道:“容锦真是目中无人,竟连三弟你都不放在眼里。” 容誉却不上套,笑着敲了敲手里的折扇,“锦王兄向来如此,又不是只待你我这般,皇兄何必耿耿于怀。”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容征心里恨啊。 祁皇后出身安国公府又有太后帮衬,而慧贵妃出身清流人家,家底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好不容找到一桩赚钱的买卖,结果还被容锦给弄砸了。 这口恶气,他非得出了不可! …… 而顾青鸢本打算回到宴上,却忽见一个女眷鬼鬼祟祟的朝她这边走来。 顾青鸢不知对方是何人,怕惹上麻烦,便连忙藏身躲进了旁边的一座假山里。 本想着待女眷离开她便出去,谁曾想那女眷竟也提着裙摆进了假山。 顾青鸢心道倒霉,好在这假山层峦高耸,她利落的爬到上面掩住了身形。 那女眷做妇人打扮,看着不过二十余岁,生得妩媚动人。 顾青鸢正纳闷妇人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假山里忽然跑进来一个男子,自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双手还正好覆在那不可言说之处。 色狼! 顾青鸢吓得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可就在这时身后忽有温热传来,有人自背后捂住了她的嘴。 顾青鸢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她不会这么倒霉又遇见贼人了吧! 待看见身后男子的容颜,顾青鸢心跳渐缓,原本僵硬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松弛了下来。 原来是靖安王爷,还好还好。 不过话说,她最近和靖安王爷还真是有缘呢! 两人本就离得极近,顾青鸢肩膀松懈后后背不自觉的往后拱了拱,两人也因此变得亲密无间起来。 容锦挑了一下眉头,身后虽然很宽敞,但也并未向后挪动脚步。 顾青鸢指了指容锦的手,又朝着他眨了眨眼。 示意自己不会乱喊,可以放开她了。 容锦这才注意到掌下的触感如此柔嫩,好似覆在了两片花瓣之上。 少女的鼻息轻轻落在他手背,如羽毛轻拂。 他松开了手,掌心温润仍在。 可顾青鸢却没有注意到容锦神色的异常,全神贯注的盯着下面的动静。 顾青鸢原以为那男子是色狼,还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那妇人,未曾想妇人却娇柔转身,大胆的揽住了男人的脖子。 顾青鸢彻底蒙了。 原来不是遇到色狼,而是偷情。 所以,她这是一不小心听了人家的墙角? 顾青鸢觉得有些尴尬,可眼下走也是不可能的了,只盼着两人收敛些,莫要做出太过火的事来。 妇人揽住男子的脖颈,语气柔媚入骨,“青郎,人家好想你啊。” 顾青鸢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宝贝儿,我也想你啊,真是恨不得夜夜将你压在身下狠狠欺负。” 顾青鸢:“……” 考虑一下观众呢,不要这么露骨好吗? “哼!你脑子里只会想那件事,压根不是真的想我。”女子娇声嗔怒。 “我只想和你一个人做那种事,旁的女人就算躺在我身边也让我提不起兴致。就像永乐身份再高又如何,在我心里她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顾青鸢:“!” 合着她不仅撞到有人偷情,对方竟还是永乐长公主的驸马爷。 第一次听墙角就听到了皇家秘辛,她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 而且要是一个人听也就算了,两个人一起听,怪怪的…… 第53章 一场空 顾青鸢悄悄打量容锦的神色,却见他依旧淡然无波。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真不愧是明昭战神,无论遇到何事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明昭帝与老靖安王、永乐长公主乃一母所出,永乐长公主是容锦的嫡亲姑母。 要说这永乐长公主虽身份高贵,却也是个可怜女子。 当年明昭势弱,永乐长公主被迫送去元国和亲,当时元国国君已年近花甲,而永乐长公主才豆蔻年华,直至前几年元国兵败才将其迎回明昭。 只没想到如今她的驸马居然背着她与别的女子偷情,实在令人唏嘘。 妇人揽住驸马许青的脖颈,声音婉转,“只可惜今生你我有缘无分,只能了此一生。” “无妨。”许青摩挲着妇人的腰肢,双手不老实的上下游走着,“我在梧桐巷备了一间宅院,你若想我了便去那里等我,自然会有人来禀。” “讨厌,谁会想你啊。” 顾青鸢本不欲再听两人放荡言辞,谁知那妇人却突然道:“青郎,我弟弟的事你可别忘了呀,如今我家里可就指着他重振辉煌呢。” “此事的确有些麻烦,我本已在科举时替他打点好了,谁知道那些蠢货竟闹出事来,还被人发现了考题泄露。要不是寻到了替罪羊,我怕是也会受到牵连。” 顾青鸢瞳孔一缩,父亲果然是被人冤枉的! 容锦垂眸看着顾青鸢,但见她眉头紧拧,那双妩媚含情的桃花眼里尽是冷意。 顾青鸢虽早已不将顾府中人当做亲人,但她还是要为顾府洗刷罪名。 不为其他,只为她能堂堂正正的活着,而不是背着罪臣之女的骂名。 罪臣之后不但只能为奴,就连小本生意都做不了,她好不容易才又活一辈子,不想再被禁锢人生。 “那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若非家里势微,我又怎么会嫁给南阳伯府那个病秧子!若我弟弟当真有了出息,到时候我就与他和离,日日在那梧桐巷等着你,好不好?” “那我真是求之不得。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打点的。届时我非要日日夜夜折磨你,让你下不了床才行。”许青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进了妇人的衣衫。 妇人低呼一声,“你疯了,这里可是公主府,若让长公主发现你我私会,咱两怕是小命难保。” 许青却不管不顾的褪下了妇人的衣物,不怀好意的笑着道:“没事的,永乐正忙着接见几个皇子,分不出旁的心思来。你要是不想被人发现,就别像往常叫得那么浪。” “哎呀,你真讨厌。” 顾青鸢没想到两人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上演活春宫,她活了两世仍旧是不知情事的少女,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直愣愣的干瞅着。 倏然,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男子手指修长,掌心指腹隐有一层硬茧,虽不温润光滑,却莫名令人心安。 就是这双手曾在金光寺救了她的性命,也在边境救了数万百姓的性命。 “耳朵也捂上。”他在她耳边沉声低语。 男子身上传来冷冽的龙涎香气,顾青鸢方才没脸红,现下反倒莫名羞赧起来,连忙抬手捂住了耳朵。 妇人咿咿呀呀哼唧了一会儿,好在两人也知见好就收,完事之后便各自离开,没有梅开二度。 顾青鸢这才长舒一口气,这么刺激的场面但愿日后再也不要遇见了。 两人走后假山内只剩他们两人,顾青鸢反而觉得更尴尬了。 别人都是和靖安王并肩作战什么的,她这倒好,竟是和靖安王一同做梁上君子偷听墙角。 “王爷……奴婢该回去了。”见容锦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顾青鸢小声开口道。 若非身边的人是靖安王,她都要担心自己会被灭口了。 顾青鸢正准备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爬的这么高,往下一望不禁有些眩晕。 一只手忽攀附上她的腰间,不等她躲闪,下一刻她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地上。 原来王爷是为了帮她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堂堂明昭战神,怎么可能会有坏心思呢! “还不走吗?”男子声音沉敛如玉,可若细听不难发现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笑意。 顾青鸢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在失重时下意识搂住了容锦的腰,且现在仍旧抱得紧紧的。 “抱歉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告辞。”顾青鸢屈膝行了一礼,落荒而逃。 她这般才像趁机揩油的恶徒,真是羞死人了! 容锦望着她的背影,素来清冷的墨眸难得柔和了几分。 说她胆小,她为救人连山匪都不怕,说她胆大,每次见他她又都如受惊的小兔子般。 难道他就那般慑人? 顾青鸢脚步匆匆的回到席位上,便见柳如芸正焦急的四下张望,不安的扭动着手中的帕子。 想来是一直没看见姚韵儿回来,正为她担心呢。 顾青鸢摇摇头,柳如芸在这里坐立不安,可人家现在正借着侯府的势为自己择夫婿。 不过掐算着时间,姚韵儿也该回来了。 她这般想着,便听到了哭声。 姚韵儿捂着脸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拉着柳如芸便道:“表姐,我要回府,我们快回去吧!” “韵儿,你怎么哭了?到底出了何事?”柳如芸见她哭成这副样子,连忙开口询问,生怕她受了委屈。 姚韵儿不想再多说,只拉着柳如芸要走。 “你别怕。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告诉表姐。”柳如芸只以为姚韵儿被人欺负,还想为她撑腰。 这时公主府的婢女款款走来,淡笑着道:“曹少奶奶别担心,姚小姐方才误闯了前院公子们歇脚的亭子,奴婢怕姚小姐再迷了路,便送亲自送姚小姐回来。” 不愧是公主府的婢女,说话极有水平。 尤其“误闯”二字用的极妙,表面上维护了姚韵儿的脸面,但只需略略一想便可察觉其中讥讽之意。 那前院与花园相隔甚远,若不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如何能误闯其中。 一时间众人看姚韵儿的眼神都变得轻慢起来,柳如芸也觉得如芒在背有些抬不起头来。 姚韵儿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周围的视线让她羞愤欲死。 若事成了她也就认了,偏偏偷鸡不成蚀把米。 “呀!姚小姐的脸怎么了?” 顾青鸢突然开口,吓得姚韵儿身子一哆嗦。 柳如芸这才发觉姚韵儿的脸泛着红意,她以为姚韵儿被人打了,连忙拉下她的手查看。 “天呐,她的脸怎么回事啊,好恶心啊!” “该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会不会传染啊?” 一时间众女都连忙后退数步,避之唯恐不及。 姚韵儿的半边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犹如癞蛤蟆的皮肤看着十分可怖,柳如芸也被吓得不轻,“韵儿,你的脸……” 姚韵儿大颗大颗的落着泪,她本想如误入森林的小鹿般闯进那些公子的心里,可当她一出现,那些年轻公子也像这样纷纷避让,甚至还有人大喊她是妖怪骂她是丑八怪。 她现在脸也丑了,名声也坏了,她全都完了! 姚韵儿再也控制不住心里的委屈,捂着脸哭着跑掉了。 柳如芸只得赶紧去向杨氏请辞,期间她完全不敢看杨氏的眼睛,得了应允便灰溜溜的走了。 今日姚韵儿不仅损了自己的名声,也丢了二房的颜面,她对不起婆母。 顾青鸢唇角微勾。 姚韵儿想要毒杀小黑,还想嫁祸给赵月,她心思这样恶毒自己又岂能看着她借着侯府的势往上爬。 她就想寻个机会给姚韵儿下点儿料,没想到姚韵儿竟巴巴的送上门来,非要与她炫耀新买的发簪。 她趁机摸了一把,顺势将致人过敏的药膏抹在了上面,彻底绝了她的念头。 顾青鸢心中暗叹,她还没学会用医术救人,反倒先学会了害人,不知道让赵月知道会不会怪她。 “永平侯府的人还是那么没规矩,主子是奴才也是!”少女尖锐刻薄的声音在身边传来。 顾青鸢抬眸,便见蒋莹正半眯着凤眸冷冷看着她。 蒋莹向前半步,在顾青鸢身边咬牙低低道:“贱婢,你给我离王爷远一些,别以为王爷让你养条狗就是对你另眼相看。” “在我们眼里你与一条狗没有区别,我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给我安分些,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蒋莹说完撞开顾青鸢的肩膀,拂袖而去。 顾青鸢被撞的趔趄了一下,却只微微一笑,莫不在意的拂了拂被蒋莹碰过的肩膀。 今日谁先倒霉尚未可知呢…… 第54章 收拾 “青鸢,是你吗?” 顾青鸢闻声转身,对面的少女露出欢喜的笑意,一把拉着她的手,高兴的踏起脚来,“果然是你!” 顾青鸢怔了一瞬,也颇为意外,“晚晚?” 苏晚晚高兴的点着头,“我在江南时便听说顾府出了事,我还以为此番回来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顾青鸢也不由得弯起了嘴角。 苏晚晚可以算是她唯一的朋友吧。 一年上元节,她偷溜出顾府去看花灯,意外撞见与兄长走失的苏晚晚。 她们两人结伴而行,她没有嫌弃自己庶出的身份,两人反是很聊得来。 只嫡母很少带她出去赴宴,所以她们见面的机会很少,后来苏晚晚又随着家人去了江南,至今两人已有多年未见。 虽时隔多年,但苏晚晚的眼睛还是那般明亮清澈,一如当年不谙世事的少女女不曾改变过。 可她却不再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了。 顾青鸢心里一时百转千回。 苏晚晚还想拉着顾青鸢说话,一声“长公主到”打断了两人的寒暄。 苏晚晚只得松开顾青鸢的手依依不舍的回到苏夫人身边,顾青鸢也垂首站在杨氏身后。 永乐长公主换了一身海棠红色的对襟大袖衫,衣襟袖口皆以金线绣着如意云纹,拖地的裙摆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极繁,极艳,极美。 不愧是明昭第一美人,皇家独一无二的明珠。 “众位不必拘谨,全当自家府邸便好。”永乐长公主落座高位,声音虽清淡却有不怒自威之势。 众人都笑着应是,但并无人敢放肆。 明昭帝十分宠爱永乐这个妹妹,甚至到了予取予求的地步,朝中众人无人敢忤逆半分。 永乐长公主落座后,容征容誉几个皇子也率一众年轻公子前来。 席中的贵女们忙正襟危坐,露出自己最好的仪态。 她们都知道今日赏菊宴醉翁之意不在酒,与春日宴一般是为了给京中年轻男女相看亲事用的。 而永乐长公主设的宴,赴宴之人自都非富即贵,她们都待字闺中,若能觅得良缘自是极好的。 其中落在容锦身上的关注最多,毕竟论相貌气度京中无人与之相比。 容征冷眼看着,面露不忿。 绣花枕头有什么了不起,上战场厮杀的是那些将士又不是他容锦,不过白捡了战神的名头罢了。 父皇若将军队交给他,他亦是战神! “靖安王年岁也不小了,理该娶亲了,今日若遇正缘便求永乐姑母为你说亲。”容征不怀好意的道:“毕竟你这般年岁,府中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传出去被人误会你有隐疾就不好了。” 容锦抿了一口酒,语气淡淡,“本王府中没有女子,有无隐疾皆是外人揣测。若后院美女如云,却皆无所出,那倒是真该怀疑一番。” “容锦!你什么意思!”容征脸色骤变,一副欲吃人的模样。 他迎娶正妻已一年有余,后院还有许多美妾,可就是一直没有子嗣。 这是他心中的刺,谁也碰不得。 容锦神色平和,只抬着眼睑漠然的看着他,“便是字面的意思,大殿下听不懂?” 眼见容征要发火,永乐长公主及时叫停,“好了,今日是来赏花的,又不是听你们在那拌嘴的。满园秋色,亏得你们吵得起来!” 容誉笑意盈盈的开口道:“姑母,有酒无乐终是寡淡,不知可否请姑母府中的乐师弹奏一首?” 永乐长公主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还是老三有眼力。 “院中有这般多的闺秀,何须乐师献丑。不知哪些小姐愿意赏脸,为今日这宴添些光彩?” 其实就是想给众女一个展示才艺的机会。 永平侯夫人朝着曹思柔点了点头。 曹思柔会意,款款起身,落落大方的为永乐长公主献了一曲春江花月夜。 音调舒缓而欢愉,十分应景。 最难得的是她端庄从容,颇有大家之风。 永平侯夫人眼里尽是满意,在座也有许多夫人欣赏的点了点头。 曹思柔家世不错模样也好,行事大方稳妥一看便宜其家室。 “不错,赏花。” 永乐长公主满意颔首,命婢女呈上早已备好的发簪。 金箔打造成菊花的样式,栩栩如生华丽璀璨。 众人暗叹,不愧是永乐长公主,出手就是阔绰。 蒋莹早已迫不及待,连忙起身,“殿下,臣女愿献惊鸿舞为殿下助兴。” 她不但要挽回众人对蒋家女的偏见,更要在这一次让靖安王对她另眼相待。 顾青鸢看着拖着华丽长裙走向中央的蒋莹,轻轻勾起了唇角。 姐姐收拾过了,今日该轮到妹妹了…… 第55章 当众掌掴 论出身容貌蒋莹在一众贵女中都是拔尖的,只不过因着先前蒋蓉闹出的月季花埋尸案,众人对蒋家女多少是有些嫌弃的。 毕竟谁家也不想娶个善妒狠毒的女子,一想到后院埋着几具尸骨,便觉得不寒而栗。 但蒋莹对此毫不在意,这些人家她还瞧不上呢! 只要靖安王爷不嫌弃她就够了。 蒋莹脱下外面的大氅,里面穿着一袭霞色轻纱长裙,将她本就玲珑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唯美。 蒋莹脾气是真坏,但人也是真美,舞步未动便已引得一众男子们目不转睛。 她朝着容锦的方向脉脉一笑,她有信心这一舞势必会让他惊艳。 随着乐声响起,蒋莹妙曼的身形在园中翩然起舞,她宛若一只鲜艳灵动的蝴蝶飞舞在满园秋菊之间,臂间丈许长的轻纱如繁花散落。 明艳,动人,堪称视觉盛宴。 顾青鸢不禁在心底暗叹,蒋莹嘴巴虽毒但舞姿却极美。 她一个女子都看得心动,男子更没有不喜欢的道理吧。 她悄悄望向容锦,想看看容锦是不是也露出了痴迷的表情,谁知却冷不丁的撞见一双幽深的墨眸中。 顾青鸢立刻如受惊的小鹿般收回视线,垂下眸子后仍心有余悸。 人果然还是不能做偷偷摸摸的事,不然很容易被抓包。 容锦却蓦地弯起了唇角,眸色如春雪消融暖意盎然。 蒋莹察觉到了这抹笑意,心里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王爷笑了! 他喜欢看! 蒋莹于是跳得更加卖力,直至香汗淋漓。 她还有阿姐的妙计,绝对可以让王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乐声雷动,舞步蹁跹,这时有人惊呼道:“蝴蝶!有蝴蝶落在了蒋小姐身上,好美啊!” “还不止一只呢,满园飞蝶为一舞而来,真是奇观啊。” 蒋莹得意的勾起唇角,姐姐送她的香膏果然好用。 今日这一舞所有贵女都会成为她的陪衬,她不相信会有男子不对她动心,包括靖安王爷! 一舞终止,蒋莹粉面杏腮轻轻喘息,几只蝴蝶振翅落在她的肩膀衣裙之上,宛若花中仙子美艳无比。 她担心秋日冷寒园中蝴蝶稀少,为此还特意命人去别处捉了蝴蝶来,好在她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臣女献丑了。”蒋莹屈膝,满脸笑意,只等着永乐长公主夸赞自己。 谁知高位端坐的永乐长公主沉默半晌,冰冷的声音才子上传来,“的确是献丑了!” 蒋莹脸上笑意一僵,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便见永乐长公主正冷冷看着她,眼里的嫌恶已呼之欲出。 蒋莹说“献丑”只是自谦,她自觉自己方才的表现无与伦比,永乐长公主为何非但不赏她还要这般对她? 不单是蒋莹,其余众人也是想不明白。 只他们若细细观察,就能看到几个皇子此时也是神色复杂。 永乐长公主原本也看得津津有味,直到蒋莹的舞蹈引来了蝴蝶,她才变了脸色。 她这辈子最痛恨招蜂引蝶的女人! 当年先帝独宠贵妃极其所生子女,对永乐长公主几个嫡出子女冷眼相待。 那贵妃能歌善舞,不但身姿轻盈能做掌上舞,更天生自带异香,每次都能吸引蝴蝶伴舞,将先帝迷得神魂颠倒。 先帝为博那贵妃欢心险些废后,就连永乐长公主被送去元国和亲也有那贵妃的手笔。 好在先帝早逝,祁太后在一众老臣的支持下扶明昭帝登基,靖安王父子两代皆在边境抵抗元人,这才使得永乐长公主能回归明昭。 永乐长公主在花样年华被嫁去元国和亲,受尽侮辱,恨不能生吃那妖妃的血肉,如今再看到同样的手段如何不恨! “小小年纪便知晓用手段狐媚惑人,哪有半分贵女应有的样子!”永乐长公主想到陈年旧事,心底怨憎仍未平息,“贵女便该端庄自持,竟学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你们宁昌侯府就是这样教导女儿的?” 宫廷密事外界鲜少得知,是以众人都觉得永乐长公主这火气有些莫名,但无人敢置喙半句。 顾青鸢静静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那香膏其实是她以蒋蓉的名字送给蒋莹的,为的便是借永乐长公主的手收拾她。 这桩皇家秘闻还是前世她被蒋蓉害死后,灵魂未灭这才知晓的。 那时曹玉为了顾宝瑜四下寻找门路,最后寻到了永乐长公主身上,为此详细调查了永乐长公主的喜恶,这才便发现了这么一桩秘闻。 蒋莹屡次三番想要她性命,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宁昌侯夫人原本还一脸骄傲,闻言吓得连忙起身赔礼,“殿下恕罪,小女年纪小,若有冲撞殿下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哼!”永乐长公主冷笑一声,极致美艳的眉目此时显得异常凌厉,“都知道勾搭男人了,还年纪小呢?秋日萧瑟,本宫这公主府平日也瞧不见几只蝴蝶,可见你这女儿用足了心思!” 宁昌侯夫人平日在贵妇圈向来横着走,但面对永乐长公主却也只得小心翼翼。 “本宫好好的赏菊宴倒被你们搅弄得像那勾栏之地,简直俗不可耐”永乐长公主直接下了逐客令,“日后本宫的宴,你们宁昌侯府一个也不许来!” 宁昌侯夫人只觉晦气,天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长公主抽得哪门子风。 可蒋莹何时当众受过这般折辱,她父兄皆握重职,便是宫里的娘娘们待她也都极和善。 今日这口气她咽不下。 “殿下,臣女不知有何过错!” “莹儿!” 蒋莹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把宁昌侯夫人吓得不轻。 她根本不理会母亲的眼色,抬着头不服气的道:“我今日的确用了引蝶的香膏,可那又如何。女为悦己者容,我为自己的舞蹈花费心思有何不可?殿下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喜恶,便随意折辱旁人吧!” 蒋莹必须要为自己发声,靖安王还在场,她不能被扣上一个狐媚的骂名。 蒋莹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顾青鸢都想为她抚掌了,只可惜她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皇权不可侵犯。 永乐长公主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你不服本宫?” 宁昌侯夫人拉着蒋莹让她跪下请罪,蒋莹却直挺挺的站着,仰着她的脖子道:“臣女没错,自然不服。即便殿下贵为公主,也不能随意责罚臣女,便是到了陛下面前臣女也是这般说辞。” 永乐长公主闻言笑了起来,她已许久不曾见到有人敢忤逆自己,一时间觉得甚是新鲜。 “敢拿皇兄来压本宫,真是好啊。看来你不仅心思不纯还胆大包天,宁昌侯府不会教养女儿,本宫替你父母来教!” 永乐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刻便有婢女上前扭住了蒋莹的手臂。 她挣扎着尖叫,被婢女一脚踹在膝窝跪了下来。 “殿下饶命,臣妇回去后定然好生教训这逆女,求殿下开恩!”宁昌侯夫人苦苦求情。 永乐长公主却不为所动,她一开始针对蒋莹的确是因为迁怒,所以她只想将人赶走眼不见心不烦。 可如今这小丫头片子敢当众挑衅她,她若不罚,日后京城岂不将她这个长公主当成纸糊的! “掌嘴。”淡漠两个字眼自上位者口中道出,却足以令人胆寒。 公主府的女官挽起袖口,面无表情的高举右手,随着一声响亮的巴掌声落下,蒋莹眼里的桀骜不驯瞬间淡了一半。 她只觉左边的脸颊一麻,可不待她回过神来,右边的脸就又挨了一巴掌。 那日在金光寺她也被山匪掌掴,但那时寺里并无外人围观,看见的婢女后来也都被她悄悄弄死了。 可今日这两巴掌虽没有杀意,却足以击碎她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永乐长公主怡然自得的喝着茶,任由宁昌侯夫人在底下哭求。 蒋莹的脸颊很快火辣辣的疼了起来,嘴里也泛起了血腥味。 女官善用巧劲,这几巴掌让她足够疼但又不会伤得太重。 永乐长公主抬抬手,女官便立刻垂手退至一边。 永乐长公主噙着笑,漫不经心的问道:“本宫再问你一遍,现在可服气了?” 蒋莹双手紧紧抠着地面,耳朵嗡嗡作响,四面八方而来的视线,犹如万根银针扎在她身上。 她嘴里泛着浓浓的血腥气,喉咙滚动将嘴里的血混着唾液一同咽了下去。 她不服她就是不服! 长公主凭什么这么对她,难道就因为她出身皇家就可以以权压人吗? 蒋莹只觉委屈不忿,却全然忘了自己往日所行之事便是以权压人! 顾青鸢眸色冷冷,蒋莹方才说自己在她眼里不过一条狗,如今这句话她也同样送还给蒋莹。 在皇家眼里,不管你爬得有多高,也永远是上位者的奴才。 权势是蒋莹最得意的东西,如今便让她尝尝权势真正的滋味吧…… 第56章 意外 蒋莹缓缓抬起头,眼底却没有了方才的倔强,狠狠咬着牙嗫嚅着道:“臣女……服气。” “大点声,本宫听不清楚啊。” 蒋莹咬了咬嘴唇,任由眼泪砸落在手背上,闭着眼睛大声道:“臣女心悦诚服,谢殿下教导。” 永乐长公主勾起唇角,笑意戏谑的对宁昌侯夫人道:“严师出高徒,宁昌侯夫人日后可要严加管教子女才是,免得再弄出什么花下埋骨的丑闻来。” 宁昌侯夫人额上渗了一层汗珠,连连应是,忙不迭的带着蒋莹离开。 容锦若有所思的看向顾青鸢,对方却只老老实实的垂首而立,看似与旁边的婢女没有任何不同。 但他却清楚知道,这只小兔子是会咬人的,而且格外记仇。 永乐长公主发了一通脾气后,众人噤若寒蝉,她却笑着道:“一点小插曲而已,众位莫要在意,咱们继续喝酒赏花。” 众人都配合的举起酒盏,面上都咧嘴笑着,心里却不免有些忐忑,生怕这怒火会牵连自身。 场面一时静默了下来,没有贵女敢再上前表演。 永乐长公主见状不由蹙起了眉,心里更加厌烦起蒋莹来,好好的场子都这么冷了下来。 “殿下,臣女会些雕虫小技,倒是愿意博您一乐。”苏晚晚笑盈盈的站起身,全然不顾悄悄拉拽她的苏夫人。 顾青鸢微微弯起了唇角,时隔多年晚晚还是那般跳脱的性子。 永乐长公主虽脾气不甚和善,但也不会无故为难人,见有人愿意站出来自是高兴的,“本宫看你倒是眼生。” 苏晚晚大大方方的道:“臣女苏晚晚,家父时任户部尚书。” “原来是刚从江南归来的苏尚书的爱女。”永乐长公主轻轻颔首,难怪身上有种京城贵女罕见的灵动。 “你要表演些什么?弹琴还是跳舞,本宫都可让乐师配合你。” 苏晚晚灿然一笑,走上前后拱手行了一礼,而下一瞬原本空荡荡的手里便多了一支牡丹花,“殿下国色天香便如这牡丹一般,臣女献丑了。” 永乐长公主看得一愣,没想到苏晚晚竟变了个戏法。 苏夫人无奈扶额,一副没脸看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做到的?”永乐长公主细细端详着牡丹花,想不明白这么大的牡丹花先前被藏在了哪里。 苏晚晚却神秘兮兮的笑道:“殿下,戏法这种东西知道玄机就不好玩了,您只管享受当下的惊喜就好了。” “晚晚!”苏夫人连忙开口斥责,忙向永乐长公主请罪。 永乐长公主却笑着摆摆手,“你这话说得不错,享受当下就好,凡事没必要执着于真相。苏小姐年纪虽小,却着实是个妙人。” “殿下谬赞,小女欠缺规矩,臣妇回去后定好生管教。” 永乐长公主命人赏了花,又额外赏了她一对上好的羊脂白玉镯,不禁看得人眼热,早知如此她们也上来展示才艺了。 容誉见气氛又热络起来,趁热打铁的道:“姑母,其实我今日也准备了些新鲜玩意儿。” 容誉一声令下,便有人带着民间的杂耍团走了过来。 永乐长公主喜欢稀奇热闹的东西,容誉便投其所好。 毕竟这姑母在父皇心中地位颇重,若能得她偏好对自己以后夺嫡也极有益处。 这些杂耍团使出浑身解数,喷火顶缸胸口碎大石,看得永乐长公主甚是尽兴。 最后是一个西域人表演戏法,他双手覆着一层黑色的幕布,闭着眼睛念了一段听不懂的咒语,才用蹩脚的汉话道:“草民斗胆有请现场最美丽的女子揭开幕布,届时自会有凤凰翱翔于天际。” 永乐长公主虽上了年岁,但毕竟是明昭第一美人,这西域人指的自是永乐长公主。 永乐长公主欣然应允,但公主府中的女官却觉得不妥。 “殿下,不如先让奴婢一试。” 永乐长公主想了想,点头应下。 女官走上前,按照西域人的指示掀开了幕布,结果一只喜鹊竟扑棱着翅膀从西域人手中飞出。 “这个倒有趣。”永乐长公主看得新奇,抚掌赞道。 “殿下,臣女也想试一试。”有个胆大的小姐起身道。 永乐长公主也想看看这个西域人都能玩出什么花样来,是以欣然应允。 西域人也不慌,又念叨了一通听不懂的咒语,这次竟变出了一只黄鹂鸟。 “你竟然还能变出不同品种的鸟儿来。” 西域人神情颇为自得,“这鸟儿会跟随掀开幕布的人而变化,乃是草民的毕生绝技。” 永乐长公主饶有兴致,“那若本宫去掀那幕布,当真会变出凤凰来?你可知欺瞒本宫会是何罪?” 西域人自信满满,“若结果不能让殿下满意,草民自当受罚。” “好!本宫倒要瞧瞧你到底能不能变出凤凰来!” 永乐长公主走下高台,她双手握着幕布,目不转睛盯着西域人手中的动静。 可西域人的眼底却露出一抹锋芒,幕布下的手突然朝着永乐长公主的方向刺去。 所有人都盯着幕布瞧,并没有人注意到西域人的动作。 “殿下小心!”顾青鸢一开始便觉这西域人有些古怪,果见他有所动作,立刻拿起桌上的酒盏朝着西域人砸了过去。 永乐长公主受惊向后跌倒,而西域人见自己暴露,一把扯掉幕布露出了手中锋利的匕首,朝着永乐长公主刺了过去。 “贱妇!去死吧!” 两人相距太近,侍卫婢女根本来不及护驾。 永乐长公主认命的闭上眼睛,可就在这时却突然有人将她护在怀里。 她愕然睁开眼,便望见一个虽然青涩但足以惊艳四方的美丽少女…… 第57章 有人替你心疼 永乐长公主以为自己这次九死一生,可她没想到竟会有一个陌生的少女突然冲了出来,甚至还以那纤弱的身体紧紧抱住了她。 匕首没入顾青鸢的肩膀,顾青鸢只觉皮肉撕开,疼得钻心,可这与前世的断手之痛相比微不足道。 她只咬着牙蹙了蹙眉心,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永乐长公主瞳孔一缩,眼中泛起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竟在保护自己。 西域人见刺错了人,眼底猩红,拔出匕首便要再刺。 可容锦早已纵身而至两人身边,一掌将西域人拍飞。 而公主府的护卫也已拔出腰间佩刀赶了过来,将杂耍团层层围住。 西域人口吐鲜血,眼睛却死死盯着永乐长公主,“贼妇人,你害死了我家大汗,你不得好死!天神一定会送你下炼狱,让你永世不得托生!” “你是元国人?”永乐长公主震惊的看着他。 西域人状若疯癫,仰天大笑,最后竟眼睛一瞪气绝身亡。 侍卫上前查看,这才发现西域人竟事先将毒药藏于口中,见事情败露便咬破药丸服毒自尽了。 永乐长公主脸色泛白,不待她回过神,便见容锦已将受伤的少女抱在了怀里,脚步快而稳的离开。 “姑母,唤御医。” 公主府中一直有御医随时侍奉,永乐长公主连忙吩咐婢女去找御医,又命身边的女官道:“快去带靖安王去安置那姑娘!” “姑母,您可还安好?” 容誉吓得脸都白了,他哪里能想到杂耍团竟混进了刺客。 这若姑母有个三长两短,父皇一定会骂死他。 容征难掩幸灾乐祸,火上浇油的道:“三弟这是从哪找的人啊,竟让刺客混了进去。若非方才那小婢女手疾眼快,姑母现在不知要受多么重的伤。你就算想要讨好姑母,也不能这样胡来啊。” 容誉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这次他落了这么大的把柄在容征手里,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姑母,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刺客会混在里面。”容誉躬身与永乐长公主赔罪。 容征冷哼道:“三弟日后做事还要三思而后行,若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便是把头磕破又有什么用!” “我……” “够了。”永乐长公主不欲再听他们争执,冷冷道:“要吵你们回宫里吵去,别在本宫这府里吵。” 她命侍卫将杂耍团带下去审问,沉声道:“本宫还有事情要处理,众位都回吧。” 公主府出了刺客,这宴会自然办不下去了。 众人怕受了牵连赶紧请辞。 唯有杨氏上前道:“殿下,方才那少女乃是臣妇的贴身婢女,臣妇不敢叨扰殿下,可以带她回去医治。” 永乐长公主淡淡了了杨氏一眼,“她救了本宫的命,如何能算叨扰。夫人先回吧,待她伤势稳定本宫自会派人护送她回去。” 杨氏还想再说什么,永乐长公主却已拂袖而去。 杨氏满目担忧,永乐长公主脾气古怪喜怒无常,此番青鸢虽救了长公主,可她若误会青鸢有意逢迎,只怕反而要怪罪她。 杨氏叹了一声,但愿靖安王爷能帮上青鸢吧。 锦织纱帐内躺着一小小的身影,宽大的红木床显得她更加纤细羸弱。 永乐长公主坐在桌旁看着,很难想象方才竟是这样脆弱的人儿将她护在了怀里。 “殿下,臣已为这位姑娘处理好了伤口,伤口虽深但幸而未伤及要害,静养些时日便能痊愈。” 永乐长公主点点头,抬手命御医下去熬药。 她瞥了一眼始终立在屋内的容锦,抬步走向床边,“睡了吗?” “回殿下,奴婢没睡。”顾青鸢低低应了一声。 她想要起身,被永乐长公主止住,“躺着回话便可。” “多谢殿下。”顾青鸢没扭捏,乖乖躺下。 怪疼的,她也不想动。 永乐长公主见她这般,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语气却依旧薄凉,“现在怕疼了,方才怎么敢冲上来救本宫?” 永乐长公主凝眸盯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你若真被刺客杀了,岂白白赔上了一条性命。” “奴婢方才……未曾多想。”顾青鸢轻声回道。 永乐长公主眸光渐冷,声音却温和,似循循善诱,“今日若是旁人遇险,你也一定会舍身相救吧,对吗?” 容锦侧眸看了永乐长公主一眼,不快的拧起了眉心。 皇家人永远都喜欢试探人心。 顾青鸢轻轻抬起眼睑,清冷明澈的眸子让永乐长公主微微失神。 “奴婢不会救。”少女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 永乐长公主愣了一下,挑了挑细细弯弯的柳叶眉,“这般说来,你是因为本宫的身份才会舍命相救了?” “是也不是。” 顾青鸢从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高尚的人,舍命救人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今日宴上奴婢只会舍命救三人,那便是永平侯府的二夫人、靖安王爷还有殿下您。” 容锦的眉心似被取悦一般抬了抬。 “哦?这是为何?”永乐长公主倒是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 “二夫人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会救;靖安王爷乃明昭战神,守我明昭疆土护我明昭子民,奴可死王爷不可伤。” 容锦嘴角落下,刚有融化迹象的冰山再度冷封。 “可本宫对你既无知遇之恩,亦于明昭无功,本宫有何值得你舍命相救?” 顾青鸢抬眼看着永乐长公主,目光灼灼,“谁敢殿下无功,当年若无您凭一己之力护明昭十年安稳,又如何会有今日之盛世。明昭所有臣民都亏欠于殿下,自然也包括奴婢。” 永乐长公主心口似被什么猛地一撞。 十年的隐忍屈服,堂堂一国公主却要对六十老翁以色侍人,极尽谄媚、极尽卑微。 因为她知道她身后还有母后兄长,还有数万将士子民,以她的尊贵骄傲换得一时太平是她的职责。 她甚至从未想过还能有活着回到明昭的一日。 但当她终得以回到故土时,她原以为自己会受臣民爱戴,可非但无一人对她言谢,那些文人清流反而更希望她自裁以全皇室美名,以死挺起那根早已弯曲的脊梁。 多么可笑! 一群男人面对元国铁骑胆怯求和,却希望用一个女人的死来撑起早已烂掉的面子。 她偏不如他们如愿! 她就要极尽奢靡极尽张扬,就要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让他们时时刻刻记着,就是他们亲手将她这个明昭公主送上了元国大汗的床榻! 她在一日,他们便要一日弯下那根脊梁,臣服于她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永乐长公主转过身,敛下眼眸沉声道:“安心休养吧。” 顾青鸢闭了闭眸子,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一关她过了。 她对永乐长公主有敬重感激也有怜悯,但她舍命相救不全是为此。 她还是想搏一搏。 前世曹玉便是求着永乐长公主才替顾府翻了案,既如此这一世何不由她亲自来。 见容锦仍在原地,顾青鸢牵起嘴角笑了笑,“王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虽然她不一定会完全说真话。 容锦看着她惨白的唇,还有雪白纱布上渗出的点点血迹,启唇,问道:“伤口还疼吗?” 顾青鸢微微睁大眼眸,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以为靖安王也觉得她别有所图,想要盘问她。 可他,竟只问她疼不疼? 顾青鸢移开眼眸,轻轻咬了咬嘴唇。 活着尚且不易,疼不疼又有什么要紧的。 倏然,巍峨高山般的身影扑面压来。 “王爷,您……” 顾青鸢刚启粉唇,两根骨节分明的长指便压覆在她唇瓣上。 一颗药丸划过她的唇齿流入喉中,苦涩之中泛着微微一丝甜意。 而容锦则已直起了身子,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她手边,“此药对外伤极好,且有止痛之效。伤口疼时,便吃一颗。” 顾青鸢心底涌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见容锦抬身欲走,她开口唤住了他,“王爷。” 她咬咬嘴唇,心里莫名觉得惭愧,“王爷,您知道我是别有所图的吧。” 她并不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值得王爷的优待。 容锦只静静看着她,不答反问,“世上何人没有所图?” “农民图丰收、商人图获利、学子图仕途,人只要活着必有所图,只要不伤及无辜,有何可耻?不过……” 容锦眸如深渊,有着顾青鸢看不懂幽深,“不过,伤及自身亦不可取,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疼,或许会有人替你心疼也未可知。” 第58章 取替 容锦语落,抬身而去。 顾青鸢握着手中的瓷瓶,弯唇笑了笑。 这世上哪里会有人心疼她呢! 不过,靖安王爷可是个大好人。 容锦不知自己被发了好人卡,出了公主府便唤来了禁卫行云。 行云听着容锦的吩咐,不禁怔了下。 但他素来不会质疑容锦的决定,当即领命而去。 容锦坐在马车里,敛眸沉目。 既然这是她想要的,那他便推她一把。 宁昌侯府。 宁昌侯夫人正小心的为蒋莹擦着药,每疼一下,蒋莹便会忍不住想起自己所受到的屈辱,“姐姐这出得什么馊主意,改日我非要去问问她不可!” 直到听下人来报永乐长公主遇到了刺客,她才欣喜的问道:“那老贱妇死了没!” 下人嗫嚅着道:“长公主被永平侯府二夫人的婢女所救,安然无事。” “又是那个小贱人!” 蒋莹气得掀了桌子,茶盏杯具碎了一地。 “该死的顾青鸢又跑来多管闲事,要不是她,那个老贱妇定然性命难保,也好替我狠狠出一口恶气!” 宁昌侯夫人遣散屋内婢女,“莹儿慎言,长公主身份高贵,日后切不可再说这等话。”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堂堂一国公主被元人脏了身子,她非但不以死明志,还好意思耀武扬威,这样不知廉耻不要脸面的女人,哪里配为一国公主!要我说,陛下就该将她浸猪笼,免得她丢人现眼损了咱们明昭的尊严!” “好了。”宁昌侯夫人无奈的按下蒋莹,“我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心里有气,但这种话日后当真不可再说了。那永乐长公主不是好相与的,就连皇后和贵妃都要让她三分,以后躲着些便是。” 蒋莹委屈不已,“可我今日丢尽了颜面,早已成了全京城的笑话,靖安王爷还在,他日后又该如何看我。” 宁昌侯夫人见她这个样子,将一直埋在心里的话道了出来,“莹儿,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在靖安王身上浪费心思了,自金光寺便能看出他对你一点心意都没有。他生性凉薄又杀戮甚重,日后不见得会有好下场,还是另寻个稳妥之人吧。” “可放眼整个明昭,还有谁像靖安王爷这般俊美高贵?我才不要那些凡夫俗子!” “可靖安王爷对你无意啊,他待你甚至还不如待那叫青鸢的婢女来的亲厚……” 蒋莹赌气的捂住了耳朵,“娘!您说够了没,我不想再听了!” 宁昌侯夫人心里无奈,“好好好,我不说了,由你由你。” 反正她瞧那靖安王就是块石头,谁也捂不热,等莹儿心灰意冷自然就会放弃了。 可蒋莹心里却攒着一股劲儿,都说高岭之花摘不得,她偏要试试! 只要能得到王爷,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至于那个有些碍眼的顾青鸢,她杀不掉,但可以让哥哥帮她啊。 任何与她作对的人,都别想有好下场! …… 永平侯侯府。 柳如芸为姚韵儿请了大夫开了药,在听到她的脸没有大碍后才松了口气。 姚韵儿哭个不停,柳如芸劝了她好半晌,叹声道:“韵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今日你的做法着实不妥,你……你怎么能独自去前院呢!” 姚韵儿抬起脸,仍旧振振有词,“外人误会我也就算了,表姐你竟然也这般想我!我都说了我是误闯前院,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难道我在表姐眼里就这般不堪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姚韵儿伤心得哭个不停,“你是怎么答应我爹我娘的,你明明说过会照顾好我,却让我今日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干脆死了算了!” 姚韵儿这一寻死觅活,柳如芸顿时又失了判断,她生怕姚韵儿会出事,连忙安抚道:“我不该不信韵儿,都是表姐的错。以后我再单独为你办个宴,好为你解释清楚。” 在柳如芸好一番保证下,姚韵儿才终于又安静下来。 这时絮儿快步走过来,告知了柳如芸永乐长公主遇刺和顾青鸢受伤的消息。 柳如芸瞬间坐不住了,忙道:“韵儿,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母亲可还安好,你可不许做傻事啊!” 看着柳如芸急匆匆的背影,姚韵儿的眼里噙满了恶意和狠毒。 凭什么柳如芸事事顺遂,她这边却各种阻挠。 外面那些人可不像柳如芸一样好糊弄,她今日当真是名声尽损,再难有好出路了。 她若不想输给柳如芸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那就是取替柳如芸! 第59章 不满 公主府。 “殿下,青鸢姑娘用过晚膳后已然睡下。”女官进殿禀告,嘴唇微弯着道:“这姑娘胃口好睡得也快,一点不见局促。” “若不是个胆大的,今日也不敢为本宫挡那把刀。”永乐长公主卸下满头珠翠,镜中的美妇人少了凌厉威严,似乎变得与寻常女子无异。 只她眼底藏着一抹不为人所见的哀色,全然没有往日的张扬,“妙微,你觉不觉得这孩子有些像本宫?” 妙微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青鸢姑娘的确生得甚美,只年纪尚小,再过两年想必也是个绝代佳人。只终究不能与殿下相比,若说殿下是御花园中繁丽的牡丹,那孩子也就是朵娇艳的蔷薇。” “蔷薇好啊,花开带刺,免得人人都想采撷。” 永乐长公主幽幽叹了一声,她突然转过身,神情复杂的抬眸望着妙微,“如果她还活着,是不是也该与这孩子一般年岁了?” “殿下!”妙微忙打断永乐长公主,“逝者已矣,您不要再想过去之事了。您为的是明昭是家国,您没有错,也万不要再来折磨自己了。” 永乐长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外面有人通传,原是驸马许青。 妙微躬身退殿,永乐长公主也极快的敛下了眼中的情绪。 “殿下,你怎么样了?”许青阔步走来,眉宇间尽是担忧。 永乐长公主弯唇笑了笑,“无事,一个小婢女救了本宫,况且这种事皇家人早已习惯了。” 许青坐在永乐长公主身边,满是懊悔,“早知道宴席会出现这种事,我今日便不出门了。一想到你差点被刺客所伤,我便心如刀绞。” 许青这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他的确不想永乐长公主出事。 毕竟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驸马这个身份带给他的,若永乐长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不见得还会关照他。 思及此处,许青含情脉脉的看着永乐长公主,眼中的柔情似能化成水一般。 永乐长公主的手指轻轻拂过许青的脸,驸马这个人虽然能力不出众品性也不高尚,但这张脸她是真的喜欢,尤其像极了他。 “殿下。” “嗯?” 许青握住永乐长公主的手,细细吻着她的手背,“殿下,我们要个孩子吧。” 是男是女都不要紧,只要是永乐的血脉便可。 这样即便日后永乐出了什么意外,陛下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也仍旧会善待他。 永乐长公主的手顿了下来,暧昧的眼神瞬间变得清醒,“怎么又提这件事了?本宫不是说过不想要孩子吗?” “可我们两个有个属于自己的孩子不好吗?你这般美丽,若生个女儿定然如你一样明媚动人讨人喜欢……” 永乐长公主一下子面如寒霜,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本宫今日乏了,驸马早些回房歇着吧。” 许青还想再劝,可看着永乐长公主冷肃的表情又将话咽了回去,“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今日一定疲乏得很。那你也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陪你。” 这就是他最讨厌永乐长公主的地方,虽然漂亮但永远高傲,所有事都要听她一人的决断,一点儿不像他的竹儿那么温柔体贴。 贵为公主又如何,既然嫁了人就该事事听从夫君的。 等他在朝堂立住脚跟,到时候定会亲自教他何谓为妇之道! 许青走后,永乐长公主才敢流露出自己的悲伤,她双手掩面,泪珠自指缝中滴落。 殿内烛火摇曳,映在墙上的身影单薄脆弱,宛若一叶浮萍在风雨中摇晃。 亲手杀死孩子的人,是没有资格再做母亲的…… 顾青鸢心安理得的在公主府休养着,虽然只是客院,但公主府的床又大又软,顾青鸢每每躺在上面都要感叹一句富贵养人。 永乐长公主没再寻她,她也识趣的没过去打扰,每日该吃吃该喝喝。 皮肤养得越发水嫩透亮。 宋知安听说她受伤后却是食不下咽,没事便跑到永平侯府来打听顾青鸢的情况。 这日他又趁着大理寺午休的时间跑来永平侯府,结果刚到便被行云唤住了。 行云拱手,笑得一脸和善,“宋大人,我家王爷想请您帮忙查个案子。” 宋知安一听有案子连忙收敛心神,正色道:“不知王爷有何吩咐,下官定竭尽全力。” 能劳动靖安王爷来寻他,怕不是关系人命的大案。 行云笑笑,“最近城外白鹿庄时常有耕牛伤亡,百姓苦不堪言,王爷希望宋大人能去查明真相。” “耕……耕牛?”宋知安一脸茫然。 “宋大人莫要觉得耕牛事小,农乃国之根本,耕牛则是农之要器,此案于国于民都甚是重要啊!”行云慷慨激昂义正言辞。 宋知安也被说得热血沸腾,当即便要回去收拾行李。 行云见他这般好骗,心里不禁有了一点负罪感,便与容锦回禀道:“王爷,宋大人是个老实的,二话不说便回府收拾行李了。” “嗯。”容锦淡淡应了一声。 老实或许不假,但闲是真闲。 既然每日都有时间往永平侯府跑,那他便帮他找些事做。 宋夫人听闻宋知安要出城忙赶过来询问情况,得知是靖安王的安排,担心的同时又不免高兴。 若能得靖安王青睐,知安日后定前程似锦啊! “为娘帮你收拾。” 宋知安也不知自己这一走得何时才能回来,想了想,开口与宋夫人道:“母亲,您可还记得青鸢妹妹?” 宋夫人随口道:“记得啊,就是顾家那个不受宠的小庶女嘛,怎么了?” “她如今在永平侯府二夫人那做婢女。” 宋知安没有主意到宋夫人皱起的眉头,继续道:“她前些日子在长公主府被刺客所伤,我也不知道她情况如何了。咱们顾宋两家交好一番,母亲日后方便不如多照顾她一些。” 宋夫人眼眸转了转,笑着问道:“知安,你与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青鸢啊?” “我……没没……我就拿她当妹妹看。”宋知安连连摆手。 可知子莫若母,宋夫人又岂会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但她并未点破,只笑眯眯的道:“两家交好一场,你放心吧,我会关照她的。” 宋知安闻言甚是高兴,母亲愿意照拂青鸢妹妹,他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宋夫人百般叮咛嘱托,最后才依依不舍的看着宋知安骑马而去。 折身回府时,宋夫人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眉心微锁。 看来她得去永平侯府走一趟了。 第60章 赏赐打脸 这日御医又来为顾青鸢换药,说伤口已有愈合之势,之后只要小心别抻到伤口便可。 顾青鸢谢过御医后,便请求照顾她的婢女为永乐长公主传话。 她也该回永平侯府了。 妙微过来见她,语气和善的道:“姑娘怎么不再多歇歇,可是府里人照顾的不周到?” “不是的,各位姐姐对我极好,每日都为我准备山珍海味。”府中的婢女见她喜欢吃,每日都给她准备各种不一样的珍馐。 大有一种在投喂小宠物的感觉。 “但我的伤势如今已大好了,再不回去二夫人也会担心的。” 妙微闻言笑笑,“青鸢姑娘于殿下有救命之恩,何不留在殿下身边?” “青鸢愚笨,不懂如何侍奉殿下,况且二夫人身边还缺人手,青鸢尚不能离开。”顾青鸢救永乐长公主虽有所图,但并未想过留在长公主府。 妙微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倒是个实诚忠心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物,交于顾青鸢,“这是殿下赠你的玉佩,日后若遇到什么麻烦事,可尽管来寻殿下。” 顿了顿,妙微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还说,你若有心救父大可去寻找证据,若顾家真是被冤枉的,殿下愿助你平反。” 顾青鸢心口一荡,便要跪下谢恩,却被妙微搀扶住,“你身上有伤不必多礼,我派马车送你回去。” 塔楼之上。 容锦神情平淡的看着那道纤弱的身影,“姑母若有心替顾家平反,何不亲自去做?此事对姑母来说并非难事。” “本宫也是想瞧瞧,这个小丫头到底能有多少本事嘛!”永乐长公主饶有兴致,“那顾善仁但凡有他女儿三分胆量,当初也不至于两鞭子就招供了,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说完她睨了容锦一眼,略有狐疑的道:“本宫怎么觉得你对这小丫头好像有些特别呢。” 容锦看了她一眼,神情依旧淡然无波。 永乐长公主摇头失笑,“算了,你这块铁石心肠的木头能懂什么,过来陪本宫一块用膳吧。” 顾青鸢刚回永平侯府便被众人围了起来,小丫鬟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她公主府里是样子,公主凶不凶,有没有奖赏给她什么东西。 琉璃和翠红站在一旁没说话,翠红的眼睛明显红肿着,得知顾青鸢为永乐长公主挡刀后她都快被吓死了,直到公主府的人传了平安信过来她才安心。 琉璃眼下隐有乌青,可见近日也未休息好,但她却只瞪了顾青鸢一眼,便冷哼着走了。 顾青鸢摇摇头,这个琉璃还是那么傲娇。 顾青鸢主动与杨氏请罪,“那日都是奴婢擅作主张,劳夫人担心了。” 杨氏拍拍她的手,“无事就好。我知道你这孩子心善,那种情景下也就只有你敢舍身救人了。不过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要考虑自己的安危,可不能再胡来了。” 杨氏的关切让顾青鸢心中动容,可又不免生出一丝愧疚来,“夫人,其实我也没有那般无私,我救长公主也所图。” 杨氏一直待她极好,她不想诓骗杨氏。 “那又如何?”杨氏闻言却是一笑,“不管你为了什么,你救人的事不是假的,那你就是个好孩子。好了,快回去歇着,最近什么活计都不要做,好好养伤。” 顾青鸢轻轻颔首,“多谢夫人。” 翠红夸张的将顾青鸢护送回房间,顾青鸢一阵无奈,“翠红,我只是伤到了肩膀,又不是伤到了腿脚。” “翠红,你就多余理会她,某些人当自己有九条命,由得她自己折腾去!”琉璃重重落下手中的托盘,没好气的道:“补气血的药膳,趁热喝!” 琉璃说完抬身就走,翠红小声道:“琉璃姐姐那天也吓哭了呢……” “翠红!你不用干活吗?再偷懒当心我罚你!” 翠红吐了吐舌头,连忙起身跟上。 顾青鸢弯弯唇角,向后一倒躺在了小床上。 虽然这床又窄又小,但对她来说却比公主的大床还要舒服。 她喜欢这,喜欢这里的人。 这里让她又有了家的感觉。 “呦!你还真惬意呢,大白日的就躲起来偷懒。”顾宝瑜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顾青鸢,对身边的宋夫人道:“夫人别见怪,我这庶妹一直都欠缺规矩,喜欢偷懒耍滑。” 顾青鸢看清来人,不免觉得有些诧异,顾宝瑜和宋夫人怎么会在一起,两人这架势倒像来者不善。 宋夫人先是扫了一眼简陋的屋子,视线才慢悠悠的落在顾青鸢身上,“许久不见,青鸢姑娘倒是出落得越发动人了。” 生得这般狐媚,难怪会让知安会惦记上。 顾青鸢虽摸不准宋夫人的意图,但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青鸢不知夫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夫人勿怪。” “无妨。我听知安说你受了伤,咱们两家好歹交好一场,如今你父母不在我自要来探望一番。” 宋夫人招招手,她身后的婢女便从钱袋中取出两锭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三十两银子虽不多,但你拿去买些补品将养身子也是好的。” 顾宝瑜皱皱眉,开口替顾青鸢拒绝道:“怎能劳夫人破费,她只是个丫鬟又素来皮糙肉厚的,有吃有喝就足够了,您给她银子也是没处花的。” “再说。”顾宝瑜翘起唇角,难掩幸灾乐祸,“她救了长公主殿下却这般灰溜溜的回了府,想来是殿下看出她存了攀龙附凤之心,心里厌恶这才将她赶了回来呢!” 她本还担心顾青鸢救了长公主又会得到什么机遇,现下看她空手回来还受了伤,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宋夫人微笑着将银子推到顾青鸢手边,“就算眼下无处花,留着存起来傍身也是好的,毕竟你如今生活也不宽裕。” 顾青鸢瞥了一眼两块银锭子,淡声问道:“宋夫人应该还有别的要与我说吧。” 宋夫人笑了笑,温声道:“你是个聪明孩子,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与你直说了。我们宋家只有知安这一个嫡子,就指着他光宗耀祖,是以他的亲事自然也是全家最为看重的。” “就算以宋家的门楣娶不到名门贵女,那也是清白的官家小姐,断不会让他为岳家所累,你明白了吗?” 顾青鸢紧紧皱起了眉,难道宋知安说了什么? 她敛眸正欲开口,门外忽传来小婢女兴奋的喊叫声,“青鸢,你快出来呀!公主府给你送赏赐来了!” 第61章 嫡姐挨骂 听到公主府送了赏赐来,顾宝瑜的脸扭曲了一下。 人都回来了,还送什么赏赐过来。 “宋夫人先坐,我去去便来。” 宋夫人颔首,眉头轻轻蹙了下。 顾宝瑜不知是在对宋夫人说,还是自我安慰,“青鸢毕竟救驾有功,殿下多少都会赏赐些小玩意儿给她。” 说完便抬身跟了上去,宋夫人想了想也跟着顾宝瑜一道去了。 可待看到堆满院子的那一口口大箱子,两人彻底傻了眼。 这些都是给顾青鸢的? “妙微姑姑,这是……”顾青鸢显然也愣住了,殿下明明已许给了她一个承诺,那可是万金都换不来的。 妙微笑着招她过来,低声道:“就是因为殿下的承诺太重,所以才不能被外人所知,这些物件皆是障眼法罢了,你且安心受着。” 贫穷限制了顾青鸢的想象,她不禁吃惊,这障眼法未免也太破费了。 妙微见杨氏出来,笑着抬步上前,“二夫人,此番多亏青鸢姑娘相救,我家殿下才能安然无恙。殿下说本该由她亲自登门谢过二夫人,奈何身子不适只能由奴婢走这一趟。” 妙微说完命婢女们打开数口大箱子,金玉珠翠晃人眼目,各色的绫罗绸缎更是数不胜数,“这些都是殿下为二夫人和大少奶奶准备的,还望夫人不嫌。” “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们万不敢收。”饶是杨氏也被眼前的富贵给吓到了。 “殿下说了,唯有夫人您这样的将门之后,方能调教出青鸢姑娘这样忠肝义胆之人。更何况贵府于殿下有救命之恩,岂是这些物件能够比拟的。” 永乐长公主为人看似冷漠,实则却心思细腻。 她担心独赏顾青鸢会惹得侯府不快,是以便将杨氏和柳如芸一并赏了。 杨氏不好再推辞,只能道:“如此臣妇便谢过殿下了。” 顾宝瑜心里瞬间舒坦了,原来这些东西都是给杨氏的啊,害她白白担心一场。 想来也是,就算顾青鸢救了长公主,可她不过一个奴婢也配承长公主的恩情! 妙微见杨氏收了,便又命人将一口红木箱子抬到顾青鸢脚边。 箱子不大,但看着很有分量。 “青鸢姑娘,这些是殿下赏你的。殿下担心有些东西给你会有违规,便送了些俗物给你。” 箱子打开,差点晃瞎众人的眼。 一列列金元宝整齐的码在箱子里,金灿灿圆墩墩,是顾青鸢此生见过的最可爱的东西,没有之一。 她是俗人,她就喜欢俗物! 青鸢是奴籍,很多东西都用不了,但这金子却最为实用。 顾宝瑜和宋夫人都瞪大了眼睛。 顾家宋家都是清流人家并无太多积蓄,她们也从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顾青鸢眼中闪着光,这些东西真是送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喜欢。 “青鸢不能收这些。” 一道突兀的女声响起,妙微神情疑惑的移眸望去。 她略略打量了顾宝瑜一番,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还是笑呵呵的问道:“这位是?” “我是青鸢的嫡姐。”顾宝瑜款步上前,双手叠于小腹上,仪态端庄有礼,“今日有劳这位姑姑了,但青鸢不能收这些。” “哦?这是为何呢?” “舍身救人乃是为人最基本的品质,那日只是恰巧青鸢距离殿下最近,否则换作谁都会一样做,并没有什么值得赞扬的。自小父亲就教我们施恩不图报,更何况青鸢如今只是一个婢女,奴救主乃天经地义,殿下根本无需赏赐她。” 她以前在顾府做小姐时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她都没有,顾青鸢凭什么得! 妙微闻言心里有了判断,似笑非笑的道:“不愧是顾府嫡女。” 顾宝瑜以为妙微认同她,嘴角刚扬便听妙微又道:“但我记得顾家满门落罪,府中所有女眷皆是奴籍,这般说来你也是永平侯府的下人了?” 顾宝瑜嘴角抽抽,面上浮起一抹不自在来。 顾青鸢弯唇开口道:“妙微姑姑,姐姐如今是世子爷的侍妾。” “原来是个姨娘啊。” “嗖嗖”又是一把小飞刀扎进了顾宝瑜的心口。 妙微收敛嘴角的笑意,她自幼长在宫里身上的气势非比寻常,“看来永平侯府的规矩松得很,一个姨娘竟也敢教殿下做事,胆量不小啊。”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顾宝瑜见妙微开口责难,吓得连忙摆手。 她只是不甘心让顾青鸢得了便宜而已。 “青鸢是殿下的救命恩人,殿下想赏便赏,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奴婢指手画脚。莫说你如今只是个贱妾,即便顾府仍在,殿下的决断也没有你插嘴的余地!” 妙微在宫里伺候了那么久,岂会看不出顾宝瑜这点小九九,“你这番话说得轻巧漂亮,实则不过是嫉妒青鸢得了殿下赏识。说什么人人都做得到,若你当时也在只怕早就吓得双腿发软,更不要说相救殿下了。” “我……我做得到的。”顾宝瑜被劈头盖脸训斥了一番,委屈的嘟囔着。 妙微勾唇一笑,不客气的道:“你好歹也曾是嫡出的小姐,却为了贪图享受甘愿给人做侍妾,可见你这个人本就没多少骨气。一个连自尊都不要的人,谈什么舍身救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妙微话不多,但每一句都精准的戳在顾宝瑜的痛处上。 顾宝瑜一直自视清高,还从未有人说过她没骨气不自重。 顾宝瑜觉得自己轻轻的碎了,咬着嘴唇强忍着眼泪。 妙微不再理会她,只笑着对顾青鸢道:“今日我便先回了,改日得空再来探望你。” 虽然只是一句客气话,言外之意便是会替顾青鸢撑腰。 再回到房间时,顾宝瑜和宋夫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 尤其是宋夫人,此时再看着桌上那两个银锭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本是想用此来让顾青鸢认清现实,结果现在反倒羞辱了自己。 “宋夫人。” 听到顾青鸢唤自己,宋夫人不自在的扯了扯嘴角。 顾青鸢将银锭子推回给她,声淡如兰,“青鸢多谢夫人好意,夫人的好意青鸢心领了。这银子您还是拿回去吧,至于您说的另一件事……” 顾青鸢弯唇笑笑,神情坦朗的道:“宋夫人尽管放心,我对宋公子绝无半分男女之意,以前不曾有,以后也不会有。宋公子秉性良善待我如亲妹,但如今我们毕竟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夫人转告宋公子日后莫要再来寻我,免得损了各自清名。” 第62章 坏心 宋夫人心里一时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防止顾青鸢纠缠知安,可眼下见她竟瞧不上自己儿子,她反而又有些不快。 自家儿子相貌堂堂又年少有为,就算顾府没出事,她一个庶女也配不上知安,还轮得到她在这嫌弃! “如此自然最好。”宋夫人面上挂不住,冷冷道了一句抬身要走。 “宋夫人,银子还您。”顾青鸢双手呈上银锭子。 宋夫人伸手想拿,可对上顾青鸢那双冷冷清清的眸子,硬是咬着牙道:“今日本就是来探望你的,这银子你安心收着吧!” 顾宝瑜皱皱眉,听出些不对劲来,“你们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和宋知安扯上关系?” 宋知安不是一直倾慕自己的吗? 难道是看她嫁给了曹玉,这才心灰意冷想要找顾青鸢做替身? “姐姐还有什么事吗?”顾青鸢觉得有点累了,开口下了逐客令。 顾宝瑜回过神,看向顾青鸢的眸色复杂难言。 顾青鸢就是个姨娘生得小庶女,怎就这般好命得了这么多的机遇。 “青鸢,这些金元宝你打算怎么处置?” 顾青鸢眼帘微动,弯了弯唇,“暂且无用,留着日后慢慢花吧。” “你啊,就是一点大局观都没有!”顾宝瑜立刻皱眉道。 “那依姐姐所言该如何呢?” 顾宝瑜清了清嗓,义正言辞的道:“这些银子足以用来替父亲打点,若能找出给父亲洗刷冤屈的门路,我们就不用再低三下四的伺候人了。算了,与你说这些你也不懂,你直接把金子交给我就好了。” 看着顾宝瑜一本正经的模样,顾青鸢忍不住轻笑出声,“姐姐,你说的这些话你自己可信?” 顾宝瑜眉头一拧,“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还能贪你的金子不成?” “姐姐给世子做侍妾也有些日子了吧,期间可有与世子提过父亲的事?我还听说姐姐经常采买衣裙首饰,这些钱若攒起来也能为父亲打点一二吧?” 顾宝瑜俏脸一红,“我……我不说是有原因的,我不想让阿玉觉得我接近他是别有所图,至于我买衣裳首饰花的都是自己的银钱,用得着你来说嘴。” 顾青鸢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顾宝瑜对人对己向来有两套准则。 她直接给小红木箱子上了锁,在顾宝瑜怒目之下徐徐笑道:“我会好好使用这些金子的,就不劳姐姐操心了。” “这么多金子你难道要占为己有吗?”顾宝瑜眼馋得紧。 她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手里不剩什么体己钱,最近曹玉给她的银子又少,好多东西想买都买不了。 “姐姐这话我听不大懂,这些本就是殿下给我的,何来独占一说?” 顾宝瑜双拳紧攥,两只眼睛狠狠盯着顾青鸢,“你真是太自私了,好东西本就该与姐妹分享不是吗?我今日若得了金子,自然也会分给你。” 顾青鸢轻笑出声,一语道破,“姐姐会这般说,不过是因为姐姐没有罢了。” “从小到大姐姐可有分给过我什么?糕点?首饰?衣裙?姐姐有的不肯分,却说这些空话来糊弄我。姐姐觉得这样好吗?” 顾宝瑜张嘴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却发现什么都讲不出来。 因为她的确什么都没给过顾青鸢。 看她这个样子,顾青鸢弯唇笑了。 顾宝瑜面上一热,她以前就从来没正眼瞧过自己的庶妹们,若不是一开始需要顾青鸢照顾她,她才不会和她演姐妹情深的戏码。 “你还真是小肚鸡肠,以前的那点小事竟记到了现在。不给就不给,不义之财当心有命赚没命花,”顾宝瑜见如何也无法从顾青鸢手里捞到钱,说了一通酸话后气咻咻的走了。 顾青鸢也不理会她,径自躺下休息。 顾宝瑜这番姿态倒是提醒她一件事,顾府的清白虽然要还,不过却要在她有能力自保之后。 否则就以他们的自私凉薄,一定会把她的东西占为己有。 顾青鸢正为以后之事筹谋着,却不知京中在悄然发生一件事。 自从公主府赏菊宴后,众人都知永乐长公主为一个婢女所救,且婢女那还是罪臣之后。 这本无关紧要,可近日忽有传言,说是永乐长公主想要收她为义女还要封她为郡主。 永乐长公主闻后也是一笑了之,世人都喜欢人云亦云,她没有必要当回事。 直到这日御史台联名弹劾永乐长公主,说她枉顾明昭律法肆意而为,竟为一己私事就要认罪臣之后为义女,简直祸乱超纲其心可诛。 永乐长公主常年被御史挂在嘴边,早已习惯了,这次也本不予理会。 谁曾想此事越演越烈,更有甚者还有人说永乐长公主自视太高,救她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根本不配得到皇家封赏。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都传进了永乐长公主耳中,成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好好好!这些老东西就是喜欢与本宫过不去,他们既然胡乱给本宫安插罪名,那本宫还非做不可了!妙微备车,本宫这便要进宫面见皇兄!” …… 柳如芸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她和曹洛还在闹别扭,她本有心求和,但姚韵儿告诉她千万不能如此,否则以后曹洛只会越发不懂珍惜她。 曹洛现在不是宿在赵月院中便是宿在兵马司,杨氏也因为姚韵儿的事与她置气,有意冷落她。 她第一次感受到孤单寂寞的滋味。 这个时候姚韵儿便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表姐,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天下婆婆一般模样,根本就不是真心待你,也就你傻傻的相信。” “可母亲以前对我当真极好啊,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柳如芸掩面啜泣,心里难过极了。 姚韵儿眼里寒光幽幽,故意叹了一声道:“其实我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二夫人待表姐你更亲厚。” 柳如芸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抬起头询问道:“什么法子?韵儿你快讲!” 姚韵儿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将她放到柳如芸手边,“婆婆与儿媳没有血缘关系,她们的看重都是有前提条件的。表姐若想拉拢二夫人的心,就一定要让她感动才行。” 姚韵儿的声音带着蛊惑,眼里闪着烁烁精光,“有什么比儿媳贴身照顾生病的婆婆,更让人感动呢,你说呢,表姐?” 第63章 撺掇 柳如芸茫然不解的看着姚韵儿,“婆母若有疾我自然责无旁贷细心照顾,毕竟这是做儿媳应尽的义务,这也没什么可拿出来邀功的。” “所以我才说表姐你老实啊!光说不做假把式,光做不说傻把式,世上哪有那么多应该的事,你要让她们看到你的付出和心意,这样姐夫和二夫人才会知道你的好。” 柳如芸叹了一声,“可现在你与我说这些也没用,婆母身子康健根本无需我照料。” 姚韵儿笑着将药包塞进柳如芸手里,“但我们可以为二夫人找些小毛病啊!” 柳如芸似被烫到了一般将手中的药包扔了出去,吓得惊慌失措,“你竟想让我给婆母下毒?” 姚韵儿弯腰捡起药包,拂了拂上面的灰尘,“表姐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哪敢让你毒害二夫人啊。这些药不过暂时让人身体乏累无精打采,表姐侍疾时每日只需在二夫人的药里添些解药,不日便可痊愈。” “这样一来二夫人便会知晓表姐的好,姐夫也会对你这个嫡妻另眼相看,难道表姐想一辈子过这种无人理会的寂寥日子吗?” 最后一句话说进了柳如芸的心坎。 近些日子她过得很不好,婆母不理会她夫君冷落她,她第一次尝到身居后宅的寂寞。 她不想一辈子这样,她想回到以前。 “你确定这药对人体无害?”柳如芸咬着嘴唇,喃喃问道。 姚韵儿嘴角高高扬起,眼里闪着势在必得的光,“表姐放心,韵儿不敢诓骗表姐。” “娘亲。” 这时荣哥儿忽然张着小手哒哒的跑进屋来,柳如芸连忙将药包收入袖中。 姚韵儿见状唇角笑意加深,俯下身子对荣哥儿道:“荣哥儿和姨母去院子里玩好不好,娘亲累了,让她歇歇。” 荣哥儿向来乖巧,他看了一眼自家娘亲强撑起的笑意,点头道:“好,娘亲歇歇,阿荣乖乖。” 柳如芸欣慰的摸了摸荣哥儿的头,她还有这么乖巧可爱的儿子,她一定要打起精神才行。 姚韵儿牵着荣哥儿的手往外走,荣哥儿开口问道:“姨姨,我们去哪?” “到了荣哥儿就知道了。” 姚韵儿带着荣哥儿来到了二门附近的一座小亭子里,这才笑着道:“姨母教荣哥儿打弹珠好不好?” “好呀好呀!”荣哥儿拍着小手笑得开怀。 姚韵儿唇角勾起一抹讥笑,大傻子生了个小傻子,和他娘一样都是个蠢笨无脑的,都正好为她所用。 姚韵儿陪着荣哥儿打弹珠,视线却一直紧盯着二门的方向,直到看到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她才忙收回视线,提高了音量声音甜腻的道:“哎呀,咱们荣哥儿也太厉害了,居然一下子就学会了,真棒!” 小孩子不懂那些弯弯绕,听到有人夸自己厉害便高兴的手舞足蹈。 姚韵儿仿佛没看到逐渐靠近她们的来人,笑着摸了摸荣哥儿的头,“荣哥儿喜不喜欢姨母呀?” “喜欢啊!特别喜欢!”荣哥儿用力点着头,满脸天真。 “荣哥儿。”曹洛开口唤了一声。 荣哥儿立刻张开手臂扑进了曹洛怀里,“爹爹!” “姐夫回来啦!我刚才和荣哥儿玩得太入迷,竟没注意到,还被姐夫吓了一跳呢!”姚韵儿吐了吐舌头,一副可爱模样。 曹洛笑了笑,随口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在这,如芸怎么没来?” 姚韵儿撅起嘴,生气的哼了一声,“还不是姐夫你坏,你把表姐都惹生气啦!” “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曹洛一头雾水,到现在都不明白柳如芸为何与他发火。 “还不是为了赵姨娘,表姐说你宠妾灭妻,说你们都欺负她。她现在整日食不下咽,哪里还有精力照顾荣哥儿了。” 听到柳如芸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连孩子都不管了,曹洛心底的火气更大了。 他是纳了月儿为妾,但他早就和她保证过这是他最后一次纳妾。 试问谁家男子不都是三妻四妾,他自问已经一碗水端平了,宿在她房里的时间甚至也比留在月儿那多。 “随便她。”曹洛没好气的道。 姚韵儿眼珠一转,温声细语的开口道:“我原本也生姐夫的气,可宿在侯府这些时日我觉得姐夫你也不容易,又要忙着维护京城治安,回家还要哄自己的妻妾,着实不容易。” 曹洛叹了一声,终于有人替他说句公道话了。 “姐夫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劝劝表姐,让她不要再任性了,像姐夫这样的好夫君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呢!”姚韵儿语气轻快,笑得天真无害。 曹洛是个粗人没往多想,只有些不好意思的呵呵笑了起来。 “爹爹,你陪我和姨姨一起弹弹珠吧!”荣哥儿拉着曹洛的手央求起来。 曹洛是个慈父,闻言便笑着应了下来。 姚韵儿嘴角勾起得逞的笑意。 她的计划还真是顺利呢! 她给柳如芸的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现下只需柳如芸将那包毒药喂给杨氏,到时候柳如芸便会担上毒害婆母的罪名。 她完全不担心柳如芸会指认她,柳如芸没有证据,届时她还能反咬柳如芸一口。 有了毒害婆母的罪名,柳如芸就算不死也会被逐出侯府,但荣哥儿仍旧是曹洛的嫡长子,还需有人照顾。 姑母肯定不放心将荣哥儿交给赵姨娘照顾,那自己这个表姨便成了最好的人选,而姐夫见她和荣哥儿相处融洽也不会反对。 她早已给家里去了书信,娘亲不日便会抵达京城,届时自会促成此事。 如此一来待她嫁进永平侯府,上无婆母立规矩,下面又只有赵姨娘一个妾室,等她站稳脚跟就将赵姨娘和荣哥儿一并除了,整个二房就都是她的天下了! …… 皇宫。 明昭帝看着跪在殿中的永乐长公主,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永乐,你这又是何必。既然你本无此意,解释清楚便好。” “他们算什么东西,臣妹凭什么与他们解释?”永乐长公主满腔怒火。 先不说她此番本就是被冤枉的,就算她真有此意又和御史台那些老狗有什么关系,她堂堂一国长公主想做什么事难道还要他们批准不可! “还请皇兄成全臣妹,臣妹就要收青鸢为义女!” 第64章 中毒 明昭帝仍旧有些顾虑,“可那顾家女毕竟是罪臣之后……” 永乐长公主振振有词的道:“明昭律例只说罪臣之后不得嫁娶不得生育子女,又没说不能认他们为义子义女。” 明昭帝:“……” 律例的确没这般规定,因为先人就没想过会有人这般做。 谁会上赶着收留罪臣之后,这不是给自家找不痛快吗! “永乐,你这分明是在赌气啊。” 永乐长公主垂下睫羽,语气弱了几分,“皇兄,其实臣妹也不全是因为赌气。臣妹此生……不会再有子女了。” “永乐,你还年轻,此话说得尚早。” 永乐长公主抬头看着明昭帝,眼神黯然忧伤,“皇兄,真的不会再有了。” 她这样的人不配再做母亲。 明昭帝静默一瞬,终是长长叹了口气,“罢了,那就如你所愿吧。” 永乐长公主脸上不见多少喜色,只叩首谢恩,“臣妹谢皇兄恩典。” “只不过郡主身份太高,她毕竟是罪臣之后,不能因此乱了朝纲。你若实在喜欢她,便封她为乡君吧。” 让一个罪臣之女做郡主有损皇室颜面,可堂堂一国长公主的义女若只是个丫鬟传出去也是笑话。 思来想去,明昭帝觉得有名无实的乡君比较合适。 永乐长公主自无异议。 可当一众大臣得知此事后,那是恨得直拍大腿。 又被那个长公主得逞了,真是窝火啊! 下了早朝众大臣仍旧议论不止,“陛下对长公主未免也太过宠信了,这么荒谬的事竟也答应了。” “哎,这也没办法,谁让陛下仁厚。陛下自觉亏欠了永乐长公主,这才事事迁就以此来弥补。” “历朝历代公主和亲本就是理所应当的,更何况当时是先帝下的旨意,陛下又何必自责。反倒是长公主以此挟恩,才是不忠不孝!”一翰林院学士义正言辞的高谈阔论。 突然,这翰林学士膝盖一疼,一个趔趄摔跪在地上,将旁边的大臣都吓了一跳。 刚有人想上前搀扶他,便见容锦自不远处而来,周身寒意冷凝,一双墨眸看得人胆战心惊。 “靖安王爷。”众人忙垂首问安。 容锦扫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翰林学士,语气冰冷而淡漠,“李翰林有此觉悟,本王甚是欣慰。本王记得李翰林家中尚有一女,下次若明昭再需和亲,本王会亲自求陛下封李小姐为公主,以扬李家门楣。” 李翰林闻言顿时惊慌失措,“王爷不可啊,臣家中只有这一女……” “生为明昭子女,为明昭献身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还是说,李翰林只会说些沽名钓誉之辞?” 容锦的眸光幽深冷戾,李翰林认命的低垂下头,颤声应道:“臣多谢王爷赏识。” 翰林本就是清流,最重名声威望,若他今日不应便会清名尽损,仕途也会就此止步。 如今便是不需要明昭和亲,有靖安王这一番话,自家女儿怕是也再难嫁出去了,早知如此他就不图这一时痛快了,真是后悔啊! 众臣噤若寒蝉,目送容锦离去。 不同于陛下的宅心仁厚,这靖安王杀人无数,他们可不敢招惹。 死道友不死贫道,李翰林只能自认倒霉了。 容锦出宫后,行云笑着的迎上前,“王爷真是神机妙算,知道长公主殿下一定会与御史台唱反调,果然便认了青鸢姑娘为义女。” 京中那些消息都是他放出去的,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确定王爷这么做的用意。 但王爷素来深谋远虑,他这般做定有重要的缘由。 容锦淡淡“嗯”了一声便径自上了马车。 她看似柔弱,可实则为达目的就连性命都能豁出去。 若任由她胡来,不知下次又会冒什么风险。 既如此,他便推她一把。 虽然此番有点对不住姑母,但送她一个聪明伶俐的义女也算扯平了。 不知道她知晓消息后会不会很开心…… 顾青鸢其实早就听到了外面的传言,但她根本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长公主怎么可能会认她做义女,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她揣着医书出了门,今日是她和赵月约好学医的日子。 医术深奥而神秘,她原本只想学些防身的本事,如今却是真心喜欢上了。 更何况赵月教得用心,她自不会辜负了赵月的心意。 而另一边的柳如芸还不知姚韵儿的狼子野心,只不安的屋内踱步,看着桌上的药包纠结不已。 她觉得这般做对不起婆母,可眼下婆母和夫君都不待见她,婆母甚至还因为恼怒她而要将韵儿赶走,可见是真的动了怒气。 她想和婆母夫君重归于好,却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她咬咬嘴唇,心下一横。 只这一次! 以后她再也不会耍脾气了,更不会再为了赵姨娘与夫君争执。 她揣起药包便想去寻杨氏,可心下又有些犹豫。 婆母毕竟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也不知这药效如何。 不如她先来尝试一下吧…… 姚韵儿一直在院中等着柳如芸那边的动静。 杨氏那个老不死的竟然想赶她离开,好在表姐那个憨货好糊弄,不然未等事成她就被扫地出门了。 等杨氏被自己的好儿媳毒死,看她还拿什么趾高气扬! 她听说永乐长公主因为顾青鸢的原因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以后杨氏和柳如芸一死,这些东西便都是她一个人的了。 想到自己日后锦衣华服山珍海味,她简直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就在此时,小菊脚步匆匆的跑了进来。 姚韵儿见状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小菊,“府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菊被她问得一愣,“小姐真是厉害,奴婢还没说您怎么就知道了?” “快说!到底怎么了!” 姚韵儿的手掐得小菊生疼,小菊只得忍着疼,苦着脸道:“表小姐出事了,她吐血了!” “什么?你确定是表姐出事,不是二夫人?你会不会听错了?” 姚韵儿神情一怔,满脸的不可置信。 “没有错,奴婢是听絮儿姐姐说的,她正急着去寻大夫呢!表小姐还不让絮儿姐姐告诉别人,只让小姐你过去陪她。” 姚韵儿急得拍案,那个傻子该不会自己把药吃了吧! 不行,她得赶紧过去看看! 第65章 杀心 姚韵儿匆匆赶到柳如芸的院子。 屋内空荡荡的,姚韵儿迈进门槛,低低唤了一声,“表姐?” 她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摸进了柳如芸的卧房。 床上纱幔之中隐见一抹身影,地上还扔着一方带血的帕子。 这蠢货果然把药吃了! 她千算万算没想到柳如芸会蠢笨到这般地步,哪个正常人会自己来试药? 姚韵儿心里有些没底,柳如芸不会这般就死了吧。 她眼珠乱晃,虽说这结果与她的计划相比有些出入,不过柳如芸死了她一样可以嫁给曹洛做继室,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把杨氏那个死老太婆送走。 “咳咳。”床榻上传来柳如芸虚弱的咳嗦声。 什么啊,还没死。 姚韵儿收敛心神,脸上浮现一丝不耐。 她走上前,脸上仍旧挂着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关切,“表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如芸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看清来人一把抓住了姚韵儿的袖子,“你……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姚韵儿有些心虚的避开眼神,“没什么啊,就是一味会让人精神不济的药啊。” “你不是说不会伤人吗?可我却腹如刀绞呕血不止,你……你为何骗我!”柳如芸难以置信的看着姚韵儿,目光似想贯穿她,好彻底看清她这个人。 自姚韵儿来了京城,她花了多少心思多少银钱,生怕亏待她分毫。 别家小姐有的姚韵儿也有,别家小姐没有的,只要姚韵儿喜欢她也不会吝惜半分。 她如此疼她信她,可她竟这般对自己! “我骗你什么了!”姚韵儿拂开柳如芸的手,脸上浮现一丝不耐,“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能确定药效是什么样的,可能药铺弄错了也说不准啊!” 事到如今柳如芸再傻也看得出姚韵儿是存心如此。 柳如芸潸然泪下,“为什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姚韵儿满眼不耐,恨不得柳如芸赶紧咽气才好,不客气的道:“你不就是给我买了几件衣裳首饰,便将这当成恩情了?当年若非祖父祖母为姑母筹谋,她能嫁进柳家?你能做礼部侍郎家的小姐?” “姑母当年从姚家拿了多少嫁妆走,那些本就该是我姚家的东西,你给我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难道还指望我记你的好?” 柳如芸没想到姚韵儿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母亲的嫁妆与她姚韵儿有何关系,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柳如芸怒急攻心,又吐出一口血来。 姚韵儿见状眼睛一亮,看柳如芸这架势也活不成了,她干脆将柳如芸刺激得咽气算了! “我本想着能在公主府的赏菊宴寻得一门亲事,可你真是没用,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害我失了名声,既然如此就该把你的婚事赔给我!” 柳如芸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歪理! 明明是她自己擅闯前院被人发现,这才坏了名声,怎就成了自己的错。 还有,什么叫把自己的婚事赔给她? 姚韵儿弯起唇角,脸上再无往日的天真烂漫,眼里的恶意如冰锥一般将柳如芸的心穿了一个大窟窿。 “表姐,你注定活不成了,你若不想把荣哥儿交给赵姨娘磋磨,便主动让姐夫娶我做继室如何?我们好歹是表姐妹,我定会善待荣哥儿的。” 原来她竟打得这样的算盘! 柳如芸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什么帮她改善婆媳关系,姚韵儿分明是要她担上毒杀婆母的罪名! 她若真给婆母下了药,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而她手中并无证据,只要姚韵儿咬死不认,根本无法定她的罪。 可笑她识人不清,竟在身边养了这样一条毒蛇。 婆母劝过她,青鸢也提醒过她,可她却固执已见害了自己! 柳如芸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姚韵儿见状眼睛更亮,“表姐还不知道吧,这些日子我总带着荣哥儿去寻姐夫,荣哥儿还当着姐夫的面说喜欢我呢!我娘马上就到京城了,等处理过表姐的丧事,我娘就会和姑母提及续弦一事,我想姑母一定会乐见其成,毕竟姑母和表姐你一样蠢啊!” “噗”柳如芸喷出一大口血雾。 她目光死死的盯着姚韵儿,咬牙切齿道:“你个恶毒的贱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来人……来人!” 姚韵儿见柳如芸要喊人,情急之下抓起榻上的锦枕便压在了柳如芸脸上。 她不能让柳如芸说出真相,反正眼下也无人看到,就说她是因为被曹洛冷落才服毒自尽的,届时曹洛还会因心存愧疚而更加善待自己。 柳如芸真是一个好亲戚,死了还能为她铺路! 姚韵儿眼中寒光四溢,姣好的面容也因恶毒的表情而扭曲起来,变得可怖无比。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时,谁知竟自背后被人猛拍了一掌,她瞬间便如断线的木偶飞了出去。 “如芸,你没事吧?” 姚韵儿喉口涌上一抹腥甜,她瞳孔猛然一缩,看着将柳如芸揽在怀里的人,双唇颤抖着道:“姐夫?你怎么在这?” “阿洛不在这怎么能知道你的险恶用心呢?我此生还是第一次见如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清冷的女音自屏风后传出。 姚韵儿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屏风后走出的顾青鸢和赵月,一颗心瞬间跌进了谷底。 完了! 她被人算计了! 第66章 原形毕露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这?” 姚韵儿错愕不已,曹洛在也就算了,为什么顾青鸢和赵姨娘也在? “你们算计我!” 赵月扫了她一眼,侧眸对顾青鸢道:“是不是每个恶人暴露时都是一样的说辞?” 顾青鸢点点头。 别说,还真是如此。 “姚小姐,你方才的话我们可都听得一清二楚。究竟是你算计我们少奶奶,还是我们算计你?”顾青鸢眸光清冷的看着姚韵儿。 她的脸上此时混杂着不甘、恐惧、愤恨等所有负面的情绪,丑陋不堪。 本该是鲜活灵动的姑娘,就这样被野心欲望所蚕食,变得如恶鬼野兽一般。 姚韵儿此番也知自己中了计,连忙跪爬到柳如芸床边,声泪俱下的哀求道:“表姐,我方才说的那些都是和你闹着玩,我没那么想过。你是我亲表姐啊,我怎么可能会害你呢!” 柳如芸倒在曹洛怀里,气得说不出来话。 曹洛狠狠瞪着姚韵儿,一副恨不得将她杀之后快的模样。 赵月慢悠悠开了口,“闹着玩?我可没听说过哪家姐妹下毒闹着玩的。若非今日被我撞见,及时解了少奶奶的毒,只怕某些人当真就要鸠占鹊巢了。” 今日正巧顾青鸢去与赵月学医,路上忽见絮儿行色匆匆,不停在花园里踱步,一副快要急哭了的样子。 絮儿见柳如芸腹痛立刻就要去找大夫,可柳如芸心虚,生怕被人知道她和姚韵儿的计划,便掏出了姚韵儿交给她的所谓解药。 谁知道她原本只是腹痛,这解药一吃下立刻吐了血。 柳如芸只让絮儿悄悄去寻姚韵儿,硬是不许她找大夫,这才急得絮儿不知如何是好。 絮儿虽忠心,但更怕耽误了柳如芸的病情。 想到顾青鸢曾冒死救下柳如芸,便将事情全盘托出。 顾青鸢瞬间猜出定然又是姚韵儿在搞鬼,一面喊上赵月去救柳如芸,一面吩咐絮儿仍旧去请曹洛和姚韵儿。 柳如芸见到赵月本有些抗拒,可她实在没了力气,只能任由赵月为她施针解毒。 顾青鸢见她这般模样,上前道:“少奶奶,奴婢今日斗胆为您上演一出辨忠奸的戏码,还望您能配合。” 柳如芸颤颤眼帘,心中其实已隐隐有了定数,但还是颔首应下。 因为她想听姚韵儿亲口说,她想知道姚韵儿到底为何要这般做! 之后便是请君入瓮,姚韵儿将自己的狼子野心坦白无存。 “表姐,她们冤枉我!赵姨娘一直没安好心,你可不能轻信她们的话啊!”姚韵儿哭得满脸是泪,希望以此让柳如芸心软。 可再心软的人,也会有心死的一日。 柳如芸闭上双眼,任由悔恨的眼泪滑落脸颊。 她爱护信任的人伤她害她,她欺之辱之的人却救了她的性命。 姚韵儿说得没错,她真是蠢得无可救药,活该被姚韵儿算计得家破人亡。 “还敢在这狡辩!”曹洛是个粗人,不会说什么,抬脚便踹在了姚韵儿的心窝上。 他方才可听得清清楚楚,这恶毒的女子竟还想毒害他母亲! 姚韵儿本就被之前的一掌拍出了内伤,这一窝心脚更是险些要了她半条命。 此时她是真的怕了,担心曹洛一气之下将她给杀了,趴在地上无力的道:“我是官家小姐,你们无权对我私自用刑。我要回姚家,我要回姚家!” “你谋害我母亲妻子,还想全身而退?”曹洛满脸嫌恶,吩咐府中下人道:“将她关押到柴房,待姚家来人我自要讨回一个公道!” “表姐!柳如芸!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你说过要照顾我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姚韵儿的每一个字眼都狠狠戳在柳如芸心口,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赵月上前为柳如芸探脉,“方才少奶奶急火攻心吐出几口毒血,眼下已好了大半,之后按时服药便可。” 方才那出戏一是为了让姚韵儿原形毕露,二来也是为了给柳如芸解毒。 解身体的毒,也解心里的毒。 赵月行礼要走,却被柳如芸唤住,“夫君,你先回去吧,我想赵姨娘单独说些话。” 曹洛想了一下,见赵月点头便道:“好,那我先去禀告母亲。” “少奶奶还有何吩咐?” 柳如芸满目不解的看着赵月,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为何要救我?我平时那般待你,让我死了不是更好吗?” 赵月眼神平静的的看着柳如芸,“我插足了你的婚姻,你恨我乃是人之常情,我并不怪你。而你若死了,夫人和阿洛都会伤心,小公子也不能没了母亲。最重要的是,我是个医女,治病救人才是我最愿为之事。” 看着柳如芸虚弱憔悴的样子,赵月敛下眼眸,将埋在心里的话尽数道了出来,“如果可以选,我愿意一辈子在乡野行医,过着清贫却自在的生活。可我真的没得选,家破人亡、边境时刻有被元人铁骑侵袭的可能。我想活着,不想被元人掳走充作军妓,也不想如我的村人一样尸首异处。” “我没有清高的骨气,我胆小怯弱选择了偷生。“不想伤害你”这句话从我嘴里说出,听起来一定很虚伪可笑,毕竟我确实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赵月叹了一声,坐在了柳如芸榻边,“我自进府第一日便服了绝子之药,此生我再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顾青鸢和柳如芸闻言皆是一惊,柳如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嗣对后宅的女人何其重要! “我抢了你的夫君,我的孩子不能再与小公子争抢父亲。”她可以为妾,但她不愿自己的孩子背负庶出之名,更怕自己会迷失在侯府富贵之中。 没有子嗣,她便没有欲望,便永远不会变成姚韵儿那般的人。 “少奶奶若不信,待您养好身子可以随便找大夫为我诊脉。”赵月不想看柳如芸再折磨自己,与她坦白了心声,“我说这些并不奢求少奶奶能理解我接受我,只是希望您日后不会再被人挑拨利用。” 她跟曹洛回京就是为了过安定的日子,自不愿看见后院乌烟瘴气。 柳如芸眸光晃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一刻她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顾青鸢默然离开。 乱世之下太多的选择都是无可奈何,低微如赵月、高贵如永乐长公主,都是乱世的牺牲品。 越是这个时候,顾青鸢便会越钦佩靖安王等一众将士,若无他们守卫边境,这种遗憾只会越来越多。 途中琉璃匆匆跑来寻她,顾青鸢以为是为了姚韵儿的事,谁知琉璃一把抓住她,焦急的道:“宫里来人了,你快去接旨!” 第67章 长宁乡君 顾青鸢听到让她去接旨,先是一怔。 虽说圣旨一降满府中人都要前去接旨,可这指的是府中的主子,并不包括姨娘和下人。 待听到圣旨的内容是封她为乡君,她更是一头雾水。 顾家罪名未除,她一个罪臣之后竟能获封乡君,还被长公主收为义女,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侯府众人显然也这般作想,府中女眷只有永平侯夫人和蒋蓉有诰命,如今下人的身份竟比主家高,这什么世道啊! 宦官宣旨后,笑着与顾青鸢道:“长宁乡君,长公主殿下已在府中为您收拾好了房间,您随时都可以搬过去。” 此时已不容顾青鸢想不想搬走了,她如今是乡君之位,留在侯府只会让府中主子都觉得尴尬。 “有劳公公走这一趟了。”顾青鸢解下腰间的钱袋,浅笑盈盈的塞进传旨太监的手里。 钱袋里正好塞着宋夫人给她的两锭银子。 虽说宋夫人给她送银子是为了羞辱她,但银子是无辜的,她本想拿这银子给院中的小丫鬟们买些绢花零嘴,如今正好用来打点宣旨太监。 宦官掂了掂钱袋,脸上的笑意更和善了几分,“多谢乡君,那奴才就沾沾乡君的喜气却之不恭了。” “陛下本有意由内务府为乡君择定封号,但长公主殿下却亲择了“长宁”二字,寓意乡君未来长宁。”宦官收了钱,便又多说了一嘴,好让众人都知晓长公主对顾青鸢的看重。 “多谢公公提醒。” 送走宣旨太监,永平侯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弟妹还真是慧眼识珠啊,一路将青鸢姑娘从婢女扶上乡君之位。” 永平侯夫人心里酸啊。 顾家两姐妹都在侯府做婢女,怎就让杨氏捡了个宝贝。 反观自家后院那个只知道无病呻咛叽叽歪歪,要不就是想着邀宠花钱,一时间她都分不出到底哪个是嫡女哪个是庶女了。 杨氏如何听不懂永平侯夫人的阴阳怪气,只笑着回道:“青鸢有今日都是她自己的造化,心善纯良之人便该得老天庇佑。再说玉儿不是也得了个红颜知己吗,那可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女,大嫂才是好福气。” 永平侯夫人听得快心梗了,还要说什么却被曹思柔挽住了手臂。 “青鸢,恭喜你守得云开见月明。”曹思柔大大方方的恭贺道,眉宇间无一丝嫉恨不忿。 回去的时候永平侯夫人还忍不住对她抱怨道:“你看看杨氏那得意的嘴脸,真是让人恼火。曹洛本就有靖安王扶持,如今二房又多了一个顾青鸢,难道你就甘心咱们大房日后只能仰人鼻息!” 曹思柔眸光明净,开口道:“母亲,大哥哥得靖安王爷青眼是因他有这个本事,至于青鸢获封乡君也是因她足够勇敢。那日母亲也在,又岂会不知当时之惊险,我们母女三人谁敢上前护驾?” “更何况大房二房同气连枝,大哥哥有出息也是永平侯府的荣光,母亲若觉心里不平应当敦促二哥好生读书,做一个于朝堂有用之人。” 永平侯夫人被女儿这般一劝,心里更堵了。 果然女子无才便是德,她当初就不该让思柔读那些书,生生把脑子看坏了! 曹玉回去后也是闷闷不乐,垮着张脸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顾宝瑜知道曹玉前去接旨,现下见曹玉这般模样不禁心下一凉。 该不会永平侯府也获罪了吧? 她不会这么倒霉吧? “阿玉,你怎么了?陛下降了什么旨意来?” 顾宝瑜神情紧张的盯着曹玉,曹玉却冷冷看了她一眼,眼里哪还有先前的柔情似水。 “我以后再也不能纳青鸢为妾了,如今你可满意了?” 永乐长公主骄傲跋扈且极为护短,他若敢收她的义女为姨娘,她一定会让他好瞧。 顾宝瑜一愣,没想到曹玉莫名奇妙说出这么一句话,心里旋即涌起一抹怒意来。 “你竟还惦记着顾青鸢?她到底哪里好了?” 她以嫡女之尊委身给他做妾,如今更事事依从他,就连他又提了两个通房丫鬟来,她也没说什么不是,他竟还不知足。 “她自是哪里都好!否则也不会被永乐长公主收为义女,获封乡君之位!” “你说什么!”顾宝瑜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曹玉一想到自己与绝色美人儿失之交臂,心里便难过得要命。 他原以为同在侯府机会多得是,可没想到短短数日她竟摇身一变成了乡君。 而这些都怪顾宝瑜善妒,处处阻碍他! “青鸢虽是庶女却温柔善良,反观你小肚鸡肠善妒成性,连自己亲妹妹都容不下。”否则这个时候佳人在怀,何等妙哉。 顾宝瑜气得眼泪簌簌而落,满腔的委屈愤恨,“你居然这么说我!明明当初是你先倾慕于我,你说我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是世间至纯至善的存在,这些你都忘了吗?” 曹玉冷眼看着顾宝瑜落泪。 曾经他的确这般作想,可赤裸的美人终究不如犹抱琵琶半遮面来得诱人,尤其在一日日的磨合相处下,顾宝瑜的顺从邀宠也使得她走下神坛,全然失了最初的高贵神秘。 “全当是我看错了吧。” 曹玉轻飘飘一句话击碎了顾宝瑜最后的幻想。 她含着眼泪望着曹玉冷漠凉薄的背影,心中最后的防线也轰然崩塌。 曹玉的爱是她最后的依仗,而如今她已一无所有了…… “啊!!”顾宝瑜再无往日端庄的风度,她嘶吼着打砸着,失了所有力气才伏在榻上失声痛哭。 她为了曹玉失了清白失了尊严,可这个男人如今却弃她而不顾。 若非委身曹玉,或许她也有机会入二夫人的眼,或许救下长公主获封乡君的人便是她了。 都是他们害了她! 顾宝瑜抬起一双红得吓人的眼,面容扭曲可怖,“顾青鸢,你别想甩下我青云直上,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绝不!” 第68章 妖魔鬼怪 这日孙平又来寻曹玉一同出去吃花酒,结果在回廊转弯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刚想破口叱骂,忽听对方娇软的“哎呀”了一声。 孙平闻声是个年轻女子,下意识伸手揽住了对方,声音也放得轻柔起来,“你没事吧?” “还好。”顾宝瑜娇滴滴的应了一声,抬头见是孙平,又忙慌慌张张的抽身而出。 “原来是小弟妹。”孙平笑眯眯的挑逗道。 方才他握住了一双柔夷,细嫩柔滑。 闻了闻指尖,芳香犹在。 孙平浪荡惯了,除了家里长辈姐妹不调戏外,旁的女子只要都两分姿色都会让他旖旎。 “小弟妹这么急匆匆是去哪啊?方才有没有撞疼呀?”孙平的视线自顾宝瑜身体上下扫过,心想自家表弟还真是艳福不浅,居然能捡到这般美人做妾。 堂堂侍郎府的小姐啊,若放在以前求娶正妻他都不敢想。 孙平不禁懊悔起来,早知侯府外院有落难的美人儿他早就伸出援手了,可惜晚了一步。 “我……我没事。”顾宝瑜咬着嘴唇,娇不胜羞。 孙平看得魂都丢了,呆愣愣的盯着顾宝瑜说不出话来。 其实蒋蓉要比顾宝瑜更加美艳,但蒋蓉出身高脾气大,孙平在她面前连笑都要收敛着,哪敢有半分不好的心思。 如今看顾宝瑜这般却只觉心痒难耐。 顾宝瑜红着脸抬眸望了他一眼,便娇羞的别开头,“表哥是来寻阿玉吧,那我就不耽搁你了。” 顾宝瑜说完便要抬身而去,可在路过孙平身边时却不小心崴了脚,又被他扶了一把。 看着顾宝瑜欲语还休的眼神,孙平这个情场浪子自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没想到这看着清高的人儿竟这般胆大放浪,居然敢公然勾引他。 但他就喜欢这样的荡妇。 “有小弟妹陪我,我才不急呢。”孙平捏了捏顾宝瑜柔弱无骨的手,越发放肆起来。 顾宝瑜强忍着恶心反胃,娇声道:“快放手,让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那我们便寻个没人的去处可好?” 听说表弟最近又寻了两个新欢,顾宝瑜怕是因此寂寞难耐,如此正和他心意。 顾宝瑜娇羞的垂下眸子,“光天化日府里到处都是人。” 孙平一听她应下,忙道:“那便等晚上四下无人时。” 顾宝瑜转眸想了想,开口道:“那便待明日戌时三刻,你来我房中寻我。” “好好好!”孙平一把握住顾宝瑜的手,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哪怕明日天上下刀子,我也绝不负美人邀约!” 孙平的淫荡嘴脸看得顾宝瑜几欲作呕,可一想到这是她为顾青鸢寻的男人,便徐徐牵起了唇角。 “如此,我便静待表哥了。” …… 杨氏担心顾青鸢到了公主府没有傍身之物,便为她准备了不少衣裙首饰,“顾家虽落罪,但如今你已是乡君又是长公主的义女,因此不必自惭。不管里子如何,咱们面上都要撑起来,万不能被人小瞧了去。” “多谢夫人。”顾青鸢声音哽咽,心里很是不舍。 杨氏看出她心中所想,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这里只是你暂时的落脚之处,你早晚都会离开的。先前的磨难也只是你成长之路的磨刀石,金鳞岂是池中物,你的造化不止于此。”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句话虽说不该讲,但顾家若未获罪,你即便不会沦为奴籍,却也会被嫡庶尊卑压得翻不过身。这是你的磨难,焉知不是你的机遇。” 顾青鸢颔首,眸光动容,“夫人,青鸢明白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婢女过来禀告,说是姚家来人了。 杨氏挑挑眉,由着顾青鸢搀扶起身,“走吧,咱们去瞧瞧姚家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 …… “外甥女啊,韵儿可是你的亲表妹,她年纪小不懂事,做错了什么你多担待些,莫要与她一般见识。”姚夫人满脸堆笑,讨好的对柳如芸道。 姚韵儿在信中告知了她大概的计划,她觉得是可行的。 富贵险中求,值得冒险一试。 可待她到了京城发现永平侯府并没有传出什么消息来,心里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没等她细打听就被柳夫人带来了侯府。 柳如芸冷着脸偎在床榻上,赵月虽为她解了毒,但身子仍旧孱弱。 絮儿啐了一口,“什么年纪小不懂事,分明是恩将仇报心思歹毒!我家少奶奶待她犹如亲姐妹一般,可她却反过头来想要毒杀我家奶奶鸠占鹊巢,若非我家少奶奶福大命大,此番就着了她的道!” “主子说话也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姚夫人瞪了絮儿一眼,转过头笑呵呵的对柳如芸母女道:“韵儿是做错了,但说这到底是咱们自家的事,真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此番我定好好教训这个逆女,给外甥女出口恶气!” 柳夫人也不是傻的,闻言冷冷一笑,“能让嫂子大老远跑来京城,想来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吧。怕不是等着侯府出变故,由你来提续弦之事!” 柳夫人最是生气,娘家人算计自己女儿,这若让柳家人知道之后该如何看待自己。 姚夫人见母女两这架势看着难以善了,干脆也不装了,“小姑,你可别忘了,你是靠着姚家才有的今天。别抓着点小事就不依不饶,撕破脸对谁都不好看。” 柳夫人气得身子直抖,有这样的娘姚韵儿不被养歪就怪了! “你们放了韵儿,我带她给你们赔个不是就算了事。若你们若死咬着不放,那我出去可就不一定说什么了。堂堂永平侯府大少奶奶毒害婆母,传出去怕不是连柳家的仕途都会受到影响。” “我没给婆母下毒!”柳如芸被气得咳嗦起来,她这都摊上了什么样的家人啊! 姚夫人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信不信可由不得你说啊!” “我信!” “婆母……”柳如芸咬着嘴唇,泪眼婆娑的看着走进屋的杨氏。 杨氏看着她,怒其不争的道:“我早就与你说过你那姚家表妹不是什么好东西,装得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则满肚子坏水。别以为亲戚就是好的,这世上的烂人多的是。” 姚夫人被臊得脸上火辣。 杨氏睨她一眼,冷笑着道:“我的儿媳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谁欺负她就是欺负我杨家和永平侯府。” 有杨氏撑腰,柳如芸的心瞬间安定了。 “至于其他人。”杨氏冷冷睨了姚夫人一眼,“搅和得我家鸡犬不宁拍拍屁股就想走人,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人和前程,姚家必须留下一个,姚夫人自己选吧!” 第69章 伥鬼 姚韵儿被人从柴房带出来时长松了一口气,定是母亲到了京城给她做主,永平侯府这才不敢不放人。 想到这几日的狼狈,她满心愤恨。 永平侯府这群恶人,将她这个官家小姐关进柴房不说,这么些天竟然只给她两个下人吃得窝头,真是可恶死了! 待她出去,一定要把永平侯府的丑闻宣扬的天下皆知,他们一个都别想好! “还不给我松绑!”姚韵儿语气不忿的训斥身边的婆子。 知道家里来人,姚韵儿的腰板也硬了起来。 谁知那婆子翻了她一眼,在她身后用力一推,姚韵儿绊在门槛上跌跌撞撞的摔进了屋子。 “你这个恶仆,你竟敢对我用粗!你给我等我,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姚韵儿发了一通脾气这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在看她。 杨氏和柳夫人坐在主位,脸色一个比一个冷,自家母亲局促的坐在一旁,不知为何眼神看起来好似有些心虚一般。 “娘!”见到亲人,姚韵儿委屈的瘪起嘴。 本想来京城谋个好婚事,但眼下看来京城是待不下去了。 大不了回去后让爹娘给她相看个殷实人家,这些日子她在侯府也没少敛财,以后的日子也能过得相当滋润。 “娘,您总算来了,这些人合伙欺负我!” 杨氏将手中茶盏一落,姚夫人顿时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将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小妮子年岁不大,心倒是像在墨缸里浸泡多年,黑得彻底。自你来了京城,我侯府好吃好喝供着你,吃穿用度比起府里的小姐不差分毫,如芸更是没少给你添置物件,你倒说说我们如何亏待你了?” 姚韵儿抿着嘴不说话,柳如芸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有什么值得拿出来邀功的。 “反倒是你,明里暗里挑拨我们婆媳关系,挑拨如芸和洛儿的夫妻感情,还曾试图给靖安王的爱犬投毒,这一桩桩一件件,你真当我这个二夫人是睁眼瞎不成!” 柳如芸愣住,原来竟是姚韵儿给小黑投毒然后陷害的赵姨娘! 她还真是蠢啊,被她骗得团团转! 姚韵儿眼珠乱晃,“你……你别乱说啊,你有什么证据!” “就算之前的事不论,单就这次你指使如芸给我投毒,害得如芸险些中毒身亡,我们永平侯府便绝对不会姑息你!”杨氏冷冷看向一旁的姚夫人,“姚夫人,你说吧。” 姚韵儿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母亲,姚夫人扯扯嘴角,甚至没有上前搀扶起摔倒的姚韵儿,自顾自的道:“韵儿啊,你此番的确做得不对,为娘也是痛心疾首。此事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全完了,这辈子怕是再难嫁到好人家。” “所以娘想了一个折中之法,决定将你送去女戒堂,那里会有极好的先生教你为人处世之理。你……你尽管安心住着,娘一有时间就去看你。” 姚韵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女戒堂乃是专门看管犯错官眷之所,听着好听实则与监狱无异。 不但生活环境艰苦,女眷每日都要做劳力还要接受体罚,以此达成教化。 娘亲竟要将她送到那种地方去! “娘!您怎么能忍心将我送到那里去,是不是她们逼您这么做的?您不用怕她们,她们敢对咱们不利,咱们把柳如芸毒害婆母的事传出去,看她日后如何在京中立足!” “孽障!真是孽障啊!”亲眼看着嫡亲侄女如此嘴脸,柳夫人羞怒交加,一度险些气晕过去。 “你快住口吧!” 姚夫人何尝没这般想过,可架不住人家婆媳一条心,有杨氏护着根本伤不到柳如芸分毫。 更何况曹洛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这种事也影响不到他的仕途。 反是姚家本就摇摇欲坠,杨氏若真动用京中的人脉给他们穿小鞋,姚家只会被一贬再贬,最后不知道会被赶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她不能为了姚韵儿一人,将整个姚家都搭进去。 “韵儿听话啊,等你改好性子学成归来,娘就去接你啊。”姚夫人画了个大饼,想堵住姚韵儿的嘴。 但姚韵儿一点都不傻,瞬间明白自己被家人所弃,“娘!你怎么能这样!明明当初你和爹都觉得我这计划很好,还鼓励我大胆去做,怎么如今出了事就对我不闻不问了!” “我看你真是疯了!”姚夫人被说得面上挂不住,忙对柳夫人道:“小姑,韵儿受刺激了,你别听她这些疯话,你哥哥最惦记你了……” 柳夫人牵了牵唇角,自嘲一笑,“惦记我?怕是惦记着怎么利用我这个妹妹最划算吧!烦请姚夫人回去替我传个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姚家日后便全当没我这个姑奶奶!” 姚夫人见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就连最大的人脉也丢了,不禁在心里怨怪起姚韵儿自作聪明。 她甚至没再多看姚韵儿一眼,便垂着头灰溜溜的走了。 “娘!你别丢下我,你带我一起走……” 姚韵儿哭得撕心裂肺,她想起身去追赶姚夫人却被两个婆子拦住去路。 柳如芸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并无多少快意,人性的丑陋今日已展现淋漓,让人不忍直视。 杨氏漠然道:“当你存了害人之心时,便该知天理昭彰终有一报,这是你应得的,好生受着吧!” 杨氏摆摆手,便有婆子上前拖拽姚韵儿。 姚韵儿终是怕了,哭得声泪俱下,“表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辜负了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人,你打我你骂我,不要送我去女戒堂好不好?表姐,表姐!” 姚韵儿的喊叫声越来越小,柳如芸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顾青鸢见她如此,主动留下来陪柳如芸。 “少奶奶,你觉得姚小姐真的悔过了吗?” 柳如芸摇摇头,“我也不清楚。” 顾青鸢音色冷幽,“她的眼泪,只是因为害怕受到惩罚,而非悔过自己的作为,所以您并不用为她感到惋惜。今日若是她计划得逞,您觉得她会为您这个表姐流下一滴眼泪吗?” 善良是人性美好的品质,但不应用来同情加害者,更不应以此来苛责自己。 柳如芸眼中泪光盈盈,“青鸢,对不起。你明明帮了我那么多,我却听信她的挑拨冷落疏远你,真的对不起。” 她就像被人下了蛊,是非不分好赖不知,伤到真心待自己之人。 “圣人尚且会犯错,更何论常人矣。经此一事,我相信少奶奶日后一定会事事顺遂。”只要家人的心在一起,即便有矛盾有争执也仍会不离不弃。 而有些家人却像伥鬼,哪怕损及自身,也要将你一并拉入地狱。 顾青鸢回到房间时便见桌上放了一封书信。 她蹙眉拆开,信封里掉出一枚刻着梅花的银戒指。 顾青鸢一眼认出这是翠红最喜欢的戒指。 信封里还有一张信笺,顾青鸢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字“戌时来我房中。” 又是顾宝瑜! 顾青鸢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一团,屋内昏暗却依然可见她眼底的寒光。 有些事也该做个了断了。 第70章 杀 弯月上柳梢,府中万籁俱寂。 戌时,顾青鸢如约而至。 推开房门,昏暗的屋内只燃着一根蜡烛,顾宝瑜坐在桌前,摇曳不定的烛火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翠红在哪?”顾青鸢冷冷问道。 顾宝瑜未答,只忿忿的抬起眸子,“青鸢,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姐姐啊,可你对我竟还不如对一个婢女来的关切,你真让我伤心。” “顾宝瑜,你说这话时不会觉得心虚吗?”顾青鸢眸光淡漠,眼底幽冷一片,“你总与我提姐妹之情,可你都对我做过什么?利用我为你做牛做马,将我当作你的踏脚石,甚至不惜一次次冤枉设计我。顾宝瑜,这就是你的良善吗?” “你懂什么!”顾宝瑜死死的盯着顾青鸢,眼里尽是幽怨,“嫡庶有别,哪家庶女不一样都仰人鼻息。我不曾打骂过你,不过让你为我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你凭何不满?” 在顾宝瑜看来,她未曾打罚过自己的庶妹便已是极尽良善,分明是顾青鸢不懂感恩知足。 顾宝瑜目眦欲裂,“若不是你当初对我见死不救,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顾青鸢,都是你害了我!” 顾青鸢闻言低低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 “我笑姐姐活得“通透”,永远都不会反思自己,只会怨怪他人。” 眼前的女子表情扭曲,何曾还有先前那人淡如菊的清贵模样了。 “姐姐不是一早就做好了做妾的打算吗?如今怎就怨怪到我身上了?” “你胡说!”顾宝瑜矢口否认。 顾青鸢唇角笑意讥讽,眼中是顾宝瑜无法忍受的蔑视,“世子早已娶亲,姐姐却一直巴巴的想进内院,为的不就是做世子的姨娘吗?姐姐刚被世子收入房中时,还说人各有命很是得意,怎么才短短数月便后悔了?” 顾青鸢将她的面具一层层扒开,毫不留情的道:“你不是因做妾而后悔,而是发现世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爱你,他给你的远远不及你想要的。所以你才会觉得得不偿失,我说的对吗?” 前世顾宝瑜可是对侧妃之位甚是满意,她这个人一口一个清名傲骨,可实则只要能过的滋润富贵,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顾宝瑜怒不可遏,她无法忍受自己内心的阴暗龌龊就这般被公之于众。 尤其对方还是个卑贱的庶女! “你以为自己又比我强多少,你不也是靠着讨好一个又一个人才爬上乡君之位?庶女就是如此,最擅长做这种卑躬屈膝伺候人的活计。” 这点辱骂对顾青鸢来说不痛不痒,她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就让顾宝瑜发狂,“但至少我清白仍在,不必以色侍人,如深闺怨妇一般等着男人的恩赏。” “顾青鸢!你怎么敢这般羞辱我!我要杀了你!”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美人儿怎么喊打喊杀的。”这时忽有人推门而入,正是一身酒气的孙平。 他见房中还有旁人,先是一愣,旋即视线在顾青鸢身上打转,眼中淫光闪烁。 顾宝瑜弯起唇角,方才的所有怒气都烟消云散。 顾青鸢不是笑她以色侍人吗,那她就为顾青鸢寻一个更为卑劣恶心的男人! “表哥,这是我的亲妹妹青鸢,是不是生得貌美如花啊?”顾宝瑜走上前,眼中噙着恶意的笑,“我这妹妹不仅生得美,还是陛下刚封的乡君。表哥若得了她,便等同于得了公主府的助力,岂不好事成双?” 曹玉不敢碰顾青鸢,是因为他已有正妻。 可孙平不一样,他嫡妻之位空悬,大不了求娶便是。 不过永乐长公主势必会因此冷落顾青鸢,没有靠山出身低微的媳妇只会在孙家受尽磋磨,这才是顾宝瑜想看到的。 孙平眼珠转了转,心下已有定夺,搓着手道:“那就多谢小弟妹成全了。” 顾青鸢神情依旧平静,只问向顾宝瑜,“顾宝瑜,现在你可还觉得自己是良善之人?” 顾宝瑜抿着嘴没吱声。 她宁愿作恶,也不想看着顾青鸢飞黄腾达。 “快些行事,我帮你把风!”顾宝瑜已经迫不及待了。 孙平舔了舔嘴唇,眼里闪着恶狼扑食前的光。 他还没睡过这么漂亮的姑娘,今日可真是有口福了! 他正欲上前,顾青鸢却先他一步扑进了他怀里。 孙平一愣,旋即笑着道:“哈哈,真是个识时务的美人儿,你们姐妹两还真是一样浪荡呢!” 顾宝瑜眼底闪过一丝嫌恶,真是不知羞耻! 她转身欲走,却忽听孙平闷哼一声。 当她回眸看过去,便见孙平已倒在了地上,胸前赫然被刺了几个血窟窿,青色的衣襟被鲜血浸湿成了墨黑色。 而顾青鸢则面如寒霜的站在暗影之中,手上的匕首还在滴答滴答的流着血。 她眉目平静美貌如旧,仿佛刚刚杀了人的不是她一般,可却也因此显得更加可怖。 “你……你竟敢杀人。”顾宝瑜眼底尽剩惊恐,眼前的人在她看来是如此陌生又如此慑人。 顾青鸢微微偏头,扬起唇角对顾宝瑜浅浅一笑,“我敢做的事还不仅如此呢,姐姐要试试吗?” 第71章 亲手了结 屋内昏暗,唯有一丝清冷的月光透过门窗缝隙落在顾青鸢脸上,更衬得她眉目冷寒。 她微微挑唇一笑,似自地狱爬上来的锁魂恶鬼,虽美但可怖。 顾宝瑜虽有作恶之心,但何曾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当即两眼一番便晕死了过去。 顾青鸢挑挑眉。 这就晕过去了? 亏她还贴心准备了迷药。 看着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孙平,顾青鸢的手也在隐隐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她也是怕的、慌的。 可她不杀人,便会有人来害她。 方才她脑海中不停上演着靖安王握着她的手击杀山匪的画面,还有那句沉敛的声音“匕首是这般用的”。 她排除所有心思,将手中的匕首狠狠刺进孙平的胸膛。 她怕自己找不准心脏的位置,便刺了一下又一下,直到这个恶徒彻底倒下。 想到前世孙平曾将她堵在假山中意欲侵犯她,那时的她仿若待宰的羔羊,只能拼命抵抗。 她虽侥幸逃脱,那一幕却也成为了她挥之不去的阴影,男人粗重的鼻息、淫乱的调笑声一度让她寝食难安。 而如今,这一切都由她亲手结束了。 孙平再也没有机会去奸污女子了。 顾青鸢缓步走到顾宝瑜身边,她蹲下身子凝视着眼前这个曾害了她一世的罪魁祸首。 曾经高贵如云人淡如菊的顾大小姐,终是被她拉下神坛跌进泥泞,露出了她本就丑陋恶毒的嘴脸。 顾青鸢目光冷冷的将染血的匕首塞进顾宝瑜手中,又在她的衣襟上沾染了孙平的鲜血。 “大姐姐,这一切可如你所愿了?” 她幽幽道了一句,便漠然转身。 她知道顾宝瑜一定不会甘心,所以一早便购置了匕首迷药等防身物件。 顾宝瑜心思不纯但胆子不大,她是永乐长公主刚收的义女,顾宝瑜不敢杀她,而后宅招数翻来覆去就那几样。 她稍一打听便知晓了孙平今日留在内院与曹玉饮酒,心下便有了判断。 只她没想到顾宝瑜为了拉踩自己,竟不惜拿无辜的翠红来威胁她,甚至愿意放下身段勾引孙平这样的人。 她原本想要一点点压弯顾宝瑜的傲骨,可现在不需要,顾宝瑜的最后一丝尊严也不复存在了。 这样的顾宝瑜还真是让她感到失望、无趣。 另一边琉璃也在顾宝瑜院子附近的枯井处救下了翠红。 “还好青鸢你聪明,要是去晚半步翠红就危险了!”琉璃仍觉后怕。 “不是我聪明,我只是了解她而已。”顾青鸢眉目冷然。 顾宝瑜不敢杀她,却是不能留下翠红,否则自己的做为就会暴露。 顾宝瑜喜欢追求完美,绝不会让翠红死在自己院子里,距离最近的便是南角的那口枯井。 “宝姨娘可真够狠的,平时不声不响心思居然这般毒,可真应了咬人的狗不叫那句话了!”琉璃狠狠啐了一口。 顾青鸢赞同颔首。 翠红一死,顾宝瑜便可以反咬她一口,只需说翠红看到了她与孙平私会,这才惨遭毒手。 届时顾宝瑜只需做出一副被妹妹利用欺骗的受害者的形象,就可以干干净净的把自己摘出来。 她以前只觉得顾宝瑜伪善虚荣,现在看来前世的她只是没机会展露恶毒而已。 人性的恶,是天生的。 翠红被吓得不轻,琉璃送她回房间休息。 而顾宝瑜的亲信青雀则瑟瑟发抖的跪在杨氏房中,见顾青鸢进来,她连忙上前哀求道:“青鸢姑娘……不,乡君,求您看在宝姨娘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您可以赶奴婢出府,奴婢保证一辈子不会出现在乡君面前碍您的眼!” 顾青鸢垂眸看着她,只淡淡问了一句,“方才你可曾想过放了翠红?” 青雀愣了一下,心虚的不敢回话。 姨娘许诺她,此事一成便将她提做世子的通房,为了富贵前程,她怎么可能会放过翠红。 杨氏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一个眼色,那嬷嬷便上前堵住了青雀的嘴。 杨氏轻描淡写的道:“既然她那么喜欢推人进枯井,那便让她也体会一下吧。” “呜呜……”青雀拼命摇着头,可嘴巴被塞了抹布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她当初觉得杀一个丫鬟没什么大不了,可笑的是如今在别人眼里,她的生死亦是如此。 杨氏神情淡漠,只偏头对顾青鸢道:“青鸢,我再教你最后一课。掌管一方宅院不仅需要慈悲之心,也需要雷霆手腕,如此方可服众,明白了吗?” 杨氏平时不怎么管事,但她院子里的人大多都很安分。 “青鸢受教。” 杨氏点点头,旋即笑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日后定也是个能干的当家主母。” 顾青鸢弯唇笑了笑,没有反驳。 但她心中已有打算,她并不想嫁人,也不想做什么主母。 将未来赌在一个陌生人手里,是极为不明智的。 顾青鸢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将染血的衣衫一把火烧为灰烬,灶坑内跳跃着的熊熊火焰映入进顾青鸢眼中,似有一只鸾鸟于烈火中涅盘而生。 次日清晨,天刚蒙亮。 宿醉的曹玉昏昏沉沉的醒来,只觉头大如斗头疼欲裂。 “表哥这拿的什么酒啊,酒劲儿竟然这般大!” 他只记得昨夜孙平拿给他看私藏的画本,上面放浪形骸的男女小人画像让他一个男人看得都脸红心跳。 期间孙平不停地给他倒酒,再然后他就不记得了。 曹玉想起顾宝瑜那里有现成的解酒丸,便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顾宝瑜的院子。 房门虚掩着,曹玉轻轻一推便开了。 “宝瑜,你醒了吗?我的解酒药你放哪了?” 他睡眼朦胧的走进内间,脚步顿住,眼前的景象将他所有的困意酒劲儿全部冲散,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来……来人,快来人啊,出人命了!” 第72章 小媳妇儿 顾青鸢担心翠红受惊难眠,是以陪了她一夜。 次日醒来翠红的精神状态倒是不错,反倒顾青鸢一副困恹恹的样子。 “翠红,你睡觉会打鼾啊。”顾青鸢打了一个打哈欠,完全没有睡够。 翠红矢口否认,“不可能,我才不打鼾呢,我从来没听到过!” 顾青鸢:“……” 琉璃进来正好听到这番话,嗤笑道:“你能听到就有鬼了!” “过来吃饭吧,你们两个起的这般晚就只剩下白粥了!” 桌上有三碗白粥一碟小菜,翠红探头问道:“琉璃姐姐,你也起晚了啊?” 琉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你们两个都歇了,院里就剩我一个管事的,我忙到现在还没顾上吃饭好不好!” 翠红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说话,乖乖坐到了桌边。 琉璃瞥了顾青鸢一眼,搅了搅碗里的白粥,“某些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诅咒,三天两头的惹出是非来,若是碰到有心疾的吓都要吓死了。” 顾青鸢眨眨眼,“那就烦请琉璃姐姐再忍我几日,等我卷铺盖走了就不会再这样了。” 搅动白粥的汤匙停下,琉璃低垂着眼睫道:“虽然麻烦了些,但倒是也热闹,你这般走了我们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适应了。” 语落又补了一句,“我是怕夫人和少奶奶不适应,我自然无所谓的。” 顾青鸢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她伸手揽住琉璃,笑着道:“知道知道,琉璃姐姐才不会想我呢,但我会想你们的,以后还会经常回侯府烦你们的。” 琉璃虽一开始讨厌过她欺负过她,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琉璃从未错过,两人也算不打不相识。 琉璃嘴上不饶人,可心肠却热,与顾宝瑜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 如果可以选,顾青鸢更希望有琉璃这样的姐姐。 在家会骂人,出外却护短。 琉璃闻言也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她挣脱开顾青鸢,提醒道:“你这哪里有乡君的样子,以后你就是主子了,该拿乔的时候也别落了下风。” 顾青鸢心中一软。 老天是看她上辈子过得太苦,这辈子才让她遇到了这么多善待她的人。 “乡君,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顾青鸢几人相视一眼,看来是顾宝瑜那边有动静了。 杨氏平时从不掺和二房以外的事,这次却带着顾青鸢亲自跑过去看热闹。 永平侯夫人显然哭过一场,眼睛还红肿着,见杨氏前来眉宇见闪过一抹不快。 “大嫂节哀啊。”永平侯夫人虽有意遮掩,但杨氏对其中细节自是了如指掌,“我闻此噩耗也是心痛不已,更何论大嫂你了,不知大嫂可查出孙公子过世的真相了?” 查是查出来了,但真相永平侯夫人根本说不出来。 自家侄儿想要强占儿子的妾室,结果被妾室反杀,这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丑闻! 永平侯夫人脸色铁青,还是曹思柔叹声开口道:“表哥昨日与二哥吃多了酒,离开的时候不慎误闯了宝姨娘的房间,宝姨娘受了惊吓误以为表哥是贼人,不慎误杀了表哥。” 杨氏挑挑眉,青鸢猜的没错,顾宝瑜果然将事情揽到了自己身上。 顾宝瑜当然不敢说实话,若让人知道她撺掇孙平算计顾青鸢,不但声名尽毁还会惹永乐长公主不快。 既然孙平的死如何都与她逃脱不了关系,倒还不如全自己一个贞洁的名声。 永平侯夫人其实恨不得宰了顾宝瑜,好给娘家一个交代。 可此事已被侯爷知晓,侯爷不但劈头盖脸训斥了她一番,还夸赞顾宝瑜忠贞,责令她不许惩处顾宝瑜,甚至还亲自去慰问了顾宝瑜一番。 顾宝瑜此番被吓坏了,全程缩在角落里不说话,顾青鸢进来时她甚至将头埋得更低了,全然没有曾经的清高之姿。 顾青鸢能全身而退,又怎么会揭穿她。 直到出了永平侯夫人的院子,顾青鸢才轻轻唤了一声“姐姐。” 顾宝瑜吓得身子一抖,仍旧没敢抬头。 “我不日就要搬到公主府去了,日后难以再与姐姐相见,临别前唯有一句忠告想告诉姐姐。” 顾宝瑜始终回避着视线,显然之前的画面让她受了不小的刺激。 顾青鸢望着顾宝瑜,前世两人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 她因顾宝瑜而被砍掉双手,奄奄一息之际顾宝瑜在探望她时却告诉她要守住风骨。 如今她也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她。 “我知姐姐生活不易,但还望姐姐能够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守住顾家嫡长女的傲骨,莫要让顾家上下失望让顾府蒙羞!” 顾宝瑜抬起眼帘,眸中情绪交织复杂。 这些本是她时刻挂在嘴边训诫庶女的话,有朝一日竟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这滋味当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苍天无情,竟让她沦落至此。 顾青鸢不欲再多言。 永平侯夫人已恨毒了顾宝瑜,不需要她落井下石,顾宝瑜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乡君,靖安王爷来府中寻您了。”有小婢女脚步匆匆的跑来禀告。 看着婢女对顾青鸢恭敬有加,再听靖安王又来寻顾青鸢,顾宝瑜心中酸楚无比。 这些本应是她这个嫡女的待遇才对啊。 这时永平侯身边的小厮寻过来,垂首禀道:“宝姨娘,侯爷有请。” 顾宝瑜一听是永平侯找她不敢耽搁,连忙抬身跟上小厮,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着顾青鸢离去的方向。 她不想一辈子就这样被顾青鸢甩下,可她到底该如何才能彻底翻身呢? …… 顾青鸢本以为容锦来侯府是要看小黑,谁知他竟随手提起她怀里的小黑扔给行云。 “我带你去个地方。”容锦这般道。 小黑龇牙哼哼,表示不满。 行云单手夹着小黑,兀自在风中凌乱。 他怎么莫名有种在带孩子的感觉? 顾青鸢虽心下不解,但又不敢违背容锦,只得乖乖跟着。 容锦本就身姿颀长,又因常年在军中习惯疾步如风,可怜顾青鸢只能在身后提着裙摆一路小跑。 容锦的眼角余光注意到,便顿下脚步,待顾青鸢追上才又抬步而行。 只不过这一次他步子放慢了许多。 顾青鸢想了一路也想不出容锦寻她出来的原因,直到容锦带她穿过几条小巷,最后停在一间只有一个小门脸的面店前。 “王爷……”顾青鸢越发茫然,可不待她开口发问容锦便已抬身迈进了小店。 店里只有三张小桌子,店主是一对五十余岁的夫妇,店铺虽小却被拾掇得格外整洁。 妇人看见容锦,非但没有局促反而笑着迎上前,热络的道:“二郎来了!” 二郎? 顾青鸢转眸思忖。 没注意到妇人的眼神已落在她身上,妇人眼睛亮起,笑容更盛,“哎呦,二郎娶亲了呀!这小媳妇儿模样可真是俊,你两简直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般配得很嘞!” 顾青鸢:“!?” 第73章 惹哭了 妇人自己看还不够,转头又对着里屋喊道:“老牛,你快出来啊,二郎带着小媳妇儿来了!” 里屋传来难掩兴奋的男声,“哎呦呦好事啊,二郎终于成家了!” 男人擦着手从里屋小跑着出来,他中等身高体型略有圆润,长得一副质朴憨厚模样。 他看见顾青鸢眼睛顿时一亮,“我说二郎怎么迟迟不肯成家,原来是眼光太挑,不过这次终是让你等到合适的了!婚事本就急不得,像我当年就为了娶你素兰姨足足拖到了二十岁呢!” 赵素兰翻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还不是当年你家太穷,我爹娘都不同意。” 老牛呵呵一笑,挠着头道:“那你不是也愿意等俺嘛,说明咱两就是天生一对,就和二郎他们一样!” 顾青鸢心想这可完全不一样,误会大了! 她偏头对容锦频频使眼色,示意容锦开口解释一下。 谁知容锦就好像没听到一般,神情平静如常,只对两人道:“还是老样子。” 顿了下,他才转头望向顾青鸢,“可能吃辣?” 顾青鸢愣了下,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老牛见状语重心长的道:“二郎,你这般可不行,人家的喜好你务必要牢记在心才行。” “牛大叔,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顾青鸢见容锦无动于衷,便只能自己出面解释。 王爷惜字如金不愿多言,但她得说清楚。 老牛和赵素兰持有同样的怀疑脸,“那你们是啥关系啊?” “这……” 顾青鸢一时被问住了。 容锦有意隐瞒身份,她自然不能暴露。 “我们……我们……” 容锦饶有兴致的静待下文,却没想到往日里口舌伶俐的顾青鸢却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顾青鸢因着急而羞红的脸颊,还有那双楚楚望向他的秋眸,容锦终是开了金口,“我们并未成亲。” 顾青鸢顿时松了口气,老牛和赵素兰则是相视一笑,眼里闪过默契的会意。 那就是还没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嘛! 赵素兰又仔细的将桌子擦了一遍,笑着对顾青鸢道:“姑娘别瞧咱这店面小,但老牛的手艺真是不错,不然二郎也不会特意带你过来。” 说完,她转眸又笑着道了句,“这还是二郎第一次带姑娘家来呢!” 这么漂亮的女娃,她得帮二郎助攻一下才行。 顾青鸢客气的报以一笑,心里却在揣测容锦特意带她来这里的原因。 是这对夫妇有什么特别之处,还是说这里偏僻安静,有什么隐秘的事要吩咐她? 顾青鸢一时想入非非。 直到两碗面端上桌,老牛笑着道:“菜齐了,你们二位慢用啊。” 两碗素面、一道凉拌杂菜、一碟辣子炒肉、一碟酱牛肉,都是很简单的菜式。 顾青鸢心不在焉的挑了口面,眼帘一抬,眸子如夜星般亮起。 “这面……” 汤色清亮味道却极为鲜美,面条劲道,吸吮一口满嘴留香。 一碗简单的素面竟能做出这般味道来。 顾青鸢又夹了一片酱牛肉。 不同于平时牛肉的柴硬,这酱牛肉质嫩软香,每一片肉都浸入了饱满的卤汁,上面又浇了一层自制的辣椒油,辣椒与肉香相融合,让人唇齿流连。 就连那道看着不起眼的拌杂菜,都足以让顾青鸢回味无穷。 见顾青鸢吃得香,夫妇两显得更开心了。 对于夫妻来说,口味与三观一样重要,能吃到一起才好睡到一起。 “好吃吗?”见顾青鸢吃得津津有味,容锦眼中不自觉泛起一抹温和。 “嗯。”顾青鸢颔首,将最后一口面条混着汤汁全部吸入腹中。 待看到容锦在看她,顾青鸢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吃得太过投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小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王爷怎么想起带我来这了,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容锦看她一眼,反问道:“有事才能找你出来?” “嗯……”顾青鸢一时语凝。 容锦抿了一口碗中的清茶,淡声道:“九月初七,今日不是你的生辰吗?” 顾青鸢神情僵住,呆愣愣的看着容锦。 对啊,今日是九月初七,是她第十四个生辰。 “可王爷怎么会知道?” 明明就连她自己都忘得彻底。 因为从不会有人为她庆祝生辰,所以这个日子也就变得无关紧要起来。 小时候她很羡慕兄长嫡姐过生辰,全府都会为他们筹备欢喜。 嫡姐会收到许多精美的生辰礼,厨房会为嫡姐准备丰盛的晚宴,嫡母还会请戏班子来府里场戏。 而姨娘只会对她说,生辰宴只有嫡出的公子小姐才有资格过,如她这般卑贱的庶女就不要妄想了。 她从未奢求过如嫡姐那般的盛宴,姨娘若能给她煮碗长寿面她就很开心了。 因为这样就可以证明她也是有人疼爱的孩子。 可十三年来,一次都没有。 “王爷为何会知道?”顾青鸢的声音有些哽咽。 容锦凝眸看着她,只道:“只要想,略微打听便可知晓。” 是啊,有些事只要想就能做到,而有些人只是单纯不想在她身上花费任何心思而已。 “王爷……谢谢你。”顾青鸢小声呢喃,侧开脸偷偷拭了一把脸上的泪。 她也不想矫情,可鼻子酸酸的,眼泪也不受她控制。 容锦没想到一顿如此简单的饭菜竟会惹得她落泪,明明她在获封乡君时都那般坦然自若。 起初他命人调查顾青鸢时便知晓了她的生辰,这在他看来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不想竟会让她如此, 容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一直悄悄观察两人的夫妻两发现了不对,赵素兰连忙走上前柔声安慰起顾青鸢来,“姑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二郎惹你生气了?” “没有,不是的……”顾青鸢连忙开口解释,可被人安慰后眼泪反是流得更凶了。 顾青鸢一时急得不行。 “二郎这孩子寡言少语,怕是不会说什么好听的,但两人相处重点要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他说了什么。”赵素兰一看这架势料定是小两口生气了,继续道:“吵架也没什么,牙齿还会咬到舌头呢,感情就是越吵越好,但一定要把话说开。” 老牛也是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二郎,男人就要有担当,两个人只要吵架了那就是咱男人的错!快,给人家姑娘道个歉。” 两人目光灼灼,大有容锦不道歉就不算完的架势。 容锦见顾青鸢不停的擦泪,虽心下困惑但还是启唇道:“抱歉。” “再来句保证!”老牛朝着容锦使了一个眼色。 容锦:“……” 容锦未曾做过这种事,思忖了一下,缓缓开口,“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哭了。” “欸!这就对了嘛!”老牛抚掌乐道。 赵素兰也趁机对顾青鸢道:“那咱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这次就不和他计较了。” 顾青鸢心下从来没这般无语过,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老牛附和道:“对呀姑娘,你瞧咱二郎生得多英俊!身高体阔,就算去码头做活都定然比旁人能干,嫁给他以后日子错不了!” 顾青鸢想到堂堂靖安王在码头上扛麻袋的样子,唇角一勾笑出声来,先前的阴霾也一扫而光。 容锦挑挑眉。 这招果然很灵。 顾青鸢和容锦离开时夫妻两热情给顾青鸢塞了一包点心,“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糕,不值钱的,你们两拿回去慢慢吃。” 夫妻两穿着打补丁的衣裳,但两人却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最为灿烂笑意。 辞别后,两人并肩走在狭长的小巷中。 偶有桂花树探出院墙,落下一地碎黄满巷芬芳。 “王爷经常来这里吗?” “不出征的时候偶尔会来。” 顾青鸢垂着眼眸,袖下的手指转了转帕子,徐徐开口,“今日是我第一次过生辰,是以方才有些失态,这才让人误会了王爷。” 容锦移眸,看着颇为局促的少女,缓声道:“无妨,如此也的确算本王惹哭了你。” 她仰起头,恰逢他低垂下眼眸。 他眸墨如苍穹,却敛尽浩瀚星辰,她眸若春水桃花,却只映着他和他身后那一树繁花。 吹过她鬓边的风又拂过他的面颊,染着独属桂花的清甜。 他抬起手,拂过她的发髻。 她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忙向后退了半步。 容锦敛眸看她,平摊的掌心静静躺着一片花瓣,“你发上落了花。” 她睫羽颤了颤,声音轻细难闻,“多谢王爷……” 他蓦然攥紧拳,握住那片落花,有种将对面纤弱的少女一并握在掌心的错觉。 容锦脑中蓦然浮出一个念头来,他沉眸看她,启唇道:“你……” “二哥哥!” 一道娇弱的少女声打断他后面的话。 不待容锦回神,便有一道粉色的身影小跑过来,一把挽住了他的手臂,脆生生的道:“我们可算找到你了,二哥哥,若华好想你啊!” 第74章 男女授受不亲 顾青鸢看向一身粉裙的少女。 她身上的料子看着素淡实则却是价值寸金的浮云锦,身上珠翠不多,但单就她耳上的东珠耳坠便有价无市,跟何论她脖间项圈上嵌着的鸡蛋般大小的红宝石。 当真华贵无极。 听她自称若华,顾青鸢也知晓了她的身份。 上官若华,平西王府的小郡主,当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 上官若华也同样歪头打量着顾青鸢,她身上的穿戴实在普通,唯有那张脸细致秀丽妩媚动人。 上官若华眼眸流转,抬头看着容锦,语气带着撒娇般的质问,“二哥哥,你不学好,你竟也学会狎妓了!” 容锦皱眉,从她臂弯间抽出自己的手臂,声音寡淡,“谁教你说的如此浑词。” 他蹙眉看向立在不远处的祁安,声音更冷,“你带她过来的?” 祁安略有心虚的刮了刮自己的鼻尖,“若华今日刚随太后娘娘回来,她吵着要来寻你,我也没办法。” 虽然二哥曾说过此处不想被外人所知,但他自己都带着人过来了,自己不算犯错吧。 他担心被容锦问责,便想岔开话题,待看见一旁的顾青鸢,眼睛瞬间一亮,围着她细细打量起来,“都说女大十八变,这才多少日子没见,你竟出落得如此漂亮,我险些都没出来。” 先前在永平侯府他还嫌她畏缩不起眼,没想到今日一见竟如此绝色。 容锦觉得他的眼神十分无礼,便开口打断祁安,与上官若华道:“青鸢是永乐姑母的义女,也是陛下亲封的长宁乡君。” 上官若华眸光微动,她生了一张小小的瓜子脸,整个人清清瘦瘦十分纤弱,看着格外惹人怜爱。 她眨眨睫羽,声音甜甜软软的对容锦道:“我就说二哥哥怎么会做那种荒唐事,原来是我误会你啦!那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亲自做点心给二哥哥吃好不好?” 容锦凝眸看她,淡声道:“你应该与她道歉,而不是我。” 上官若华嘴角的笑意一僵,眼里泛着委屈的波光。 顾青鸢忙道:“无妨,郡主并不知晓我的身份。王爷,我先告辞了。” 一个王府郡主,一个安国公府的世子爷,她并不想与这些权贵有所牵扯。 “我送你。”容锦抬步跟上。 顾青鸢听得心惊肉跳。 拜托了王爷,您可以不必这么客气的。 “不用不用,我怎敢劳烦王爷相送,我自己回去就好。”顾青鸢眼看那小郡主都快哭了,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容锦仿若未闻,袖子却被人一把扯住。 “二哥哥,我们多时未见,你难道就忍心丢下我……和三哥吗?”上官若华眸光盈盈的看着容锦,眼中盈了一层水雾,似随时都会滴落成泪。 容锦抬眸看她,并未疾言厉色的喝止,只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衣袖,声淡无波,“若华,你长大了,需知男女授受不亲,日后不要如此拉扯。” 语落,他抬步去寻那趁机逃走的人。 上官若华望着容锦的背影,眼里有着说不出的悲伤。 “三哥,二哥哥变了,他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祁安挠挠头,以前大家都是小孩子,若华喜欢撒娇也没人会说她什么,但现在她的确长大了。 “二哥也是为你好。” 上官若华偏头,定定望他,“可他方才明明碰了长宁乡君的头发。” 他为什么不和别人男女有别? 他们那样就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好了好了,这不是还有三哥陪你嘛。三哥永远都不变,走走,我带你找乐子去!” 上官若华没有拒绝,任由祁安拉着她,但她心里并没有被安慰到。 因为他和三哥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失去他,更不能让别人夺走他…… 第75章 熟不了,她讨厌你 “王爷,您其实不必送我的。”马车上,顾青鸢微垂着眼眸,指尖不自在的捏了捏袖口。 虽说今日是王爷将她带出来的,但实在没必要亲自送她回来。 可能是王爷在军中习惯了,做事太过严谨。 “若华是平西王的遗孤,小时候我们同在太后宫里长大,仅此而已。” 听着男人清冷的嗓音,顾青鸢轻抬起眼眸,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王爷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怕她会传出对上官郡主不利的传言吗? “郡主与王爷有自幼长大的情分,感情自是旁人比不了的。”顾青鸢表示理解,她不会误会更不会胡说。 容锦闻言却蹙起了眉,“哦?是这样吗?” 顾青鸢为了让容锦安心,连连点头语气笃定,“这是自然。” 容锦凝眸看她。 所以,她和宋知安的情谊也是别人比不了的? 容锦敛眸不再说话。 顾青鸢察觉到他似是心情不大好,但又想不出原由。 长路漫漫,顾青鸢觉得压抑,便只能随便找了个话题,“我方才听上官郡主唤王爷为二哥哥,您上面还有哥哥吗?” 她记得靖安王是王府嫡长子才对。 容锦仍旧没有看她,却还是为她解了疑惑。 各地封王统帅皆要留家眷在京城为质,哪怕靖安王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不例外。 明昭国还有两位异性王,分别是镇北王和平西王。 容锦和镇北王世子萧夺、上官若华自小就独自留在京城,祁太后可怜他们年幼无人照顾,便将他们一道接进了慈宁宫,而祁安做为太后的侄孙也几乎长在宫里。 萧夺沉稳容锦清冷,唯有祁安性子热络,他不顾另两人的心意单方面替三人结拜,坚持认萧夺为大哥容锦为二哥。 上官若华年纪最小,也嚷嚷着要认三人做哥哥,这称呼便一直这般延续了下来。 顾青鸢点点头。 怪不得祁安明明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却一直称呼容锦为二哥,原来是因为这般。 容锦抬起眼帘,颜若朝华的少女安安静静的坐着,宛若一株秀丽的玉兰花。 这样的容貌想来小时候便已十分出众。 只是他未曾见过。 似想到了什么,容锦突然启唇道:“你小时候又是如何称呼宋知安的?” 顾青鸢在想事情,顺口回道:“知安哥哥啊。” 知安哥哥…… 还真是亲昵啊! 顾青鸢回神时便见容锦干脆合上了眼,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顾青鸢感觉车内的气息好像更压抑了,难道是因为觉得她探查了他的私事? 但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一点点好奇。 顾青鸢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声,上位者果然都喜怒无常,她以后还是再小心谨慎一些吧。 顾青鸢不敢再随便问话,安静本分的坐在一旁。 直到马车停在了永平侯府门前,她才轻轻舒一口气。 看着她迫不及待下车的样子,容锦心头滋生了一抹陌生的但极为不快的情愫。 “这个给你。” 容锦递过去一方紫檀木匣,声音淡淡。 顾青鸢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容锦惜字如金,“生辰礼。” 见顾青鸢要推辞,他声音更冷,“不喜欢便扔了吧。” 说完便让行云驾车而去,只在昏黄的街道留下一道寂寥的烟尘。 容锦的喜怒无常让顾青鸢颇为费解,她打开紫檀木匣,木匣中是一支木兰花簪。 簪身以纯金打造,木兰花则是以羊脂白玉雕琢而成,洁白无瑕栩栩如生。 木兰花下有一只展翅的蝴蝶,蝴蝶翅膀垂坠着细碎水晶捻作的流苏,华贵而不失灵动。 顾青鸢忽觉这簪子的花样看着有些眼熟,竟有点像自己曾在金光寺弄丢的那一支,只不过要比那一支精巧多了。 顾青鸢望着发簪有些失神。 这是巧合吗? 可发簪的花样那般多,王爷为何偏偏送了她一支木兰花的簪子? 难道……王爷也和她一样喜欢木兰花? 靖安王府。 容锦方进王府,便见二门处坐着两人。 “二哥!你可算回来了!”祁安等得望穿秋水,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了望夫石。 上官若华则如一只粉色的蝴蝶飞扑奔向容锦,可她并没有扑进容锦的怀里,反是被他抬手止住了脚步。 “二哥哥?”上官若华撇着嘴,可怜兮兮的看着容锦,仿若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容锦不为所动,只道:“我方才说过的话,你便忘了?” 上官若华咬着粉唇,泪珠一颗颗砸落下来,哽咽的声音带着颤意。 上官若华生得惹人爱怜,哭起来也如梨花带雨。 可容锦这种看惯生死之人早已心如止水,似乎只在那人强忍泪意的模样才让他生出过一丝可怜之感。 “二哥哥说过的话我从不曾忘。”上官若华目不转睛的看着容锦,眼中水雾萦绕,“我仍记得当父兄战死的噩耗传来京城时,我哭着说以后就只剩下若华一人了。是二哥哥告诉我,我不是一个人,你会永远陪着我保护我,永远不会离开我,难道二哥哥都忘了吗?” 上官若华啜泣质问。 “我未曾忘记。” 上官若华的眸底因这句话而亮起,“二哥哥……” “我的确说过你不是一个人,大家都会保护你,但说会永远陪着你不离开你的是祁安,并不是我。” 祁安冷不丁被人提名,怔了一下,旋即努力回想。 只他不似容锦惜字如金,他说过的话太多了,自己有点记不清了。 上官若华紧抿着薄唇,眼里的委屈更深了,“可二哥哥你当时也没有反驳啊,就说明你也认可了的,这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容锦一字一顿,他是个极为认真的人,对人对事绝不会含糊不清,“我从不与人承诺永远。” 即便他方才才承诺过顾青鸢,永远不会再招惹她哭了。 但这个承诺他可以做到,不能一概论之。 “我讨厌你,哼!”上官若华终是忍受不住心里的委屈,跺着脚甩着袖摆抹泪跑了。 祁安见状忍不住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好,你说你又招她做什么呀,她说什么就依着她呗!” 祁安是家中幺子,上面清一水的姐姐,是以对上官若华这个妹妹十分宠溺。 容锦眼神淡淡的看着他,“日后不要再为这种无关紧要之事去寻我,本王甚忙。” “可你今日也不忙啊,你不是跟青鸢去用膳了吗。”祁安正好纳闷着,“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想起带着青鸢去那了?” 那间面店是容锦最先发现的,后来带着萧夺祁安去过两次,算是三人的秘密基地。 听着祁安一口一个青鸢唤得自然,容锦淡声开口,“你们很熟?” “暂时不熟,但以后可以很熟。”祁安对自己的人格魅力很有信心。 “熟不了,她讨厌你。”容锦说完拂袖而去。 祁安一头雾水,“二哥,你何出此言啊?青鸢她为什么会讨厌我?” 祁安喋喋不休的跟在容锦身后,大有不问出原因便誓不罢休的架势。 “墨雨。” 容锦话音落下,便有一道暗影闪现,待祁安反应过来时他人已在王府之外了。 “真小气!”祁安拂了拂摔在身上的灰尘,不满的嘟囔道:“不告诉我就算了,我可以自己问!” …… 这日杨氏唤顾青鸢过去见客,特意嘱咐她好好梳洗一下。 顾青鸢仍旧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长裙,只不过不同于做小丫鬟时穿的比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绣白梅的大袖衫。 腰间系着一条湖蓝色的丝带,坠着一个她自己绣的玉兰花的香囊。 发髻上珠翠不多,只戴了一支白玉素簪并两朵蓝色绢花,瞧着清新怡人美得毫不张扬。 “怎么不戴那支玉兰花的簪子呀,我觉得那个好看!”翠红并不知道那簪子是容锦送的,只觉得好看得紧。 “我虽被封为乡君,但毕竟仍是带罪之身,不能太过张扬。” 那簪子虽好看,却并不适合她现在的处境。 更何况一想到那是靖安王送给她的生辰礼物,她便莫名觉得那簪子烫手,更不敢戴着它招摇过市。 屋内传来杨氏与人的谈笑声,见顾青鸢进来,杨氏忙招手唤她过来,笑着与她介绍道:“青鸢,这是南阳伯夫人,也是我的手帕交。这是南阳伯府的三少奶奶,玉竹。” 南阳伯府? 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她忙上前见礼,待抬头看清那三少奶奶的容貌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这不是驸马许青的那个小情人吗! 第76章 不守妇道 眼前的女子不过二十余岁,秀丽婉约,生了一双不语含笑的眼,待人接物十分亲和。 她身上穿着素淡的莲青色裙衫,熏了淡淡的茉莉香气,看着清新淡雅。 若非她那日亲眼看见她与许青的酣畅大战,就算旁人与她说此人放浪,她很难相信。 “这位便是长宁乡君啊,当真是美人胚子呢!”黄玉竹打量了顾青鸢一番,亲昵的拉住了顾青鸢的手。 顾青鸢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三少奶奶谬赞了。” “莫要叫得这般生疏,我比你年长几岁,你便唤我一声玉竹姐姐吧。” 顾青鸢颔首,“玉竹姐姐好。” “青鸢妹妹真是招人喜欢,让人一看忍不住生出亲近之意。”说话间,她不由分说将腕间的镯子褪下戴给了顾青鸢,“你要是与我推辞,那我可就不高兴了!” 见杨氏颔首,顾青鸢只得收下。 “母亲,那儿媳就和青鸢妹妹去花园逛逛,您正好也和伯母聊聊知心话。” 南阳伯夫人自是不会反对,笑着应下。 待两人走出屋子,她才叹声与杨氏道:“东源的身子始终不见好转,倒是可怜了玉竹这孩子。” 杨氏劝道:“你也得往开想,至少东源的病也未见恶化不是,许是哪天遇到一个擅治心疾的大夫就能痊愈也未可知。” “但愿吧,我现在只盼着玉竹能给东源诞下一儿半女就好了。”她心知自家儿子的身体状况,也不敢奢求太多。 “对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有件事想问你。玉竹的亲弟弟两次科举都落了榜,他想找些差事历练一下。我想着你家那位结识的人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位置给他。” 杨氏闻言蹙了蹙眉,遣了屋里的下人出去。 “咱们相识多年,你有事找我我自是要帮的。只他若过了科举,咱们如何帮他走动都可以,但眼下因为科举舞弊一事牵连了多少人家,陛下又最不喜世家插足其中,我劝你此事还要趁早与玉竹说清楚才是。” 以前有不少权贵会安排自家子弟去朝中历练,如此一来待他们考取功名便可直接入仕,可以节省许多磨炼的时间。 可这也使得那些过了殿试的寒门学子得不到像样的差事,如此自惹得天下读书人不满,还险些闹出了祸事,最后由陛下明令禁止方才作罢。 是以就连身为侯府世子的曹玉想要去兵部历练,还得指望他的岳丈兵部尚书首肯。 南阳伯夫人又是一声长叹,“此事我也知道,只是我这心里始终对玉竹存着愧疚,是以才想帮她走动。罢了,回去还是让她弟弟安心读书吧,毕竟若无真才实学这种事也帮不了一辈子。” 与此同时,黄玉竹正亲昵挽着顾青鸢的手逛院子。 顾青鸢不习惯与陌生人这般亲密接触,忙寻了个由头抽出手臂,“玉竹姐姐,我们去凉亭里坐一会儿吧。” “好啊。”黄玉竹欣然应允。 她眼眸微转,笑着道:“我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今日一见青鸢妹妹你便觉得喜欢得紧,当真恨不得将你拐到家里去呢!” 顾青鸢故作羞赧的笑了笑。 “日后我若想你了,便去公主府找你可好?” 顾青鸢眉心一动,去公主府究竟是找她还是另找他人? “怎好劳烦玉竹姐姐,姐姐若想见我只需给我下个帖子,我出去寻姐姐便是。” 黄玉竹倒是没多说什么,只颔首道:“如此也好,也怪我想得不周到,你刚到公主府人生地不熟怎能给你添麻烦呢。” 说完,她又满是担忧的望着顾青鸢,“有句话虽不当讲,但我拿你当亲妹子看,还是得与你说。” “长公主殿下虽身份贵重,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许驸马这个人风评倒是颇好,性情也温善,你入公主府后不妨多与他走动,听他的安排准是没错的。” 顾青鸢轻挑眉心,看着黄玉竹问道:“是这样吗?” 黄玉竹不疑有他,满脸坦诚的道:“你年纪小知道的少,其实啊,永乐长公主不但性情跋扈,还是个极为不守妇道之人,你日后一定要小心才是,莫要因为累及了名声。” 第77章 红杏出墙 顾青鸢眉头轻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长公主殿下分明只有许驸马一夫,并无豢养面首之好,又何来不守妇道一说。” 黄玉竹摇头笑了笑,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模样,“长公主曾和亲元国,此事你是知晓的吧?” 顾青鸢点点头。 “长公主嫁到元国十几载,甚至还为那元国大汗诞下了一个女儿,这于明昭而言是何等奇耻大辱。” 黄玉竹义正言辞,“我明昭最重清名,她身为一国公主本该为明昭女子表率,应以死明鉴以证清白。我若是长公主殿下,定不会苟活于世,清白之下生死何论。” 看着黄玉竹慷慨激昂的样子,顾青鸢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她于假山之中,勾着许青的脖子唤“青郎”的模样来。 她身为有夫之妇与旁人的夫君偷情,在这自诩清白,而永乐长公主给自己的夫君生儿育女却要遭人诟病。 世人总是苛责永乐长公主,可她当年和亲乃是先帝亲下的圣旨,帝王的懦弱无人敢言,却将所有责难都加注在一个受害女人身上。 最令人心寒的是,这些责难有多少是来自于女子。 见顾青鸢不言,黄玉竹只以为她是胆小,便道:“我与你说这些便是未曾拿你当外人看,许驸马乃正人君子,凡事听他的准是没错。” 顾青鸢掩下心中厌恶的情绪,唇角轻弯笑得单纯,“多谢玉竹姐姐提醒,青鸢记下了。” 她倒要看看这对野鸳鸯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尤其是那许驸马。 顾家的案子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她正愁如何调查,若许青主动送上门来她自不会错过。 黄玉竹见她心思简单,笑眼中藏了一抹轻慢。 小庶女就是好哄。 婆媳两人离开时,南阳伯夫人将杨氏的话转述了一遍,“玉竹啊,科举之事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待你弟弟考取功名咱们再为他走动关系,定帮他找一个好差事。” 黄玉竹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她就知道这老东西靠不住! 面上却不露分毫,只笑着道:“母亲说的是,我也是这般想的。” 南阳伯夫人见她如此,甚是欣慰。 “母亲,一会儿您先回府。夫君喜欢一家铺子的枣泥酥,我去帮他买回来。” “好,你有心了。”南阳伯夫人拍拍她的手,“你也别光顾着给他买,也去给自己挑些喜欢的东西,回头记在伯府账上就好。” 南阳伯夫人心知自家儿子身体不好,是以便总在银钱上补贴黄玉竹。 “多谢母亲。” 黄玉竹下了马车,待南阳伯府的马车走远,才拧着腰身进了一条巷子。 许青早已在里恭候多时,黄玉竹方一迈进屋子便被许青拦腰抱住扔到了床上。 “猴急,你这个色棍。”黄玉竹嘴上这般说着,手却已挑住了许青的腰带。 许青握住她的柔夷,低低一笑,“我看竹儿可要比我还猴急呢。” 室内尽是靡靡淫笑之声,两人翻云覆雨一番,黄玉竹赤身躺在许青怀里,丝毫不见方才满脸忠贞之态。 “顾家那个小庶女好哄得很,几句话便已让她乖乖上钩,只不过咱们当真用得上她吗?” 许青冷哼回道:“永乐那个人防备心甚重,又不肯与我生孩子,甚至就连田庄地铺那些值钱东西也都在妙微那个下人手里。有些事我不好做,但永乐未必会防着自己的义女。” “退一万步讲,就算这小庶女不中用,争抢不到什么。咱们也可以让她嫁给你弟弟,以永乐的性子势必会给她丰厚的嫁妆,你家里的日子不就好过起来了?” 黄玉竹“啧”了一声,颇为嫌弃的道:“一个罪臣之后如何配得上我阿弟。” 许青轻描淡写的道:“不过权宜之计而已,待你弟弟步入仕途不再需要她,抓几副慢性毒药熬垮她的身子,到时候便可以风光迎娶其他贵女,碍不着事的。” 黄玉竹扑哧一笑,点头应下,“那顾青鸢出身不怎么样但模样身段甚好,给我阿弟暖床倒也不错。” 她巧笑着抚摸着许青的脸,“青郎,没想到你竟这般坏,亏得长公主那般爱慕你。” 许青勾唇,翻身将黄玉竹压在身下,“我若不坏又怎能叫你欲罢不能呢,你我才是天生一对啊。” 两人又是一番腻歪后才依依不舍而别。 黄玉竹给自己买了一堆东西,最后才顺路买了一份点心尽兴而归。 两个妯娌看她又是大包小裹的买东西,脸色都不大好看。 毕竟黄玉竹花的都是公中的钱,每次还要与她们炫耀,一想着黄玉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是她们出的银子,心里别提多窝火了。 “大嫂,你看她那副妖妖调调的样子,那里像正经的妇道人家。” 南阳伯世子妃皱皱眉,心中虽不满,但还是道:“这种辱人清白的话可不能乱说,三弟身子不好,母亲想要补偿三弟妹一些也无可厚非。” 黄玉竹根本不在意两个妯娌的敌意,婆母夫君都对她宠爱有加,她嫁的虽是府中幺子,日子却过得比嫡长媳舒坦得多。 回房看着自家病恹恹的夫君,黄玉竹掩下眼中的厌恶,将手中的点心放在桌上,“夫君,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点心。” 魏东源感动不已,心疼的道:“玉竹,以后这种事交给下人去做就好,莫要累到你。” 黄玉竹冷笑不语。 她这夫君出身性子都不错,就是身子骨不争气,嫁给他跟独守空房没有区别。 她还这么年轻,岂能因一个病秧子荒废年华。 她与青郎本就是青梅竹马,只可惜他们两家家境太差,都需要一桩好婚事帮衬家里,魏东源和永乐长公主拆散了他们这对有情人,就该弥补他们。 …… 容锦来永平侯府寻顾青鸢时,便见她一个人坐在园中发呆。 “在想什么?”他迈步上前,沉声询问。 顾青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回道;“我在想红杏出墙的事啊。” 容锦:“?” 第78章 嫡妹出场 容锦神色一怔,她还尚未出阁竟便考虑这般长远之事了? 这是确定未来夫君不合她心意? 见容锦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顾青鸢忙开口解释,将见过黄玉竹的事一一道来。 两人好歹算是同一假山里的“战友”,顾青鸢并未隐瞒。 “原是如此。”容锦不知为何心口一松,旋即问道:“你怀疑他们两个对你有所图谋?” 顾青鸢点点头,“虽然暂时不知他们究竟有何打算,但我想先按兵不动好引蛇出洞。” “此计虽可,但行事要小心不可冒进,有什么不妥之处便来王府寻我。” 说话间,容锦将一块玉牌递给了顾青鸢,墨玉之上刻着一个“靖”字,“有此玉牌,你便可在王府通行无阻。” 顾青鸢突然觉得容锦好像神话中的吐金兽,每每见到他都会爆些宝物出来。 “王爷,这玉牌我拿着不合适。”顾青鸢想要推拒。 容锦略一沉吟,敛眸道:“此事关系到皇家威严,长公主又是本王的嫡亲姑母,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送人东西还要编排理由,容锦第一次觉得人生不易。 顾青鸢心觉有理,这才小心收下。 容锦见顾青鸢未戴他送的发簪,眉宇微微一蹙。 但他并未询问,只道:“牛叔研制了一道新菜,你可要去试试?” 顾青鸢本想拒绝,可一想到牛叔的手艺又有些心痒。 可能小时候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越是长大她反而越发贪嘴。 顾青鸢点点头,正要应下。 张管家忽然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他见容锦在这先是诧异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行礼之后才与顾青鸢道:“乡君,您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顾青鸢眉心一抬,眼里闪过一丝微光。 “王爷,我今日有些琐事便先失陪了。”顾青鸢屈膝请辞,毫无留恋。 张管家一瘸一拐的跟着顾青鸢离开,忽觉背后莫名刺得慌。 他下意识回头一望,便正看见容锦那双浸透冷肃杀意的眸子。 张管家被吓得连忙回头,想他当年也随着老侯爷征战在外,什么场面没见过,但靖安王这以身杀气吓人得紧啊。 可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冲撞过王爷啊,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容锦眸色深深。 方才她分明点头了。 若非这张管家突然冒出来,她一定会应下。 小黑不知何时跑过来,在容锦脚边跳来蹦去,容锦莫名在一张狗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四个字。 他抬脚一勾,小黑便被掀翻在地,骨碌碌翻了好几个圈。 待晕头转脑爬起来时,幕后真凶已不见影踪,气得它只能转圈追着自己的尾巴咬,以此泄愤。 顾青鸢曾从蒋蓉的算计里救下了张管家的儿子,张管家便欠了顾青鸢一个人情,而顾青鸢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当即便兑现了。 “我已将乡君的两个妹妹都安置在了一间农家院里,您去瞧瞧可有不妥。” “两个?”顾青鸢有些意外。 张管家解释道:“顾三小姐和顾四小姐被卖到了一处,我就顺便将四小姐一并救了下来。” 顾家一共有四个姑娘,顾宝瑜和四小姐顾宝钗都是嫡出,顾青鸢和三小姐顾念芝皆是庶出。 与春姨娘不同,顾念芝的生母寒姨娘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后来父母过世家产尽被亲戚所夺,还将她卖给了顾家做妾。 在顾青鸢的记忆中,寒姨娘对自己的女儿十分呵护,从来不会像春姨娘贬低自己那样责骂顾念芝,还告诫她和顾念芝一定要读书明理,日后才不会浑浑噩噩。 但春姨娘对寒姨娘敌意甚重,总是在她面前大骂寒姨娘是下贱的狐狸精,更是不准她与寒姨娘来往。 她记得前世顾念芝被卖进青楼失了清白,父亲嫌这个女儿丢人一直未去寻她,任由她自生自灭。 前世顾青鸢无自保之力,这一世既有机会重来,自想着拉她一把。 张管家将两人安置在一间普通农院中,顾念芝姐妹两呆呆的坐在屋内,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 “三妹妹。” 顾念芝温声抬头,在真真实实的看见顾青鸢后,眼泪才潸然落下,“二姐,真的是你!” 当张管家的人带她回京城时,她并未安心,担心自己会从一个火坑落进另一个地狱,直到看见顾青鸢她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 “二姐,我好怕我真的好怕。”顾念芝呜咽不止,“我和四妹妹被卖进了青楼,我差一点就……” 但凡他们再来得晚一些,她就要被老鸨拉出去接客了。 顾青鸢闻言长舒一口气,总算赶上了。 “没事了,不用怕,这里没人会欺负你了。” 顾念芝闻言点点头,她擦干脸上的泪,这才注意到眼前的二姐似乎变了很多。 不仅是变美了,而是整个人都变得鲜活起来,就好像拂去灰尘的明珠,露出了本该属于它的光芒。 “大姐姐呢?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的,莫不是想独占功劳!”一直没说话的少女冷飕飕的开口道。 顾青鸢闻声望去,便见顾宝钗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裳坐在角落里,脸色蜡黄无光,唯有眼神还和以前在府里时一般傲慢。 “什么叫独占功劳?”顾青鸢有些不解。 顾宝钗冷哼一声,“那些人说是奉顾小姐的命来解救我们,定是阿姐从中周旋。你倒颠颠跑来邀功,还真是不要脸面!” “四妹妹,你怎能这般说!”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我阿姐可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才女,若非她从中谋划,凭她一个小庶女能有什么本事!” 顾念芝还要再说,却被顾青鸢拦住。 “你想见大姐姐?” “废话!”顾宝钗依旧高傲得很,扬着头冷冷看着顾青鸢。 顾青鸢也不恼,淡淡一笑,“好啊,那我便带你去见大姐姐,希望你不会后悔。” 顾宝钗皱眉。 她见自己亲姐姐有什么后悔的。 倒是顾青鸢这小庶女颐指气使真没规矩,也就大姐姐脾气好才能容忍她。 顾青鸢带着顾宝钗自侧门进了永平侯府。 顾宝钗眼睛亮亮的,一脸与有荣焉的道:“我阿姐真是厉害,竟能在侯府立住脚跟。喂,阿姐她是被永平侯夫人收作了义女吗?我记得母亲以前说过,永平侯夫人很喜欢阿姐的。” 顾青鸢懒得理会她,只抬手唤过来府里的一个小婢女,“麻烦你带她去宝姨娘的院子。” 顾宝钗还想问她去一个卑贱姨娘的院子做什么,可顾青鸢已然抬身走了。 “小庶女,真没规矩!” “我看你才没规矩!”小婢女见顾宝钗穿得破烂,以为她是刚买回来的丫鬟,没好气的道:“那可是长宁乡君,也是你敢说嘴的,当心被主子拉下去打板子!” 顾宝钗愣然。 长宁乡君……顾青鸢!? 她一脸莫名的跟着小婢女来到了那位“宝姨娘”的院子,她本想打听阿姐的下落,忽听屋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要来见我?” 第79章 你比不上顾青鸢 熟悉的声音让顾宝钗驻下足,循声向屋内走去。 屋内熏了香,馥郁芬芳。 珠帘轻纱为饰,屋内的多宝阁上摆着各式瓷瓶玉玩,虽算不上奇珍异宝,却也都价值不菲。 曹玉是真心疼爱过顾宝瑜的,对她的住所自不会吝惜。 只不过当现实的美人与想象中存在落差后,这份爱意也会逐渐消淡。 顾宝钗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虽不如她们在顾府的闺房,但此番波折她睡过稻草,吃过馊饭,这等生活已是她不敢奢求的了。 珠帘中走出一人,身穿绫罗清秀婉约。 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亲人,顾宝钗一直隐忍的眼泪簌簌落下。 “阿姐!” 顾宝瑜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丫头扑向自己,正想把人推开,那一声“阿姐”唤得她一愣。 “阿姐,我好想你!”顾宝钗自小最喜欢自己的长姐,她博学多才清贵无双,一直都是她最仰赖的人。 “宝钗?” 顾宝瑜难以置信的捧起顾宝钗的脸,她记忆中的妹妹俏丽可爱,可眼前的少女顶着一头干枯蓬乱的头发,小脸又黄又瘦,全然一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 “可怜见的,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顾宝瑜心疼不已,“你这一路定吃了不少苦吧?” 顾宝钗泪光盈盈,她这一路不仅忍饥挨饿,还要被人打骂,日子当真就要过不下去了。 “爹娘哥哥都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家里就只剩下我和阿姐了。”顾宝钗不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平时虽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实则却不过以此来掩饰心里的恐惧无助罢了。 如今得见亲人,所有的脆弱都尽数展露了出来。 顾宝瑜耐心的安慰着她,随口问道:“对了宝钗,你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顾宝钗哭声一顿,抬起泪眼茫然问道:“不是阿姐派人去救我回来的吗?” 看着顾宝瑜疑惑又略显尴尬的表情,顾宝钗心里一凉。 阿姐竟然不知此事,难道真的是顾青鸢救的她? 再想到府中婢女对顾宝瑜和顾青鸢截然不同的态度,她看着顾宝瑜问道:“阿姐,府中的婢女为何称呼你为宝姨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你还小,与你说了你也不懂。”顾宝瑜顾左右而言他,不愿细谈此事。 顾宝钗一颗心又沉了沉,她的阿姐怎么可以给人做妾! 但想到如今大家的处境,她还是懂事的将质问咽了回去,“阿姐一定有难言之隐,定是曹世子逼迫阿姐的对不对!” 顾宝瑜不置可否,抬手为顾宝钗倒了一杯茶,“我命人给你打热水梳洗一下吧,一会儿留我这吃完饭再走。” 顾宝钗去拿茶杯的手顿住了,她抬起眼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阿姐,你要赶我走?” 顾宝瑜叹了一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处境,我在侯府尚未立住脚跟,如何能留下你啊。” “我可以留下来做丫鬟啊,只要能在阿姐身边就好啊!”这些日子她为奴为婢早就认命了,并不在乎这些虚名。 顾宝瑜却仍旧面露难色,“宝钗你有所不知,最近我和阿玉有些纷争,我这个时候不好再去求他。” 其实曹玉并未因孙平一事迁怒顾宝瑜,反是因顾宝瑜拼死抵抗守住清白高看了她几分。 顾宝瑜想趁机改善一下两人的关系,是以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求他。 “宝钗乖,且再忍一忍,待我在侯府立住脚跟立刻将你接进侯府,好不好?”顾宝瑜温声细语的安抚着,一如当初给顾青鸢画饼那般。 可顾宝钗年纪虽小,却并不好糊弄,她睁着眼直勾勾的看着顾宝瑜,“阿姐,你做世子的侍妾有多久了?” “几个月而已……怎么了?” 顾宝钗突然自嘲的冷笑一声,“也就是说阿姐你已在侯府享了几个月的清福,却从未想过去寻我是吗?” “你……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是还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吗?”顾宝瑜有些不高兴的道。 “什么叫合适的时机?阿姐,你知不知道我被人卖进了青楼,要不是这次顾青鸢将我救了出来,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清白之身!” 面对顾宝钗的咄咄逼人,顾宝瑜也有些动怒了。 最近她事事不顺,还被顾青鸢一个庶女压了一头,现在还要被自己的亲妹妹数落。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说了时机不对就是不对,再说你不是没出什么事吗,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顾宝钗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不想去楼里伺候,怕被客人占了便宜,老鸨就罚她去刷恭桶。 为了守住清白她不得不做那种恶心的事,可她亲姐姐竟说她在大惊小怪。 “宝钗,你我身为侯府嫡女便该矜贵自持,我若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求阿玉,他该如何想我?日后若想找他相帮爹娘之事,我又怎能开得了口。”顾宝瑜端出长姐的气势,神情严肃的教训起她来。 顾宝钗“唰”的站起身,眼神愤怒又失望,“阿姐少拿这些话来糊弄我,说白了你就是不想为我担曹世子的人情。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不过一句话的事,你却宁可为了自己的面子也要赶我出去受苦!” “亏得我还曾以你为傲,可你现在简直连顾青鸢都比不上!” 第80章 入住公主府 最后这句话可以说是狠狠戳在了顾宝瑜的伤口上,她的大脑瞬间被愤怒不甘所占据。 待她回过神时,她已经一巴掌甩在了顾宝钗的脸上。 “宝钗,我……我不是有意的。”顾宝瑜手掌发麻,可想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此时也后悔不已。 顾宝钗捂着脸,紧紧咬着牙,硬是没让眼泪落下来。 “顾宝瑜,好好做你的侍妾吧,我再也不会来烦你了!” 顾宝钗捂着脸哭着跑了,顾宝瑜抬身要追,可又怕被府里人看到她失态不够端庄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反正宝钗就是个小孩子,过些时日给她送些吃食也就哄好了。 顾青鸢正抱着小黑坐在院外的小花园里,见顾宝钗抹着眼泪跑出来,不禁挑了挑眉。 出来的比她预想的还要早。 “姐妹难得见面,怎么不多聊一会儿了?”顾青鸢语气淡淡,并无幸灾乐祸之意,甚至都没多看顾宝钗一眼。 顾宝钗抹掉脸上的眼泪,有些别扭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她最瞧不上府里的姨娘和庶子庶女,以前也没少欺负顾青鸢。 “这个啊,我本只想救三妹而已,不曾想你们两个在一处,便顺道将你一并带了回来。”顾青鸢如实道。 她也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善人,自不会为了顾宝钗大费周章。 顾宝钗气得眼睛都瞪圆了,合着压根就没人想救她! “你放心,我不会白承你的情。我可以抄书还能做绣活,我能自己养活自己,院子也算我租你的。总之,你别指望我低三下四的求你!” 顾宝钗说完抬身要走,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冷嗖嗖的道了一句,“虽然你只是顺路,但你救了我,我还要对你说一声谢谢。以后等我有钱,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顾青鸢闻言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顾宝钗倒是比顾宝瑜有骨气得多。 她想付钱顾青鸢自然不会拦着,谁让她的钱都有用呢! …… 转眼到了顾青鸢离开永平侯府的日子,虽然这期间多有凶险,但总体来说她也算报了前世的仇怨,唯一遗憾的便是尚未找到加害荣哥儿的凶手。 杨氏已知顾青鸢在莲湖救荣哥儿时曾遭人拖拽,她让顾青鸢安心离开,自己会严加防范。 顾青鸢不想惊动府中人,是以特意起了个大早,待与杨氏辞别后便踏上了前往公主府的马车。 途中她忍不住掀开车帘向外探望,侯府的时光说长只有数月,说短她却又度过了两世。 这里是她的起点,但不会是她的终点。 不管前路有什么在等着她,为了她心中向往的自由她都会义无反顾。 顾青鸢心里百转千回,一旁的翠红却满脸兴奋,“公主府是不是很大呀?会有两个侯府那么大吗?公主府真的像外面说的那样用夜明珠铺路吗?还有还有……” 顾青鸢放下车帘,被翠红这般一打岔心中的烦闷也消散了不少,只弯唇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早有人在府门候顾青鸢,马车方停便有婢女引着她进府。 翠红却一改方才的叽叽喳喳,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连眼神都不敢乱瞄。 二夫人叮嘱过她,公主府不比侯府,一定要谨言慎行,不然会给青鸢添麻烦的。 “乡君以后就住在揽月阁里,这是殿下亲自为乡君挑选的,是公主府最好的院子呢!” 顾青鸢先前在客院养伤,已觉那宅院足够华丽。 可待看到揽月阁方才知自己当真是井底之蛙。 院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无所缺,甚至要比顾府的花园还要宽阔秀美,而她的闺房竟有三层楼高,怪不得称为“揽月。” 婢女为顾青鸢介绍道:“一楼铺了地龙,秋冬温暖如春,二楼窗大明亮通风也好,适合春夏居住。至于三楼,乡君可做为书房或茶室使用,方便乡君日后宴客。” 屋内的摆设都是崭新的,就连屏风纱幔的颜色花样也都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可见是花了心思的。 顾青鸢心里暖洋洋的,这种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比满屋珍宝更让她欢喜。 “这院子乡君可还喜欢?” “妙微姑姑。”顾青鸢连忙上前,“多谢殿下和姑姑费心,青鸢还未曾住过这般漂亮的屋子。” 妙微很喜欢顾青鸢的直爽,笑着道:“屋子住得舒心最要紧,若有什么短缺乡君也莫要客气。” 顿了顿,妙微又道:“殿下不喜欢拘礼,让乡君安心住着不用过去谢恩,日后也不必晨昏定省。您若觉得无趣,不管是出府散心还是邀请好友玩都可随意,便全当自己家里一般。” 言外之意便是让顾青鸢平时不要去打扰她。 妙微打量着顾青鸢的神色,温声问道:“殿下的态度可让乡君觉得不舒服了?” 顾青鸢摇摇头,“其实我知殿下收我做义女多有与言官置气的原因,但于我而言这已是天大的造化。” 顾青鸢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不瞒姑姑说,若真让殿下与我母女相处,我心里其实也惶恐不安,殿下这般都是为我着想。” 微妙见她懂事眼中笑意深了几分,待回去与永乐长公主回禀时,永乐长公主也不由道:“蠢老子倒是生了个聪明的女儿。” 这个义女她的确是因为置气认下的,但既是认了就不能比旁人家的差,“过些日子你筹备个宴会,本宫认义女这么大的事总不能悄无声息的。” 妙微闻言心知永乐长公主是真有几分喜欢在的,只不过她素来嘴硬断不会承认,便只笑着应了下来。 顾青鸢一连几日都未得到永乐长公主的召见,这日倒是得了苏晚晚下给她的帖子,邀她一同去郊外放纸鸢。 这局儿是吏部尚书家的小姐攒的,京中许多闺秀都会前去。 顾青鸢只略想了想便应下了。 玩乐倒是其次,她不能安居一隅只缩在公主府里,走出去才会有更多的可能。 出府的时候正巧遇见外出归来的许青。 顾青鸢心里嫌恶,但还是规矩的行礼问安。 “乡君这是要出门?”许青暗暗打量顾青鸢,果真是美人胚子,怪不得玉竹警告他不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是。” 顾青鸢低垂着眼眸,看起来怯弱畏缩,实则是怕自己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厌恶的情绪来。 “乡君住得可还舒心?有什么短缺随时告诉我,千万别拘束,我和永乐都拿你当亲生女儿看。莫说衣裳首饰那些小东西,便是田庄店铺我日后都会为你安排。” 许青说了一堆漂亮话,见顾青鸢感激不已才满意而去。 他前脚刚走,顾青鸢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 “驸马爷真是个好人。”翠红不明所以,只觉得许青这人温和又大方。 顾青鸢了她一眼,淡声问道:“自我入公主府以来,驸马可曾送过我什么东西?” 翠红想了想,摇了摇头。 顾青鸢语气淡漠的道:“咱们的吃穿用度都是殿下给的,可不是旁人两句话便能邀功的。翠红你记着,但凡对你说以后会给你什么东西的男人,一律让他滚远点。” 男人若真想对你好,一定是有什么便给你什么,空口画饼的就是想空手套白狼。 便如她那个自诩正人君子的爹,便是这般。 翠红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马车早已候在公主府外,顾青鸢刚要上车,便见一辆玄色马车徐徐而来。 顾青鸢认得,这是靖安王府的马车。 她下意识拉着翠红“嗖”的窜进了马车,立刻吩咐车夫道:“快些走!” 车夫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话,一鞭子下去马车疾驰而去。 刚撩开车帘的容锦:“……” 故意假装看不见他? 真是好得很啊…… 第81章 诱 翠红并不知那马车是容锦的,颇为纳闷的问道:“出什么事啦,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她掀开帘子要往外面看,被顾青鸢一把按住了手,“没什么,就是想着别让晚晚等急了。” 她倒不是有意要躲着靖安王,实在是被之前的事弄怕了。 万一这位爷心血来潮也要随她一同去放纸鸢,天知道会惹出怎样的误会来。 尤其京中爱慕靖安王的少女何其多,她不能无故为自己树敌。 虽说这样有些失礼,但王爷也不见得就能看到她。 顾青鸢这般安慰着自己。 她来到和苏晚晚相约之处,两人同坐苏家的马车一道同行。 “我早就想去永平侯府看你,但我母亲不许,说是苏府与永平侯府尚无往来,我贸然前去拜访太失礼了。” 苏家方从江南归来,与京中各府相交尚浅。 “不过你如今被封为乡君可以随便出府,咱们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苏晚晚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好似两颗璀璨的宝石。 顾青鸢也被她眼中的笑意感染,弯着唇角道:“是啊,甚至比以前在顾府时还要方便。” 两人相视一笑,似乎并没有因分别多年而觉得生疏。 苏晚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点心,“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玫瑰酥,这次我家从江南带回了一个做点心的厨子,这玫瑰酥做的比京城的点心铺还要好呢!” 顾青鸢拿起一个咬了一口,酥香绵软,玫瑰和蜜糖混合的香气浓郁芳甜。 “嗯,好吃。” 苏晚晚笑着从身后拿出一个锦盒,“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特意给你带了一盒,晚些带回去慢慢吃。” “还有这个。”苏晚晚拿出一块浅粉色的东西放在顾青鸢手中。 滑滑香香,顾青鸢从未见过,“这也是点心?看着怪怪的。” “哈哈,你和我当时一样,也认错了。”苏晚晚见她认错扑哧一笑,“这叫香皂,可以拿来洗澡洁面,洗的干净还有淡淡的香味,比皂荚和猪苓膏好用多了。这东西在江南风靡一时,简直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如此的确是个稀罕物。”顾青鸢决定晚上就试一试。 苏晚晚眨眨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若我说发明这香皂的是和你我年岁差不多大的姑娘,你会不会觉得更惊讶?” “真的?” 苏晚晚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我这个朋友特别得很,我甚至总觉得她的脑袋和咱们不一样。她时不时就能鼓捣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她家原本就是个小商行,如今却被她经营得如日中天。” 顾青鸢闻言不禁对这少女心存钦佩,“那这姑娘还真是个奇女子。” 苏晚晚先是点头,旋即叹了一声,“但我娘不喜欢我和她来往太密。” 见顾青鸢面露不解,苏晚晚也是一脸无奈,“还不是她老说一些惊世骇俗之论,说什么众生平等人无高低贵贱之分。还说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以找蓝颜知己,这也使得她风评不是很好。” 说完苏晚晚又补了一句,“但她行事虽恣意,却不是那种放浪之人,待她来了京城我带你去见见她。” 顾青鸢闻言倒是对此人越发好奇起来,那些话听着的确荒唐,又让人莫名觉得有些道理。 便如那嫡庶之论,她这个庶女生来便低人一等,好像是府中什么见不得人的存在。 可这难道不是男人的过错吗? 若男人都不纳妾室,世上又如何会有嫡庶之分? “那待这位姑娘来了京城,你可一定要为我引荐。” “好。” 闲谈间马车停下,两人方下马车,便有几个少女围了过来。 “苏小姐可算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呢!”说话的是吏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袁文樱,眸光精亮言笑得体,看着便是个八面玲珑的人。 她注意到与苏晚晚一同下车的顾青鸢,好奇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长宁乡君。”苏晚晚亲密无间的揽过顾青鸢的手臂,“我与长宁乡君是自小的好友,此番也是我请乡君一道来的。” 袁文樱眼里闪过一丝讶然,显然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好友,旋即便笑道:“若不是苏小姐邀请乡君,我还不敢贸然给公主府下帖子。” 袁文樱清楚顾青鸢的出身,但眼下顾青鸢既是长公主的义女又与户部尚书家的小姐交好,自己当然不会拂了她的面子。 “以前我与顾大小姐来往多些,倒是不曾见过长宁乡君,日后大家熟悉了乡君可莫要再像之前那般腼腆,合该与我们多亲近玩乐才是。” 众人心里明镜似的,顾青鸢哪是腼腆,而是顾夫人以前只带着嫡出小姐出门走动,压根轮不到她一个庶女。 但袁文樱这般说辞会显得体面许多。 顾青鸢心里暗叹,不愧是世家大族培养出的女儿,说话做事当真滴水不露。 然而凡事难免总有例外。 “文樱,你就别往她脸上贴金了,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本就没有资格与你我来往。但凡要些脸面,就不会巴巴的凑上来攀龙附凤了!”蒋莹扬着下巴,犹如一如高贵的孔雀走过来。 众女都一副看热闹的样子,袁文樱打着哈哈的道:“放纸鸢本就要人多才热闹,我下帖子时也说过让众位带着自己的姐妹好友一道来。” 苏晚晚也要上前反驳,却被顾青鸢拉住了袖口。 顾青鸢与蒋莹那是早就撕破了脸的,没有必要虚与委蛇。 顾青鸢徐徐一笑,不急不慢的道:“我有幸承长公主殿下教诲,绝不敢做攀龙附凤魅惑人心之事,更时刻谨记女子当端庄自持,不敢出格分毫。” 这句话让蒋莹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那日她就是被长公主以狐媚惑人的理由赶出了公主府,顾青鸢这句话无疑在揭她的伤疤。 不待蒋莹发怒,顾青鸢便又反问道:“况且嫡庶之分当真那般重要吗?” “废话!”蒋莹冷冷瞪着顾青鸢,语气中满是讥讽的道:“小娘生的贱东西怎敢与我们这些嫡出子女相提并论!自古嫡庶有别,别以为你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出身卑贱终身卑贱!” 蒋莹这番话说得可谓刻薄至极,就连一旁看热闹的小姐都觉得她有些过了,袁文樱更是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众人都以为顾青鸢会不堪受辱哭着跑开,谁知她却只露出一副不大赞同的神情来,“虽说嫡庶有别,但我觉得这不应是评判人的唯一标准。便如陛下所出的几位皇子,皆是人中龙凤各有英才,英雄不问出处圣贤不论出身,蒋小姐这番话实在太过武断了。” 蒋莹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气得凤眸怒睁,“我说的是你!你少扯到别处去,几位殿下身份高贵,岂是你能与之相比的!” 袁文樱的姐姐是大皇子妃,而大皇子容征乃是慧贵妃所出,除了皇后嫡出的三皇子容誉,其余皇子皆为庶出。 蒋莹那一番嫡庶论显然是将另外几位皇子一并骂上了。 “文樱,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对吧!” 三皇子的外祖家是安国公府,蒋家不愿跟在后面拾人牙慧,便为了从龙之功站队大皇子,是以蒋莹平时虽嚣张跋扈,但在大皇子和袁家面前却不得不有所收敛。 袁文樱觉得蒋莹实在是蠢,庶出身份是大皇子的软肋,偏生就她总挂在嘴边。 袁文樱正要开口周旋一二,一道冷哼声自后而来,“蒋家人真是好大的口气!” 蒋莹看到来人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大皇子怎么也来了! 第82章 这个赔你 蒋莹急得咬了咬嘴唇,心里惴惴不安。 容征冷冷扫她一眼,“先帝爷也并非中宫皇后所出,照你这般说反倒不如你蒋家嫡出子弟贵重了?” 容征总因为出身遭三皇子一派指摘,如今听蒋莹空开论嫡庶尊卑自然极为不悦。 “殿下息怒,臣女不敢。”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蒋莹连忙跪地请罪。 “身为女子言语却如此恶毒,难怪永乐姑母要将你赶出公主府。”容征本就对痴缠容锦的蒋莹无甚好印象,此番更不会给她留颜面。 他转过头,对顾青鸢和颜悦色的道:“还是长宁乡君端庄识礼,堪为女子表率。” “殿下谬赞。”顾青鸢垂眸应道。 她的确有意引蒋莹说错话,好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她并不知几位皇子会来,否则她不会趟这趟浑水,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不是她能够介入的。 “蒋小姐年纪还小,就算不小心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大皇兄多担待一些,莫要吓坏了蒋小姐。”容誉信步走过来,脸上挂着闲适的笑。 容征冷笑一声,“三弟的嗅觉还真是敏锐,闻着味就赶来做好人了。” 袁文樱怕事情越闹越僵,忙笑着上前,“一点小误会,莫要扰了几位殿下的雅兴,湖边有一处宽敞地,放纸鸢最合适不过了。” 蒋家毕竟是容征一派的人,容征得了台阶便顺势下了,没再多说什么。 顾青鸢肩膀一松,这样刚刚好,既折了蒋莹的颜面,还没有累及自身。 忽觉有一道视线在看着自己,她顺势抬头,便见一个颇为清俊的年轻男子在端详她。 见她望过去,那男子视线未躲,反是朝她颔首温和一笑,便随着容征容誉一道离开了。 顾青鸢记得曾在公主府有人唤他为四殿下,想来便是皇四子容敛了。 四皇子生母早逝,外祖家也只是寻常官宦人家,这样的出身想必在宫里过得应不甚如意。 “顾青鸢!你故意害我!”蒋莹一声怒喝,打断了顾青鸢的思绪。 看着蒋莹凶狠的眼神,顾青鸢浅浅一笑,声音清淡,“蒋小姐这话从何说起,方才大家都听得分明,那些不都是蒋小姐的心里话吗?” 蒋家人身上多少都有些疯魔在,蒋蓉蒋莹都是如此,只要不顺她们的心意便要将对方踩在脚下剥皮拆骨。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不会任由蒋莹踩到她头上。 况且今日也算杀鸡儆猴,免得日后人人觉得她好欺负,都要跑来踩她一脚。 蒋莹自知理亏,不敢再多争论此事,只咬着牙道:“顾青鸢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等哥哥回来,她一定要哥哥给她解恨! “我在江南便听说过蒋家女不好惹,你这么好的性子怎么就得罪她了?”苏晚晚很难将蒋莹和顾青鸢联系起来。 顾青鸢正欲开口解释,上官若华忽然走了过来。 她噙笑打量了顾青鸢一眼,娇声软语的道:“原来长宁乡君的口齿这般伶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上官若华抬手免了她们的礼,“蒋莹口无遮拦,的确欠缺规矩,乡君此番做得很好。” 上官若华凝眸看着顾青鸢,唇角笑意深了些许,幽幽道:“那蒋莹心仪我二哥哥多时,可我二哥哥何等人物,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觊觎的,她未免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说呢,长宁乡君?” 上官若华人美声甜,笑起来时眉眼弯弯,可顾青鸢却总觉有她噙笑的眼底隐有暗芒。 “郡主说得极是。” 见顾青鸢颔首应是,上官若华心情甚好的笑了笑,柔声道:“那我就不打扰乡君和苏小姐了。” 看着上官若华的背影,苏晚晚若有所思的托起下巴,“我怎么觉得上官郡主对你似乎也有敌意呢?” 顾青鸢无奈轻叹了一声,“算是无妄之灾吧,不提也罢。” 苏晚晚点头,“难得出来,咱们去放纸鸢。” 地上的贵女千娇百媚,天上的纸鸢也是争奇斗艳。 上官若华的纸鸢是一只拖着长尾的凤凰,蒋莹的纸鸢是一只硕大的彩蝶,还有的纸鸢干脆成了她们墨宝画作的展示台,从地上到天上都是一场无声的比试。 顾青鸢垂眸,看着自己手里墨绿色的小燕子。 纸鸢不都该长成她手里这样吗? 蒋莹注意到了,嗤笑出声,“人上不得台面,纸鸢也是一样,满身穷酸气!” 苏晚晚瞪了蒋莹一眼,安慰顾青鸢道:“没事儿,她们的纸鸢中看不中用,你的小燕子虽然难看点但说不准能放得最高呢!” 顾青鸢:“……” 并没有被安慰到。 翠红拉着纸鸢,两人顺利的将纸鸢放飞到了空中。 她本也未存攀比之心,就这般静静的看着纸鸢在天上飞,便觉得很治愈很放松。 可这时不知忽然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通体玄黑的纸鸢,瞧着像是老鹰的花样。 顾青鸢正感叹这纸鸢气势逼人,这只老鹰便直直的朝着她的小燕子撞了过去。 她慌忙拉扯想要避让,可手中的线轴忽然一轻,脱离禁锢的小燕子很快便不知所踪,彻底奔向自由了。 见顾青鸢的纸鸢断了,蒋莹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连纸鸢都放不明白,还出来做什么,白白丢人现眼!” 上官若华瞥了一眼,弯弯唇角没说话,只松了松手中的线,将纸鸢送到更高处。 终究只是不起眼的俗鸟,岂能与凤凰争锋。 这时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偏头看去,惊喜的唤道:“二哥哥!” 蒋莹也立刻闻声望过去,脸上立刻洋溢起灿烂的笑容。 王爷来了! 可两人嘴角的笑很快便僵住了。 容锦目不斜视的走到顾青鸢身边,将手中的线轴放在她手里。 “这个赔你。” 第83章 王爷的苦心 顾青鸢一怔。 抬头便见线的另一端,一只玄色巨鹰在天上盘旋。 原来那只撞坏她纸鸢的黑鹰竟是靖安王爷的。 行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后退一步,深藏功与名。 他越发觉得亲卫这个圈子不好混了。 以前只觉得够忠诚身手好便足以,可没想到王爷的要求越发刁钻。 不但要求他准确无误的撞上长宁乡君的纸鸢,还要不动声色把线弄断,这简直比百步穿杨还要艰难。 看来他以后还得丰富自身,多练些技能才行。 不过…… 行云眯着眼睛看着容锦。 王爷今日着实古怪,单就跑来放纸鸢这件事就足够匪夷所思了。 在听到众人嘲笑乡君的纸鸢简陋后,又这般大费周章的给人家送纸鸢。 莫非…… 行云眼睛一亮。 此事值得细究啊! “不过一只纸鸢而已,王爷不必客气,这纸鸢您还是拿回去吧。”顾青鸢已察觉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注视,哪里敢收这烫手山芋。 “本王不喜亏欠旁人。”容锦淡声开口,不容顾青鸢拒绝。 “二哥哥。”上官若华将纸鸢交给婢女,提着裙摆小跑过来,“二哥哥若觉对长宁乡君有歉,我替二哥哥补偿她就好啦。” 说完她颇为大方的对顾青鸢道:“乡君把二哥哥的纸鸢给我就好,我把那只凤凰纸鸢送给你。那可是宫中的匠人所造,只此一个哦!” “我也可以拿蝴蝶纸鸢跟你换!”蒋莹也闻声跑了过来。 这是王爷的纸鸢,岂能让顾青鸢这个小贱人糟蹋了,自己要拿回家好好珍藏才行。 上官若华皱起眉,怎么哪里都有这个蒋莹,可真是讨厌。 “长宁乡君,你想和谁换?”上官若华笑意盈盈的看着顾青鸢,眼里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蒋莹也紧紧盯着顾青鸢,眼中的威胁呼之欲出。 顾青鸢心想自己哪个都不想要,她的小燕子比蝴蝶凤凰什么的好多了。 容锦在一旁冷冷开口,“本王的东西,何时由得你们随意处置了?” 蒋莹被容锦的威压震慑得不敢多言,全无往日霸道的样子。 上官若华则委屈的嘟起嘴,可怜巴巴与容锦撒娇道:“二哥哥,我就是想要这只老鹰的纸鸢,你就送给人家嘛。你把纸鸢给我,我就不怪你先前惹我生气的事啦!” 面对少女的娇声软语,容锦却声淡如天边的浮云,任谁都抓不到摸不着,“本王不记得何时招惹过你,你若执意要气,那也没办法。” 顾青鸢心想这王爷说话真是直白啊,也不怕惹哭了人家小郡主。 上官若华闻言果真红了眼圈,睁着含水的杏眸就那般瞪着容锦。 “这里怎么这般热闹?没想到锦王兄竟也对放纸鸢有兴趣。”容誉笑着走过来,颇为好奇的打量着几人。 见几个皇子也围了过来,顾青鸢一时间只觉手里的纸鸢似有千斤重。 “抱歉。” 容敛走过来时一不小心撞到了顾青鸢的肩膀,她手中的线轴也不慎掉落在地。 容敛忙弯身将线轴捡起,拂了拂上面的尘土,将它递还给容锦,“锦王兄,你的纸鸢。” 容锦扫了一眼容敛手中的纸鸢,视线无声自他与顾青鸢身上掠过,眉心显而易见的皱了下,沉声道:“行云,拿着。” 行云默默上前,心里暗自为自家王爷叹了口气。 可惜他家王爷花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这纸鸢竟是还没送出去。 “青鸢,你过来帮我一下。”苏晚晚适时将顾青鸢唤走,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顾青鸢暗自松了口气,都说女人太美是祸水,可见男人容貌太盛也不是什么好事。 苏晚晚眨巴着眼睛,一副嗅到八卦的味道,悄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和靖安王爷很熟的样子啊?” “别胡说,王爷只是曾在金光寺救过我一次。” 苏晚晚没再多问,反是多看了容敛了几眼,喃喃道:“四殿下人不错,不动声色为你解了围,倒是颇有君子之风。” “是啊。”顾青鸢颔首赞同,若非四殿下撞了她那一下,现在她还要被围困其中。 她抬眸望了一眼容敛的方向,对方似有所察,偏头朝她轻轻勾唇一笑。 然而一道玄色的身影忽然出现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原是容锦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视线之中。 幽黑的眸子如深不见底的寒潭,稍一触碰便让顾青鸢慌忙移开了眸子。 咦,她怎么心虚起来了? 第84章 有猫腻 容锦瞧见顾青鸢和容敛眼神交汇,心里十分不舒爽。 他想都没想便行至两人之间,阻断了碍眼的交汇。 蒋莹望着突然走到她身前的男人,顿觉心跳如鼓,脸颊更是热得发烫。 “王……王爷,您要不要去湖边歇息一会儿。”蒋莹壮着胆子邀请容锦,眼中噙着期待的波光。 “好。” 容锦想都未想便应了下来。 蒋莹欣喜得险些跳起来,王爷答应了她的他邀约! 可转过头,容锦便唤容誉几人同行。 容誉本就有心与容锦交好,自是一口应下。 容征虽厌烦容锦,却又不想给容锦两人独处的机会,便冷着脸道:“正好本宫口渴了,那便过去坐坐吧。” 容锦没理会两人,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容敛,“四殿下,请吧。” 容敛一愣,没想到容锦竟会在意他的去留。 他本未想去,但容锦这般他反倒不好拒绝,只能笑着应下。 容锦眸色清寒,要的便是他走! 看着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蒋莹失望至极。 “你不会真以为我二哥哥会愿意与你独处吧?我劝你莫要白日做梦了,也不瞧瞧你如今是什么风评,也敢染指我二哥哥。”上官若华低声道,眼里尽是警告之意。 蒋莹回神,冷冷扫了上官若华一眼。 “我风评再差也有父母兄长为我兜着,不像有些人空有个名头,只知道拿着小时候那点情分说事。” 她父亲是兵部尚书,哥哥是禁军副统领,而平西王府却只剩上官若华一人,甚至连袭爵王位之人都没有,是以她根本未把上官若华这个孤女郡主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上官若华杏眸微睁,震惊又气恼。 她自小长在太后身边,宫里的人无不疼她宠她,陛下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女儿还要好,蒋莹怎么敢这么说她! 蒋莹却不再理会她,只笑着翻了个白眼便提步去追容锦。 上官若华咬着嘴唇,强压下心中的委屈。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这些,她看似花团锦簇可背后却一无所有。 她望向被众人簇拥的那抹玄色身影。 正因如此,她才会想要抓住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苏晚晚将纸鸢交给婢女,她和顾青鸢则寻了一处清净处席地而坐。 “青鸢,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的会觉得很孤单。” “可我看袁小姐她们对你都很亲切,她们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苏晚晚背靠着顾青鸢,长叹一声,“你真以为她们喜欢的是我呀,她们想交往不过是户部尚书的女儿罢了。从朝廷任命我父亲为户部尚书那日起,我就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能率性而为了。如今京城,便只有你一个是能让我信赖的好朋友了。” 生于官宦人家,没有人能天真无邪,能知世故而不世故便已是最好。 “青鸢,咱们两个可谁都不许变,我们一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苏晚晚坐起身,眸光晶亮的望着顾青鸢。 顾青鸢弯唇笑起眼底一片柔和,“我们当然会是一辈子好朋友。” “拉钩!”苏晚晚伸出小拇指,眼睛如星子般明亮。 顾青鸢笑着拉过苏晚晚的小拇指,两个少女在明媚的日光里许下了最纯粹的诺言。 此时的她们都以为这诺言坚不可破,却不知当风雨袭来时,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顾青鸢并不知容锦一行人后来都说了什么,只知道离开的时候上官若华和蒋莹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顾青鸢刚回到公主府,翠红便捧着一物走了进来,“乡君,方才外面有人送了这个给您。” 顾青鸢定睛一看,这不是靖安王爷的那个黑鹰纸鸢吗? “送东西的人还说了什么没?” 翠红点点头,如实禀道:“王爷说这是赔给您的,让您安心收着。” 顾青鸢有些无奈,靖安王想做的事还真是谁也阻拦不了。 “罢了,收起来吧。” “好,那我放到库房里去。” 顾青鸢眼帘微动,“等等。” 她略一沉吟,对翠红道:“还是挂起来吧。” 王爷性子难以捉摸,万一得知她将纸鸢随手扔在了库房,不知道会不会不高兴。 顾青鸢想了想,一楼二楼都是她的闺房,粉嫩的房间突然出现一只黑色的老鹰怪瘆人的,“就挂到三楼书房去吧,反正那里平时没什么人去。” 两人刚挂好纸鸢,永乐长公主便派人唤她过去一道用晚膳。 这还是永乐长公主第一次找她,顾青鸢不敢怠慢,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连忙去了。 看着眼前俏丽明媚的少女,永乐长公主挑了一下眉。 还是她公主府的风水养人,瞧人养的多水灵,一点不比那些权贵家的小姐差。 但她面上却分毫未露,只道:“用个晚膳而已,你不必拘束。” 顾青鸢点点头,见婢女只放了两副碗筷,便启唇问道:“殿下,我们不用等驸马吗?” “等他做什么!”永乐长公主莫不在意的道,见顾青鸢面露诧然,便又找补了一下,“不必等他,本宫平时也多是一人用膳,他也有自己的事要忙。” 顾青鸢点点头没再多问,但总觉得永乐长公主对许青似是也没外面传得那么喜欢。 两人无声用膳,永乐长公主时不时端详着顾青鸢,只见少女吃得乖巧,犹如笼中的小兔子吃得文静但用得却不少,让人瞧了也不免多了两分食欲。 待落下碗筷,永乐长公主这才注意到自己竟在不觉间用了一整碗的米饭,而平时她最多只会用半碗。 妙微见了一笑,“殿下平时太清瘦了,日后不妨多与乡君用几顿饭。” 永乐长公主侧眸睨她一眼,没答应也没拒绝。 “回去后你收拾一下东西。”永乐长公主慵懒开口。 顾青鸢不解。 妙微笑道:“殿下准备带乡君去白鹿庄的别院小住几日,那里有天然的温泉,这个季节去最好不过。” 她早就听说永乐长公主名下田庄别院数不胜数,且都修建得别有洞天,没想到竟能当真去瞧上一瞧。 看着顾青鸢喜不自胜的样子,永乐长公主也破天荒的弯了弯唇角。 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一点东西便叫她欢喜成这样。 “殿下多年不曾想过去白鹿庄了,这次可是为了乡君才去的?” 永乐长公主瞪了妙微一眼,“你怎么越发多话了?” “是是是,奴婢错了。”妙微嘴上认罪,心里却是高兴的。 以前的殿下总是死气沉沉,似乎对什么事都没有热情,若能因为乡君的到来让她重新振奋起来,那还真是好事一桩。 待到出发当日,一直没怎么露面的许青却突然将一个带到永乐长公主面前。 “殿下,这是我大哥的女儿怜儿,我想着她和青鸢年岁相仿,定能玩到一处去,也免得青鸢一人孤单。” 许怜儿款步上前,屈膝见礼,“怜儿见过殿下,见过乡君。” 许怜儿生得娇弱无骨,行走间似弱柳扶风,一身月色长裙衬得她楚楚动人。 永乐长公主眉头蹙起,显然对许青先斩后奏的行为很是不满,可许青却浑然不觉仍旧笑意吟吟。 永乐长公主心下虽不快,可想到因她不肯孕育孩子,许青曾提议要过继他大哥家的侄儿,也被她给否决了,现下不过带个姑娘一起去别院,她倒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否了他。 “那便同去吧。” 许怜儿眼睛亮起,连忙谢恩,“怜儿谢过殿下。” 许青目送众人离开,脸上笑意淡却眼底尽是勃勃野心。 与其便宜都让外人占了,还不如分给他许家人。 靖安王府。 行云走进书房,开口禀道:“王爷,长公主殿下带着长宁乡君去了白鹿庄的别院。” 容锦淡淡“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他骤然抬起头,眉心紧锁,“何处的别院?” “回王爷,是白鹿庄的别院。” 行云顿了顿,又补了句,“宋大人正在那里调查耕牛案。” 容锦“啪”的合上手中书册,敛袖起身,淡淡道出两字“备车。” 行云挑了下眉,心底了然。 果然有猫腻! 第85章 心思 顾青鸢和许怜儿同坐一辆马车,途中许怜儿一直温声细语的与顾青鸢闲聊,态度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亲昵又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不舒服。 只顾青鸢因许青的关系,对许怜儿有一种下意识的防备,发现许怜儿偶尔打探永乐长公主喜好的时候,便会敷衍带过。 马车行了半日,终是到了白鹿庄。 虽然马车内的锦垫很软,但顾青鸢还是觉得腰酸腿软,浑身乏力的很。 两人一同下了马车,顾青鸢还没等站稳,许怜儿便已跑上前去搀扶永乐长公主,“殿下慢些,小心脚下。”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想必身子酸乏,臣女擅长推拿之术,不如让臣女为殿下松松筋骨吧。” 即便被永乐长公主拒绝,许怜儿也不气馁,用膳时更是为永乐长公主盛汤布菜,显得站在一旁伺候的妙微都清闲了起来。 永乐长公主放下碗筷,神情淡淡的道:“本宫用好了,你们自便。之后你们只管自行玩乐就好,不必到本宫这里问安,本宫要歇了。” 待永乐长公主离开,许怜儿才坐稳身子用菜,见顾青鸢全程只顾自己低头吃饭,勾了下嘴角问道:“乡君平时也是这般陪着殿下用膳吗?” 顾青鸢如实道:“殿下多是自己用膳,寻我的时候不多。” 许怜儿闻言唇角笑意更深。 待回了各自的院子,许怜儿才懒懒倒在榻上,由着婢女为她捏腿。 “小姐比那长宁乡君机敏多了,奴婢看她呆头呆脑的,也不知上前伺候殿下,想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殿下厌弃。” 许怜儿挑着嘴角,幽幽道:“原以为顾青鸢是个精明的,现在看来也只是运气好罢了,倒是不足为惧。” 她眯了眯眸子,清丽的脸上满是算计,“长公主为人自私,她不肯要孩子,又不肯让二叔过继阿弟。这公主府是她和二叔共同的家业,总不能便宜了外人。” 许怜儿说此话时全然不记得许家当初何等败落,若非许青有幸被永乐长公主招为驸马,如今全家还挤在一间小院里。 “既然长公主寂寞需要人陪,那这个人为何不能是我呢?”许怜儿信心满满,自己比顾青鸢机灵讨喜,想来用不了多久便可取而代之。 顾青鸢则全然没有“危机意识”,休息了一晚后便带着翠红上街游玩。 前世她连顾家大门都很少出,更别说离开京城了。 如今难得有机会,她自要去外面走走。 “乡君。”许怜儿迈着莲步走过来。 深秋天凉,她却仍旧穿着一袭飘逸的纱裙,的确仙气飘飘,可看着便让觉得冷。 顾青鸢拢了拢身上的桃粉色披风,她本就生得雪肤玉肌,这粉色更衬得她杏面桃腮明媚娇嫩。 这本是杨氏为她准备的,只她谨小慎微不敢高调便一直将披风压在了箱底,如今离开京城才敢翻找出来。 许怜儿眼底不由泛起一抹嫉色,这般容颜还真是惹人妒羡。 “乡君也要去给殿下请安吗?不过殿下尚未梳洗,乡君怕是要白跑一趟。”毕竟她就没能见到长公主。 “殿下未传召,我便不过去叨扰了。”永乐长公主喜清净,顾青鸢不会为了彰显自己的孝心便贸然过去。 许怜儿闻言一笑,顾青鸢这人还真是不机灵,但自己可不会提醒她。 “乡君这是要出门?” 见顾青鸢颔首,许怜儿想了下,语气亲昵的道:“正好我也无事,我陪乡君一道出去吧。” 万一顾青鸢想要买什么讨好长公主,她跟出去也好有个防备。 顾青鸢本想和翠红两人随便散心游玩,可许怜儿执意要同行,她也不好开口撵人,只能任由许怜儿跟着。 白鹿庄是一个不大的小县城,但街道上倒还算热闹。 顾青鸢和翠红两人一会儿买个毽子,一会儿又看上了街边的泥人,许怜儿皱着眉跟在两人身后,一脸莫名。 她们还真是出来逛街的啊。 只这些破烂玩意儿有什么可稀罕的?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在别院赏花来得自在。 翠红这时忽然揉了揉肚子,拉着顾青鸢道:“乡君,咱们买两个肉包子吃吧。” “好啊。”顾青鸢点点头,转身问向许怜儿,“许小姐要吃吗?” 许怜儿连连摆手,眉宇间难掩嫌弃。 街边的东西多脏啊,亏得她能吃得下去! 许怜儿正想寻个干净的茶楼歇一会儿,身边突然窜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一把扯掉了她腰间的钱袋。 “快抓贼,那小贼偷了我的钱袋!”许怜儿惊慌大喊。 有别院护卫暗中跟随保护两人,闻声立刻现身。 小乞丐见状将钱袋向身后一扔,丢给了一个同样身着破烂的小女孩。 小女孩抓着钱袋转身就跑,可这小乞丐却被护卫给捉住了。 “好个胆大包天的小贼,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就敢来太岁爷头上动土!” 小乞丐骨瘦嶙峋,瞧着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被侍卫提在手里像个小鸡仔似的,但他非但不怕,反而不屑冷嗤道:“什么太岁爷,就算玉帝王母下来了我也敢抢!” “小兔崽子,我看你真是皮紧!” 侍卫粗鲁将小乞丐丢在地上,抬腿便要踹他。 不待顾青鸢叫停,方才跑走的小女孩哭着扑上来,“我把银子还给你们,求你们不要打我哥哥!” “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让你拿了银子就跑吗?”小乞丐瞪着眼睛狠狠训斥小女孩。 小女孩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脸哭得跟小花猫似的,“我不要银子,我只要哥哥。” 小乞丐却仍旧咬着牙,低吼道:“你知不知道没有银子大家伙都会饿死!” 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顾青鸢走上前微微俯下身,“小妹妹别哭了,你家里人呢?” 小女孩见问话的是个漂亮温柔的大姐姐,正要开口,小乞丐却冷冷道:“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装好人,你们权贵没一个好东西!小草,别搭理她!” 侍卫抬手要打,被顾青鸢开口阻止,她蹲下身,耐心的询问道:“小妹妹,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抢钱?” 小女孩抽了抽鼻子,垂着眼睛小声道:“我们两天没吃饭了,我们肚子饿。虎子都饿哭了,再不吃饭我们都会饿死的。” 顾青鸢眉头微微皱起,“虎子是谁?” “虎子是我们的小弟弟,他好像四岁了。” “家里只剩下你们三个孩子了?” 小女孩摇摇头,一字一顿的道:“不是三个,是十二个。虽然我们的父母都死了,但我们是一家人。” “小草,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他们这些人是不会在意我们死活的!”小乞丐眼底猩红,像一匹桀骜的狼崽。 许怜儿挑挑眉,原来是一群孤儿。 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许怜儿款款上前,柔声细语的道:“真是一群可怜的孩子,别怕,姐姐不怪你们,这些钱你们都拿去吧。” 许怜儿又让婢女拿出了一张银票,“这是五十两银票,你们拿回去买些吃穿,冬天快到了,莫要冻坏了。” 五十两,甚至比许多百姓家里一年的收入还要多,但在许怜儿这里连盒胭脂水粉都买不上。 听着周遭的赞美声,许怜儿微微勾起唇角,只想着待回去后再派人透露出自己的身份。 花五十两银子买个美名,这钱花得值。 顾青鸢却按下了她的手,淡声道:“这银子不能给他们。” 小乞丐一副了然的样子。 人长得再美,终究也是冷血无情。 许怜儿满脸神伤,甚至还落下了几滴清泪,“乡君,难道您不觉得这些孩子很可怜吗?您被长公主殿下收为义女衣食无忧,可天下还有许多穷困百姓食不果腹。” “我们小女子虽然帮衬不上朝廷,但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总是好的。求乡君给这些孩子们一条出路,不要怪罪他们了好不好?” 许怜儿声音哽咽,一副就差给顾青鸢跪下的样子了,“您若实在生气想罚就罚我,我愿意替孩子们受罚。” 第86章 人性 许怜儿见顾青鸢出声反对,心中甚喜,装作不经意间道出了顾青鸢的真实身份。 如此一来不但能扬她美名,还能顺便踩一脚顾青鸢。 待此事传到长公主耳中,或许会因此厌烦顾青鸢也说不准。 许怜儿潸然落泪,相较之下顾青鸢就显得冷血薄情。 “这人怎么这样啊,自己见死不救还要阻拦别人,这种人也配做乡君?” “她们这种贵女心眼最多,八成是怕被人抢了风头,所以才要拦着人家吧。” “还是那位穿着白裙的姑娘心善,虽说她长得不如那乡君好看,但心地比美貌更重要。” 许怜儿:“……” 最后一句话真多余啊! 见众人对顾青鸢议论纷纷,许怜儿嘴角微不可察的勾起,“乡君,求您了,你就帮帮这些孩子吧。” 顾青鸢如何看不出许怜儿的小心思,她并未解释,只淡淡问了一句,“你确定他们拿着这些银子是好事?” 许怜儿不解偏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们都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子,你给的这些银子怕是不等他们拿去买食物果腹,就会被人抢走。” 她在永平侯府外院做粗使丫鬟时,多得一块点心都会被人惦记。 更何况这么多银子,足以让人心中生恶。 她曾身处最低处,是以清楚人性最本质的恶。 小乞丐闻言抬起头,多看了顾青鸢几眼。 “这……” 许怜儿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也不在意。 今日她扬了美名后,他们的死活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翠红,把肉包都买下来。” 顾青鸢说完不再理会许怜儿,她拿出帕子为小女孩擦干了脸上的泪,笑着道:“莫要哭了,把肉包带回去和小伙伴一起吃吧。” “谢谢大姐姐!”小草满眼光彩,咧起嘴角笑了起来。 只要有东西吃,他们并不在意顾青鸢给的是钱还是包子。 许怜儿不服气的抿抿唇,“不过一饭之恩,乡君终究也只能管他们一时温饱而已。” 顾青鸢并未看她,只反问道:“那许小姐觉得五十两能护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吗?” 许怜儿冷着脸没说话,拿几个肉包子就来抢她的功,这顾青鸢还真是可恨! 小乞丐没有出声拒绝,他捧着肉包看了顾青鸢几眼,冷着脸转身走了。 小女孩一直转身与顾青鸢挥手告别,脸上灿烂的笑意刺得顾青鸢心口微痛。 十二个孩子,最小的才不过三四岁,他们能够熬过将至的寒冬吗?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他们也觉得顾青鸢说得很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他们心里平衡了。 他们一年劳碌,到头来也不见得能攒下五十两,凭什么那些小乞丐伸伸手就能得。 许怜儿脸色难看,不想再与顾青鸢继续待下去。 她正想回别院,忽听一道难掩兴奋的男声传来。 “青鸢妹妹!” 顾青鸢眉心微动。 会这般唤她的只有宋知安一人。 她闻声望去,果真见宋知安在不远处朝她招手,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许怜儿挑挑眉,驻下脚步,暗自打量起两人来。 “宋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宋知安一听这个称呼,瞬间如心碎小狗般耷拉下嘴角,但还是解释道:“靖安王爷派我来这调查一桩案子,我听人说长公主的义女来了此地便在想会不会是你。” “青鸢,我真替你高兴。”宋知安虽为自己没能帮上顾青鸢而觉得有些懊恼,但想到她苦尽甘来还是由衷的开心。 看着少女越发娇嫩美丽的容颜,宋知安的脸不禁微微发热,移开目光小心翼翼的问道:“青鸢,就算我们不方便再以小时候的方式相称,要不……你以后就叫我知安或是宋大哥呢?” 他不喜欢“宋公子”这个称呼,实在太过疏远了。 顾青鸢抬起眼眸,在她心里宋知安仍是那个善良温暖的邻家哥哥,可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尤其那日宋夫人来敲打她之后。 她不会因此迁怪宋知安,但两人还是避嫌为好。 “宋公子可了解那些乞儿的身世?” 宋知安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声,但终是没再说什么,只点头道:“正好我打探到一些消息,不如我们找个茶楼坐下相谈此事?” “好啊。”许怜儿上前挽着顾青鸢的手臂,径自开口应了下来,“我和乡君都很关心那些孩子,烦请宋公子为我们讲一讲,看看咱们能否为他们做些什么。” 顾青鸢抽出自己的手臂,她虽不喜欢许怜儿替她做主,但为了那些孩子还是开口道:“宋公子,这边请。” 与此同时,白鹿庄县衙内。 安知县正逗弄着家中的爱犬,大黄狗膘肥体胖,与主人身形无差。 大黄狗每作一次揖,他便扔过去一大块牛肉,直到一盆牛肉吃光,他才拍了大黄狗一把,笑呵呵的道:“真是个小馋货。肉没了,玩去吧!” 看着爱犬撒欢打滚的样子,安知县满脸慈和, “老爷。”衙役匆匆走过来,低声禀道:“城里来了贵人,听说是永乐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来了?”安知县不免惊讶,旋即又忧心忡忡的皱起眉,“长公主金尊玉贵,什么东西才能让这位贵人瞧上眼呢,本官也好好想想才行。” 衙役表情复杂,打断安知县的思绪,“老爷,那群乞儿今日冲撞了殿下的义女,属下担心会牵扯出那件事来。” “什么?”安知县老眼一眯,眼底寒光迸现。 在远处撒欢的大黄狗摇头晃脑的跑过来,安知县轻轻摸着爱犬的头,他扬唇笑着,出口的话却冰冷刺骨,“这群小崽子就知道给本官惹麻烦,真是碍眼。既然如此,那就都除掉吧,正好也给咱们大黄找些乐子……” 第87章 查 宋知安来到白鹿庄后便开始着手调查耕牛伤亡一案。 朝廷有规,耕牛不允许私自宰杀以防延误耕种,除非耕牛年老体衰或是受伤严重无法再进行劳作,由当地府衙出具证明后方才可以宰杀,否则一律问罪。 可白鹿庄的耕牛伤亡率有些过高,甚至一个月就曾出现十余头耕牛重伤事件。 “我本以为这是百姓私下交易,可这段时间明察暗访后发现,最后的矛头竟指向了当地县衙。” 许怜儿坐在一旁听着,心里隐隐觉得可笑。 为了几头耕牛,这宋公子竟不惜从京城大老远跑过来,还真是小题大做。 但她面上不露,认真的道:“宋公子体恤民情,这等案子都要亲力亲为,着实令人佩服。” “许小姐谬赞,这不过是为官职责罢了。”宋知安客气回道,并没有因为被夸而喜形于色。 顾青鸢略一沉吟,“宋公子的意思是,那些孩子也与当地官府有关系?” “还是你聪慧。”宋知安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一副具有荣焉的样子,比自己被夸还开心。 许怜儿:“……” “我调查之后发现,这些耕牛并非意外受伤,而是人为。他们无故打断耕牛的腿,逼迫百姓不得不低价贱卖。有百姓告到县衙,官府非但不为百姓撑腰,反而还以寻衅滋事将他们打入大牢。” 宋知安提及此事便怒不可遏,“身为父母官却苛责百姓,简直丧尽天良。我暗中调查这安知县后,意外发现了另一件事。” 明昭近几十年征战不断,男丁被征召入伍便使得家中老幼无所依,甚至出现孤寡老人活生生饿死的情况。 于是朝廷下令在各地设立庇护所,收留那些年迈无依和父母双亡的幼童,不至于让他们饿死冻死。 “可白鹿庄虽与朝廷申请了款项,可庇护所却空无一人,不但大门紧锁甚至还派了衙役把守,你们今日遇到的那些孩子便是军户的孤儿。” “原是如此,难怪那少年对我们敌意甚重。”顾青鸢想到一事,眉心蹙起,“若事情真如我们猜测这般,待安知县知晓长公主殿下来了此处,只怕会做贼心虚。” 宋知安闻言也面露忧色,“你担心县衙可能会对这些孩子不利?” 顾青鸢点点头,抬眸望着宋知安,“宋公子可知这些孩子们的容身处?” 见宋知安颔首,顾青鸢想了一下,开口道:“那我们一同去看看那些孩子吧。” 最好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带着他们暂换个藏身地,之后待她禀明长公主再行定夺。 宋知安当然没有意见,想到能与顾青鸢同行心里还有点小雀跃。 “许小姐可也要一同前往?”顾青鸢开口问道。 许怜儿转了下眼眸。 她当众给那两个小乞丐银子是为了博个好名声,现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懒得去做。 更何况那些小乞丐又脏又臭,她可受不了。 “我身子不太舒服,就不与你们一道去了。”许怜儿状似虚弱的捏了捏眉心,“正好我回去禀明殿下,也免得她为乡君担心。” 顾青鸢挑挑眉,她不大相信许怜儿的好心,便侧眸对翠红道:“你与许小姐一道回去,转告殿下我会小心行事,请她不要担心。” “我替乡君带话就好了。”许怜儿眸光楚楚的看着顾青鸢,摆出有些可怜的样子来,“难道乡君信不着我吗?” 当然。 顾青鸢心里这般想着,面上却淡笑着道:“许小姐别多想,我让翠红回去也是为礼数周全,若让许小姐觉得不快了,我在这给许小姐赔个礼。” 许怜儿扯扯嘴角,“乡君言重了,怜儿不敢。” 看着顾青鸢的背影,许怜儿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稀罕说她坏话! 永乐长公主听闻翠红的禀告,立刻蹙眉道:“真是胡闹,她胆子怎这般大!” 翠红畏惧永乐长公主的威严,吓得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回道:“回殿下,乡君随身带着别院的护卫,她请殿下不要忧心。” 永乐长公主抬抬手,让翠红下去。 许怜儿眼珠一转,开口劝道:“殿下别担心,与乡君同行的还有大理寺的宋大人。臣女听他唤乡君为“青鸢妹妹”,两人关系看起来很是亲厚,否则乡君也不会连贴身婢女都不带,便单独与宋大人同行,他一定会保护好乡君的。” 许怜儿的言外之意便是顾青鸢查案是假,趁机与男子幽会才是真。 妙微抬头多看了她一眼,与永乐长公主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再派几个侍卫过去。” “不必了。”永乐长公主语气淡淡。 许怜儿见状不禁勾起唇角,看来长公主对顾青鸢已有不满。 不过想来也是,长公主那般好颜面的人,如何能忍受自己的义女和外男暧昧不清。 若长公主就此厌弃了顾青鸢,自己的机会就更大了! 只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离开,永乐长公主便神情肃然的对妙微道:“你派人去一趟县衙,命安知县速来面见本宫!” 母亲果然不是那么好做的,真是让人操心,可女儿是自己认的,那她就得自己护着…… 第88章 险 另一边,顾青鸢与宋知安来到了郊外的一处破庙中。 寺庙看着已荒废多年,窗户破烂不堪,外面杂草丛生,很难想象会有一群孩子宿在这里。 “什么人!”有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发现了几人,立刻警惕出声。 宋知安连忙开口,“我们是好人,我们是来帮你的!” “呸!别以为我们还会上你们当,你们这群坏蛋!哥几个,揍他们!”小男孩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身边几个男孩子朝着顾青鸢几人丢石头。 宋知安担心砸伤顾青鸢,连忙将她护在身后,“别扔别扔!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真的是来救你们的。” “骗子!小爷我们才不信!”几人不为所动,手中的石头一刻不停。 “住手!” 直到一个少年冷声开口,这几个孩子才扔下石头跑到少年身后,纷纷唤了一声,“大哥。” 顾青鸢抬眸望去,对方正是方才抢了许怜儿钱袋的小乞儿。 “大姐姐!”小草本害怕的扒着门偷看,结果一看见顾青鸢便立刻飞扑着跑了出来。 “小草,快回来!”小胖墩急得直跺脚,却发现他身边的少年并未开口阻止。 “大姐姐,你是看来看我们的吗?” 顾青鸢笑着点了点头,小草便亲昵的拉起顾青鸢的手,“大姐姐,我带你进去。” 小胖墩看得一愣一愣的,冷脸少年解释道:“你刚才吃的包子便是她买的。” 小胖墩舔舔嘴唇,肉香味仍在。 秉着吃人嘴短,几人都不再吭声,只眼神仍旧警觉。 顾青鸢环顾四周,破庙的房顶已经坏了一半,这些孩子只能都挤在另一处睡觉。 地上铺着一些稻草,所谓的被子则是用各种破布拼缝起来的,根本没有一点御寒效果。 方才在外面扔石头的男孩算是年纪最大的,平均有十岁的样子,屋里的几个女孩和小草年纪差不多,还有两个走路才利索的小孩儿。 看着他们黑白分明却难掩警惕恐惧的眸子,顾青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曾经她以为自己受尽苛责磨难,如今看着他们方才知晓,世间的苦难是没有底限的。 “大姐姐,你坐这!”小草用袖子仔细擦拭着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笑盈盈的拉着顾青鸢落座。 顾青鸢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坐下来问道:“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小草摇摇头,脆生生的回道:“我家原本有个房子的,但官府的人不让我们住在镇里,我们就只能搬出来了。” “真是可恶!”宋知安以有这样的同僚为耻,气得一拳砸向了庙内的柱子,结果扬起了一层灰,呛得他咳嗽个不停。 少年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的问向顾青鸢,“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可不是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该来的地方。” “我不是什么大小姐,我父亲获罪被贬,我现在还是奴籍。之前我被卖到别人家做丫鬟,不仅要每天做活还会饿着肚子,生病了就被嬷嬷关进柴房等死,若是惹主子不快还会挨打。” 少年眸光晃了下,眼里的锋利少了许多。 “大姐姐,你好可怜啊。”小草抿着嘴,眼泪汪汪的看着顾青鸢,明明她自己食不果腹,却仍旧会怜悯眼前身穿绫罗之人。 顾青鸢的心情无比难受。 弱者的处境不会因善良而有所改变,而强者却能因其无情而更上一层。 他们自小被要求良善,可要求他们这样做的人却皆是冷血之辈,这是何等的讥讽。 顾青鸢鼻子一酸,清泪如水晶珠子般一颗颗滚落下来。 少年见状,漆黑的眼底浮现起显而易见的慌乱,他想翻找帕子,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那种东西,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这时,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擦去了顾青鸢脸上的泪珠。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天真无邪的望着顾青鸢,“神仙姐姐不哭。” 少年见状立刻训斥道:“虎子,你手那么脏,别乱动!” 权贵都爱干净,尤其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子,一定不喜欢被人弄脏。 虎子听到大哥训斥自己,委屈巴巴的缩起手。 顾青鸢却破涕为笑,抬手抹去了颊边的眼泪,将虎子揽到了自己怀里,“谢谢你啊。” 虎子有点腼腆却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往顾青鸢怀里一靠。 少年见他这个样子颇为无奈,唇角却不自觉的勾了勾,甚至心里还有一些不会被人知晓的羡慕。 宋知安看着眼前的画面只觉心都要化了,世上断不会再有比青鸢妹妹更温柔美好的女子了。 可这笑落在少年眼里,却觉得他不怀好意。 这种男人他见得多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顾青鸢见他们渐渐接受自己,便与少年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少年闻后沉默了一瞬,才抬起眼定定的看着顾青鸢道:“曾经也有人说要来帮我们,那时我们都信了。他们带走了几个女孩子还有几个小的,说找到了好人家收养他们。” “我们高兴的为他们送别,以为他们可以过上好日子了。直到有一天,我看见其中一个姐姐的尸体从一个府里抬了出来。” 少年眼中隐隐噙着泪,却硬是咬着牙关,“她没穿衣裳,白布下露出一条赤裸的腿,上面全是伤。” 顾青鸢心口一窒,她完全可以想到那些孩子们的处境。 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青鸢,“所以,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吗?” 顾青鸢放下怀里的虎子,走到少年身边。 他的个子要比顾青鸢矮一头,顾青鸢垂眸看着他,他却不喜欢这样被人俯视,稍稍移开了视线。 倏然,一双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当他再抬起眼睑时便望见一双璀璨明净的眸子,“相信我,我可以以性命起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少年眸光一滞,自破漏屋顶倾泻下的日光映照着她鬓边的步摇珠翠,光芒四射灼人眼目,哪怕时隔多年功成名就,他也一刻不曾忘。 少年正欲点头,外面忽然传来喊叫撕打声。 有人跑到窗边一望,顿时惊呼道:“大哥不好了,官兵来了!” 小胖墩闻言立刻恼了,指着顾青鸢和宋知安道:“是你们叫来的官兵,我就知道你们不是好人!” “墩子,别胡说。”少年虽眉头紧锁,却并没有怀疑顾青鸢。 如果她真想害他们,根本不必大费周章。 顾青鸢心里咯噔一下,方才她将别院的两个护卫留在外面看守,可眼下却无人应她。 怕是麻烦不小。 顾青鸢正这般想着,便见一牵着凶犬的男子狞笑着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群手执钢刀的打手,其中两人的刀上还滴着血。 “你们把我的护卫如何了!”顾青鸢冷声质问。 牵狗的男人扫了顾青鸢一眼,眸中闪过一抹惊讶,“哎呦,这里竟然有这般漂亮的小娘子。” 他眯着眼睛,语气微冷,“外面两个是你的护卫?身手倒是不错,还折损了我一个兄弟,不过……” 他托着下巴,神情放浪的上下打量着顾青鸢,桀桀笑道:“不过你若是将我们陪的舒服了,我们倒也可以对你既往不咎,如何啊?” 第89章 惊 别院。 安知县拖着肥硕的身子倒腾着小碎步跨进了正堂,他甚至连头都没敢抬,便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下官安悯怀拜见长公主殿下!” 妙微搀着永乐长公主从内室走出,见他这般模样,妙微忍不住笑出声来,“殿下还没到呢,你这是拜谁呢?” “啊?”安悯怀抬起头,胖脸上写满了茫然无措,在触及永乐长公主冰冷的视线时,他连忙挪动身子,重新叩首道:“下官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永乐长公主挑挑眉,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安知县,心里不禁狐疑。 这安知县这般胆小怯懦,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做阳奉阴违之事吗? “起来吧。” “谢殿下。”安知县笨拙起身后,才小心翼翼的道:“白鹿庄穷山辟岭,下官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进献给殿下,特准备了一些新鲜牛肉,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永乐长公主尊贵无极,无论送什么都难入她的法眼,倒是不如剑走偏峰送些质朴实在的东西。 永乐长公主的确被他这些障眼法蒙混过去,以为他就是个没见过世面又胆怯的小知县。 “妙微,给安知县上茶。” 安知县捧着茶盏,正思忖着该如何讨好这尊大佛,忽听永乐长公主冷淡开口,“本宫的义女长宁乡君今日在街上险些被两个乞儿抢了钱袋,安知县可听说了此事?” 安知县面露惶恐,“唰”的跪了下来,“下官该死,下官不知此事啊!下官回去定严查此事。” 永乐长公主抬抬手,扫过安知县的眸光冷幽一片,“此事就不麻烦安知县了,长宁那孩子已自行去查了。” 她找这安知县过来,一是为了探探他的性子,二来若他当真胆大包天,留他在这也好制衡。 只她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安知县豆大的眼睛猛然一缩。 长宁乡君亲自去了? 那岂不…… 一滴汗珠自安知县额头上滑落下来,眼珠乱晃了一阵便定了下来,叩首道:“下官羞愧,这等事本应是下官这个父母官亲力亲为,却还要劳烦乡君,待乡君回来下官定亲自赔罪。” 永乐长公主扫了安知县几眼,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便干脆将他晾在一边,自顾自的品起茶来。 而安知县则在低头瞬间藏起了眼中的锋芒。 那永宁乡君初来乍到,身边想必未带多少人手,不足为惧。 只待张大他们将那些小崽子和这倒霉乡君一并除掉,再将事情推到那些因耕牛抗议闹事的村民身上,就可以借长公主的手把他们一并除了,真是一箭双雕! 与此同时,破庙中剑拔弩张。 张大牵着安知县的爱犬,笑容轻浮的端详着顾青鸢,“美人儿,一会儿这里会很吓人的,要不要来我的怀里啊,我保证不会让他们伤到你分毫。” 宋知安见他公然调戏顾青鸢,抬步便要上前,却被一道瘦小的身影抢了先。 “这里和她没有关系,你想赶我们,我们走便是,你别为难她!”少年明明无比瘦弱,却倔强又决绝的挡在了顾青鸢身前。 张大冷眼看着他,冷笑出声,“小崽子毛没长齐,还挺会装模作样。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老子这就送你们和地底下的亲人团聚!” “你敢!”宋知安见状不妙,忙上前表明身份。 “我乃大理寺少丞,奉靖安王之命来此查案,这位是永乐长公主的义女长宁乡君,岂容你无礼!” 张大瞳孔一缩,心中大骇。 这小娘子竟然就是长宁乡君! 而这男人不但是京官,竟还是靖安王派下来的,难道他们做的事已经引起了靖安王的注意? 旋即他眼中杀意更重,如此一来这些人更不能留了! 宋知安见张大非但不退,反而牵着狗紧逼上来,他还想再震慑他几句,顾青鸢淡声开口,“没用的,你我都已看见他的真容了,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乡君真是聪慧,可惜红颜薄命,您的性命今日便要交代到这里了。”在性命前程面前,美色不值一提。 张大表情狰狞,他手中牵着的恶犬同样露出满嘴锋利的獠牙。 顾青鸢握住少年的肩膀,俯身在他耳边道了句“谢谢。” 少年目光一凝,攥了攥拳。 顾青鸢没有理会张大,而是对他身后的众人扬声道:“他跟着安知县前程似锦,你们呢?可也都过上富庶的日子了?” 众人不明所以,顾青鸢目光清冷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乃陛下亲封的长宁乡君,永乐长公主唯一的义女。你们杀我,便是在挑衅皇家尊严,陛下自会派三司严查此案,你们觉得你们逃得过三司会审吗?” “区区碎银,值得你们冒株连九族的风险?值得你们拿全家全族人的性命来赌吗?”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心里有些打退堂鼓。 他们出来做事为的是赚钱享福,可要是福没享到还牵连了家人,实在得不偿失。 “回头是岸,你们只要愿意保护本乡君,我保证在殿下面前为你们请功,安知县能给你们的本乡君能给,他给不了的,本乡君也能给!” 见众人心中活泛,张大怒极,厉声喝道:“休听她妖言惑众,她一个小小乡君连屁都不是,朝廷根本不会为她大费周章!况且,你们都忘了自己之前做的事?若被朝廷翻出来,你们还有命活?” 众人心中一惊,他们这些人恶贯满盈,手里犯的事早就没了回头路,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 “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若不想阴沟翻船,就给我把这些人一个不剩的全宰了!” 张大一声令下,众人都收回了心思。 可就在这时张大突然发现庙里的乞儿好像少了好几个!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这群小乞丐竟趁着他们对峙时偷偷从墙洞钻了出去。 少年见张大发现了,一脚将还剩半个屁股没爬出去的墩子踹了出去。 方才顾青鸢在他耳边除了说“谢谢”,还用了更低的声音让他快跑。 狡兔三窟,他们常年躲着官兵,自然事先有所准备。 顾青鸢当然知道这些人不是随便就能感化说动的,她的目的本就是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现下见事情暴露,她将早已攥在手里的东西扔了出去。 张大冷笑一声,不屑的拔出匕首挥砍,“这点儿手劲还想暗算我?” 可他很快意识到了不对,他砍中的竟然一包粉末,而在砍中的瞬间那粉末飞撒漫天。 “啊!我的眼睛!”张大只觉眼睛火辣辣的疼,像被人倒进了辣椒水一般,灼热又刺痛。 顾青鸢出门时习惯带着防身的东西,这石灰粉还是赵月推荐的,无毒易保存,遇到危险就撒到对方眼睛里,不瞎也好不到哪去。 而少年这时一把抓住了顾青鸢的手,“后面还有一道门,我们从那走!” 张大睁不开眼,怒吼道:“你们去追那几个逃走的小崽子,你们两个给我宰了他们!” 张大怒不可遏,松开了手中的绳子,咬牙切齿的道:“大黄,敞开了玩,千万别嘴软!” 大黄“嗖”的窜了出去,吠叫时嘴里不停地喷溅出唾沫,看着格外渗人。 它的的速度极快,几步便追上了顾青鸢几人。 它张开血盆大口就朝着顾青鸢和少年扑了过来,宋知安见状心里不知从何处生出的勇气,竟一个纵身飞扑过去。 “知安哥哥!” 第90章 抱 顾青鸢见宋知安被大黄狗压在身下,吓得心跳都要停了。 这恶犬和大理寺的猎犬不同,瞧着便面目狰狞,要是那一口咬在宋知安的脖子上,只怕性命担保。 这一声久违的“知安哥哥”犹如为宋知安打了鸡血,他虽不是武将,却也在此时迸发出了远超以往力气,竟用双手死死掐住了狗嘴。 “青鸢妹妹你快跑!不要管我!” 顾青鸢哪里能扔下他不管,她挣脱开少年的手,拔出了一直随身携带的匕首。 少年怔然的看着她义无反顾的冲上前,看着她眼睛不眨的将手中的匕首“嗤嗤”刺入恶犬的身体,任由鲜血喷溅也毫不退缩。 这一幕有种震撼人心的美。 恶犬受了重伤心生惧意,夹着尾巴一瘸一拐的跑了。 宋知安被溅了满身的血,筋疲力尽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而这时身后的人也追了上来,其中一人挥刀打落了顾青鸢手中的匕首,将他们逼入死角再无逃脱的机会。 少年咬着牙护在顾青鸢身前。 就算难逃一死,他也要死在她前面,堂堂大男人岂能让女子为他而死。 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打手顾青鸢娇躯微颤,就连指尖都变得冰冷起来,甚至已经嗅到了刀剑上独有的冷铁气息。 她并不是什么勇敢的人,相反,她怕疼更怕死。 她无比珍惜自己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有很多很多事想做。 可正因她自泥泞中而来,所以当她看着比她前世还要可怜悲惨的孩子,她没有办法视若无睹。 即便重来一次,她仍会做一样的选择。 可这次似乎也容不得她再选了,她好像真的逃不掉了。 顾青鸢眼中有泪光闪烁,她以后再也见不到翠红,再也见不到长公主和二夫人她们了,还有…… 她闭上眼,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道颀长矜贵的身影,一袭玄衣尊贵无极,如神祗一般俊美强大。 若是王爷在这,他一定不会让她死。 王爷……好想再最后见他一面。 “真会惹事。” 听到男子沉敛如墨玉般的嗓音,顾青鸢猛然睁开眼。 她看见那一袭墨色身影自倒地的尸体间缓步而来,那双幽深的眸子噙着风雪般的杀意,而她的心却在这一刻无比安稳。 容锦蹙眉看着眼中含泪的少女,她的发髻已跑得松乱,身上还染了血。 她总是这样,稍不留神就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还有方才他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知安哥哥、青鸢妹妹,不愧是青梅竹马,果然非比寻常的亲厚。 “你……” 容锦冷然开口,墨色的瞳孔猛然一缩。 他垂下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扑到他怀中的少女,胸膛中那颗沉寂而强大的心脏蓦然间剧烈的跳动起来。 刹那之间,所有的不虞不快全部烟消云散,他眸光所及之处只有那一抹如春雪消融般的温柔。 “本王在,莫怕。”他垂首,声音压得很低,仿若生怕吓到他怀中的人。 “王爷,外面的人都收拾干净了,孩子都平安无事……” 行云走进来时正好看到眼这一幕,气得他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顾青鸢回过神,慌忙移开身子,如受惊的小鹿般连退数步。 她真是被吓疯了,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方才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知为何脑中最后浮现的竟是靖安王爷的身影。 而当他真如天神般降临至她眼前,她脑中一片空白,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忘乎所以,她下意识便抱住了那个最让她信赖、也是打从心里觉得最亲近的那个人。 “王爷抱歉,我……方才失礼了。”顾青鸢察觉到四面八方的注视,一抹红晕自脸颊爬到了耳梢。 容锦微不可察的勾了够唇,声淡却轻柔,“无妨,本王不怪你失礼。” 日后再想失,也无不可。 宋知安揉了揉眼睛,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青鸢妹妹竟然抱了靖安王爷? 还有,王爷刚才是笑了吗? 少年看了看顾青鸢,又抬起眸子盯着容锦看。 这劳什子王爷好像很强,瞧着就比那个绣花枕头要厉害。 “大哥!” 孩子们跑进来,将少年拥在中心。 少年眼底藏着喜悦,却习惯性的板着脸,“挤什么挤,你鼻涕都蹭到我身上了,一边待着去!” 虎子小跑到顾青鸢身边,身手拽了拽她的裙摆。 顾青鸢见他有话要说,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虎子?” 虎子怯怯的看了容锦一眼,伸手指着他问道:“神仙姐姐,这个叔叔是好人吗?” 容锦:“?” 姐姐?叔叔? 他虽比她大了些,却也不过二十岁,如何就是叔叔了? 容锦不悦的拧起眉,抬步走到虎子身边。 虎子吓得立刻钻进了顾青鸢怀里。 顾青鸢替他解释道:“王爷,童言无忌,您别当真。” 容锦却没理会顾青鸢,而是突然从袖中取出了一包云片糖。 虎子看见糖果馋的咽起了口水。 “想吃吗?”容锦问他。 虎子咂咂嘴,点了点头。 容锦将糖收回,一字一顿极为认真的道:“想吃,喊哥哥。” 众人:“?” 原来神鬼不惧的战神靖安王,在意的竟是年龄吗? 第91章 区别对待 别院。 永乐长公主并不理会安知县,却也不开口放他离开。 安知县暗暗揣测,或许长公主听说了什么,这才将他唤来别院制衡,以防他会对长宁乡君不利。 如此一来反倒帮他洗脱了嫌疑,待长宁乡君的死讯传来他就可以推得一干二净,毕竟他可一刻没离开长公主的视线。 这般想着安知县坐得越发安稳起来。 茶水喝了一壶,安知县感觉小腹隐隐发胀,不禁在心里埋怨起张大。 杀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再待下去他都要憋死了。 他正这般想着,忽听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安知县登时坐直身子。 来了!长宁乡君的死讯传回来了! “殿下,乡君回来了。”婢女匆匆进殿禀道。 安知县愣了下,这婢女的态度是不是太冷漠了些,人都死了还这么轻描淡写的? 永乐长公主淡声开口,“唤她进来。” 婢女垂首又道:“回殿下,靖安王爷也来了。” 永乐长公主诧然挑眉,“锦儿也来了?” “是,乡君是由王爷护送回来的。” 永乐长公主还想再说什么,只听“砰”的一声,安知县不知怎的从椅子上滑落倒地,脸色灰败的犹如发霉的墙皮。 长宁乡君竟然没死! 完了,全完了! 与此同时许怜儿正在闭目小憩,有婢女跪在榻边为她捶腿。 这时她的贴身婢女雁儿快步走进来道:“小姐,长宁乡君回来了。” 许怜儿睁开眼,幽幽笑道:“她和外男不清不楚难免会让长公主误会,还是由我亲自过去帮她解释吧。” 至于会不会越解释越黑,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小姐,长宁乡君是与靖安王爷一道回来的!” “什么?靖安王爷?他怎么会在这?”许怜儿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 雁儿摇头回道:“奴婢也不知道,还听说王爷带了不少人进了别院,好像出了什么大事。” 许怜儿心中生疑,抬身便要前去查看,可脚刚迈出门槛便又收了回来,忙道:“雁儿,快帮我整理妆容,再把那件流云软纱的裙子拿出来。” 得见王爷的机会少之又少,虽说外面都传王爷不近女色,可凡事皆有万一,她不能打无准备之战,任何机会都要抓住。 当她熟悉一番赶到永乐长公主院中时,却被候在门前的行云抬手拦住,“殿下与王爷在里面议事,暂不接见外人。” 许怜儿见他眼生,年纪轻轻却颇有威仪,想来应是靖安王的人,便态度温和的道:“许驸马是我的叔叔,此番我陪着长公主殿下同来别院散心,并非外人。” 可行云却仍不通融,只道:“抱歉许小姐,王爷有令不得任何人随意进出。” 许怜儿心中虽有失落,但也不敢违抗容锦的命令,正欲转身离开正好看见换了一身衣裳的顾青鸢走了过来。 许怜儿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为见王爷竟还换了一身衣裳,真有心机。 “乡君回吧,殿下和王爷正在里面议事没空接见乡君,倒是可惜了乡君特意换了一身装扮。”许怜儿阴阳怪气的笑着道,最后一句话还刻意提高了音量,好让所有人能知道顾青鸢的小心思。 顾青鸢略有疑惑的看着许怜儿,她之前的衣裳染了血,自然要去换一身,这有什么值得说的? “乡君来了,您里面请。”方才的冷面侍卫瞬间换了一副嘴脸,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他在王爷身边侍奉多年,以他对王爷的了解,王爷对长宁乡君绝对不一般。 是以对待乡君务必要小心周到,万一有朝一日乡君成了自家主母,他与主母的关系可就不是那几个能比得了的了。 行云这般想着笑得越发灿烂起来。 顾青鸢心想靖安王不喜言笑,这护卫倒是笑意灿烂,莫非是为了互补? 顾青鸢正欲抬步进去,许怜儿不满的质问出声,“你方才说殿下和王爷议事不许我进,现下却又放她进去,这是什么道理!” 她可以不进去,但他们不能区别对待。 行云收起笑容,对着许怜儿道:“许小姐,长宁乡君是此案的见证人,您可还有何异议?” 许怜儿绷着脸不再说话了,心里却不服气。 “乡君快进去吧,王爷还在等您呢。”行云自诩一语双关的道。 顾青鸢倒是没注意到他的小心思,如今满脑子想的都是要为那些孩子讨个公道。 许怜儿碰了一鼻子灰,气得小脸沉得能滴出水来。 早知道能碰到靖安王爷,她也跟着去了,顾青鸢还真是好命! 许怜儿甩着帕子走了,想了想又拧着腰身换了个方向。 第92章 勉为其难 安知县跪在地上,肥硕的身子颤栗不止,身上的肥肉不停地抖动着。 少年恶狠狠的盯着他,犹如一匹杀意腾腾的幼狼。 听到顾青鸢的声音,少年才移开视线。 顾青鸢换了一身浅紫色的常服,素雅温婉。 少年眼底闪着惊艳的光彩,她穿紫色也一样好看。 “大姐姐。”小草本畏缩的躲在哥哥身后,看见顾青鸢才犹如有了主心骨。 顾青鸢对她微微一笑,示意她不要害怕,才对永乐长公主道:“殿下,这些孩子都是军户遗孤,他们本该在庇护所内由朝廷照管,却流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还有人要杀他们灭口。” 顾青鸢冷冷扫了安知县一眼,“甚至在我表明乡君身份后,那些人依旧目无王法,执意要杀我灭口,安知县真是好生厉害。” 安知县抖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乡君误会了,下官不知此事啊……定是那张大假借下官的名义擅自所为。” “本王留了两个活口,方才他们已尽数招了,包括耕牛伤亡一案。”容锦轻飘飘一句话击碎了安知县最后的侥幸心。 容锦常年在军营,手下人审讯俘虏的手段不比锦衣卫差,张大这些人的嘴轻而易举便能撬开。 永乐长公主眼底尽是愠怒,这安悯怀明知长宁是她的义女,竟还敢对她痛下杀手,真是张狂至极! “如此恶毒之辈也配做父母官,简直丧尽天良!来人,将他扭送至京城交由刑部大理寺查办!” “殿下,您不能动我!”安知县突然大吼一声。 永乐长公主怒极反笑,“你倒说说,本宫凭何不能动你!” 安知县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长公主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下官便是嘴馋也不至于一月吃掉十数头牛,殿下以为像您这样的权贵为何每日都能用到鲜嫩的牛肉?” 永乐长公主眯了眯眼。 “下官不过一小小知县,耕牛案也好,贪墨军户遗属费用也罢,若非上面无人这些如何是下官能做到的!” 永乐长公主眸光更冷,“那你告诉本宫,你上面的人到底是谁?” 安知县咬咬牙,幽幽道:“殿下,您若不想参与几位皇子夺嫡,下官奉劝您莫要参与此事的好。” 永乐长公主瞳孔一缩,这安悯怀背后竟是某个皇子! 永乐长公主平时虽行事张扬,但她是个明白人,她的地位尊荣都仰仗于她的皇兄,所以她的原则便是不介入皇子之争。 见永乐长公主沉眸未语,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冲上前开口质问道:“这种事有什么可犹豫的?杀人偿命难道不是明昭律例规定的吗?百姓杀人便要问罪砍头,难道只因他是个当官儿的,他犯的那些恶便可以一笔带过吗?” “大胆,殿下面前岂敢放肆!”妙微开口训斥,欲命侍卫将他拖出去。 顾青鸢将少年护在身侧,替他请罪,“殿下,他不懂规矩还请您见谅,但他这般实在有情可原。” 顾青鸢看了他一眼,少年虽有不甘但还是跪了下来,他紧咬着牙,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殿下明见,我们的父母都在战乱中死去,我们中最小的孩子不过三岁。可县衙非但不给我们容身之处,还将我们驱逐出镇。” “有的孩子在上街乞讨时被衙役活生生打死,还有的女孩子被他们骗到府里供他们折磨消遣,被虐待至死。” “我爹在上战场前告诉我,他是去保家卫国,为的便是明昭人不受外敌所扰,为的便是让我和妹妹能够平安顺遂。”少年眼底猩红,如噙鲜血,“若我父亲在天有灵,知晓他舍命的朝廷竟这般对我们,想必一定会悔不当初!” 屋内众人闻言无不面露不忍,妙微想要斥责却也张不开口。 永乐长公主闭目捏着眉心,半晌才缓缓睁开眼。 她凝眸看了顾青鸢一眼,又看了看消瘦如柴的少年。 “胆敢与本宫控诉朝廷,你的胆子倒是比那姓安的还要大。” 少年低垂着头,眼底尽是不甘,难道还是不行吗? “不过你倒不用说这些来激本宫,本宫身为长公主受明昭百姓供养,遇到这等欺压百姓的恶官自然不会姑息。” 安知县闻言身子一软,彻底瘫倒在了地上。 永乐长公主多看一眼都觉得烦,嫌恶的命人将他拖走。 “后面的事你们自行去安排。”有容锦在,永乐长公主凡事放心。 待众人离去后,妙微才开口问道:“陛下,您当真要趟这趟水?” 就算永乐长公主没有参与朝政之心,可若此事当真牵扯到哪位皇子身上,只怕也会惹出嫌隙来。 可永乐长公主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一来这安悯怀残害百姓行事恶劣绝不能留,二来她也不想看到顾青鸢失望。 永乐长公主揉捏着眉心,待睁开眼时眸中尽是上位者方有的冷酷,“所以,这安悯怀绝不能活。你明白吗?” 妙微会意,不同于往日的温和端庄,她语气沉冷的道:“殿下放心,奴婢这便去安排。” 永乐长公主点点头,她抿了口茶,便烦闷的将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 曾几何时她也是如青鸢那般嫉恶如仇的少女,可如今也变得凡事只看利弊,早已不复当年纯真。 所以,她不希望让那孩子失望,晚一些知晓世道炎凉,便不会如她这般寒了心肠。 …… “大姐姐,我们以后是不是都安全了?”小草拉着顾青鸢的手,眸光清亮的看着顾青鸢。 顾青鸢揉揉她的头,笑容温柔,“是啊,以后你们每天都能吃饱饭,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 “太好了!”小草高兴得手舞足蹈,“谢谢大姐姐!” 说完,她又怯生生看了容锦一眼,小声道:“谢谢王爷。” 顾青鸢也看向容锦,温声询问道:“王爷,您可想好将这些孩子都安置到何处了?” 容锦颔首,他的队伍有专人负责照顾遗孤,以保证跟着他的士兵没有后顾之忧。 “那里会有人教他们读书写字,想要练拳脚身手也可以。” 顾青鸢觉得这安排甚好,笑着对少年道:“靖安王乃是咱们明昭的战神,你若喜欢习武日后也可投身于王爷麾下。” 顾青鸢以为明昭人无不崇拜容锦,可少年闻后却冷哼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那些做将军的都是踩着士兵的尸骨爬上去的,我才不稀罕!” 顾青鸢想他是因父亲战死沙场是以才会有些排斥,正想劝他好好读书也有出路,却见少年抿了抿唇,道:“但我可以给你做侍卫,保护你。” 容锦挑了下眉,为此多看了少年一眼。 顾青鸢略怔了下,以为他就是小孩子心性,便以哄孩子的语气道:“不要随便做决定,等你长大再说,乖。” 少年却对她的这个态度很不满,“我已经十三岁了,我不是小孩子!” 顾青鸢闻言倒是有些吃惊,这少年又瘦又小,她以为他最多不过十一岁。 “那你可得多吃点饭了。” 少年的颊边晕起一抹绯红,他抓住小草的手,满脸写着不高兴,“我们走。” 顾青鸢一脸莫名,容锦环胸看完了一场戏,方才道:“男人不喜欢被人说矮,无关年龄。” “好吧……”顾青鸢的确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想提醒他多吃些东西,好长得壮一点。 “你还怕吗?”容锦突然问了一句。 顾青鸢茫然抬头,“嗯?什么?” 想到受到惊吓的某人紧紧扑进他怀里,容锦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想说,日后只要她感到害怕,可以随时来寻他。 可他正欲开口,却冷不丁被人打断。 “王爷,乡君。” 许怜儿提着食盒款款走来,她仍旧穿着一袭轻盈的纱裙,顾青鸢每每看到她都会觉得冷。 “我怕王爷……和乡君议事乏累,便特意去做了两道小菜,还请王爷乡君赏面。” 许怜儿意味深长的看了顾青鸢一眼,这个时候要些颜面的就该主动离开。 许怜儿的眼睛都快剜出来了,顾青鸢想看不到都难。 她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一直沉而未语的容锦开口道:“若乡君要留,本王倒也勉为其难用上一些。” 第93章 坏水 许怜儿不想让顾青鸢留,但她更不想让容锦走。 “乡君,忙了一日坐下来歇歇吧。”许怜儿挽住顾青鸢的手臂,皮笑肉不笑的道。 顾青鸢第一次知道许怜儿的力气竟然这般大,根本不给她挣扎的机会。 几人来到一处暖亭,许怜儿从食盒中端出几盘精致的小菜。 如果这些菜当真是许怜儿亲手做的,那顾青鸢还挺佩服她的。 因为她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明明小时候被姨娘要求学做羹汤,日后好伺候嫡母嫡姐。 可尝过两次她做的饭菜后,姨娘便勒令她不许再靠近厨房半步。 “王爷,您尝尝。”许怜儿满眼期待的望着容锦。 容锦伸出筷子,在许怜儿殷殷目光下为顾青鸢夹了一筷子青菜。 “?” 顾青鸢满脸问号,容锦声色淡淡,“你先试。” 顾青鸢:“……” 合着拿她当试毒的了。 顾青鸢尝了一口,虽说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味道也不差,便捧场的道:“许小姐手艺很好。” 许怜儿满意的勾了勾唇,还算她坦诚。 “王爷,您也尝尝。”许怜儿殷勤的为容锦夹了一块肉,声音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容锦却推了推盘子,“本王不饿。” 不饿你倒是一开始就拒绝啊! 顾青鸢暗自腹诽,她还不愿意坐在这讨人嫌呢。 许怜儿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衣袖,虽然留下了王爷,但有顾青鸢在这碍眼,她实在不知说什么。 只恨顾青鸢没眼力,见王爷留下她就该及时抽身! 真是耽误事。 亭内一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好在宋知安前来求见,顾青鸢才松了口气,总算有人陪她一起碍眼了。 容锦一直留意着顾青鸢的表情,见状冷眉微蹙。 “王爷。”宋知安恭敬行礼,待抬头看向顾青鸢时,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欢喜,声音更是雀跃,“乡君也在。” “找本王有事?”容锦的音调显而易见的冷。 宋知安却是盯着桌上的菜肴,摸了摸肚子。 这几日他一直暗中摸查,有时候还要躲避衙役的追赶,许久不曾好好坐下吃一顿饭了。 许怜儿见状,随口客气了一下,“这是我亲自为王爷做的饭菜,宋大人要不也吃一口?” “好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许怜儿:“?” 你也没“却”啊,你好歹推辞一下啊! 宋知安捧着饭碗便大快朵颐起来,虽说仍保持着世家公子的风度,但用饭的速度却极快。 菜量本就不大,很快就见了底。 许怜儿心里恼极了,这是她为靖安王爷准备的,结果竟全入了他的腹中! 她忿忿不平的看着宋知安,眼珠一转,勾唇笑着开口道:“宋大人可是来寻长宁乡君的?” 说完,还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打趣道:“王爷和我在这,会不会打扰到宋大人啊?” 宋知安是个实在人,吃光碗中的米饭后正襟危坐的回道:“不打扰,我本就是来寻王爷和乡君的。” 许怜儿暗暗翻了他一眼,这人脑子少根筋吧! “乡君和宋大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瞧着你们两人也甚是般配,难道说你们两个早已心许彼此?”许怜儿不遗余力的将两人牵扯到一起,想以此让容锦知晓二人早已私相授受。 顾青鸢拧起眉,这许怜儿还真能挑事。 她正要开口,容锦冷冷道:“本王都未曾瞧出,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许怜儿对上容锦冷肃的眸光,支吾着不敢言语。 宋知安原本听着还挺高兴,见容锦莫名冷脸忙落下嘴角,说起了正事。 安知县对百姓压榨严重,待百姓知晓他被羁押后,就差要放炮竹庆贺了。 再加上那些孩子到处说着顾青鸢的事迹,白鹿庄的百姓都称长宁乡君为活菩萨。 “百姓们想设宴当面感谢您二位,这才托我来问话。” 容锦望向顾青鸢,询问她的意见,“你想去吗?” 顾青鸢连连摆手,“耕牛案是宋大人查的,那些孩子也是王爷救下来的,我根本就没做什么事,哪敢承他们的感谢。” 不待容锦开口,宋知安便道:“话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你想到去提醒那些孩子,只怕他们已经惨遭毒手了,说到底还是你的功劳。” “我不想抛头露面,还是王爷和宋大人去吧。” 宋知安闻言立刻道:“那我也不去了,让王爷自己去吧!” 容锦睨他一眼。 真是多嘴。 他倏然起身,携了满身冷霜。 宋知安浑然不觉的起身相送,“王爷慢走。” 容锦扫了他一眼,垂眸看着坐着未动的顾青鸢,“你随本王过来,本王有事与你商议。” “我也可以为王爷分忧。”宋知安毛遂自荐。 容锦眼中的冷意达到了极致,但他并未表露分毫,反而云淡风轻的道了两字,“好啊。” 许怜儿看着众人的背影,感觉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合着她忙活了半晌最后就只当了一次厨娘,关键是王爷还一口未吃。 “真是可恶!顾青鸢的运气怎么那般好,出去一趟不但和王爷有了交集,还得了美名,早知如此我当时就不先回来了!” 一想到自己和顶好的机会擦身而过,许怜儿便妒忌悔恨不已。 雁儿连忙宽慰她,“小姐别生气,长宁乡君也就走了狗屎运而已,什么活菩萨,还不是为了跟着外男出去私会。” 许怜儿眸光微动,沉吟片刻挑唇笑起,“是啊,那些愚蠢的百姓懂什么,还不是人云亦云。” 他们说什么,取决于让他们听到什么。 她招手让雁儿附耳过来,低声道:“你拿些银子去外面找些人,便说……” 第94章 看透 宋知安原本跟在两人身后走,容锦忽然顿下脚步,开口道:“本王正想派人去统计村民的损失,好给予补偿。宋大人做事细致,这件事便交给你吧。” 语落之后,又补了一句,“做完之后再回来与本王禀告。” 几日之内不想再看到他。 宋知安倒是不觉其他,只认为这是靖安王对他的看重,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下。 只临走前还问了顾青鸢一句,“乡君,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买回来给你。” “不必,她有钱。”容锦面无表情的开口回绝。 “哦。”宋知安悻悻离开,若后面长了条尾巴那一定是耷拉着的。 顾青鸢抬头看向容锦,“王爷不喜欢宋大人?” 容锦垂眸看她,“何出此言?” 顾青鸢没说话,她只是隐隐总有种王爷在欺负宋知安的错觉。 容锦见状眼底寒若幽潭,耳边莫名回荡起那一声撕心裂肺的“知安哥哥”。 “心疼你的知安哥哥了?”声音虽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可若细品便能察觉到那一抹酸意。 顾青鸢闻言,神情错愕。 容锦此言一出便有些后悔,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便拂袖而去,似负气又似逃避。 蹲在树上的行云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居然还能看到杀伐果断以外的王爷,还真是……纯情可爱。 战场之上王爷算无遗策,没有他们用武之地。 那战场之外,他这个第一护卫绝对要为主子分忧解难才行。 …… 顾青鸢只以为容锦喜怒无常是常态,并没有放在心上,正忙着为少年他们准备新衣。 “这是你让我测的东西。” 顾青鸢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单子,上面写着每个孩子的身量尺寸。 “这些料子真好看呀。”小草抚摸着桌上的绸缎,满眼都是喜欢。 “小草,别碰脏了。”少年在顾青鸢面前格外注意这些细节。 小草连忙缩回手。 顾青鸢见状笑道:“没关系,这些料子本就是用来给你们做衣裳的。” “真的吗?这些料子是给我们的?”小草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从来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 顾青鸢含笑点头。 “粉紫色是给你们女孩子准备的,青蓝色的料子是给男孩子们准备的,他们年纪小喜欢上树爬墙,这样不容易脏。” 最后一句话少年听得皱起了眉,开口道:“我不会那样。” 顾青鸢望向他,思忖着问道:“那……你也要粉紫色的料子?” 少年:“……” 这不是重点吧! 见少年冷着眉目不说话,顾青鸢突然想起他还不知道少年的名字。 少年抿抿唇,有些不自在的回道:“莫云勋。” “莫云勋。”顾青鸢轻轻呢喃着,旋即颔首赞道:“心无片云,建立功勋,这名字真不错。” 莫云勋的眼睛随之亮起,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如此好听。 “大姐姐,你再帮我起个名字吧,我不想一直叫小草。”小草嘟着嘴,她觉得这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莫云勋解释道:“小草不是我亲妹妹,她是邻家阿奶在路边草丛里捡到的,所以就给她起名叫小草。” 顾青鸢想了想,眼睛一亮,“云萱怎么样?萱草坚韧,又名望忧草,寓意你今后一番顺遂没有忧愁,可好?” “好好好!我以后就叫云萱!莫云萱!” 彼时他们只觉这名字好听,却不知这个名字会在未来响彻明昭。 “大姐姐,我们去踢毽子吧!” 桌上的毽子是顾青鸢和翠红随手买的,两人还一直没玩过。 “好啊,咱们同去。” 永乐长公主来的时候就看见顾青鸢她们在院里踢毽子,少女穿着一袭藕色长裙,鬓边坠着一朵同色的绒花,娇俏灵动。 鲜艳的毽子在她们脚边翻飞,十分赏心悦目。 这时,毽子突然朝着永乐长公主飞过来。 众人一惊,许怜儿正想上前护驾展露自己,可永乐长公主却提着裙摆利落的将毽子踢了过去。 顾青鸢唇角微勾,脚下动作不停,众人见状也都继续。 许怜儿在一旁瞪眼看着,她不知道这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可偏生永乐长公主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香汗淋漓,永乐长公主才摆手停下,“不行了,终究是老了。” “殿下美貌依旧,哪里就老了。”许怜儿笑着上前奉承道。 永乐长公主没说什么,她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以前在宫里时玩上半个时辰都不嫌累,现在不过须臾功夫便已喘的不行。 “那以后我常陪殿下踢毽子,没事多动动总是好的。”顾青鸢觉得永乐长公主实在太静了,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闷在殿里,身子再好的人也会闷出病来。 永乐长公主笑了下,点了点头,“好。” 方才活动了一下,身子的确轻松了些。 许怜儿嘴角笑意僵硬,眼底都是不服气。 凭什么顾青鸢轻而易举就能讨人欢心,自己百般奉承却连个笑脸都混不到。 许怜儿不明白真诚才是最紧要的,反而只觉顾青鸢碍眼。 永乐长公主认出了莫云勋两人,她扫了一眼满脸桀骜的莫云勋,最后将视线落在藏在他身后的小女孩身上。 她朝着莫云萱招招手,莫云萱看了顾青鸢一眼,怯怯的走上前。 永乐长公主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笑着问道:“你很怕本宫?” 莫云萱咬咬嘴唇,“有点儿怕。” 永乐长公主见她老实,闻言一笑,又问道:“那你觉得我和长宁乡君谁更美?” 莫云勋都不用想,心里便立刻有了答案。 不会有人比她更好! 可莫云萱却看了看顾青鸢,又壮着胆子认真端详起永乐长公主来。 虽然永乐长公主看着年纪大些,但满头珠翠华服加身,晃得莫云萱移不开眼目,再加上她实在美貌,像极了莫云萱曾在画册上见过的仙子,她便抬起手指了指永乐长公主。 “我觉得公主更美。” 永乐长公主朗声笑了起来,心情甚好的抚起掌,道:“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你的话本宫爱听。” 说完还将手上的金镯子直接塞给了莫云萱。 妙微很少见永乐长公主笑得这般畅快,也不由随之勾起了唇角。 “你要不要随本宫一同回京城?本宫的府邸要比这里好上百倍千倍!”她忽然觉得府里添些小孩子也不错。 莫云萱拉着莫云勋的手,“我要跟哥哥在一起,哥哥在哪我就在哪。” 永乐长公主眯了眯眼,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冷脸少年,“那你呢,愿意随本宫一道回京吗?” 莫云勋抬眼扫了顾青鸢一眼,眸光微转,“我愿意。” 至少那样可以离她近一些。 顾青鸢原本无意带他们去京城,京城环境复杂不见得适合他们成长。 可眼下见他们都愿意,顾青鸢便也未再提出异议,只想着等回京后再帮他们找个合适的学堂。 离开后,妙微开口询问道:“殿下,您真是因为喜欢那孩子才要留他们的吗?” 永乐长公主扫她一眼,低低笑道:“本宫的心思还真是瞒不过你。” 她拂了拂鬓边的凤钗,眸色清冷,如她们这般的上位者,喜不喜欢并不重要,有没有用才是关键。 她看透一切般,弯唇笑了笑,“你看不出吗,那少年心仪青鸢。年少的爱慕总是纯粹的,他既想保护青鸢,那就不如将他培养成青鸢的死士,为青鸢所用。” 不过,对青鸢动心的怕是不止少年一人,另一个才最是让她头疼…… 第95章 流言 华灯初上,万籁俱寂。 顾青鸢随着婢女来到永乐长公主的寝殿。 “请乡君更衣。” 顾青鸢卸下头上珠翠,披散着满头黑发,由着婢女为她换上薄纱丝裙。 寝殿深处是一方天然泉水,水汽氤氲雾气缭绕,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 池内铺满了各色花瓣,芳香馥郁。 永乐长公主抬起朦胧的凤眸,伸出雪白纤细的手臂,朝她招了招手,“长宁,过来。” 永乐长公主本就生得明艳无双,温泉池中的她更面如桃色凤眼迷离,唇边一抹笑宛若娇艳盛绽的牡丹花,美得夺人心神,饶是顾青鸢都不由微微红了脸。 她光着玉足,一步步踏进池中。 “这是别院里最大的温泉池,除了本宫便只有你来过。” 池子虽大,但顾青鸢却略显拘谨,“多谢殿下爱怜。” 永乐长公主弯弯唇角,“你来帮本宫沐发吧。” 永乐长公主的头发乌黑浓密,如一方上好的缎子。 顾青鸢轻柔细致的为她梳理着,永乐长公主惬意的闭着眼眸,“寻常母女是不是都会这般?” “这个……青鸢也不知。” 永乐长公主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也是,本宫打听过了,你那个姨娘不是个好东西。” 永乐长公主说话永远都那般直白,但顾青鸢表示赞同。 室内轻纱微晃,满是蒸腾起的芳香雾气,让人心生平静安宁。 顾青鸢为永乐长公主的长发抹着香膏,朦胧间竟当真有种母慈子孝的温馨氛围。 永乐长公主显然也很享受当下的时光,她撩了撩池水,随口道:“对了,你前些日子给我的那个什么香皂挺好用的,用起来滑滑香香的。” 顾青鸢见永乐长公主喜欢,笑着道:“这是晚晚给我的,殿下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 “户部尚书家的那个女儿?”永乐长公主对她有些印象,勾勾唇角意味深长的道:“那姑娘是个聪明机灵的,不愧是苏家的女儿。” 正在这时妙微脚步匆匆而来,垂首禀道:“殿下,那安悯怀咬舌自尽了。” 永乐长公主眸色平平,睨了顾青鸢一眼,语气略带了一丝惊讶,“人确定救不回来了?” “是。” 永乐长公主冷笑一声,“想必是怕到了京城罪及家人,这才咬舌自尽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顾青鸢闻言蹙了蹙眉,如此一来便无法再追查真正的幕后黑手了。 待顾青鸢离开后,永乐长公主才徐徐开口,“妙微,你觉得长宁会信吗?” 妙微想了想,回道:“乡君若信,自然再好不过。乡君若存疑,那便证明乡君聪慧,殿下不也是高兴的吗?” 永乐长公主轻笑出声,抬头点了点妙微的眉心,“可惜你是女子,你若是男子,才智绝不输给朝堂那些老东西。” 妙微弯唇笑笑,抬身为永乐长公主铺整被褥,“奴婢胸无大志,只要此生能一直追随殿下,便足矣了。” 顾青鸢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方才之事,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时机上多了一丝刻意。 妙微刻意在这个时候进来禀告,又或者该说刻意让她知晓。 安悯怀一死,此事便就此终止,所有的罪名只会落在他一人身上。 而这似乎是最好的结局。 如果事情真是永乐长公主安排的,顾青鸢可以理解她的用意,但心口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闷。 皇权之下就连长公主都要如此谨慎,其他人又与蝼蚁有何区别。 顾青鸢一夜辗转难免,次日方醒便听翠红急匆匆的跑进来,“乡君,不好了,外面出事了!” 顾青鸢以为是那些孩子出了什么事,忙开口问道:“怎么了?” 翠红气呼呼的道:“外面如今都在传乡君您是罪臣之后,是身份卑微的庶女,还曾落魄为奴给人做丫鬟。” 顾青鸢怔了下,旋即笑道:“这都是事实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气的。” “可你现在已经是乡君了啊,他们这般明显是在羞辱你。”翠红气得双手叉腰,“外面还有人传,说你……说你和宋大人小时候就私定了终身,此番就是前去破庙幽会意外遇到了那些孤儿,为掩人耳目才帮衬他们。” “现在外面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百姓都分不清真假了!” 后半段让顾青鸢蹙起了眉。 说她出身低微可以,给她造黄谣她却不能忍。 顾青鸢随便用了口早饭便准备出门,结果正好迎面碰见许怜儿。 许怜儿满眼忧色,瞧着比顾青鸢还要着急,“乡君可是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传言不可信,您莫要往心里去,我怕你动肝火,特意熬了凉茶给你。” 许怜儿眼里的担忧呼之欲出,嘴角却险些翘起来。 如今外面谣言越传越烈,想必不久就会传到京城。 顾青鸢想邀功? 哪有那么容易! 顾青鸢看了许怜儿一眼,挑挑眼眉没有多言,只道:“多谢许小姐一番好意,只我现在怕是抽不出身喝这凉茶。我要去街上调查谣言之事,许小姐要一同去吗?” 许怜儿闻言不禁怔住。 她以为顾青鸢听到外面的传言要么便是被气哭,要么便是找长公主告状。 而她叨扰长公主的次数多了,便会逐渐被厌烦。 可她没想到顾青鸢竟然还敢上街。 “许小姐若是不去,我便先走了。” 许怜儿想了想,忙开口道:“我陪乡君一道去。” 出了别院,许怜儿忍不住问道:“如今外面皆是对乡君不利的传言,乡君这个时候抛头露面不好吧?” 顾青鸢反问道:“我未做昧良心的事,有何不敢见人?” “谣言止于智者,这种事根本不必理会,待时间长了也就淡了。” 顾青鸢似笑非笑,“许小姐不想我调查此事?” 许怜儿扯起嘴角“怎么会呢。我只是为乡君担心,怕这样会影响不好。” 顾青鸢清浅一笑,笑意不及眼底,“外面已然如此,还能不好到何处去。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若遇不到这个“智者”岂不要传扬得天下皆知了?容忍不会让人觉得宽容,反而只会让对方越发得寸进尺。” “而我,不喜欢这样。” 许怜儿暗暗皱皱眉,一时摸不准顾青鸢的想法。 途径一处茶棚时,正好听到一个男子绘声绘色的与同桌的人讲述着顾青鸢和宋知安青梅竹马的事迹。 细节之详尽仿佛他亲眼看到了一般。 “敢问阁下可是京城人士?” 男子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断不悦回头,“跟你有什么关系……” 待看到顾青鸢秀丽冷艳的容貌,男人眼中的怒意瞬间消散,试探问道:“姑娘是?” 顾青鸢提唇而笑,声音清缓,“我便是众位口中的那位长宁乡君。” 第96章 清算 人生尴尬之一便是说人闲话被正主听到。 听到顾青鸢自报家门后,方才言笑晏晏的众人都面露尬色,有的抬头望天,有的用脚踢地,总之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 顾青鸢见状笑笑,索性坐到了一旁空闲的桌位。 “店家,今日这里的茶水都算在我账上,大家想吃什么尽管点。”顾青鸢给翠红使了一个眼色,翠红前不情不愿的付了银子。 她真是想不明白,人家说她坏话她还请人家喝茶,好人也不能这么做呀。 众人面面相觑。 顾青鸢笑意盈盈的看向方才的男子,“这位大哥可是京城人士?” 男人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有人替他回道:“啥京城人士,他连白鹿庄都没出过!” 顾青鸢轻声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又如何知晓我曾经的过往,更仿佛亲眼看到了一般?” “我……我也是听说的。”男人方才说得唾沫横飞,眼下反倒羞涩起来。 “哦?那你是听谁说的啊?”顾青鸢全程心平气和的询问着,态度温柔轻和没有一丝强硬。 “刘麻子!我听刘麻子说的!” 顾青鸢唇角笑意更深,“那你知道刘麻子又是听谁讲的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先前在酒馆喝酒的时候听到的。” 顾青鸢点点头,轻轻叹了一声,神情颇为哀伤,“其实今日请众位喝茶也是有事相求。最近外面都传我和宋大人有私情,这实在是信口雌黄。我在府中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自己的父兄都不常见,又如何得见外男。” “清白对女子来说何其重要,所以我想请众位帮我查出传出此言的源头,我愿与他当面对质。”顾青鸢语落,取出几锭银子放在桌上,“当然,我不会白白劳烦大家,谁能先行找到谣言源头,我必有重谢。” 他们见美人皱眉本就心生不忍,如今再见有银子拿,更是情绪激昂,“乡君放心,我们一定帮你找到此人,还你名声清白!” 说完一个跑得比一个快,生快慢了半步就错过了银子。 顾青鸢挑唇一笑,如此一来他们便先入为主觉得她受人冤枉,等他们招呼亲友一同探查此事,消息便会越传越广。 她当然不会傻傻的跑出来和人争辩,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她想要的。 起身间见许怜儿愣愣走神,顾青鸢眼眸微转,笑问道:“许小姐觉得我这法子可好?” 许怜儿回神,笑得略有僵硬,“其实这不过是百姓闲言碎语,乡君若与他们较真,怕是反倒失了体面。” “如果为了所谓的体面,而让自己憋闷窝火,那这体面要之何用?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你说对吗,许小姐?” 顾青鸢眉眼弯弯,笑得纯良无害,可许怜儿不知怎的总觉得后背有抹凉意。 “对……乡君说得有理。” 回去的路上许怜儿一直沉默不语,顾青鸢也不开口打扰她。 方回别院,候在二门的婢女便与许怜儿道:“许小姐,王爷有请。” 许怜儿有些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王爷找她? 旋即她心里一阵狂喜,想来是她之前给王爷留下了好印象。 “乡君,那你自己想开些,我就不陪你了,毕竟王爷的命令不好违背嘛。”许怜儿喜笑颜开,神情颇为得意。 翠红好奇的与顾青鸢打听,“乡君,您说靖安王爷为何要找许小姐呢?该不会是对她有意吧?” 可明明乡君比许小姐好看多了,王爷那是什么眼神啊! “翠红,王爷的心意莫要揣摩,日后也要注意谨言。”顾青鸢如今越发觉得权势可怖,就连殿下都不能随意而为,更何论她们了。 而许怜儿满心欢喜,就连方才的担忧都淡了不少。 反正雁儿并未表明身份,顾青鸢便是查到源头也牵扯不到她身上。 更何况若她真得了王爷的青睐,区区一个顾青鸢岂用放在心上! “王爷。”许怜儿娇娇唤了一声。 行云自屋内走出,“许小姐里面请。” 许怜儿扫了他一眼,挺了挺腰背,下巴也骄傲的抬了起来。 等她得了王爷的宠爱,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有眼无珠的侍卫发卖了! 许怜儿拧着腰肢款款行礼,心下不禁有些懊悔,早知今日能见到王爷,她便仔细打扮一番了。 “不知王爷唤怜儿前来所谓何事?”许怜儿微微抬起头,确保自己露出妩媚之姿却又不会失了端庄。 容锦手中执笔,不知在写着什么,闻言并未抬头只淡淡道:“你当真不知本王为何找你?” 许怜儿想了下,试探着柔声问道:“可是王爷还想吃怜儿做的饭菜,那怜儿这便去……” “有关长宁乡君的传言是你散播的,对吗?” 许怜儿如遭雷击,嘴角笑意僵冻住,“我……臣女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与王爷说了什么?王爷可千万不要相信小人的谗言。” “你真以为自己做事天衣无缝?”容锦落下纸笔,缓缓抬眸。 他眸色极深,似不见星月的天穹又似深不见底的寒渊,不经意间便会流露出冷肃的杀意。 许怜儿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到在地,心中后悔不已。 她竟然敢对眼前男子生出妄想之心,他可是第一次上战场便取敌将首级,更是曾屠城杀万人的靖安王啊! 许怜儿此时再无半分旖旎之心,只想赶紧离开这可怖之地。 容锦对瑟瑟发抖的少女毫无怜惜之意,语气冷漠得犹如寒雪,“限你一日将谣言止住,否则……” 容锦微微敛眸,墨色的眸中杀意毕露,“否则,本王不介意让京城至此再无许家。” 第97章 跪求 许怜儿离开时失魂落魄脸色苍白,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欢喜娇俏。 行云冷眼看她离开,才开口问道:“王爷,她真能把事情处理妥当吗?” 传播谣言简单,想要止住可就不易了。 容锦当然不会指望许怜儿一人,但他需要让对方明白这般做的后果。 抬头见行云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容锦问道:“你有办法?” 行云忙上前一步,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王爷,属下觉得制止谣言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另一个谣言压下。” 容锦挑眉,“比如?” 行云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小心的道:“比如……靖安王与长宁乡君才是天作之合。” 行云不敢抬头,喉口紧张的滑动着。 沉静片刻后,行云终听到一声淡淡的“嗯”声传来。 “去吧。” 行云心下一喜,嘴角如何也控制不住上扬。 他果真猜对了,王爷这棵铁树开花了! 永乐长公主也听到了外面的传言。 当妙微询问可要插手干涉时,永乐长公主正悠闲作画,“不必,这么一点小事本宫相信长宁可以处理好。” 况且,她也想看看某人会有什么动作。 “京城可有传信回来?”永乐长公主落下画笔,随口问道。 妙微递上帕子为永乐长公主净手,“殿下的书信已快马加鞭送至陛下手中,陛下听闻此事后十分震怒,说要派遣大殿下来此安抚民心。” “派容征来?”永乐长公主长眉一挑,语气听不出喜怒,“皇兄还真是宠幸慧贵妃母子啊。” “陛下与慧贵妃毕竟有自小的情分在,自然不同寻常。” 永乐长公主冷笑一声,“那皇后与皇兄还是表兄妹呢,就没有情分了?” 她虽不参与皇子间的纷争,可毕竟先帝曾经宠妾灭妻,将他们几个嫡出子女逼得险些没有了活路,她难免思及自身。 “罢了,这些事也不是本宫能干预的,但愿皇兄不要再赴父皇后尘。” 皇宫。 容征领了差事后却有些心神不宁,一路来到慧贵妃的翊坤宫。 慧贵妃保养得宜,虽无倾国之色却生得秀丽清婉,身着一袭绣着碧竹的青色宫装,与其他喜欢奢华娇艳的妃嫔相比,更有一种清尘脱俗之美。 “你说什么?那白鹿庄的安知县是你的人?”慧贵妃面色讶色,怒其不争的看着容征。 容征眼神有些心虚,却仍旧嘴硬的为自己辩解道:“母妃,儿臣就是喜欢吃些鲜嫩的牛肉而已,可那些百姓脑筋死得很,哪怕多给他们银钱也不肯,这才闹出这等事来。” “还有那安悯怀也是,这点小事儿都处理不好,居然让百姓闹了起来,还让容锦给抓到了,真是可恶!” 容锦端了山匪老窝挡了他的财路不说,如今就连白鹿庄那点儿碎银都让容锦给端了,这容锦莫不是生来克他的! 容征哪怕到现在也没觉得自己有何过错,只觉得安悯怀无能、容锦多事。 慧贵妃闻言气恼,拍案道:“你糊涂啊!” 见慧贵妃动气,容征才有些畏惧的问道:“母妃,您说父皇该不会知道了什么,才派儿臣去的白鹿庄吧?” 慧贵妃拧眉瞪了他一眼,才叹气道:“你倒也不必吓唬自己,先不说那安悯怀早已畏罪自尽,你父皇未必知晓真相。退一步来讲,纵然你父皇知道了,他如今派你去白鹿庄便是为了提醒你,否则早问你的罪了。” 容征闻此方才略松了口气。 “你日后行事务必要谨慎小心,不要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抓了把柄。”慧贵妃清秀温婉,可语气却甚是薄凉,“母妃早就与你说过,你做了什么不重要,关键要保证自己的手干干净净,知道了吗?” “儿臣受教。” 容征乖乖应下,慧贵妃满意的点了点头,“此番你要好生安抚百姓,力求给他们留下一个宽厚贤明的印象,正好利用此事增添威望。” 容征笑着应下,“还是母妃聪慧,儿臣知道了!” 看着容征的背影,慧贵妃无奈的摇了摇头,“征儿的心性还是不够成熟稳重啊。” “殿下还年轻,性子难免浮一些。”女官绘梅在旁劝道。 “靖安王比他年岁还小,人家是何等稳重。”慧贵妃轻蹙眉心,喃喃自语,“若靖安王能为征儿所用,那必是如虎添翼,反之若被他人拉拢定是心腹大患。” 慧贵妃眼眸流转,倏然一笑,“靖安王尚未婚配,若未来的靖安王妃是我们的人,何愁靖安王不乖乖听话。毕竟枕边风,杀人刀,最是厉害。” 慧贵妃起身,笑道:“绘梅,为本宫梳妆,本宫要去面见陛下。” …… 白鹿庄别院。 顾青鸢正教莫云萱做女红,顾青鸢绣技高超短短时间便绣出了一根挺拔的碧竹,莫云萱虽学得认真,但还是绣的歪歪扭扭。 “第一次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熟能生巧,回去继续练习。”顾青鸢耐心的鼓励她。 莫云萱认真点头,“乡君,我能把你的绣活拿回去吗?我想对照着来绣。” “当然可以。” 顾青鸢刚将绣活拿给莫云萱,便见翠红带着脸上挂彩的莫云勋走了进来。 “哥哥,你怎么了?”莫云萱见他受伤,连忙跑上前。 顾青鸢也蹙眉望过去,“有人欺负你?” 莫云勋仿佛一个锯嘴葫芦,什么都不肯说。 还是翠红道:“这傻小子听到有人说乡君闲话,便冲过去和别人扭打到了一起。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小身子板,还以为自己是靖安王能以一敌百呢啊!” 莫云勋紧紧攥着拳,咬牙道:“等我像他那般大,我也可以!” “那就等你长大了再去。明知道吃亏还要上前,这不是勇敢是鲁莽。”顾青鸢不赞同的斥了他一句。 莫云勋表情虽有些不服气,但也没反驳。 顾青鸢让翠红取来药箱,几个人帮他上药。 “一点小伤,根本不用上药。” 莫云勋嘴上这般说着,但当顾青鸢让他伸手时,他还是乖乖照做。 “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什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莫云勋看着为他擦药的少女,她神情专注,纤长又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可我听不得他们说你坏话。” “那你打他们一顿,他们就不说了?”顾青鸢抬起眼睑。 莫云勋轻移开视线,抿抿嘴没说话。 顾青鸢摇头笑笑,“记着,以后能动嘴解决的问题,便莫要与人动手。有失风度不说,还不见得打得过人家。” “那就任由他们去说?”莫云勋皱眉,总觉得咽不下那口气。 “当然不是。”顾青鸢收起药膏,云淡风轻的回道。 翠红将顾青鸢的做法讲给莫云勋听,莫云勋听得很认真,脑中掀起了一阵风暴。 原来事情还有这种处理方法吗? 他失了亲人后一直在外流浪,在他世界里饿了就要去抢,受了欺负就要打回去,根本没有这些弯弯绕。 他沉默的思考消化着,今日这番对话无意间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更无人知晓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明昭权臣竟是在此刻觉醒,而后开始了他玩弄风云的一生。 傍晚,顾青鸢陪永乐长公主用晚膳,两人谁都没有提及外面的流言。 许怜儿罕见的没有露面,可待顾青鸢回到自己院子时,竟见许怜儿正在院里候着她。 她挑了下眉,抬步走了过去,“许小姐在等我?” “乡君!”许怜儿急切的抓住顾青鸢的手,见院内还有旁人,她眼神哀求的看着顾青鸢,“乡君,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青鸢点点头,遣散了众人。 许怜儿跟着顾青鸢迈进了房间,她见四下无人忙合上房门,在顾青鸢诧异的目光下跪了下来。 “乡君,求您高抬贵手原谅我吧!” 第98章 挟持 “你这是做什么?” 看着突然跪下的许怜儿,顾青鸢被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退,以防她会扑上来。 可许怜儿却哭得眼睛都红了,瞧着当真可怜至极。 “乡君,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许怜儿哭个不停,心里后悔又委屈。 靖安王曾因军需问题连兵部侍郎都敢砍,更何论并无实权的许家。 若让家里知道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她一定会被骂死。 “乡君,外面的那些流言其实……都是我传的。”许怜儿抽泣着低下头,只觉受尽了屈辱。 她因气不过顾青鸢占尽便宜,所以才找人传了一些闲话,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却惹得靖安王爷亲自为她撑腰。 她想不明白顾青鸢到底哪里好,为什么长公主和靖安王都要护着她。 “哦?” 顾青鸢并没有很意外。 那谣言如此有针对性,显然是熟悉她的人做的。 “都怪我猪油糊心,我嫉妒乡君被百姓称赞,而我却错失了机会,所以就传了一些闲话,但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青鸢倒是对一事感到好奇,“你既然做了,如今又为何要来求我原谅?我想不是因为良心发现吧?” 许怜儿咬着嘴唇,虽不情愿却也只能道:“是……是王爷。王爷知道了我的所作所为,他责令我一日之内制止谣言,否则便要对许家出手。” 顾青鸢眸中的光陡然一晃,心中悄然滋生出一抹陌生的情愫。 又是王爷在帮她。 自重生以来,每次遇到危险困境似乎都是王爷在救她帮她,甚至就连这次也是王爷在背后默默帮她解围。 王爷……真是个极好的人。 “乡君。” 许怜儿的声音打断了顾青鸢的思绪,她收回心神,垂眼看着许怜儿,“所以你见事情无法解决,便想着跑来寻我求情。只要我原谅了你,王爷也就不会为难你了,对吗?” 许怜儿的确是这般想的,但被人戳破心思面上还是不由有些发烫。 “乡君,我知道自己此番做得不对,但我本意没想过伤害你,只想单纯想出口气而已。您大人大量,一定会原谅我的对吗?”许怜儿满眼希冀的望着顾青鸢。 可顾青鸢却在她的殷殷注视下摇了摇头,“我不原谅。” 许怜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过顾青鸢会拒绝,毕竟她都已经如此诚心的道歉了,甚至下跪求她原谅。 哪怕她心里仍有不满,至少面上总会大度的放过自己才对。 “为什么?”许怜儿问出心中的疑惑。 顾青鸢看出她心里所想,不冷不热的问道:“在许小姐心里,我是否只有选择原谅这一种可能?毕竟你都已经道歉了,还想要你怎样?” 许怜儿紧抿着嘴唇没说话,但表情已是默认了。 “可我为什么一定要宽恕伤害过我的人?”顾青鸢声音冷清,一如其眸光。 “可你不是没怎么样吗?怎就不能大度一些,何必非要咄咄逼人呢!”许怜儿眼底泛红,全然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 顾青鸢掩唇冷然一笑,眸中尽是讽刺,“什么叫没怎么样?被损闺誉的是我,有没有受到伤害应由我来评判,而不是由你这个施害者定夺。你不善在先,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大度?我早就说过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若许小姐将事情处理好,或许我可以不再计较。” 许怜儿被噎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她就是处理不了才来求顾青鸢的。 她很想负气一走了之,可想到靖安王爷那杀意冷戾的眼神,她又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见许怜儿不说话,顾青鸢眼帘微动,思忖片刻道:“不过,我可以帮许小姐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许怜儿见顾青鸢吐口,连忙问道。 顾青鸢浅浅一笑,语气清淡,“许小姐既然深谙传播谣言之道,便该知道解决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便是放出另一个消息混人耳目。许小姐可以放出风声,便说你因嫉妒我人美心善惹人爱,是以故意散播流言来中伤我,想来这场风波很快就能平息。” “这怎么能行,!要是这般说了,你让外面的人如何想我,我的颜面往哪放!”许怜儿想都未想便一口回绝。 对上顾青鸢似笑非笑的目光,她的脸“腾”的红了。 方才她还说区区流言不值一提,如今落在自己身上方觉难堪。 “许小姐自行考虑吧,本乡君要歇了。” 许怜儿颤颤起身,满脸的生无可恋。 她虽不情愿,但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看着许怜儿跌跌撞撞的走了,顾青鸢才弯弯唇角回了内室。 可她方一踏入内室便嗅到了血腥味,她心中顿时警觉,可当她再想抽身时喉咙忽被一人死死擒住。 “不想死就别出声,长宁乡君!” 第99章 逼迫 脖颈的手宛若鹰爪一般,禁锢得顾青鸢喘不上气。 顾青鸢的第一反应是她最近真是太倒霉了,不是遇险就是逃命,抽空应该去金光寺拜拜佛祖。 “你是何人?你想要什么?” 听到女子还能冷静如常的询问他,男人意外的挑了下眉梢。 这长宁乡君倒是比寻常女子胆子大很多。 他手下动作略松了些,嗓音低沉,“取药箱来!” 顾青鸢想到方才嗅到的血腥气,原来此人受伤了。 “我便是受伤也能轻而易举弄死你,少动歪心思!”男人似看透顾青鸢心中所想,冷声警告道。 顾青鸢敛敛眼眸,被人威胁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呢。 顾青鸢带着男子取了药箱,“你拿上东西便走吧,若缺银子我也可以给你。” 男人没有理会顾青鸢,扫了一眼药箱里的东西,冷冷道:“你来帮我包扎!” 啊? 顾青鸢一怔,第一次听到挟持别人还有这种要求的。 男人粗鲁的将顾青鸢推至榻上,她这才看到男人的真容。 他意外的生了一副好皮囊,不似山匪流寇那般五大三粗,反而有几分贵气流露,眼尾上挑使得他本就狭长的丹凤眼显得越发阴冷,好似潜伏于花丛中的毒蛇,随时都会亮出毒牙给人致命一击。 而且他的相貌莫名给她一种熟悉感。 他胸口的衣裳被利器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染湿一大片,顾青鸢很难想象他竟撑着这样的身体来胁迫她。 男人面无表情的脱下衣裳,露出精壮的身体,只吸引顾青鸢注意的是那道自肩膀到胸口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 再看男人虽面色不露分毫,可他的嘴唇已逐渐泛白,这种伤势但凡处理的晚一些都会小命不保。 顾青鸢眼眸微动,她又不是大夫,处理伤口难免笨手笨脚,就算不小心用错了药又或是手抖的时候不慎把剪刀扎进胸口,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顾青鸢正这般想着,倏然被人捏起了下颚。 不待她反抗男人便往她口中扔进了一颗药丸,又顺势捏抬起她的下巴,那药丸便利落的滑进了她的喉咙里。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顾青鸢怒目瞪着男人,毫不掩饰眼中的冷意。 方才娇柔无骨的少女如一只炸毛的小猫,亮出了利爪和尖牙,可非但不会让人生惧,反而只会让人生出玩弄之心。 “自是穿肠毒药,你若治不好我,那黄泉路上我便带着你一道走。”男人说完悠闲的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他身负重伤。 顾青鸢气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一剪子戳死眼前的人。 可性命要紧,顾青鸢再也不情愿也只得上前,总不能莫名奇妙就被毒死了。 “先用酒消毒伤口。”男人说完便咬紧了牙关。 顾青鸢翻他一眼,取出药酒一股脑的全都倒在了男人的伤口上。 饶是男人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疼得冷汗直流,咬牙切齿的自齿缝中挤出几个字眼,“你找死!” 顾青鸢则云淡风轻的道:“那你便杀了我,另寻高明吧。” 她知道,他没有选择,就算他想杀了自己那也得等到治好他以后再说。 男人气得深吸一口气,却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便咬牙不再多言了。 顾青鸢手上的动作毫不温柔,哪怕在用棉花擦拭他翻卷的皮肉时也无一分怜惜。 “就你这般还人美心善惹人爱?女人的善良你是一分没有。”别的女子看见受伤的人都会主动救治,哪有如她这般狠毒之人。 顾青鸢将沾满鲜血的棉花一丢,面无表情的道:“男人的磊落你也不占。” 若换作王爷,哪怕他受伤也绝对不会这般强迫别人。 男人被怼得没了声音。 清洗过伤口后,顾青鸢倒是认真起来。 她虽与赵月学了一段时间医术,也学过治疗外伤的手法,但那都是在假人身上练习的,她还从来没有实践过。 这倒是个极好的机会。 男人看着顾青鸢眼中莫名迸发出一抹亮光,莫名让人头皮发麻。 “缝合伤口需要……” “我知道怎么做。”顾青鸢不愿听他啰嗦,径自打断了他的话。 看着顾青鸢熟练的穿起鱼线,男人眼里笼起一抹疑惑,“你会医术?” 顾青鸢冷眼看着她,淡声道:“我给一只褪毛的鸭子缝合过,很成功。” 男人:“……” 褪毛的鸭子……他觉得她好像在骂人。 他的确没有选择,外面那些人还在追杀他,他若去了医馆只怕伤没治好就要小命不保。 而这是永乐长公主的别院,靖安王也在此,那些人不敢追过来。 “来吧。”男人心一横,咬牙闭上了眼。 顾青鸢其实也有些怕,她第一次直面这么可怖的伤口,方才她装得若无其事,实则有两次差点眩晕摔倒。 如今她要缝合伤口,更要近距离的盯着翻卷的皮肉,她手一抖,第一针直接扎偏了。 男人抬眼看她,顾青鸢这次倒略有抱歉意,“这针真不是故意的。” “这么说先前那些都是有意的了?”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要继续了。”机会难得,顾青鸢一改方才的态度,变得十分谨慎小心起来。 这人死不死的虽然不要紧,但若这次可以出师,那若以后遇到有人受伤她便可以帮忙救治了。 男人以为顾青鸢一定会趁机泄愤,已经做好锥心之痛的准备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对方的动作竟然十分轻柔仔细。 他缓缓睁眼,便见面如桃李的少女轻蹙眉心,眼神清亮而专注,搭在他心口的手明明软嫩无骨,可每一针都刺得坚决,毫不犹疑。 单就这份胆量,便已超过绝大部分女子。 她生得美丽娇媚,全神贯注时更添了一抹清冷坚韧。 她全程屏气凝神,额上渗出点点晶莹的汗珠,被她抬袖随手拭去。 一颦一笑都可谓一副极美的画作,若非他受了伤,倒是很愿意与她亲昵厮磨一番。 这时忽有人叩响了房门,男人眼中的欣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一片冷寒的杀意。 第100章 破局 顾青鸢却压根没抬头看他,只开口问道:“什么事?” 翠红在外回道:“乡君,是王爷身边的行云侍卫过来寻您。” 男人紧眯着眼眸,手已握住了桌上的剪刀,只要顾青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便可随时取她性命。 顾青鸢只冷冷睨了他一眼,声音平淡无波的回道:“我今日有些乏了,已经歇下了。你帮我转告行云,便说等我明日睡醒便去拜见王爷,另外让他替我谢过王爷,王爷送我的牡丹发簪我很喜欢。” “好,我知道了。”翠红完全没怀疑。 男人放下剪刀,玩味的勾了勾唇角,“都说靖安王不近女色,没想到竟也懂得哄骗少女芳心,嘶……你又故意的!” 男人骤然吃痛,冷冷瞪着顾青鸢。 顾青鸢冷冷淡淡的道:“你话太密了,听得人心烦,要是不想再疼,就把嘴巴闭上。” 可男人却冷笑一声,“怎么?不喜欢听我讲容锦的坏话?你们发展到那种关系了?私相授受还是暗通款曲……” 一双幽黑沉冷的眸直定定的看着他,似要将他望穿一般,让他将后面的话尽数咽了下去。 “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你不可以侮辱王爷。他是明昭的英雄,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来说辞的。” 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冷意,但却没再多言。 屋内一时静寂,似乎只能听到针线穿过皮肉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还有男人隐忍压抑的闷哼声。 伤口快要缝合结束时,顾青鸢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天色越发暗了,去书案那边吧。”她疲乏的用袖口揉了揉眼睛。 书案两侧挂着油灯,桌上烛光融融,的确要比床榻这边要明亮许多。 男人思忖了一下,没有反对。 顾青鸢坐在小凳上,手上动作不停,清冷的开口问道:“你真的会给我解药吗?” 男人眯了眯眼,“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给我解药后,会留我活口吗?” 少女的眸光太过清亮,似一面镜子甚至能让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男人没说话,顾青鸢已利落的绳结打好,随着剪刀“咔嚓”一声剪断鱼线,顾青鸢问出了最后的问题,“你是打算待我吃过解药后,再杀人灭口吧。这下既不算你食言,也免去后顾之忧。” 男子噙笑看着顾青鸢,唇角的笑有些邪恶,“既是知道还敢救我,你这女人着实胆大。不过我也可以改变主意,若你乖乖从了我,愿意跟在我身边,我也可以留你一命。” 谁是顾青鸢闻言竟弯起唇角,语气中难掩轻慢的笑意,“没想到你不但话密,还甚爱说大话,就你这身体居然还敢有闲情逸致在此调情。” 顾青鸢啧啧两声,男人感受到了她的讥讽,神情陡然一冷,“你这张嘴真不会说话,欠调教。” 男人方一起身,谁知顾青鸢突然一个侧身从窗口移开,并大喊了一声“王爷。” 男人神情一怔,下一瞬便有暗影破窗而入,他虽有防备但还是被人迎面一掌击退数步。 他本就身受重伤,这一掌将他击倒在地,刚止住的血又渗了出来。 “你怎么样?”容锦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只关切的看向一旁的顾青鸢,抿了抿唇,又问了一句,“怕吗?” 若是怕了,可以像先前那样扑到他怀里。 他不会怪她失礼。 “还好。多谢王爷。” 可最后却只得到这样的回答。 容锦有些闷闷的收回了默默微抬的手臂。 他冷眸扫向倒在地上的男子,将所有不快都揉杂在冰冷的目光中。 当扫到男子的容貌时,容锦略抬了下眉。 “蒋弦?” 顾青鸢眼眸微睁,细细端详起眼前的男人来。 怪不得她觉得此人的眉眼有些眼熟,原来是蒋家人! 两世以来这虽是她第一次见蒋弦,但她和他的两个妹妹可谓“交情至深”。 不愧是亲兄妹,那目中无人冷血凉薄的眼神简直如出一辙,好似生来高人一等,怪不得让她心里没来由的便生出厌恶来。 蒋弦竟笑了笑,他撑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扫了一眼站在容锦身侧的顾青鸢,“没想到竟能在长宁乡君的闺房得见王爷,莫不是王爷早与佳人有约,倒是被在下给破坏了。” 顾青鸢最厌烦这等信口开河之人,冷冷道:“王爷送我的发簪是玉兰花,并非牡丹。” 顾青鸢性情谨慎,每夜熄烛前翠红都来敲她的房门,而她也早与翠红了定了暗语,若她哪日遇到危险翠红一听便知。 只不过相较于别院中的护卫,她更相信他。 “原来是这样。”蒋弦勾了勾唇,没想到他竟被这小妮子在眼皮子底下算计了。 她让婢女去谢容锦是假,以此报信才是真。 容锦听行云禀后便瞬间猜到她定是出事了,而顾青鸢也是看到窗外的手影后,才提议换到窗边来包扎伤口。 “王爷和长宁乡君还真是默契呢!”蒋弦阴阳怪气的勾唇笑道。 容锦淡漠的看着他,“死到临头依然话多。” “王爷,不能杀他。”顾青鸢忙开口阻止。 蒋弦挑唇,幽幽笑道:“看来乡君舍不得我。” 顾青鸢却连眼角余光都没看他,只对容锦道:“他方才逼我吃了毒药,先让他交出解药才能杀他。” 蒋弦:“……”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顾青鸢不屑嗤笑,“与你蒋家人相比还差了些。” 蒋弦皱皱眉,有些不明白她这敌意是从何而来。 容锦闻言眼中杀意更盛,伸出手,以近乎刺骨的语气命令道:“解药拿来。” 蒋弦倒是没有拒绝,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便要扔给容锦。 “等等,你先吃一颗。”顾青鸢对蒋家人无半分信任可言。 蒋弦闻言,丹凤眼中染着些轻佻的笑意,“乡君方才说我多疑,你这般算不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 顾青鸢眸色冷清,“若你这等都能称为君子,世上便无小人了。还有,你废话真多。” 蒋弦未曾被人这般对待过,有些气又有些无奈,只能照做吃下一颗药。 顾青鸢服下解药,静待片刻后为自己探了探脉,脉搏平稳应该没什么问题。 “王爷。” 顾青鸢仰头看向容锦,语气平和,“现在可以杀了,我还可以帮王爷抛尸。” 蒋弦:“……” 你配合得还真是到位啊! 第101章 矫情 看着顾青鸢迫不及待想杀他的样子,蒋弦第一次体会到何谓“为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怕是要让乡君失望了,王爷他,杀不了我的。” 蒋弦从始至终都无半分惧意。 他气定神闲的看着容锦,狭长的丹凤眼闪着寒光。 蒋弦撩开衣摆一角,露出一方金色令牌,上有一似血染赤字——“锦”。 “御林军统领着实乏趣,所以陛下为我择了一个更加适合的职位,王爷觉得锦衣卫指挥使如何?” 历代锦衣卫指挥使都由帝王最信任的近臣担任,不归由任何部门管署,直接听命于皇帝,负责为帝王查处百事,必要时甚至有先斩后奏之权。 蒋弦神情倨傲,哪怕在容锦面前都无半分弱态,“不怕王爷知道,我此番负责调查的乃是陛下心腹之患。我若死了,陛下定会倾全朝之力调查此事,届时就算王爷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吧?” 这便是蒋弦有恃无恐的仰仗,容锦杀他如同造反。 见容锦沉而不语,蒋弦眼中笑意更深,“看来王爷没什么要交代的了,那我便先告辞了。” 语落,他含笑看了顾青鸢一眼,轻佻又邪佞,“长宁乡君,我们京城见。” 顾青鸢捏了捏粉拳,蒋家人一定与她天生犯冲,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蒋弦抬身欲走,膝盖却突然吃痛,他一时不妨竟重重跪在地上。 “容锦,你!”蒋弦狠狠抬眸,眼中一片阴森。 容锦负手立在他身前,眸色无波的俯视着他,每个字眼都冰冷刺骨,“本王不杀你,不代表不能罚你。区区锦衣卫指挥使,也敢对本王不敬?” 冷肃的气息宛若巍峨雪山,浸透骨子里的矜贵不怒自威。 “日后见到本王,记得跪下回话。” 蒋弦的高傲犹在龙凤面前的孔雀,不论脖子挺得如何笔直,依旧不堪一击。 “下官……”蒋弦咬着满口的牙,一字一句满是不甘,“下官领命。” 容锦淡淡敛眸,玄色衣袖浮动间一道掌力震得蒋弦再度吐血。 顾青鸢担心容锦真会一时动怒杀了蒋弦,连忙上前拉住了容锦的衣袖,“王爷,一个蒋弦死不足惜,但不值得为他惹怒了陛下。” 容锦垂眸看了一眼紧抓着他衣袖的柔夷,眼底冰霜渐渐消融。 她在担心他。 他略一颔首,声音也染了一丝温和,“好,听你的。” 短短四个字,透着莫名的暧昧味道。 蒋弦捂着心口,踉跄起身。 容锦这一掌虽让他身体痛楚,却收敛了力道,不至于让他丧命,可却让他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这便是权势! 在权势地位面前,哪怕他是人中龙凤也无法与这些真正的龙子龙孙相较。 蒋弦眼底猩红,宛若嗜血野兽。 不够,他有的还不够! 他还要更多的权更大的势,迟早有一天他会将这些自行不凡的家伙都踩在脚下! 蒋弦没再多留,撑着体无完肤的身子一瘸一拐的离开。 顾青鸢见状不免担忧,“他不会死吧?” “无妨,接应他的人想必很快就会到。” 锦衣卫有自己的接头暗号,蒋弦逃进别院时定然给同伴留了线索。 可顾青鸢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他为陛下办事,为何不大大方方的找殿下帮忙呢?” 何必还要来挟持她。 “因为他接的是暗旨。” 皇帝未曾明诏之事,便是不想为人所知的秘闻。 所以蒋弦绝不会冒然与权贵接触,以防惹帝王生疑。 所以即便他打罚蒋弦,他不会也不敢与皇帝告状。 顾青鸢闻后只觉前朝之事着实复杂,相较之下后宅这些琐事简直如毛毛细雨。 顾青鸢这时忽然注意到容锦的手受伤了,连忙道:“王爷,您的手伤了,我来帮你擦药吧。” 容锦看了看手指关节处的擦伤,想应是方才破窗时擦到的,这在他眼里根本不能算是伤。 可看着少女慌张去翻药箱的背影,他还是坐了下来,配合的伸出了手。 虽然只是些微的擦伤,但顾青鸢手上的动作甚是轻柔仔细,与方才判若两人。 “疼吗,王爷?”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略一迟疑,“嗯”了一声。 其实相较于疼,还不如她挪动他手指时传来的痒来得明显。 伤口虽小,但消毒、抹药,所有环节顾青鸢一个不落的全都做了。 在她心里,靖安王的手是策马持刀保家卫国的,决不能受一点伤。 顾青鸢做完这一切后,皱眉想了想,抬头询问道:“王爷,要不我还是给您包扎一下吧,也免得伤口感染,怎么样?” “好。”他没有片刻迟疑的应下。 容锦全程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小心仔细地为他的手指缠上了纱布,动作温柔得如同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玉器。 包扎时,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在一起。 她的指腹那般柔嫩,似新生的花瓣不堪触碰,让人不由担心他指腹间的茧子会不会割伤了她。 他这双手握过长弓、挥过刀剑,受过伤、杀过人,唯独不曾被人这般小心珍视过。 容锦离开她的院子后却一直未走,而是默默看着她熄了灯,直到万籁俱寂方才折身,又吩咐行云派人去守她的院子。 看到容锦手掌缠着纱布,行云吓了一跳,“王爷,您的手怎么了?” “擦伤。”他淡淡回道,眉眼间漾起一丝温和。 擦……伤!? 行云满脸的不可置信,方才看王爷包扎成那样,吓得他以为王爷手指断了,结果告诉他只是擦伤? 什么时候擦伤也用包扎了? 毕竟容锦可是在中了一箭后,仍能追敌数十里的狠人。 看着认真端详自己右手的容锦,行云扯扯嘴角,脸上浮现一丝复杂的表情。 爱情让人矫情,王爷也不例外啊…… 许怜儿虽不情愿,但想到容锦那双杀意弥漫的眸子,最终还是如顾青鸢所说那般,命人传出了她嫉妒顾青鸢“人美心善惹人怜”的风声。 而她实在不敢承受流言四起的后果,第二日一早便匆匆与永乐长公主辞别,踏上了回京的马车。 回家后便病了一场,以至于她根本不知道,有关她的事未等传扬起来,便被另一则消息以压倒之势传的铺天盖地。 第102章 天作之合 顾青鸢听着翠红情绪激昂的讲述,额上不禁满是黑线。 这又是怎么传出来的啊! “如今外面都说乡君您是菩萨转世,王爷是明昭战神,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说您二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前在金光寺共同击退山匪,后又一同救助受苦孤儿,若能结为夫妻定能造福一方。” 翠红对这个流言甚至满意,若乡君以后难免还有蜚语流言,她希望以后所有的传言都按照这个标准来。 “外面的人懂什么,就知道胡乱造谣。”莫云勋听着冷哼一声。 翠红翻他一眼,“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大人说话别插嘴!” 莫云勋心里有气,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顾青鸢瞧,想看她作何反应。 顾青鸢想了一下,站起身来。 “乡君,您要去哪?” “去找王爷。” 莫云勋眉头深拧,却听顾青鸢又道:“此事事关王爷清誉,还是要找王爷商讨一下的好。” 莫云勋眉头展开,似颇松了一口气。 看顾青鸢匆匆离开,莫云萱放下手中绣活,托着小下巴认真的道:“哥哥,其实王爷和乡君还是挺般配的,是不是?” “你从哪看出来的?”莫云勋不以为意。 “王爷可是咱们明昭战神,谁人不仰慕。况且王爷生得俊美,乡君又那么漂亮,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当然般配啦!” “门当户对吗?”莫云勋反复呢喃着这四个字,眼底笼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顾青鸢去寻容锦,结果被侍卫告知容锦去了永乐长公主殿中。 等顾青鸢寻去时才看到大皇子容征也在,她正想退下却被容征一眼看到。 “那是长宁吗?” 顾青鸢闻言只得上前请安。 容征惊讶的打量着顾青鸢,眼里难掩惊艳,“还真是富贵养人,一段时间不见竟然变化这般大,瞧着倒还真有几分贵气模样了。看来你在公主府的日子过得不错,这种生活是你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吧!” 永乐长公主和容锦同时皱起了眉。 永乐长公主先行开口道:“征儿,你不是还有正事要处理,不必与本宫多礼,去忙吧。” 容征却听不出言外之意,摆手笑笑,“不急,不碍事。” 永乐长公主暗自翻了个白眼,瞅他就挺碍事的。 “长宁可及笄了?”容征饶有兴致的问道。 容锦冷冷看着他,寒凉的秋风此时都不及他眼底的暗色。 顾青鸢垂眸回道:“回大殿下,还不曾。” “那也无妨,有合适的婚事可以先定下来,等年纪到了再完婚不迟。本宫认识好几个尚未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都是人中龙凤,不如本宫亲自为你择定婚事,如何?” 容征行事虽不严谨,却并非没有头脑。 永乐长公主没有子嗣,如今对顾青鸢这个颇为上心,若能将顾青鸢的婚事捏在自己手里,那他与这个姑母的关系便更近一步了。 而父皇很在意自己这个妹妹,能得她在父皇面前的几句美言,自然大有益处。 永乐长公主正要开口回绝,容锦却先行开了口。 “大殿下很闲吗?那可用本王帮殿下仔细调查安悯怀一案?” “不必!”容征直接开口拒绝,末了又解释了一句,“此案已经水落石出,还有什么可调查的,倒不如将精力用在安抚百姓身上!” 容征不耐烦的瞪了容锦一眼,只觉他格外碍眼,“姑母,那我便去处理正了,改日再来给姑母请安。” 永乐长公主点点头,并未留他,转而对顾青鸢道:“锦儿过来是想带我们去湖边骑马,本宫畏冷便不去了,你们两个自便吧。” 顾青鸢见永乐长公主不去,便也想拒绝 永乐长公主却又补了一句,“回京之后再难得这般安逸的日子,既有机会便莫要错过了。” 这句话倒是正说中顾青鸢的心坎里。 回京之后不知要面对多少琐事,这白鹿庄倒像她的喘息之地。 “如此,那便麻烦王爷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永乐长公主凤眸微眯。 “殿下在看什么?” 永乐长公主挑了挑下巴,“你觉得锦儿与长宁般配吗?” 妙微皱了下眉,也顺势望去,“论相貌自是相配。” 永乐长公主抬眼看她,“你觉得长宁身份太低?” “是王爷身份太高。” 圣上的嫡亲侄儿,血脉纯正的皇子皇孙,更何论还是手握重兵的权王。 如何看都不是顾青鸢所能匹极的。 永乐长公主眸光幽幽,“就是因为锦儿身份太高,他才不需要同等身份的王妃。” 妙微怔了怔,旋即明白了永乐长公主之意,沉默片刻才道:“但终究还是要看王爷的心意。” 永乐长公主点点头,“且行且看吧。” 两人坐着各自的马车来到了郊外。 帘子刚打开,便有冷冽的空气扑面而来,顾青鸢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了披风里。 容锦见状开口道:“披风太薄,在马背上只会更冷。” 话音刚落,便见容锦如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件缝着雪狐脖领的粉色披风。 “换上这个。” 淡粉色的蜀锦上绣着一簇簇合欢花,娇艳俏丽,那一圈雪白的毛领更衬得人可爱灵动。 见顾青鸢站着未动,容锦上前,长指一挑便解开了她身上的披风。 不待她感到秋风寒意,身上便有了一层更温暖的所在。 顾青鸢只觉颊边一热,容锦为人正派又疏冷淡漠,自两人相识以来他从未有过越界之举。 可方才他的行为着实太过大胆。 容锦却神色淡淡,将她原来那件披风折好递给翠红,“若染了风寒,便得不偿失了。” 容锦神色坦朗,顾青鸢觉得自己若继续多想便真成了小人之心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随口问了一句,“这披风原是为殿下准备的吧。” 容锦侧眸扫了她一眼,从行云手中接过缰绳,“不是。” 顾青鸢愕然抬起眸,只听他道:“这件披风本就是为你准备的,因为……你穿粉色甚是好看。” 第103章 喜欢吗 顾青鸢在京城鲜少穿鲜亮的颜色,都是蓝青色为主。 那日在破庙见她穿着一袭粉色,犹如沉闷的秋日乍然盛开一支合欢,美丽不可方物。 只可惜那件披风染了血,之后便再未见她穿过。 所以他才特意命人做了这一件,更精致也更保暖。 顾青鸢仿佛被人抽离了灵魂,脑袋里还回响着那句“你穿粉色甚是好看”。 而容锦已翻身上马,策马行至她身前,低声问道:“会骑马吗?” 顾青鸢刚摇头,下一瞬她便被一道大力裹至马背。 她惊呼一声,察觉后背正紧贴着男人的胸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身后传来容锦沉敛的嗓音,“抓好,别乱动,我教你。” 容锦勒着缰绳,带着顾青鸢慢慢适应着速度。 看着越行越远的两人,翠红捧着披风满脸问号。 “我们要跟着吗?” 行云默默翻了一个白眼,跟着做什么,碍眼吗? 行云指着远处的马车,道:“看到马车了吗?” “看到了啊。”翠红不明所以,她又不瞎。 “进去睡一觉,睡醒了你家乡君就回来了。” 翠红:“……” 行云看着马背上的两人,欣慰的弯起了唇角。 爱人的能力果然是天生的,只要男人爱你,不用人教便无师自通。 他看王爷就挺会的。 马背很高还有些颠,可顾青鸢却一点都没怕,因为她相信身后的男人绝不会让她摔下去。 “王爷。” “嗯。” 顾青鸢字斟句酌着,“您可听到了外面有关我们的传言?” “听到了。”他淡声应着,唇角却轻挑了挑。 显然“我们”两个字让他觉得十分顺耳。 “这谣言并非我所传。”顾青鸢觉得还是先解释清楚的好。 “嗯,我知道。”凉薄唇角向上微扬,永远冷肃沉稳的青年流露出了些许少年人的快意,“因为,那是我传的。” 他突然策马扬鞭,这清浅的声音很快消失在猎猎风声里,甚至一度让顾青鸢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日光正晴天高云淡,青碧草地之上骏马飞驰。 她紧紧抓着缰绳,感受着风自耳边呼啸而过,两侧的风景迅速消失在视野里。 她永远记得这日的风和日丽,也记得这日如鼓的心跳声。 她没有深究剧烈的心跳是因为骑马的刺激,还是因男人那句随风而散的话语。 她只知道,这一刻她鲜活无比,欢喜万分。 没有琐事扰心,无需顾虑提防,她似与周遭融为一体,所有的不安焦虑都随风消散。 待容锦勒住马,她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喜欢吗?”他问道。 她略侧过身,望着他的眼,用力点头,“喜欢。” 那双本就生得甚美的桃花眼因此时的欢喜而越发明亮夺目,似漫天星辰一般映入他的眼底。 他眼帘微颤,最后也只弯起一抹清淡的笑意,“喜欢就好,下次再来。” 他终是没问出那句“你喜欢什么。” 是骑马,还是带她骑马的人。 他心中虽有私,可她尚未及笄年岁还小,他无法说服自己贸然开口。 还是再等她大一些吧…… …… 次日,永乐长公主一行人浩浩荡荡启程回京 容征颇为遗憾的道:“姑母怎不再多留些时日。” “天气越发冷了,早些回去也免得路上受冻。”永乐长公主为了他的体面还是扯了句谎,总不好直说就是因为你扫兴才走的。 “那姑母注意安全。”容征随口敷衍了一句,便看向低垂眼眸的顾青鸢,“长宁表妹。” 容征特意拉近两人距离,笑着道:“等本宫回京后,本宫让你表嫂给你下帖子,到时候一定要来府里玩。” 容锦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言语,只在离开时对行云道:“你留下,盯着容征。” 容征喜骄奢享乐,哪怕来白鹿庄也本性难改, “待他原形毕露时,立刻透露给御史台。” 既然容征闲不住,那他便替容征找些事做。 马车里,顾青鸢开口问道:“翠红,东西都带全了吗?” “都带全了,萱儿早上陪我一道检查的。” 莫云萱颔首道:“对呀,我和翠红姐姐都检查过了,什么都没落下。” 顾青鸢点点头,眼里却仍有一丝困惑,她怎么总觉得好想忘了点什么似的? 此时,人去楼空的别院大门前,风尘仆仆的宋知安在风中凌乱。 “王爷,青鸢妹妹,你们怎么都不等我啊!” …… 永平侯府。 杨氏看着桌上大包小裹的东西,无奈笑道:“日后你常来坐就好,莫要再拿这么多东西了。” “我前些日子随殿下去了白鹿庄,这些是我从那带回来的一些特产,还有这些胭脂水粉我用着觉得甚好,便拿了一些,夫人可以分给少奶奶和赵姨娘。”顾青鸢是个念旧的人,杨氏她们待她好,她便会始终记挂在心里。 说完还拿出了一匣仿真的绢花,笑着对一旁的琉璃道:“琉璃姐姐,这是给你的。” “别,您是乡君,可别这般称呼我。”琉璃心里是高兴的,就是不知怎的嘴一张说话自带酸劲。 几人闻言都是一笑,杨氏细细端详着顾青鸢,见她气色越发红润剔透,可见日子过得不错,如此便也彻底放心了。 顾青鸢喝了口茶,询问道:“少奶奶的身子如何了?” “有赵姨娘帮着调理,已经没有大碍了,此番也算因祸得福,如芸不再钻牛角尖,和赵姨娘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两人正说着话,柳如芸和赵月便一道来了。 杨氏笑着道:“你瞧,这背后不能说人,说人人就到。” 柳如芸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赵月反是大大方方朝顾青鸢挑了下眉。 柳如芸的心里不能说一点嫌隙都没有,但赵月对她有救命之恩,再加上之前两人一番交心之谈,两人都明白彼此的苦衷。 虽说不可能真的姐妹情深,但至少不会再针锋相对了。 用过午膳,柳如芸和赵月送顾青鸢离开,结果在出府的必经之路偶遇的许久不见的顾宝瑜,又或者该说对方专门在此等她。 第104章 侧妃 “妹妹如今是把我这个姐姐彻底忘了,来了侯府也不说见我一面,我只能在这恭候妹妹了。”顾宝瑜一开腔,便是熟悉的味道。 顾青鸢见她穿着精致,脸上的妆容也越发艳丽,身上早已没有了少女的气息,变得成熟妩媚。 顾宝瑜走上前,勾了勾唇角,“妹妹真是厉害,连别人家妻妾不和之事都能插手,只不过……” 她扫了一眼柳如芸,“只不过在感情里,名分并不是最主要的,还要看男人的心在谁身上,否则便是占个嫡妻之位又有何意思呢?” 说完她也不理会柳如芸难看的脸色,难掩得意的笑着对顾青鸢道:“忘了告诉妹妹,我如今已是世子侧妃了。” 顾青鸢心下了然,难怪顾宝瑜敢出来挑衅。 “那真是恭喜姐姐了。”顾青鸢淡淡笑道。 看着顾青鸢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样子,顾宝瑜心里却难受起来。 她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怕有一丝不悦嫉妒也好啊。 她心底不快,忍不住道:“青鸢,我做为你长姐有几句话必须要提点你。别看你因机缘巧合被长公主收作义女,但你出身卑微,京中那些贵公子也不会考虑娶你为妻,你该有忧患意识才对。” 顾青鸢眨眨眼,“殿下说可以富养我一辈子,嫁不嫁人很重要吗?” 顾宝瑜闻言语气也不免起伏起来,“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相夫教子,别看你现在得意,晚年有你凄凉的时候!” 饶是向来好脾气的柳如芸也出来开口道:“殿下膝下没有子女,青鸢便如同殿下的亲生女儿一般。在闺中过着自在滋润的日子,有何不好,何必非想着嫁人?” 赵月也跟着补了一刀,“我记得您昨日还因为个通房丫鬟与世子吵了一架,前日好像是因世子夜不归宿吵的架,还有大前日……” “够了!”顾宝瑜就是想让顾青鸢知道她如今过得很好,一点不比她这个庶女差。 可结果就连赵月这个卑贱的姨娘都敢跑出来怼她,“你算什么东西,这也轮得到你说话!” 赵月非但不生气,反是笑呵呵的回道:“您忘了,我与您之前一样都是妾室啊。哦,不对,我是贵妾进门,而您当时只是没有名分的侍妾。” 眼看着顾宝瑜快气哭了,顾青鸢站出来浅笑着道:“好了,我知道大姐姐也是为我好,大家都别吵了。” 赵月以为顾青鸢心软了,还颇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结果便听她似笑非笑的道:“不过大姐姐不必为我担忧,如果我一生荣华富贵潇洒肆意,不必伺候公婆不为俗事分忧,那晚年孤寡只剩冰冷的金银珠宝为伴也算我的报应,我认。” 这句软刀子捅得顾宝瑜胃里泛酸,再看顾青鸢身上那几件首饰皆非凡品,单就头上那支羊脂白玉的簪子便可抵她身上所有珠翠。 顾宝瑜气得落下了泪珠子,红着眼瞪着顾青鸢道:“好啊你,如今你得了势便跑来欺负我,顾青鸢,你小人得志不会有好下场的!” 顾宝瑜气咻咻的拂袖而去,柳如芸还想再说她几句被顾青鸢拦住,“算了,犯不上与她这种人计较。” 只不过顾青鸢的确没想到顾宝瑜竟还能坐上侧妃之位,可见还是有些手腕的。 “看来我这大姐姐与世子重归于好了。” 柳如芸却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世子的后院满是莺莺燕燕,有时还会与好友出去吃花酒。” 一个月里怕是也没几日留宿在顾宝瑜房中。 “那她这是……” 赵月回道:“你这大姐姐命数还是不错的,因着之前的事入了侯爷的眼。侯爷觉得她忠贞刚烈对她颇为赞许,就连这侧妃之位也是侯爷为她请封的,为此侯夫人还动了气呢!” 永平侯夫人本就在为侄儿身亡一事伤心,结果转头罪魁祸首踏着她侄儿的尸体更上一层,这如何让她不恼。 “如今顾宝瑜有侯爷撑腰,便是世子也要给她几分颜面。” “原是这般。”顾青鸢若有所思的蹙起眉。 原以为顾宝瑜这一次再难翻身,没想到她换了条路还是坐到侧妃之位,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外力在拨乱反正一般。 难道说有些东西是她重生也所无法扭转的? 她记得前世顾青鸢成为侧妃后不久,蒋蓉便查出了身孕,且看这一次是否还会如旧。 顾宝瑜坐在房里暗自流泪,看着镜中妆容华丽的自己,她眼底却生出一抹厌烦来,没来由的将铜镜扣在桌案上。 她迫不及待的想与顾青鸢证明自己过得好,可日子究竟是否如愿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咚咚。”外面传来婢女叩门的声响,旋即响起沉冷的嗓音,“侧妃,侯爷有请。” 顾宝瑜身子颤了下,忙道:“好,我知道了,我整理一下便去。” 她重新扶起铜镜,用胭脂水粉补了妆,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抬步而去。 不管里子如何,她的面子绝对不能倒。 她绝对不能失了嫡女的风骨! …… 蒋弦进宫复命后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蒋府。 他眸色阴鸷,容锦那个混蛋打伤了他的心肺,虽不致命,可每次呼吸都让他疼痛难忍。 日后若得机会,他定报此仇! 他正欲先与父亲禀报正事后回去休息,蒋莹却自远跑了过来,“哥哥,你可算回来了!” 蒋弦在外虽手段狠戾,但对自己的妹妹们却一向温和耐心。 “我不在家你有没有听母亲的话?”蒋弦虽身子乏累,但还是温和的揉了揉蒋莹的头。 蒋莹冷哼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听话了啊。” “哥哥,你这次怎么出去那么久啊,我一直盼着你回来呢!” 蒋弦一眼看穿她,轻笑一声,“你盼我是假,怕是有事求我才是真吧。” “才不是呢!”蒋莹恼羞成怒,捶了蒋弦一记粉拳。 这一拳正好打在蒋弦的伤口上,疼得他“嘶”了一声。 “哥哥,你受伤了?”蒋莹瞪大了眼睛,着急又气恼的道:“谁这么大胆子敢伤你,你杀了他没!” “女孩子家不要动不动就喊打喊杀。”蒋弦并不打算与她多讲朝堂之事。 蒋莹满脸的不高兴,“人家都被人欺负了,你还说我。” “哦?”蒋弦颇有兴致的挑起了眉,“京中还有人敢得罪你?” “可不是,就是那个该死的……” 不待蒋莹说完,蒋尚书便派人来唤蒋弦。 蒋弦感觉自己的伤口似乎在渗血,也不欲再耽搁,便道:“哥哥还有正事,你有什么事就去找南凛,让他帮你出气。” 顿了顿,他又眸色寒寒的补了句,“不必有后顾之忧,出了什么事哥哥替你担着。” “哥哥你真好!”得了蒋弦的许诺,蒋莹满心欢喜。 这一次,她要顾青鸢那个贱人去死! 蒋弦看着她兴高采烈的背影眸中尽是柔和,在他看来,他蒋家的女儿他的妹妹就该千娇万宠,女子唯唯诺诺实在无趣,就该如莹儿这般肆意才可爱。 不过…… 他突然想到烛火下那一双清冷而自带妩媚的桃花眼,唇角勾了勾。 她那样的女人或许也不错。 第105章 顾青鸢,你真没骨气 这日,顾青鸢陪永乐长公主用膳时正巧许青也在。 许青全程殷勤的为永乐长公主布菜,顾青鸢不禁感叹许怜儿不愧是他的侄女,两人那周到殷切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顾青鸢搅了搅汤匙,抬头笑道:“殿下,南阳伯府的三少奶奶给我下了帖子,请我去茶楼饮茶。” 许青的手只顿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全然不受所扰。 顾青鸢眼里藏着情绪。 做贼不心虚,果真是老手。 “南阳伯府?”永乐长公主似颇费神的想了想,才从犄角旮旯的记忆里对上号,旋即好奇问道:“你怎么还认识南阳伯府的人?” 这般冷门,她都快记不得了。 公主府的各种宴会都有妙微负责,是以永乐长公主已经许久不曾听闻这么一号人物了。 “南阳伯夫人与永平侯府的二夫人是手帕交,我与那位三少奶奶有过一面之缘。” 永乐长公主闻后倒没觉得什么,只道:“这种局你想去便去,若是不想直接回了也无所谓。” 她只当对方想来巴结顾青鸢,对于这种人随心便好,不必顾虑太多。 顾青鸢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好。” 待晚膳用罢,许青出殿唤住顾青鸢。 顾青鸢眸光微动,面上却是做出一副乖顺模样来,“驸马有何吩咐?” 许青皱眉看着眼前少女,很难想象这与许怜儿口中那个睚眦必报的毒妇联系在一起。 “听说在白鹿庄时你和怜儿闹了些不愉快?” 顾青鸢挑眉,原来是替许怜儿打抱不平来了。 她弯弯唇角,轻描淡写的道:“驸马言重了,毕竟谁都有一时想差的时候,我早就原谅许小姐了。” 许青扯扯嘴角,怜儿自从白鹿庄回来后就病倒了,她倒一副大度模样。 “许小姐说我什么都不碍事,只我如今住在公主府,唯恐传出什么影响殿下和驸马的威望,是以才不得与她纷争几句。” 顾青鸢说得滴水不漏,许青闻言倒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站在原地眸色深深的看着顾青鸢的背影,这小妮子滑得很,以前倒是有点小瞧她了。 不过不碍事,待将她嫁到黄家,还不是任由他们捏扁搓圆。 次日。 顾青鸢方用过早膳,翠红就急匆匆跑过来,“乡君,方才有人来报,说是两位小姐那边出事了。” 顾青鸢赶到时,便见顾宝钗和顾念芝被一圈人围在了中间。 顾宝钗与一个身穿粗布裙子的中年妇人吵得不可开交,“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欺负到我们头上!” 女人双手环胸,面露不屑,朝着顾宝钗“呸”了一口,“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生得丫鬟相偏又一副小姐般的性子,我看八成是哪家爷们儿养在外面的小吧!” 顾念芝两人为不引人注意一直穿着简单的衣裙,但身上的气质毕竟是藏不住的,是以就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顾宝钗性子又高傲强硬,久而久之难免与邻里起了争端。 “你……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顾宝钗气得瞪圆了眼,却也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在家里掐尖好强,但那是因为她是嫡女,大家都让着她,可在这些战斗经验十足的妇人面前那就太不够看了。 “你家里无父无兄,平时也不看你做什么活计,却穿得油光水滑,家里还有专门做饭的婆子,不是被包养的那就是在家里卖的!” 这话说得顾念芝也动了气,这分明是红口白牙瞎说一气! “这位大嫂为何说话如此难听,她们还都是未出阁的少女,这般辱人清白可不好。” 妇人原本占据上风骂得正欢,忽听有人质疑自己,战斗力立刻飙升,转身便要骂人。 但见一个美丽少女缓步而来,她穿得虽素气,但身上的料子看着便很贵,身后还跟着婢女,瞧着是官家小姐的样子。 “二姐!” 顾念芝一见顾青鸢立刻委屈的跑上前,顾宝钗脚步没动,但心口却蓦然一松。 “没事的。” 顾青鸢对顾念芝弯唇一笑,旋即看向妇人,“不知我的两个妹子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嫂?” 妇人一时摸不清顾青鸢的身份,没敢贸然开口。 顾宝钗忿忿不平指着墙根道:“她没事就往我们家墙根底下倒脏水,有时还是粪水,又脏又臭熏死人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嘞,小孩儿的童子尿驱邪避灾还贵着呢,我没收你钱你该感恩才是!” “那你怎么不往自己院子里倒!”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顾青鸢开口打断道:“我看再往外走几步就有排水沟,大嫂瞧着是个利落勤快的,这般做应该是对她们有什么不满吧?” 妇人闻言也坦白道:“我看你这姑娘像个明事理的,我便实话与你说吧!我也不是那等喜欢欺人的恶人,你这两个妹妹刚搬过来时,我还好心给她们送了自家煮的花生。结果她不但不领情还把我的花生都打翻了,说什么虎落平阳被犬欺用不到我施舍,你说说这谁能不气!” 顾青鸢侧眸看向顾宝钗,见她心虚的回避了视线,便知妇人所言不虚。 那日顾宝钗在顾宝瑜那里受了气,回来便迁怒旁人,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可以随意发泄脾气的顾小姐。 “说来也是我们失礼了,来了这么久还没与众位邻居打过招呼。” 顾青鸢看了翠红一眼,翠红便连忙从马车上取出事先备好的点心蜜饯分给众人,“这些都是小孩子喜欢吃的零嘴,众位拿回去分给孩子吃。” 一句给孩子的,让众人拿的没有心理负担。 顾青鸢又对妇人道:“此事的确是我妹妹有错在先,我回去定好生教育她。” 寻常百姓家一年也买不了两次点心,妇人收了东西,嘴也软了下来,“我也有不对,话是说得难听了些,以后这件事就算翻篇了。” 众人都心满意足的散去,只有顾宝钗很不高兴。 “她们骂我你还给她们东西,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四妹妹,你说什么呢!二姐还不是为了帮你收拾烂摊子!” “我要她帮我了吗?我求她了吗?”顾宝钗仍旧振振有词,“错的是她们又不是我,一群粗鄙的长舌妇也用得着对她们和颜悦色?顾青鸢,你可真没骨气!” 第106章 阴差阳错 顾宝钗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儿。 她仍旧无法接受自己从堂堂侍郎府嫡女变成了奴籍,更无法接受她和阿姐两个嫡女却都不如顾青鸢一个庶女。 如今再见顾青鸢出面替她解围,她心里的情绪更加复杂,拼命的想寻一个出口。 顾青鸢拦住欲开口的顾念芝,她也不恼,只饶有兴致的看着顾宝钗,“那你来告诉我什么才算有骨气?打杀了她们,耍一通威风?” 顾宝钗别开头不说话,顾青鸢替她开口,“你觉得对别人颐指气使是有骨气,因为那样能保持你出身高贵的优越感,可你怕是忘了,如今的你身份尚不如那些平民百姓。” 不给顾宝钗分辩的机会,顾青鸢眉目冷清的看着她,“骨气这个词我已经听腻了,你若真有骨气不如去敲登闻鼓为父亲喊冤,如此我也算钦佩你。如果你不敢,那便收起你的趾高气昂,这里不是顾府,没有人会娇惯你的臭脾气。” “每个人的善都是有限的,你不珍惜周遭人对你的善意,那便势必会惹众人厌嫌。还有,你的大姐姐如今已是世子侧妃了,你若在这住不习惯大可以去找她,我不会拦你。” 顾青鸢说完便抬身而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顾宝钗站在原地噼里啪啦的落着泪,爹娘都从未与她说过这么重的话,顾青鸢竟然敢骂她。 可她抬袖擦了擦眼泪,还是闷声回了房间。 阿姐做了侧妃又如何,她但凡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妹妹,岂会这么久一直对她不闻不问。 自己才不去沾她的光。 与其跑去看阿姐自甘堕落,她还不如继续受顾青鸢的气呢! 而且…… 顾宝钗细细想着顾青鸢方才的话,心里虽不服被她训斥,可又当真觉得有几分道理。 难道真是她错了? 顾青鸢心里巴不得顾宝钗去寻顾宝瑜,这样她能省不少心。 她虽训斥了顾宝钗一通,但还是给她们安排了护院以保证安全。 踏上马车,顾青鸢吩咐车夫去与黄玉竹约好的茶楼。 翠红忍不住抱怨道:“这顾四小姐也太不知好赖了,和那顾宝瑜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本也未想救她,所以也未想她能念着我的恩。”顾青鸢对此看得很开,所以根本就不会与顾宝钗置气。 “吁!”马车突然拉紧缰绳,停下了马车。 翠红掀开车帘询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外面出什么事了?” 车夫一脸为难,指着前面道:“前面不知怎么围了一群人,马车过不去啊。” 顾青鸢也掀开了帘子向外探望,原是一个年轻女子在卖身葬父,她模样生得清秀可人,两个公子哥为此争抢起来。 顾青鸢心里其实一直有个疑惑,为什么这种情节出现时葬的都是父亲呢? “小姐,求您可怜可怜我,买下我吧!” 正在走神的顾青鸢被拉回了思绪,垂眸看向突然跑到自己马车旁的女子。 “你哪来的,怎么插队抢人呢!明明是我们先看到的!” 呃……她没想抢啊。 女子生得秀美,一身孝衣更衬得她如一朵干净无尘的小白花,“小姐,我什么活都会做,我愿为奴为婢唯独不想做人妾室,求小姐给我一条出路。” 那些男人想买下她无疑是为了美色,她不愿成为男子的玩物。 顾青鸢看了一眼女子,又看了看地上覆着白布的尸体,眉心微微一动。 “乡君,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么上赶着怕不是有别的什么目的。”翠红压低了声音在顾青鸢耳旁小声道。 女子似是听到了,抬头看了一眼翠红的方向。 顾青鸢略一思忖,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乡君。”翠红不赞同给她使眼色。 那两个公子闻言更是老大不乐意,正想理论一番,顾青鸢留了银子,直接对女子道:“你安排好后便来公主府寻我。” 两人一听公主府的名号登时不争了,蹑手蹑脚的退到人群里。 “我这便可跟着小姐走。”女子目光灼灼,显得颇为迫不及待。 顾青鸢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勾唇问了句,“你不是还要埋葬你父亲吗?” 女子的表情僵了一下,忙道:“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顾青鸢没说什么,只笑了笑撂下了帘子。 女子眯眼看着马车舒了口气,这也不难嘛,比她想象的还要容易。 与此同时,茶楼二楼雅间中,黄玉竹对苦口婆心的对屋内的年轻男子道:“博文,一会儿你要乖乖按我的话做,知道吗?” 黄博文喝着茶,一脸的不耐烦,“阿姐,你以前明明说过要为我寻个名门闺秀做妻子的,结果就给我找了个小庶女,还是戴罪之身,我可不稀罕!” “我不是都与你说了嘛,这只是权宜之计。她可是永乐长公主的义女,你想想到时候得有多少嫁妆抬进咱们黄家?等你踩着她在朝廷上混出了名堂,到时候什么样的贵女娶不到。” 黄博文一想有些道理,他最近手头紧得很,若有公主府的嫁妆那可就滋润多了,到时候他一晚上点两个头牌都不是事儿。 见黄博文应下,黄玉竹欣慰笑笑,视线扫到楼下一抹身影,忙招呼他道:“人来了,你过来瞧瞧。” 黄博文懒洋洋的走过来,随意向下望了一眼,视线在一人身上停留下来。 “那个穿蓝裙的就是顾青鸢,阿姐没骗你吧,这小庶女模样俊着呢!” “阿姐,那个穿绣金披风的姑娘是谁啊?” 黄玉竹又向下看了一眼,见顾青鸢正在与一人说话。 “那是平西王府的小郡主上官若华……” 黄玉竹正说着话,抬头便见黄博文直勾勾的盯着上官若华看,“阿姐,我更喜欢上官郡主。” 举手投足间那高贵的气质当真让人痴迷。 黄玉竹哽了一下,若非这是自己亲弟弟她就要说难听的话了。 当人家郡主是白菜,任由他挑来挑去呢! “博文,上官郡主身份太高,便是皇子也嫁得,这个我们便莫要惦记了。”若非顾青鸢家中获罪,又有许青帮她周旋,便是这个长宁乡君也是他们黄家不敢想的。 黄博文闻言一时兴致寥寥,只目光仍旧痴恋的看着那尊贵无极的少女。 若能得她青睐,那便是死也甘愿了。 上官若华似察觉了什么,倏然敏锐抬头,眼底是来不及藏起的凌厉。 …… 蒋府。 蒋弦正由亲信南凛为他换药,南凛看着缝得歪歪扭扭的伤口,忍不住吐槽道:“少爷这是在哪寻的庸医,属下就是闭着眼睛都她缝得好!” 想到某人狡黠狠毒的样子,蒋弦扯扯嘴角,“庸医算不上,毒医还差不多。” 上好了金疮药,南凛帮蒋弦更衣。 蒋弦随口问了句,“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竟然敢招惹莹儿?” 南凛云淡风轻回道:“是吏部侍郎府的庶女,机缘巧合被永乐长公主收为义女,不过她很快就再也无法招惹二小姐了……” 南凛正说着话,衣襟忽然被蒋弦一把揪住,“你说谁!?” 南凛愣然,有些不知所措,“就是陛下新封的长宁乡君啊……” 蒋弦眸中划过一丝冷色,抓起架上的大氅便道:“人在何处,速速带路!” 第107章 乡君,我们又见面了 顾青鸢没想到会在茶楼遇到上官若华,不过看她这样子倒像是刻意来寻自己的。 “听说长宁乡君在白鹿庄做了不少事啊。”上官若华笑呵呵的看着顾青鸢,如一枝开得正俏的桃花,只不过似乎是有毒的夹竹桃。 顾青鸢思忖着回道:“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倒也不像外面传言那般夸张。” “哦?”上官若华挑了挑纤长的柳眉,不肯错过顾青鸢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那有关你和我二哥哥的传言呢?你又觉得有几分是真?” 果然是为了此事。 “郡主,谣言不可信,我自不会当真,想来您也一样对吗?” “那是自然,这等谣言简直可笑,但凡有些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毕竟我二哥哥乃是万中无一的人物。”上官若华勾了勾唇角,声音虽甜但透着一丝轻慢,“当然了,我也没有说乡君你不好的意思。” 顾青鸢并不想过多理会这位小郡主,如今回了京城,自不能再像先前在白鹿庄那般随性了。 “郡主,乡君。”黄玉竹走出茶楼亲近迎接两人,殷切笑道:“楼上的茶都已备好了,您二位移步楼上再聊,如何?” 上官若华扫了黄玉竹一眼,根本不记得她这号人物,眼底闪过一丝不屑。 什么样的人便会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是一些不入流的。 上官若华正要开口拒绝,便见自茶楼内走出一年轻男子,穿得油光水滑,眉宇间却有几分轻佻,看着便是个油头粉面的绣花枕头。 “阿姐,这么巧你也在啊。” 黄玉竹皱眉瞪了一眼不请自来的黄博文,她的计划可不是这样。 她原本打算带着顾青鸢进茶楼,无意间碰到博文和同桌友人吟诗作对,好让顾青鸢见识到他的才学,再顺势引荐一番。 若就此成事便算水到渠成,若顾青鸢眼瞎没瞧上博文,她再寻许青暗中操作。 可他这般大喇喇的走出来,眼神还一直落在上官若华身上,倒是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见黄博文走出来,顾青鸢眸光微动,上官若华则挑了下眉,抿嘴一乐,笑着道:“我是不是打扰乡君的好事了?” 世上哪有这等凑巧的事,摆明了是有意为之。 不过上官若华倒是乐得如此,虽然顾青鸢出身差,可她这副容貌总是让人放心不下,再加上她总觉得容锦对顾青鸢与旁人不同,若顾青鸢早些出嫁便也免去许多麻烦。 上官若华以帕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更是看呆了黄博文。 “这般瞧着,乡君与这位公子倒还真有几分相配呢!”上官若华乐得帮着拉郎配。 翠红瘪着嘴暗暗翻白眼,他脸上的粉抹得比女子都厚,那头发梳的像是被牛舔了似的,他这模样给乡君当护卫都怕碍了眼。 顾青鸢眉心一拧,其他事她都可以让着上官若华,但在清白闺誉这种事上,谁都不行。 可没想到黄博文倒是先行开了口,与顾青鸢划清了界限。“郡主误会了,我只是恰巧和友人在此探讨诗词,并不知阿姐也会来此。” 上官若华睨了他一眼,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几人说话间,忽有一道寒光闪现。 本想转身离开的上官若华不知怎的崴到了脚,身子一踉跌到了一旁。 黄博文本就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见状立刻上前搀扶,“郡主小心。” 慌乱之下,根本无人注意到一道暗器直直向顾青鸢射来。 待顾青鸢注意到不对时,那暗器距离她几乎只在咫尺之间。 顾青鸢瞳孔一缩,身子本能的向后退去。 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将顾青鸢揽在了怀里,而那暗器则深深钉在了顾青鸢身后的木柱上。 “小姐,您没事吧?” 顾青鸢看着眼前秀美的笑颜,正是方才卖身葬父的女子。 女子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淡笑着问道:“小姐可是崴到脚了,好端端的怎么险些摔了。” 顾青鸢看了一眼身后的柱子,女子这才后知后觉的错愕道:“咦?这柱子里怎么还嵌着东西呢,还真是奇怪啊。” 上官若华嫌恶的甩开上前搀扶她的黄博文,狐疑的视线落在白衣女子身上。 躲在暗处的男人见伏击未成干脆覆了面巾,自屋顶一跃而下,掏出匕首便刺向了顾青鸢。 突然起来的变故吓得街上百姓纷至奔逃,黄玉竹更是被吓傻在原地,谁能想到竟有贼人敢在天子脚下如此明目张胆的行凶。 黄博文不知自家姐姐是因为脚软才动弹不得,见她这般淡定还以为这是她精心设计的一环。 阿姐还真是有心。 只他觉得顾青鸢寡淡无味,全然不如上官若华高贵雍容。 此时见上官若华紧盯着刺客,只以为她被吓到了,心觉这是他展露自己男子气概的好机会,竟一把撸起袖子,嗷嗷的冲了上去。 “郡主别怕,我这就把贼人赶走!” “博文,快回来!”黄玉竹吓得心跳都快停,眼前一黑“嘎”的晕了过去。 黄博文心想自家姐姐戏还挺多,可他还没等拉开架势,就被刺客一脚踹在心口,飞出数米远,“砰”的一声砸坏了街上的一个摊子。 黄博文捂着胸口痛苦呻吟,表情因太过扭曲而卡了不少粉,“你……你还来真的啊。” 看着攻过来的刺客,白衣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恼意。 居然让她第一天就暴露,这碍事的混蛋! 她正欲出手,忽有一把长剑投来,正好贯穿了刺客的胸口。 刺客看清来人,不解不甘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望着男人的眼神里尽是无声的质问,而最后也只是轰然倒下,血流满身。 一唇角凝笑的男子负手而来,他甚至看都未看地上的男人,便径自从尸体跨过,轻佻的眼神染着邪气。 “长宁乡君,我们又见面了。” 第108章 看破 平心而论,蒋弦这张脸是好看的,但是不影响顾青鸢觉得厌烦。 顾青鸢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刺客,语气微凉,“此人胆敢在天子脚下犯案,锦衣卫理应严查才是,可指挥使却不容分说便灭了活口,不知是何缘由。” 方才她将刺客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蒋弦与刺客一定是认识的,甚至有很大可能那刺客便是蒋弦的人。 只她想不明白的是,蒋弦既然派人来杀她,又为何来救她。 总该不会以为这样自己就会领他的情吧。 蒋弦听着她的质问,唇角上扬,“乡君,慧极伤身,尤其是女子不必多智。” 在他看来朝堂是男子逐鹿的天下,女人只是后宅的点缀,容貌不嫌盛,而才智只需有上两分不显愚笨就足矣。 顾青鸢颔首,“难怪蒋夫人与蒋小姐的身子那般康健了。” 蒋弦脸色一暗,顾青鸢身边传来难掩的笑声。 见蒋弦阴冷的盯着自己看,白衣女子低下头强压嘴角。 其实她是受过专业训练,只不过捡人笑话这种事不好忍啊。 “乡君看起来似乎对我蒋家有些嫌隙。”在白鹿庄时他便发现,顾青鸢对他有种没来由的厌烦。 “指挥使说笑了,贵府何等尊贵,我等岂敢。”顾青鸢语气虽轻,但神情却冷。 蒋弦眸色略深,旋即舒展眉心,语调颇为轻佻,“这话若是旁人所说,我早就让他身首异处了,但乡君对我是个例外。” 顾青鸢勾唇,鼻中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声,“若指挥使以为这样就会让我受宠若惊,那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蒋弦神情愈沉,狭长的凤眸因此显出几分阴郁来。 他还没见过这般不识好歹的女人。 听她有危险后他带伤赶来,甚至不惜亲手杀了自己的手下,她不动容便罢了,竟还如此冷言冷语。 “难怪有人这般记恨乡君,乡君若再不改牙尖嘴利,下一次保不准就没人会护你了!”蒋弦并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在顾青鸢身上碰了几次壁后便甩脸走了。 顾青鸢并不在意得罪蒋弦,反正蒋家人蛇鼠一窝,她得罪一个也是得罪,得罪两个也是一样。 “长宁乡君,她是你的婢女吗?”上官若华走上前,似乎对白衣女子很感兴趣。 顾青鸢侧眸看了白衣女子一眼,“方才正巧碰到她卖身葬父,便给了她些许银两。” “原是这般。”上官若华闻言一笑,“那正好,我身边还缺个做事的人,我瞧她颇合眼缘,乡君不如把她让给我吧。” 顾青鸢没拒绝也没应下,“你愿意跟着郡主吗?” 上官若华又道:“想要多少月银由你开口。” 看得出拿了十足的诚意。 “郡主厚爱民女不胜感激,然乡君对民女有恩,民女此生只认乡君一人。” “你可想清楚了,跟我回平西王府你能得到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白衣女子仍旧回道:“民女还是愿意跟着乡君。” “你!”上官若华不免生气,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呢! “郡主,我方才受了惊吓,您若没有吩咐我们便先告辞了。” 顾青鸢睨了一眼倒在婢女怀中的黄玉竹,带着翠红两人折身上了马车。 上官若华看着几人的背影,那双说话时会堆起笑的眼藏着幽幽冷意。 她提着裙摆阔步踏上马车,冷声道:“去靖安王府!” 回了公主府,顾青鸢让翠红下去休息,她则随口询问着白衣女子的名字。 “民女名唤白霜,乡君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为民女另起一个。”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这名字可是靖安王爷为你取的。” “嗯。嗯?” 白霜愕然抬头,“乡君……在说什么啊……” “你不必诓我了,我早就发现了。”若非如此,她岂会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可疑之人。 “可……您是怎么发现的啊?”她觉得自己没露什么破绽啊。 “靴子。”顾青鸢淡笑着道出两字。 白霜低头看了看衣裙下露出一角的浅蓝色锦靴,鞋头绣着一朵小小的墨菊。 “行云侍卫的衣襟袖口上有着一样的墨菊,所以当我看到你靴子上的花样时便猜出了你的身份。” 白霜挠挠头,难怪王爷让她谨慎行事,乡君的观察还真是细致入微。 “乡君,王爷是想让我保护您,但又担心会让您会多想,所以才让我用这种办法。您别赶我走,就让我留下吧。” 她若这般被赶回去就相当于没完成王爷的命令,会被行云他们耻笑的。 “我既带你回来,自然便没想赶你走。” 顾青鸢不是个矫情的人,也不会觉得受人帮助便低人一等。 更何况她最近实在倒霉,三天两头的遇险,她又不会武功总不能时时指望着王爷来救她,有个会武的人在身边心里也安稳许多。 “虽然你暂时留在我身边,但若王爷那边需要你,你可以随时回去,王爷的事要比我这里重要得多。”她虽不会轻视自己,但王爷对她来说要比自己重要得多。 因为他是明昭战神,明昭百姓需要他,而自己的存在与否无足轻重。 白霜点头应下,和门而出的时候唇角勾了勾。 行云说得没错,王爷和长宁乡君的关系果然非同寻常。 …… 上官若华先去了靖安王府,得知容锦进宫面见太后便立刻赶了过去,结果正好在宫门外遇到容锦。 “二哥哥。”上官若华提着裙摆跑过去,如一只灵动的蝴蝶。 容锦驻足看她,问道:“你要进宫?” “才不是,人家是来寻二哥哥的。”上官若华想要伸手去扯容锦的衣袖,触及他清冷的视线还是可怜兮兮的收了手,“二哥哥,我今日在街上遇到了刺客,真是把我吓坏了。” “刺客是目标是你?”容锦皱眉询问道。 上官若华眼睛一亮,灼灼的看着容锦,“二哥哥,你是在担心我吗?” 容锦不置可否,毕竟没有人会希望身边的人遇到这种事。 上官若华楚楚可怜的看着容锦,如可怜无辜的小鹿,“二哥哥,我害怕以后还会遇到这种事,我身边也没有得力的人,你能不能安排一个护卫给我呀?我觉得行云就很好。” “不行。”容锦直接了当的拒绝了。 上官若华“哼”了一声,想到行云是容锦身边最得力的人,便退了一步,“那换个人也成,反正只要是二哥哥身边的人都差不了。” “平西王府会缺少护卫?” 上官若华抿抿嘴,撒娇的对容锦道:“他们都是一群蠢材,没有二哥哥身边的人厉害嘛。二哥哥,难道你就不担心我再遇到刺客小命不保吗?” 容锦垂眸看着她,眸光清淡,“你若害怕大可以让陛下派遣大内高手保护你,我府里没有闲散之人,他们都有各自的任务。” 容锦语落转身,忽听身后传来少女低低冷冷的声音,“二哥哥说的任务该不会是保护长宁乡君吧?” 第109章 吐血 容锦回眸望去,只见上官若华泪眼迷离的看着他,如一枝饱经摧残的桃枝,似乎随时都会被风雨碾落成泥。 她这模样似乎与小时候一般无二。 小时候每次看到别人家父母孩子团圆,她都会一遍一遍的问他们,她的父王母妃何时能接她回家。 但他和萧夺都明白,不会有那样一天。 如果她愿意一直做他们的妹妹,他愿意照拂她。 但显然,她越界了。 “那是本王的事,与你无关。”容锦的语调依旧淡漠,并未因此而心软。 因为他知道当断不断,只会伤人伤己。 容锦的马车自她身边无情驶过,上官若华只觉她的天地都崩塌了。 他承认了,甚至没有丝毫的掩饰,也不作分毫辩解。 他对顾青鸢的好不做遮掩,对她的疏离又是如此显而易见。 她似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身子虚脱无力的向后踉跄着,候在一旁的婢女杜鹃连忙上前搀扶,“郡主,您怎么了?” 上官若华自嘲的牵起唇角,空洞的眸中流下两行蜿蜒的清泪,“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什么诺言什么情意,终究是流水一场!” “郡主……” 杜鹃低低唤了一声,却见上官若华唇角流出一抹殷红,下一瞬便直直的倒在了她怀里。 杜鹃大惊失色,惊呼道:“郡主晕倒了,快快回府!” 待将上官若华带回平西王府安顿好,杜鹃看了一眼软帐内清瘦的人影,皱眉想了想,抬手唤来两个小厮,道:“你们去安国公府和靖安王府报信,就说郡主吐血晕倒病情重,请他们速来府上探望!” 蒋府。 蒋莹正噙着笑摆弄着自己刚涂好蔻丹的玉手,她望着鲜红的指甲,嘴角越发上挑。 顾青鸢那个小贱人的血应该也是这般颜色吧。 “小姐。”门外响起婢女急匆匆的脚步声。 蒋莹心下一喜,定是事成了! 谁知婢女却报,“小姐,南凛大人派去的人刺杀未成,反而……反而被杀了。” “什么!?”蒋莹重重拍在桌案上,横眉立目的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蒋府的高手竟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掉,还被对方反杀了?” 那顾青鸢又不会武功,这种事怎么可能! “人不是长宁乡君杀的,是……”婢女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蒋莹拿起桌上的杯盏就砸向婢女,厉声道:“快说!究竟是谁!” 婢女不敢躲,被砸得头破血流。 “是我。”蒋弦大步迈进屋内,扫了一眼满脸血泪的婢女,抬手道:“出去包扎一下。” “多谢大少爷!”婢女感激不已,连忙躬身退下。 蒋莹快步上前,睁着一双匪夷所思的眸子看着蒋弦,“哥哥,那奴婢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人是你杀的?为什么?” 蒋弦未答,反是道:“你怎么又打人了?我不是与你说过,下人可赏可罚,若实在碍眼杀了也无不可,但不要动不动就打骂下人,这可不是驭人之道。” 蒋莹不以为意,不过是一些低贱的奴才罢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 蒋弦深知蒋莹的性子,她一定会刨根问底追究到底,只得道:“以后莫要再去寻长宁乡君的麻烦了。” “为何?”蒋莹完全不能理解。 蒋弦避而不答,只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听我的便是。况且你们二人本就无甚交集,何必节外生枝。” 蒋莹直勾勾的盯着蒋弦看,仿佛想看穿他的内心一般,“哥哥以前从未与我说过这样的话。一个低贱的小庶女无关大局,只有一种可能。” 哥哥自小就告诉她,蒋家的女儿可以嚣张任性就是不能被人欺负,何曾让她不要节外生枝。 蒋莹眸中积满了怒火,“哥哥,你该不会瞧上她了吧!” 见蒋弦没有反驳,蒋莹气得跺脚,“我不许!你喜欢谁都行,就是不许喜欢顾青鸢那个贱人!” 蒋弦反之十分的冷静的看着她道:“她行事谨慎想来不会主动招惹你,你对对她恨意如此之深,想必是因为那个容锦吧。” “谁让她总是勾引靖安王爷了!她也不看自己什么身份,一个庶女、丫鬟,也敢染指王爷?”蒋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恶。 蒋弦眼底眸色幽深,语气冰冷,“容锦绝非良人,先不说他压根就不喜欢你,便是喜欢我也不会同意。” “凭什么?”蒋莹梗着脖子,满脸的不服气,“靖安王爷龙章凤姿身份尊贵,你都能喜欢一个丫鬟,我凭什么不能喜欢王爷?” “就因为他是手握重兵的权王!”蒋弦一语道破,“世人只看金玉繁华,可纵观古今有几个权王得以安养晚年?便如那平西王府和镇北王府,如今又是如何。” 蒋莹想要辩驳,可想到只剩上官若华一人的平西王府,还有凋零枯败的镇北王府,她最后也只不甘的嘟囔了一句,“靖安王府不一样,王爷可是陛下的亲侄儿。” 蒋弦冷笑,“皇权之下尚无父子,更何论叔侄!况且,就算你不怕下场凄凉,我也不会让你影响蒋家。年少慕艾无妨,可但凡蒋家敢露出与靖安王府结亲之心,父亲和我的多年苦心便付之一炬了。” 说到此处蒋弦眸光冰冷,即便对面是自己最宠爱的妹妹,“我可以宠着你惯着你,你惹什么乱子我都可以帮你收拾,可你若敢碍了我的大业……” 后面的话蒋弦没有说出口,但蒋莹却已惊惧不已。 因为她太清楚自家兄长的性子了。 那年她七岁,恰逢兄长十四岁生辰,全府喜气洋洋,可就在那个夜里她看到兄长亲手杀了自己的奶娘。 只因为那奶娘的儿子借着他的势在外为非作歹,影响了他的名声,而当奶娘哭求他时,他心软了。 她还记得兄长漫不经心的擦着脸上的血,一字一顿冰冷又无情的道:“与其留着成为别人攻击我的软肋,倒不如由我亲自杜绝后患。” 自那天起她便知道了,她可以和哥哥撒娇,但哥哥永远不会像母亲那样无底线的纵容她。 如果她真的影响了父亲和哥哥的前程,她或许也会落得与那个奶娘一样的下场。 见蒋莹脸色发白,蒋弦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了,便放软了声音道:“你以为容锦不知道这些吗?其实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会去挑逗长宁乡君,因为她空有乡君之位身后却没有家族扶持,否则你以为他为何会屈尊降贵喜欢一个庶女?” 蒋弦摸了摸蒋莹的头,语重心长的道:“只有你们女子才会在意情爱,而男人是不需要爱情的。” 女人不过是闲来无事寄托的情趣,不会有人将情爱看得比权势更重。 他如此,容锦也是一样! 第110章 王爷,你是喜欢我吗? 祁安得了信便立刻赶到平西王府,看着床榻上病弱的上官若华,皱眉质问起杜鹃来,“你们怎么照顾人的,竟让若华病成这般模样。” 上官若华自小身子便不好,时不时就会病倒,总惹得他们担心。 “三哥,别怪她们,都怪我的身子不争气。”上官若华撑坐起身,苍白的小脸看着憔悴又可怜。 她向外探望了一眼,眸中是止不住的哀伤,“二哥哥终究还是没来看我,三哥,二哥哥他不要我了。” 上官若华掩面啜泣,祁安见状急得手足无措,“你别哭啊,到底出了何事?” 杜鹃忍不住在一旁插嘴道:“还不是那个长宁乡君……” “杜鹃,莫要再说了。”上官若华开口制止。 祁安听得糊里糊涂,“怎么还与青鸢有关系呢?她欺负你了?” 祁安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可能,青鸢平时小心又低调,怎么可能敢与若华争执。 上官若华止不住的啜泣,抽噎着道:“二哥哥他不在意我了,他对我甚至还不如对长宁乡君来得亲近。我知道长宁乡君身世可怜,不管她做什么都会谦让她,可是二哥哥……” 上官若华不再说话,只掩面痛哭,一度险些背过气去。 祁安从她模棱两可的话语中提取到了一些信息,那便是容锦因为顾青鸢凶了上官若华。 他心底是有些不快的,他们与若华相识多年,岂能为一个外人影响了感情。 更何况青鸢虽然经历坎坷,但若华更是孤身一人没有依靠,他们更应该护着她才是,岂有让她谦让旁人之理。 “若华,你莫要哭了,我这便去找二哥!” 上官若华抓住祁安的手,眸光楚楚,“三哥,我怕二哥哥与我嫌隙更深……” “你放心,我不会提青鸢的事让你难做,我只管把二哥给你拉来!” 看着祁安阔步离开,上官若华抬手拭了一把眼角的泪,杏眸中幽冷一片,哪里还有半分的脆弱。 她随手拿起床边的铜镜,对镜照了照舌尖。 咬破舌头真的好痛。 她牵起唇角笑了笑。 不过若能以此得到二哥他们的关心,亦是值得的。 …… 靖安王府。 容锦垂眸看着匣中的流光溢彩的牡丹步摇,唇角漾起一丝温和笑意。 那日在白鹿庄,她说自己不曾送她牡丹花的步摇,今日正好为她补上。 当他来到公主府时,便见金色的梧桐树下,身穿浅绿色长裙的少女正坐在树下荡秋千。 日光透过枝叶筛下细碎的金光,树影犹如在她衣裙上临摹出千枝万叶的水墨。 她脚尖踮地,荡得很慢很悠闲,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卷微微泛黄的书籍,衬得那只玉手越发白嫩剔透。 粉嫩的指尖捻过书页,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如旷世佳作。 倏然,一片梧桐树叶落至她的裙摆上,她执起树叶对着日光端详着叶子的脉络,视线忽然触及不远处的那道人影。 “王爷,您来了?”顾青鸢放下书册,起身相迎。 恍惚间让容锦生出了一种错觉,好似寻常夫妻间,妻子在迎接自外归来的丈夫一般。 方才的画面,让他心弦为之一颤。 两人站在散落的日光下,美得宛若一道风景。 许青遥遥看见两人,眉头挑了挑。 “那不是靖安王吗,他怎么来寻顾青鸢这个小庶女了?”许青心里纳闷,开口道:“怜儿,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许怜儿却一把拉住许青的手臂,满脸都是惊恐,“二叔,别过去,王爷会生气的!” 许青怒其不争的看着她,“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成,人有多大胆量,才能有多少造化。你看看那顾青鸢,若非那日她以身为长公主挡了刀,她能有今日?靖安王尊贵无极,你若能入他的眼日后还愁富贵前程吗?” 可许怜儿却根本不为所动,只一个劲的摆着手,“王爷金尊玉贵,我自知无法匹及,更不敢心生觊觎,二叔可莫要再说这番话了。” 王爷的恐怖她见识一次就够了,一想到那双杀意冷然的眸子她便不寒而栗。 许怜儿生怕惊扰容锦,连拉带拽的将许青扯走了。 “王爷今日怎么得空来了,正好我也想拜谢王爷。” 容锦闻言,唇角微扬,“你都猜到了。白霜果然骗不过你。” 顾青鸢笑了笑,“有白霜姑娘保护我,我也心安许多,多谢王爷。” 容锦看着她,敛眸问道:“你在街上遇到刺客了?” “王爷也听说了?” 容锦点点头。 上官若华突然跑过来向他要人,说明白霜出手被她看到了,白霜的任务是保护顾青鸢,说明刺客行刺的目标自然便是她。 “我觉得那刺客与蒋家有关。”顾青鸢将自己猜测一一道来,她微蹙着眉心思忖道:“只是我还是不太理解蒋弦的做法。” 容锦闻言心中已有猜测,那刺客是蒋弦的人,却未必是蒋弦所派。 蒋弦果然起了别样的心思。 “此事你不必费心,我会派人调查。”容锦不想让她为蒋弦那种人烦心。 顾青鸢点点头,她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从不盲目自信,更不会以为自己重来一世便所向无敌。 “还有。” 容锦淡声开口,动作随意的自袖中取出一方木匣。 “给你的。” 顾青鸢打开匣子,便见里面璀璨生光,竟是一支造型华丽别致的牡丹步摇。 “王爷,这是?”顾青鸢疑惑抬眸,今日既非生辰又非节日,她不知道王爷为何要送她步摇。 容锦明知而不答,只回道:“步摇。” 顾青鸢:“……”她还能不知道这是步摇吗? 顾青鸢抿了抿唇,似下定决心般抬起抬眼,就那般定定的望进了容锦的眸中,“王爷,您……是喜欢我吗?” 第111章 护 顾青鸢虽未经情事,可她也不是天真烂漫的小孩子。 之前王爷几次救她,她并未多想,因为他们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也根本不容她多想,更何况他是明昭百姓心中的神袛,她自然以为王爷救他只是因为本性良善。 可后来一桩桩一件件,他对她的照拂关怀远远超过了善良这个标准。 而她也发现自己对他,也从一开始单纯的敬仰变成了信赖,甚至还掺杂了一些她不愿为人提及的情愫。 她不喜欢不明不白,所以她才下定决心将事情问个清楚。 如果是她自作多情误会了,那她日后会更加明确与王爷的相处界限,不会存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便如这支发簪她便绝不会收…… 她神色依旧清冷平静,可实则心里却早已翻涌波澜。 罕有的不安、紧张,似有期待又似在忧虑着什么。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毕竟,你那么聪明。” 倏然,他启唇这般道。 顾青鸢怔怔的看着容锦,眼底的迷雾仍未散尽。 容锦眸中底色柔和,仿若冰雪消融的初春,“若你要问,那本王便答。本王喜欢,且甚是喜欢。” 触及容锦眼中的柔色,顾青鸢移开眸子躲避了视线,心跳并未因得到答案而平和。 这个回答理应让人欢喜,可她却反是低垂下眸子,“可我并不值得王爷喜欢。” “为何?”容锦只凝眸望着她,眸光温和却又坚定,“因为出身?可本王认识的顾青鸢并不是个会为此自卑自怨之人。” 顾青鸢眉头深凝,对待旁人她自然不会。 可他不一样。 他是战神是英雄,是所有人提及他都会罗尽世间美好的词汇。 可她自重生以来步步为营,算计人心利用局势。 他是君子是天上的日月,而她却是在阴暗中爬行的人。 他拿起匣中的步摇为顾青鸢戴在发髻上,声音沉敛却格外令人心安,“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而你,便是我心头的牡丹。” “我喜欢你无关其他,只因你是你,且你值得。” 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摇曳,为本就美若凝玉的少女更添了几缕光芒,当真犹如牡丹花般明艳动人不可方物。 步摇微晃,顾青鸢觉得头上沉甸甸,压得她心里也一样闷闷的。 容锦知道她的顾虑,也理解她的艰难,所以他才从未开口言爱。 可喜欢与呼吸一般,是自然而然而无法遏制的。 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对她好。 容锦沉眸看她。 他也想知道她的心意,若是一样自是皆大欢喜。 若是不喜欢,那他继续争取便是。 他眼帘微动,徐徐启唇,“你是否也……” “二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旖旎。 顾青鸢几乎在瞬间敛去了眼中娇羞的情绪,一如既往般清冷,唯余颊边那一抹粉晕。 容锦敛眸,看向来人时眼里有着说不出的冰冷。 祁安被吓了一跳,若是往常他便要折身走人了,可想到上官若华还在府中等着他,便上前道:“二哥,若华生病吐血了,你快随我去看她吧。” 祁安伸手去抓容锦的衣袖,却被容锦避开,只淡声道:“本王又不会医术,去了又有何用?” 祁安皱眉道:“但你去了若华心情会好啊,这样对她的病情也有利。” 他偏头看了一眼顾青鸢,挑唇笑了笑,眼底却别有深意,“长宁乡君,你说呢?” 顾青鸢眸中流露着一丝困惑,不知道祁安为何要特意问她。 “既然王爷和世子有事要谈,那我便先行告辞了。” “无妨!”祁安笑着唤住顾青鸢,他笑起来时有种很容易便让人卸下防备的温和,“乡君有所不知,我们与若华自小一处长大感情非比寻常。她的父兄都死在了战场上,平西王府只剩她一人,所以我们几个都会无条件的保护她宠着她,这份情谊不是旁人能比的。” 话说到这顾青鸢有些听明白了。 敢情这位世子爷是在警告她呢! 不过她不记得自己何时招惹过那位郡主,难道只因为自己没将白霜让给她? 容锦眼底寒意更深,“祁安,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啊,就是想让你去快些去探望若华嘛。”祁安说完,眯着眼睛笑起来。 可他虽笑得纯粹,但容锦却清楚,每次他耍心计时都会这般眯眼笑着。 “你先回去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容锦温声与顾青鸢道。 顾青鸢也不多问,颔首离开。 祁安眯着眼睛看着两人,眼中难掩诧异。 诧异的是容锦眼底那罕有的和颜悦色,而他们两人之间更似乎有某种不为人知的羁绊和默契。 顾青鸢走后,容锦才冷声问道:“你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祁安抬手刮了刮鼻子,语气略有心虚,“没什么意思啊。” “你那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祁安见目的暴露,才不情愿的道:“我也没说错啊,若华确实是我们最疼的妹妹啊。” 容锦神色冰冷,出口的每一个字眼都染着寒意,“所以,你便欺负她没有父兄撑腰,任由你冷言相待。” “我没有欺负她的意思。” 他只是想让顾青鸢知道若华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免得日后再有这种事发生。 “她平时虽冷静自持,可论年纪她还不如若华年长。若华有太后陛下护着、有你和萧夺宠着,而她都是靠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今日。你可以觉的若华可怜,但也不应无视旁人的苦楚。” 容锦的目光让他有些无地自容,他和若华一起长大,所以在他心里始终将若华当成小孩子,却忘了顾青鸢其实也只是个未及笄的少女。 祁安自知理亏,便连忙岔开话题,“长宁乡君头上的步摇是二哥送的吧。” 毕竟那步摇与顾青鸢的衣裙一点儿都不搭,方才她手里还握着一方匣子,显然是有人刚送的。 “是与不是与你何干?”容锦的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冰冷。 祁安扯扯嘴角,有些讨好的笑着道:“是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想着若华也喜欢牡丹,若二哥也送若华一支那般的步摇,她定然欢喜。” 容锦定眸看他,祁安贴心的道:“我那间铺子里什么款式都有,保证不让二哥费心,一会儿我去挑一个,二哥只说是你选的便好。” “不可。” “这是为何?”祁安知道容锦不喜欢麻烦事,所以他都已经想得十分周到了,“长宁乡君虽记在长公主名下,但与你又没血缘关系,可若华却是我们几个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胳膊肘向外拐呢!” “我并没有向着外人。” 祁安面露喜色,以为容锦答应了,却听他开口一字一顿道:“因为她是我心悦之人。” 第112章 癫公 上官若华一直举着铜镜对镜自照,她将头发弄得散乱,还用水粉压了压嘴唇,看起来越发憔悴。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的笑了笑,二哥哥看到她这个样子一定会心疼的。 “郡主。”杜鹃面露难色的走进来。 上官若华只顾着端详自己,并未注意到她的神情,只问道:“二哥哥他们来了吗?” “郡主,方才祁世子派人来传信,说是王爷今日实在有事脱不开身,祁世子还说改日他再来探望郡主。” 祁安没能完成任务,自觉没有颜面见上官若华,便只派人传信。 更何况他如今还需要时间来消化容锦带给他的震撼,他没想到向来不懂风情的靖安王竟然率先动了春心。 他一直以为直到自己儿孙满堂,容锦也是片叶不沾身,却不曾想自己反倒落了下风。 上官若华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看着杜鹃低着头不敢说话,一颗心瞬间被浇得冰凉,声音细细的道:“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她的眼泪才一滴一滴砸落在铜镜上。 她将手中的铜镜狠狠摔砸在地,欲裂的眼角泛着血一样的红。 二哥哥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她每次生病大家都会来看她,二哥哥也不会缺席,他还会给自己带点心。 可现在他明知道自己吐血病重,却连一眼都不愿看她! 这一切变故都在顾青鸢那个女人出现之后! 上官若华难掩眸中恨意。 顾青鸢,不可原谅! …… 黄博文那日挨了一脚后足足在家躺了三日才能起身,他本想去花楼寻个乐子,可自从那天一睹上官若华的真容,其他女子在他眼里便都如凡夫俗子一般。 他来到那日初见上官若华的茶楼,却没想到正碰到那个让他还魂牵梦萦的人。 “郡主!”黄博文快步迎上前。 上官若华扯起嘴角对他笑了笑,便虚弱的咳嗦了几声。 “郡主这是怎么了?”黄博文见状心疼不已,连忙关切询问,那态度比对自家老娘还要上心。 杜鹃适时开口道:“还不是都被那个长宁乡君气的!” 黄博文一听便怒了,一副横眉立目要揍人的模样,“什么?她竟敢对郡主不敬!” 上官若华轻蹙着眉心,抬眼看着黄博文,“黄公子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黄博文闻言连忙表态,拍着胸脯道:“别说一个忙,便是十个百个,哪怕要我这条命都行!” 上官若华微不可察的牵了牵唇角,眼底幽光烁烁。 …… 这日顾青鸢正在陪着永乐长公主在园中散心,迎面撞见许青带着一人走过来。 顾青鸢抬眼望去,看着对方那张比女子抹得还要白上两分的脸,暗暗皱了下眉。 许青这个人胆子真够大,竟敢把相好的弟弟带进公主府。 “殿下,这位黄兄弟是我结识的好友,文采斐然品性端正,待明年春闱定可金榜题名。” 永乐长公主兴致寥寥,尤其在看到对方那张擦脂抹粉的脸后更是一点心情都没有了,若是玉面小生她好歹还能欣赏两眼,这般模样着实下不去眼。 黄博文落落大方的上前见礼,今日出来前他颇为用心的打扮了一番,如他这般俊俏的郎君还不把长公主和顾青鸢都迷坏了。 他悄悄抬起眼,见两人都侧开目光望向别处,瞬间心中了然的勾了勾唇角。 看看,都害羞了呢! “青鸢,我有些事要与殿下说,麻烦你先带着黄公子四下转转。”许青笑意盈盈的对顾青鸢道。 顾青鸢虽猜出了他的心思,但又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便颔首应了下来。 黄博文见状眼底轻慢更深,果然迫不及待想与他独处了。 顾青鸢带着黄博文去了不远处的回廊,黄博文看了一眼与永乐长公主低语的许青,唇角笑意更深,看着顾青鸢道:“乡君,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顾青鸢看他一眼,淡声道:“我觉得黄公子能问出这句话来,想必便是不当讲的。” 黄博文一哽,心想这长宁乡君的性子果真尖酸,难怪将上官郡主都气病了。 “身为女子应当恭顺有礼柔婉娴淑,我最是不喜欢那等跋扈刁钻之人。”黄博文抬着下巴看着顾青鸢,“尤其是想嫁进我黄家之人,一定要贤良淑德。” “哦。”顾青鸢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 黄博文对她这个态度很是不满,“我在与乡君认真交谈,乡君这个态度是不是太随意了些?” 顾青鸢觉得有些好笑,“这些是黄公子的私事,与我何干?” 黄博文觉得她在拿乔,干脆将话挑得更明了,“我知道乡君是心仪于我的。” 顾青鸢:“?” “敢问黄公子是从何处看出来的?” 黄博文一副你骗不了我的机智模样,高深莫测的笑道:“那日在茶楼,你上马车之前特意看了我一眼,对吧?” 要不是喜欢他,为什么要看他! 顾青鸢细细回忆了一下,她好像还真看他来着。 “那日黄公子被人踢进了卖卤煮的摊子,我从未曾瞧见过有人脖子上缠着猪肠还挂着心肝脾肺。” 黄博文有些羞恼,那天他的形象的确有些受损。 那该死的刺客往哪踢不好,非要将他踢进卤煮锅里! “可今日你也没拒绝与我单独相处,甚至还特意将我领到这无人之处,你若不喜欢我,为何要这般呢?” 顾青鸢:“……” 合着不拒绝便是喜欢他? 更何况秋日寒凉,园中四下本就无人,他倒是格外会联想。 白霜耐着性子听了半晌,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附耳对顾青鸢道,“乡君,我能揍他吗?” 第113章 人生赢家 顾青鸢眼底复杂,除了震惊好笑外还多了一丝探究。 她曾听赵月提及过一种病症,有人会莫名自信,觉得身边的异性都喜欢自己。 甚至哪怕两人连话都未曾说过,只需自他身边经过,便会被他当做追求者。 她初听时以为这是一个笑话,可眼下看着信心满满的黄博文。 她信了。 “黄公子病了多久了?” 黄博文皱眉,“什么病?我身体一直很康健。” 顾青鸢摇头,眸色认真的道:“不可能,黄公子若非病了怎么可能说出这般荒谬可笑的话来。” 初为医者,顾青鸢对这种疑难病患十分好奇。 “你……你什么意思!”黄博文反应过来顾青鸢的话中之意,气得瞪圆了眼。 他生来容貌俊美,府中丫鬟无不痴迷于他,便是花楼里的姑娘也为了他大大出手,说是貌比潘安也不为过。 黄博文这般想着,却不知府中丫鬟是畏于他的身份不敢反驳,而花楼的姑娘为的则是为他兜里的银子。 黄博文眯了眯眼,勾唇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乡君是想与我欲擒故纵的把戏,好让我更加痴迷于你。不过乡君怕是要失望了,我生性正直端庄,眼里断容不得这等小心思,乡君还是坦诚一些的好。” 白霜捏得拳头直响,好想上去给他一拳! 顾青鸢摇摇头。 看来已是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 顾青鸢转身欲走,黄博文刚想上前,便被一个小少年挡住了去路。 莫云勋个子虽矮小,可眼神却十分凌厉,他目光幽幽的看着黄博文,冷冷留下一句,“再敢上前,小爷打断你的狗腿!” 莫云勋在外时间长了,即便一直在学规矩,身上仍有痞气难以改变。 “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敢这般与我讲话!”黄博文怒斥道,扬声对走下台阶的顾青鸢道:“乡君,你这奴才实在不懂规矩,日后我黄家可不要这样的恶奴!” “奴才”两个字听得莫云勋眉头深拧,顾青鸢冷冷淡淡的回头道:“他不是奴才,他是我弟弟。而且,他方才说的也是我想说的。” 莫云勋见她护着自己,先是唇角翘了翘,可旋即又对“弟弟”两个字不甚满意。 自己只比她小了一岁不大,谁是她弟弟! 莫云勋扫了黄博文一眼,拂了拂腰间挂着的钱袋子,负着手阔步离开。 黄博文心里气得紧,顾青鸢的性子真是一点不讨喜,哪里比得上上官郡主半分。 可想到上官郡主的交代,他抬步欲追,可不知台阶上何来的几颗弹珠,他一脚踩上,一路从台阶上翻滚旋转着,最后以高难度的姿势摔下。 “哎呀,我的腰、我的腿、我的俊脸……” 藏在暗处的莫云勋阴测测的勾起了嘴角,摔死这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 当顾青鸢得知黄博文被人抬出公主府时,不禁诧然,“好端端的怎么摔成那样?” 莫云勋暗自弯着唇角道:“这种人多行不义必自毙,自是老天的报应。” 白霜睨了他一眼。 莫云勋那点小动作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她,这小子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 不过那个姓黄的也的确膈应人,这小子也算给她解气了。 顾青鸢点点头,没多做理会。 黄博文这般有恃无恐,想是许青给了他底气,只怕这个时候许青正与永乐长公主提及她的婚事呢。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闲适的抿了口茶。 殿下那里根本不用她担心。 果然,许青与永乐长公主说完之后便挨了一顿骂,“你那两只眼睛是看什么用的?那黄什么的都长成什么样子了,脸上的水粉比女子都厚,还抹了胭脂唇脂,恶不恶心!” 许青抽抽嘴角,为他找补道:“这是最近京中文人的流行,许多文人墨客都会抹妆,倒也无伤大雅。” “就算脸上的妆能洗,家世还能改吗?” “咱们莫欺少年穷,虽然黄家家境一般,但待他春闱高中便可平步青云……” 永乐长公主一脸好笑的看着他,“平步青云?朝堂时隔三年便有一个状元郎,几个混出名堂来的?况且就他那模样还少年,你莫要在这里与本宫扯笑了。” 倏然,她眯了眯眼,眸光锐利,“你怎么如此为那姓黄的言语,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不成?” 许青忙解释道:“他能给我什么好处,我这都是为青鸢着想啊。她虽被封为乡君,可仍是罪臣之后,依照律例是只能为奴为妾不可为正妻,就算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京中权贵岂会自寻麻烦。” “但旁的我不敢说,青鸢要是与黄公子定亲,那定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将她娶进家门,绝不会让青鸢受一点委屈。”便是为了那丰厚的嫁妆,他们也会将场面做足。 谁知永乐长公主却只抬了抬手,漠然道:“他们不肯娶,以为我们便想嫁不成?青鸢虽非本宫血脉,但既做了本宫的女儿岂有低嫁之理!退一万步讲,就算日后难以寻到好人家,有本宫这公主府做靠,足以让她一辈子荣华不尽。” 最后这句话让许青心中一震,她竟想将公主府留给顾青鸢! 这怎么能成! 他隐忍这么多年,为的便是公主府的荣华,岂能被一个贱丫头给夺了! 他还想再说什么,自外传来黄博文摔倒受伤的消息。 永乐长公主不屑冷笑一声,“这么大个人无缘无故便摔了,可见也不是什么端正稳重的,这件事就此作罢,日后莫要再提了!” 许青又惊又怒,生气黄博文不给自己争气,又震惊于永乐长公主对顾青鸢的心意。 他原本想着可以利用顾青鸢从永乐长公主手里捞点油水,却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庶女竟成了他的竞争者。 如此,这个顾青鸢更不能再留了! 黄府。 看着鼻青脸肿的黄博文,黄玉竹不由惊呼出声,“博文,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别提了,我在公主府摔了一跤。”黄博文只觉晦气,想来定是顾青鸢那个小庶女命数不好,把他都连累了。 “阿姐,我不想娶顾青鸢,她一看就是个寡福的面相,娶进家里怕是会坏了咱们家的风水。” 黄玉竹见他又使性子,耐心劝道:“但她目前是咱们最好的选择,你娶的也不是她,而是公主府的十里红妆啊!” 黄博文闻言却尽是不屑,“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乡君而已,哪有郡主来得高贵!” “什么郡主?”黄玉竹不解。 黄博文勾起唇角,却因此扯到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因此显露出几分滑稽来。 他捂着嘴角,克制着笑意道:“阿姐,其实上官郡主他喜欢我。” 黄玉竹愣了下,连忙伸手去探他的额头,眼里满是关切和担忧,“博文,是不是摔到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晕不晕?” 黄博文不耐烦的拨开黄玉竹的手,“我才没摔到头,你就等着瞧吧!” 他满眼的势在必得,上官郡主若非喜欢他,为何单单找他帮忙。 女孩子的心思他最懂了。 “阿姐,过两日的马会你一定要将顾青鸢带去。” 黄玉竹闻言一喜,笑道:“博文,你想明白了?” 黄博文没直接回答,只道:“那你就别管了,反正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他对那个小庶女没有一点好感,不过若想帮上官郡主出口恶气,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娶回家里折磨。 反正那小庶女模样不错,玩玩倒是也不吃亏。 待上官郡主看到他的诚意,一定会被他的真心打动。 许青都能做驸马,自己这般出众做个郡马有何不可,届时他就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第114章 毒计 黄玉竹不知许青那边什么结果,便去了小院等他,却足足等了两个时辰。 见许青过来,她也没像往日那般迎上去,反是冷嗖嗖的道:“哎呦,还知道来啊,我以为你睡在另外哪个院子里,忘了这呢!” “生气了?”许青勾唇一笑,确实有几分俊秀在脸上,“我除了你,心里哪里还能放下别的女人了,你这般可真是冤枉死我了。” 黄玉竹冷哼一声,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那你怎么来的这般晚?” “还不是为了博文的事在各处打点,这才来晚了些,你不心疼我反倒怪起我来了,真是让人伤心。” 许青一直在打理公主府名下的文才客栈,只不过他并非为了长公主,而是为了自己的谋划。 这间客栈对他来说甚为重要。 只不过这些事饶是对黄玉竹这个身边人,他也不会说。 “这还差不多,我以为你整日围着永乐长公主,把我都给忘了呢!” 许青笑着将黄玉竹揽在怀里,“我对永乐那是有利可图,我对你才是真正掏心掏肺啊,不然也不会为博文的事这般上心了。” “长公主怎么说,她可同意博文的婚事了?” 许青面露苦色的摇摇头,“永乐没瞧上博文……” “什么?她还瞧不上博文?我们黄家还没嫌那顾青鸢出身下贱呢,她倒挑起我们来了!” 黄玉竹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可以说自家弟弟异想天开,但听他为外人嫌弃那还是要护短的。 “我们黄家再如何那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人家,而她永乐除了投胎好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更何况还是被元国人给玩弄的破烂玩意儿!但凡要些脸面都该一根绳子吊死,还轮得到她来嫌弃我们黄家了!” “好了,你也别气了,谁让人家是长公主呢。”许青眯着眼,若有所思的道:“不过此事也并非没有回旋之地,若顾青鸢自己瞧上了博文或是两人生米煮成熟饭……” 黄玉竹眼珠一转,“此事倒不难办,博文说顾青鸢对他有意,就是喜欢拿乔,眼下只欠缺一个时机。” 许青闻言倒是有些意外,“当真?” 黄玉竹颔首,“这是博文亲口说的,应该没差,毕竟他自小便很讨女孩子喜欢。” 许青抚掌,“如此便好办许多,我也会从中帮博文一把,定会让那顾青鸢乖乖嫁过去。届时我会让永乐多给顾青鸢陪嫁一些房屋田契,到时候这些便都是我们的了。” 黄玉竹从他怀里起身,睨着他娇嗔道:“你不是说这些都是给我的吗?怎么又要来和我抢了。” 许青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旋即温和笑道:“什么你的我的,我们两个还分这些。只是你们家里又不懂经商之道,总不能将好好的生意做赔了。” 许青边说着边揽过黄玉竹,将她抱到床榻上满眼都是柔情,“到时候我给你经营店铺,为你当牛做马,你只需在家里安心做你的贵夫人,什么我都给你!” 黄玉竹甚为受用,弯着唇角勾住了许青的脖子,“这还差不多嘛。” …… 晚膳过后,顾青鸢将自己埋在浴桶里,温热的水并未让她放松心神,眉心仍旧紧紧拧着。 长公主说过只要她查出证据便会帮顾家翻案,可若最后的矛头当真指向的是许青,届时又该作何选择。 她轻轻叹了一声,已经开始怀念在白鹿庄的日子了。 倏然,外间传来白霜的厉呵声。 顾青鸢裹了衣裳走出来,便见外间跪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小丫鬟,莫云勋双手环胸堵在门口,白霜则垂眸俯视着小丫鬟,眼神极冷。 顾青鸢方才只简单擦拭了一下,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脸上未施脂粉,如一朵方出水面的睡莲。 莫云勋眼里闪过惊艳,却并未直勾勾的盯着顾青鸢,反而将视线移开,似唯恐玷污了睡莲的纯净。 “出了何事?”顾青鸢淡声问道。 白霜勾唇,冷笑一声,“这婢女胆子大得很,见乡君屋内无人便敢偷偷摸进来!” 顾青鸢沐浴向来不用旁人伺候,院里的婢女都知道,想来这婢女便是料定屋内无人便趁机潜了进来。 只她不知道白霜武艺高强,她这点动作根本瞒不过白霜的眼。 “乡君饶命,奴婢……奴婢就是一时急需用钱,所以才做出这等错事,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乡君放过奴婢这一次!” 看着泪如雨下的小婢女,顾青鸢语气淡淡,“不老实。” 小婢女哭声一顿。 顾青鸢慢悠悠的道:“你说你缺钱用,可手上却分明戴着一对银镯,做工看着还颇为精致。” 小婢女闻言慌忙的落下衣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顾青鸢睨了一眼,便对白霜道:“她原就是公主府的人,便直接将她交给妙微姑姑处置吧。” “乡君饶命啊,若让妙微姑姑知道奴婢定会没命的!” 妙微平日看着和善,可她是从宫里出来的最重规矩,遇到这等偷盗主子财物的奴婢一定会拉下去杖毙。 顾青鸢悠闲的坐了下来,“端看你的表现了。” 小婢女犹疑一瞬,还是硬着头皮从怀中掏出一物。 白霜上前一把扯过,旋即瞳孔一缩,“这是……乡君的抹胸?” 莫云勋原本还好奇这小婢女到底偷了什么东西,闻言眸光像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收回,似乎看见都是罪恶。 顾青鸢倒是神色如常,只目光清冷的望着小婢女,“你偷我的贴身之物意欲为何?” 见小婢女眼珠乱转,顾青鸢略略加重了语气,“你可知此等罪过在宫里将受何刑罚?” 小婢女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动小心思,伏在地上哭着道:“是驸马,是驸马让奴婢这般做的!” 第115章 争 顾青鸢闻言并没有十分意外,许青和黄玉竹三番两次将那黄博文带到她面前,为的便是成就两人婚事。 不过他们看上的不是她,而是长公主会为她准备的嫁妆。 白霜气得牙根痒痒,“往日看那许驸马也算一副君子模样,没想到行事竟然这般龌龊。” 莫云勋瞳孔深冷,低低与白霜道:“我们去杀了他!” 白霜自然也想,可对方毕竟是永乐长公主的驸马,牵一发而动全身。 “杀人看起来是最简单的事,可事后不知又会惹出多少麻烦,这并非问题最优解。”顾青鸢声音淡淡,循循善诱的道。 见两人陷入深思,顾青鸢弯了弯唇角,对白霜道:“白霜,你帮我做一件事。” 白霜闻后“扑哧”一笑,“这个主意好,我这便去做!” 顾青鸢又垂眸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小婢女,声音冷若寒泉,“眼下我给你一个将功赎过的机会,你若抓住了,之前的事本乡君可以既往不咎。” 小婢女早已被吓破胆,忙不迭的道:“奴婢什么都愿意做,尽由乡君吩咐!” 顾青鸢挑唇,小婢女在她脸上看到了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疏冷,“我不需要你额外做什么,你的主子还是驸马爷,他让你做什么,你只管去做,明白了吗?” 小婢女先是怔了一下,旋即用力点头,“奴婢明白,奴婢一定不会辜负乡君!” 顾青鸢眸色冷冷。 那许青不但敢与黄玉竹在公主府偷情,如今又堂而皇之的将黄博文带到长公主面前。 若非娶了长公主为妻,许青现在怕是还在街头靠卖字画为生,如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非但不知感恩,还总在背地里打着小算盘。 想到自己最近探查到的消息,顾青鸢计上心来。 王爷虽交代过不要将许青偷情之事告诉永乐长公主,但为两人寻些麻烦还是可以有的。 这日。 许青去寻永乐长公主时,正见顾青鸢从殿内走出。 “驸马。”顾青鸢屈膝见礼,声音轻轻柔柔,看似一团可任由人捏扁搓圆的面。 想到前两日到手的东西,许青扬起笑意点了点头,仿佛在透过顾青鸢看即将到手的真金白银。 真是美哉! 许青脚步轻快的进殿,声音温柔,“殿下。” 见他进殿,永乐长公主放下茶盏,启唇道:“你来得正好,本宫刚好有事要知会你。” “殿下有何吩咐?” “方才青鸢来寻本宫,说想帮本宫打理店铺,也算替本宫分担。”永乐长公主侧眸睨了若有所思的许青一眼,不疾不徐的开口道:“青鸢觉得文才客栈便很适合,本宫许了。” “什么?文才客栈,这怎么能行。”许青有些急,下意识脱口而出。 永乐长公主慵懒的抬起眼睑,幽幽问道:“不过一间客栈而已,有何不可?” 许青喉咙一哽,知道自己有些心急,便开口解释道:“因为那客栈我比较熟悉,近些年进项不好,交给乡君打理怕是……” “无妨。”永乐长公主懒洋洋的倚倒在榻上,举头投足间魅惑而不自知,“青鸢就因为文才客栈连年亏损才想要接手,这般也免得她有压力。” 烛光下的美人倾国倾城,永乐长公主虽然年长许青近十岁,可她的肌肤依旧吹弹可破无一丝细纹,身段也是婀娜玲珑。 岁月非但没有摧残她的美貌,反而为她添了勾魂夺魄的媚。 许青虽觉永乐长公主专制强硬,但从未曾在容貌上有过半分嫌弃。 如斯美貌,足以令每个男人着迷。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着,眼神迷离的走上前,轻轻握住了永乐长公主的手,声音微低染着显而易见的性欲,“殿下……” 永乐长公主撑着下巴看着他,红唇倏弯,顿如花树堆雪艳光四射。 许青眼神迷离的俯下身,欲一亲芳泽,却被永乐长公主轻轻推开。 她虽笑着,但眼底平静无波,声音更是不染任何味道,“驸马早些回去休息吧。” 许青霎那间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可虽浇冷了心,却没能浇下火热的欲望。 他恨不得将眼前这女人死死抵在床上,不顾她意愿的来发泄自己。 只他终究不敢。 “那殿下也早些休息。” 他就像一只被她豢养的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随他心意的资格。 但是那顾青鸢敢虎口夺食,着实可恶,他定不会轻饶了她! 看着许青落寞的背影,永乐长公主心里泛不起一丝涟漪。 “殿下,那文才客栈一直都由驸马爷打理,您这般突然交给了乡君,驸马怕是会心有不满吧。”妙微见许青离开时的脸色不大好,开口询问道。 永乐长公主莫不在意的道:“他那算什么打理!客栈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本宫只是懒得理会,青鸢想要拿去练手由她便是。” 妙微沉吟片刻,“殿下,您说乡君她为何突然想要打理店铺,而且还恰好是驸马手中的文才客栈呢?” 永乐长公主勾唇一笑,“你也觉得有些古怪是吧。” 她眯了眯眼,噙着笑道:“本宫也不太清楚青鸢想做什么,但她向来不会无的放矢,这般做总该有她的理由。更何况驸马最近小动作颇多,着实有些碍眼,正好趁机敲打他一番。” 成婚之前她便开诚布公的问过他,自己可以许他荣华富贵,但爱和权力是他不能觊觎的,说白了就是做她豢养的鸟儿。 当初他可是毫不犹豫的应下,如今翅膀硬了也养肥了,便开始妄想啄她的眼目。 妙微闻言不再多问,为永乐长公主熄了烛火便和门退出。 殿外月色皎皎,明亮而又清冷,妙微仰头望着天上一弯残月,鼻腔中发出一声叹息。 故人早已不复,妄想留住的也是虚影罢了,可惜殿下执念太深,怕只恐会徒添伤悲。 …… 靖安王府。 白霜叩响房门,得到里面应声方才推门而入。 “王爷。” 白霜恭敬拱手,待看到一旁的行云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马屁精也在。 行云也剜了她一眼。 “王爷,您找属下有事?” 白霜接过靖安王递给她的几页书信,匆匆看了几眼,惊讶道:“王爷竟然早就查出真相了,那您为何不直接告诉乡君,也免得她费心调查了。” 容锦未答,只道:“你只需保护她便可,调查仍由她来主导,她需要时你再从旁协助。” 容锦知晓顾青鸢看似柔弱实则性子却强,她不愿成为攀附别人的菟丝花,而自己也从未想过将她养成金丝雀。 她想做的事他不会干预,只要保证她不冒险便可。 白霜虽不理解,但仍领命颔首。 白霜眼珠微转,笑着开口道:“王爷,乡君聪慧漂亮对人也和善,能在乡君身边做事属下十分愿意。” 行云冷眼看她,这不也挺会拍马屁的吗! “您看,乡君还送了我一个亲手做的香囊,比外面卖的都要精致。”白霜拿出香囊,以此证明自己打入对方阵营十分成功。 一直神色淡淡的容锦抬起头来,视线落在那枚香囊上。 鹅黄色的香囊上绣着一朵深青色的菊花,清新雅致惟妙惟肖,四周甚至还用极小的珍珠缝了边,当真极为精致。 “拿给本王看看。” 白霜双手呈上前。 看着细密的针脚,容锦眼里闪过一丝幽意。 她还从未送过他。 “你可以退下了。”容锦重新执起书,淡声开口。 白霜:“?” 您是不是还忘了什么,东西倒是还她啊! …… 次日,顾青鸢起了大早,简单梳洗过后便带着白霜和莫云勋直奔文才客栈。 文才客栈虽不在主街上,但所在的地段也不差,门脸宽敞店内环境也不差,可偏偏这间客栈年年亏损。 顾青鸢看了一眼匾额,带着两人进了客栈。 小二立刻迎上前,见顾青鸢虽覆着面纱,便身上的料子极好,越发殷勤的笑问道:“这位小姐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顾青鸢略略扫视周围一眼,开口询问道:“住店的客人多吗?” 小二只以为顾青鸢担心住店人杂,连忙道:“小姐放心,咱们客栈大都是文人墨客,没有那些三教九流的人。” “哦?距离春闱还有数月,便已有外地的读书人来投宿了?” 小二见对方是个年轻姑娘,说话也温柔,就愿意多聊几句,“那倒不是,咱们这有些客人都是常年住着的,每次大考之际他们都要住上一年呢……” “又在那贫嘴,还不过去干活!” 掌柜的走过来打断两人的谈话。 小二连忙抬身去了,脸掌柜的眯了眯三角眼看着顾青鸢,“姑娘要住店吗?” 顾青鸢见这掌柜的一脸精明不好套话,便干脆亮明了身份,“乔掌柜,烦请您将账册拿来与我瞧瞧。” 看着手中的对牌乔掌柜神色复杂,对牌不是假的,只是怎么好端端的派过来一个乡君? 该不会长公主发现什么了吧? “乡君,这账不是一两日能查好的,不如我先为您寻个雅间休息一下……” “乔掌柜不必费心,我也并非要查账,随便看看账册便好。” 乔掌柜迟疑了一瞬,想到顾青鸢原本是庶女出身未必会看账,八成就是做做样子,便笑道:“好,那乡君您坐,我这便将账本拿来。” 顾青鸢翻得很快,几乎一目十行,乔掌柜见状更料定自己猜中了。 谁知顾青鸢却忽然将指尖停在一页,指着其中几间房道:“乔掌柜,这几间房始终未退,也一直未入账,不知是何缘由?” 顾青鸢今日的目的并不是查账,而是她查到向来无所事事的许青却对这间并不赚钱的客栈格外上心。 那日他和黄玉竹在假山里偷情时提及过科举舞弊一事,他的语气听起来轻车熟路,不像是第一次做的样子。 许青并非才学过人,在朝中也并无要职,却能参与至科举舞弊中,恰好这间客栈的住户几乎都是读书人,怎么看都有猫腻。 钱掌柜眼光一闪,小心回道:“这几间客人都是寒门出身的读书人,驸马可怜他们无银两傍身,这才容他们在此小住……” “小住?”顾青鸢勾起唇角,“这些人最短的也住了大半年,更有甚者自去年年底便已经投宿了。乔掌柜,客栈的生意不是这般做的吧?” 乔掌柜张张嘴,不知如何做答,便见许青自外而来,冷笑着道:“乡君还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这么快就跑来查算了。那些人都是我收留的,乡君有什么意见吗?” 许青想以气势压顾青鸢知难而退,却仿若一团打在棉花上,“驸马说的是,我的确有些意见。” 她合上账册,抬头看着许青道:“虽然公主府产业颇盛,但生意却不能这般做。这间客栈已连年亏损,甚至还要由府里出钱维持,难道驸马觉得这样合乎常理吗?” 许青没想到顾青鸢还敢回嘴,他眼珠一转,故意提高了声音道:“乡君这般说就不对了,金银乃身外之物,我虽亏损了银子,却能为那些寒门子弟遮蔽风雨,这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长叹一声,痛心疾首的道:“乡君不知普通百姓的疾苦,更不知读书人的不易。十年寒窗苦读,只为一朝科举入仕,可有多少读书人变卖了全部家产才换来路费,他们来到京城后甚至只能露宿破庙。乡君为了几两碎银便要将他们都赶走,我实是于心不忍。” “乡君便给他们一处容身之地吧。” 许青站在道德制高点,又故意歪曲事实给顾青鸢扣了一定帽子,顿时引来店内众人不满。 “许驸马真乃温良君子,不似那些满身铜臭的权贵商户,只惦记那点儿蝇头小利,毫无风范可言。” “许驸马以前也是身家清白的读书人,要不是一遭被选为驸马或许早就金榜题名了,也不至于被耽误了前程,所以他才会这般为咱们读书人考虑。” “什么劳什子乡君,开口闭口就是银子,简直庸俗到了极点。” 许青勾唇,读书人的嘴皮子向来厉害,看这小丫头能撑多久! 第116章 离 谁知顾青鸢闻后不急不恼,只徐徐一笑,娓娓道:“读书人要考功名,农民要田地丰收,士兵想打胜仗,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那为何在众位心里,商人赚钱便成了不可原谅?” “若所有商户都不图利,那田地里的庄稼便无人售卖,树上的桑蚕便无人收购,就连众位喝酒落脚的茶楼客栈也不会再有。” 说完,她侧眸对一脸愤慨的莫云勋和白霜道:“记住,与人论辩争的是道理,不是嗓门,更不是人多势众,知道了吗?” 莫云勋唇角一勾,配合应道:“我记住了,日后出门在外我们定不会犯这等肤浅的错误。”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方才的众人觉得面羞,一时没再多言。 转而,她又看向许青,弯着眉眼笑道:“这若是驸马的店铺,青鸢自然一句都不敢多言。可如今我既接手了长公主的铺子,自然不好任由铺子继续赔下去。” 有人小声道:“原来银子都是长公主拿的啊,我还以为是许驸马自掏腰包呢。” “许驸马一无官职二无家世,他哪来的银子啊。” 顾青鸢浅笑吟吟,反观许青脸色冷沉,这小丫头片子故意给他找不痛快呢! 门口忽有一道人影,顾青鸢忙起身,笑着唤了声“黄姐姐!” 许青如遭雷击,愕然转身,便见同样面露诧然的黄玉竹愣在门外。 顾青鸢面纱下的唇微微翘了翘,挽着黄玉竹进了客栈。 “黄姐姐、许驸马,你们认识吧?”顾青鸢笑着问道,将黄玉竹拉至许青身前。 “不……不认识。”黄玉竹惊慌的避开视线,哪怕前两日两人在一个被窝里温存,此时却连视线都不敢对上。 顾青鸢似笑非笑的勾着唇,面上露出一丝惊讶道:“怎么会不认识的,之前黄姐姐不还说许驸马是个好人,让我日后多与他亲近吗?” “啊,对……但我也只是听说,与驸马爷并不相熟。”黄玉竹没想到会在这遇见许青,难免惊慌失措起来。 顾青鸢冷眼看着,原来做贼也是会心虚的啊。 许青没想到黄玉竹会突然出现,他担心黄玉竹紧张露怯,便故意冷着脸道:“既然乡君与友人有约,那我便不多留了。” 许青一走,黄玉竹微微松了口气,眼眸微转,试探着开口问道:“乡君,许驸马怎么会在此处?” “这是长公主的客栈,虽说暂时交由我打理,但驸马担心会影响殿下的生意,还是亲自过来帮衬我。” 黄玉竹皱了下眉,她并不知道这客栈原是许青的,便似不经意间随口问道:“驸马爷还亲自帮长公主殿下打理店铺啊,两人的感情看起来很恩爱啊。” 顾青鸢唇角笑意一深,颔首道:“这是自然,许驸马待殿下如珠似宝,就连平日殿下吃的葡萄荔枝,都是许驸马亲自剥皮喂给殿下。更不要说次次为殿下布菜盛汤,两人的感情真是让人艳羡。” “是吗?”黄玉竹想要保持得体的微笑,可话一出口便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顾青鸢恍若未察,只继续勾唇笑着道:“不仅如此,我还听府里的婢女说许驸马对殿下那真是情真意切,殿下喜欢品茶,驸马便为她采冬梅上的白雪、晨间花蕊间的清露。有次殿下不慎染了风寒,驸马便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她整整三日,真是感人至深。” “欸,茶还未喝完,黄姐姐这是要去哪啊?” 黄玉竹只觉肺都要气炸了,再也不想听下去了。 男人果然都是狗东西,说什么对她深情不悔,没想到竟对永乐那个贱人这般好! “我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就先回府了。”黄玉竹脸色不大好看。 她一直觉得永乐长公主虽然身份比她高,可她的夫君还却一直迷恋着自己,这让她有种自得的优越感。 可没想到许青竟为永乐做过那么多事,而他对自己只说过一些不要钱的情话。 这种落差让她极为难受。 永乐虽是他的正妻,可自己才是他的真爱,他对永乐怎么可以比对她还要好! 看着黄玉竹失落的背影,顾青鸢勾唇噙笑。 没想到这对野鸳鸯也没有那般深情不渝,随便几句话便能轻易挑拨了关系。 顾青鸢看了满眼精光的乔掌柜一眼,神情淡淡的抬身走了。 打草惊蛇的目的达到了,接下来就看这蛇会不会乱跑了。 顾青鸢回府后便收到了黄玉竹的帖子,请她务必要去马会观赛。 顾青鸢玩味的弯了弯唇角,黄玉竹真是个称职的姐姐,情场失意也不忘了替弟弟筹谋,如此自己倒也不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平西王府。 上官若华长发未梳,拿着小剪子修整着桌上的盆栽。 杜鹃在一旁道:“掐算着时间马会也该开始了,郡主觉得顾青鸢真会喜欢那个黄博文吗?” 顾青鸢出身再低,但也不是没长眼的,谁能瞧上那种人。 上官若华未答,她的眸色冷如水,将所有盆栽所有横伸出的枝叶全部剪掉。 她喜欢平整,喜欢平顺的日子,她不喜欢突然而来的变故。 而只有除掉不该有的东西,她的人生才会重新回到正轨。 顾青鸢喜不喜欢黄博文都不要紧。 随着剪刀发出“咔嚓”的声响,一朵鲜艳的花枝跌落在地。 因为她要顾青鸢死! 第117章 入局 顾青鸢用过早膳便对镜梳妆,依旧是清雅素净的装扮。 “郊外风大,乡君今日得穿的暖和些才行。”翠红挑开帘子走进来道。 顾青鸢想了想,“就穿那件合欢花的粉色披风吧。” 翠红问得直接,“靖安王爷送您的那件吗?” 顾青鸢颊边微微泛红,轻轻“嗯”了一声。 看着顾青鸢水灵娇嫩的模样,翠红不由感叹道:“粉色难穿,但乡君穿起来反是格外显的白嫩。” 顾青鸢不由想到容锦那句“你穿粉色好看”,脸颊又红了几分。 “咦?乡君的胭脂是擦多了吗?”翠红觉得顾青鸢的脸比往日要红润,好奇偏头。 “好了,我们快走吧,马会要开始了。”顾青鸢怕她再问东问西,连忙推她出去。 白霜正在院中指挥莫云勋练武,时不时还能传来白霜的训话声,“你看着挺机灵的,怎么练武就差点意思呢!” “怎么了?”顾青鸢开口问道。 白霜摇头,“这小子不是练武的材料。” “你们练一遍,那我就练百遍,总会成的!”莫云勋脸上有种少年人不服输的韧劲,默默离开独自消化去了。 顾青鸢见状开口问道:“云勋看着很聪明的,却不善习武吗?” “乡君有所不知,习武这事不仅与天赋有关,心性也很重要。便如江湖中那些大成几乎都是心思纯粹之人,反之这小子心眼太多,反倒拖累了他。” “原是这般。”顾青鸢点点头,却并未觉得如何。 世上并非只有习武这一条路,读书经商皆有出众者,找对路才是关键。 “先不说此事了,我们走吧。” 翠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乡君,我从未去过马会,那里是不是可热闹了?” “嗯……其实,我也没去过。”她在顾府时,嫡母从不带她出席这种场合。 白霜听了不禁心疼起顾青鸢来,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却被欺负怠慢成这样。 “马会上多以骑射、马球为主,有时也会有男子比拼赛马,的确很热闹。”白霜讲解道。 翠红狐疑的看着她,“乡君都没去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那个,我爹生前在京中马场做事,所以我见过。” 翠红点点头,轻易就被糊弄了过去。 “乡君,那咱们快些过去吧。” 看着翠红兴冲冲地样子,顾青鸢眸色略深。 可惜今日注定不是个太平日子。 顾青鸢正准备踏上马车,便听许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乡君留步。” 顾青鸢转头便看见许青带着许怜儿走过来,他脸上笑意温和,丝毫看不出先前与自己有过争端的样子。 “驸马有什么吩咐吗?” 许青摆摆手,“永乐不好热闹,但我放心不下你们两个姑娘家独自前往,今日正巧无事我便陪你们一道去。” 说完,他对后面闷不做声的许怜儿道:“怜儿,你与乡君同行,我策马跟在你们身后。” 许怜儿低低应了一声,不大情愿的与顾青鸢一道上了马车。 之前在白鹿庄她为了流言的事不惜给顾青鸢下跪求情,如今见面难免觉得尴尬。 好在顾青鸢并未与她搭话,两人一路倒也相安无事。 待行到马场,远远便可听到马蹄哒哒和叫好欢呼的声音。 许怜儿掀开车帘向外望去,下意识理了理发髻。 虽说靖安王她是不会再招惹了,但京中还有那么多好儿郎,总能让她碰到合适的。 许怜儿落下帘子,视线在闭目养神的顾青鸢脸上一扫而过,眼里难掩羡慕嫉妒,她若能得这般好容貌何愁前程了。 不过旋即想到许青的话,她又幽幽勾起了唇角。 生得好又如何,最后不还是只能嫁给黄家那个废物草包,真是痛快! “乡君,到了。” 马车停下,顾青鸢睁开眼,清冷明亮的眸子看得许怜儿蓦然一惊,下意识避开了视线。 顾青鸢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言语,被白霜翠红搀下了马车。 郊外的风要更硬一些,顾青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柔软的毛领让她觉得格外温暖。 她将小脸埋在披风里,唇角微微扬起。 王爷送她的披风真暖。 “青鸢。” 顾青鸢凝笑上前,“二夫人。” 杨氏上上下下打量着顾青鸢,眼里都是欣赏,“女孩子就该穿着鲜亮的颜色,你瞧瞧这粉色穿的多好看!” 南阳伯夫人在一旁附和笑道:“是啊,乡君真是一日出落得比一日漂亮,待过两年长大些更要惊艳京城了。” 顾青鸢抬眸,见南阳伯夫人身边还有两个年轻妇人,想来应是她另两个儿媳。 杨氏正要为顾青鸢介绍,黄玉竹突然走过来挽住了顾青鸢的手,热络的道:“我来为乡君介绍,这位是我大嫂也是我们南阳伯府的世子妃,那位是我二嫂嫂。” 顾青鸢挑挑眉,南阳伯世子妃既是长媳又是命妇,可穿着打扮却远不如黄玉竹贵气,看来黄玉竹在伯府颇为受宠。 两人见黄玉竹这般模样,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南阳伯夫人倒是没瞧出什么来,反是笑道:“玉竹与乡君还真是投缘呢!” “是啊,我待乡君便如亲妹子一般喜欢得紧呢!乡君,我们去那边走走可好。” 顾青鸢也想知道黄玉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便答应了下来。 南阳伯府二少奶奶刘氏气不打一处来,拉着世子妃郑氏道:“还真是哪里都能显到她,烦死个人了!” 郑氏心情也不好,这种场合本应是她这个世子妃露脸才对,可黄玉竹却全然不将她这个长嫂放在眼里。 “谁让三弟妹讨人喜欢,就连乡君与她相好呢!” 刘氏冷哼一声,“黄玉竹那个人向来无利不起早,谁知道打得什么算盘。一看那小乡君就是个单纯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骗了。” 此时单纯的顾青鸢正被黄玉竹挽着往马场边缘走,“黄姐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这边太嘈杂,那里清净我们也好说说话。” 顾青鸢看破不说破,留下翠红看热闹,她则带着白霜跟着黄玉竹来到林边。 突然,黄玉竹似是想起来什么事,开口道:“你瞧我这记性,我本带了东西要送你转头就忘了,你在这等我,我去去便来。” 看着黄玉竹的身影,白霜开口道:“乡君,这人的演技好生拙劣啊。” 就差将“我要算计你”写在脸上了。 顾青鸢点点头,“或许是我给人的感觉很好骗吧。” “那乡君要等吗?” 顾青鸢略一勾唇,拢着披风道:“不用等我也知道谁会来,与其留下辣眼睛,不如我们去那边散散步。” 黄玉竹慢悠悠的往回走,正瞧见许青站在不远处朝她挑眉一笑。 黄玉竹翻了个白眼,转身便走。 狗东西! 许青一脸莫名,前两日不还好好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敢上前询问,只保持着温和笑意与周围众人寒暄,实则一直留意着场内的动静。 顾青鸢本想随便散散心,却不曾想又碰到了老熟人。 “青鸢?” 白霜听到男人的声音顿时警惕起来。 顾青鸢也疑惑的闻声望去,这声音听着有点陌生又有些熟悉。 “青鸢,多日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曹玉看着眼前的佳人,心里再度漫起悔恨酸涩来,他当初怎么就晚了一步呢! 顾青鸢的视线掠过曹玉,望向刚自马车走下的顾宝瑜,“真巧,大姐姐和世子也来了。” 第118章 助攻 顾宝瑜上前挽住了曹玉的手臂,勾着红唇笑道:“世子怕我在后院待着烦闷,便特意带我出来散心。” 曹玉皱眉。 明明是她拿父亲威胁他,非要跟着出来的。 “那我就不打扰世子和大姐姐了。”顾青鸢也不想和前世这对颠公颠婆多说,抬身便要走。 顾宝瑜却笑着道:“我们姐妹难得见面便一处走走吧,世子,您先自便,一会儿我再去寻您。” 曹玉还想多看美人几眼,可看着顾宝瑜警告的眼神,再想到最近父亲对顾宝瑜格外偏袒,便只得不情不愿的离开。 顾宝瑜看了白霜一眼,挑着下巴开口道:“我们两个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谁知白霜完全不理会她,顾宝瑜不满的道:“顾青鸢,你身边的下人怎么这般没有规矩,主子的命也敢不从。” “姐姐说笑了,你是永平侯府的世子侧妃,何时是公主府的主子了。”顾青鸢唇角轻挑,不徐不疾的道。 顾宝瑜最看不得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气恼的道:“你竟然拿公主府压我!你以为自己成了什么乡君便了不起了吗?还不是没人肯要你!” “姐姐觉得女子嫁人是天大的事,可我并不这样觉得,女人的价值也不该靠嫁人体现。” 顾宝瑜却是轻轻勾起了红唇,一副看透顾青鸢的样子,“你呀,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就算做了乡君也还是改不了庶出的小家子气。不过,谁让你是我妹妹,就算你不仁不义冷血薄情,我还是惦记你的,我已帮你相看了一桩婚事。” “侯爷有个好友身份贵重,前面的两个妻子都病逝了,你去做续弦不必生育便儿女双全,又有长媳帮着打理家世,嫁过去就只剩享福了,是不是极好?” 白霜心里已经骂起人来。 这人确定是乡君的姐姐,不是她的仇人? 哪有这般恶心人的! 顾青鸢似被气到了,紧抿着嘴唇转身便走。 顾宝瑜见她终于有了情绪,心情顿时好起来,紧跟在顾青鸢身后道:“妹妹,我劝你不要眼高手低太挑拣了,你出身卑微还是带罪之身,就算有人肯要你也是拿你当暖床的物件。这可是嫡妻之位啊,放在以前便是你想都轮不到你呢!” 顾青鸢突然转过身,眸光闪闪的瞪着顾宝瑜,“我不用你假惺惺的做好人,我便是终身不嫁也不用你管。” 看顾青鸢抹着眼睛跑走了,顾宝瑜心中一阵快意。 她就是看不惯顾青鸢那副清清淡淡,似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今日终是被她戳到了痛处! 顾宝瑜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正想离开,忽然出现一人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刺鼻的脂粉香自身后传来,出口的声音都沾惹着油腻,“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这般迫不及待就要与我私会,还真是放荡呢!” 马场上空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有人听到便走过去瞧发生了何事,许青暗暗勾唇,恍若不知情般跟着走上前。 黄玉竹挽着南阳伯夫人快步赶过去,想让更多人瞧见黄博文与顾青鸢拉扯的样子,这样顾青鸢便声名尽毁,只有她黄家一个选择了。 众人远远便见黄博文正与一女子说着什么,南阳伯夫人眯着眼睛看过去,“玉竹,那是不是你弟弟博文啊?” 黄玉竹叹了一声,状似无奈的道:“可不是嘛!这两个孩子也是,我早就说过会成全他们,怎么就这般耐不住性子呢,眼下竟是闹得人尽皆知了。话说回来,这两孩子也是真心喜欢彼此,却因为一些外在问题才耽搁了。” 黄玉竹自说自话,刘氏却突然抿嘴一乐,“三弟妹,我看不见得是相互喜欢吧!要是人家喜欢你弟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黄玉竹抬头一看,便看那穿着粉裙的女子受惊般远远躲开,而她的小丫鬟正左右开弓扇着黄博文。 她顿时怒从心起。 好个小贱人,分明都已经喜欢上了博文,还在这装贞洁烈女,居然还敢打人,真是反了天了! 她气冲冲的上前,一把推开小婢女,小心的查看着黄博文脸上的伤,怒声道:“顾青鸢,你做什么?” 可待看到那面生的女子时,黄玉竹愣住了。 这人谁啊? 顾宝瑜也怔了下,这人喊她什么? “这登徒子敢冒犯我家世子侧妃,打死他又何妨!”这小丫鬟是永平侯安排给顾宝瑜的,行事十分泼辣。 黄玉竹一听顾宝瑜的身份顿时有些慌了,怎么就弄错了呢! “误会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 刘氏好不容易捡了笑,火上浇油的道:“可方才三弟妹不还说你弟弟和人家两情相悦吗,没想到竟是个轻浮的登徒子!”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黄玉竹一时间有口难言。 她若知道会闹出这样的乌龙,就不带人过来了,也省得落了短处在刘氏她们手里。 许青眉头紧拧,他原本便在马场安插了人手,只等黄博文和顾青鸢独处便引人过去,方才那声尖叫他还以为是顾青鸢受了惊吓喊出来的,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顾宝瑜眼珠晃了晃,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可是认识青鸢?” “你是……”黄玉竹不太确定眼前人的身份。 顾宝瑜端庄一笑,“我是她的嫡姐。” 她以前虽不屑后宅纷争,但毕竟生于高门大院,联系到方才的话很快就猜出了大概。 她一眼看到人群中的顾青鸢,挥着手扬声道:“青鸢快来,这位公子一直在等你呢!” 第119章 失策 顾宝瑜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便全都落在了顾青鸢身上。 顾青鸢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上前,从容、平静。 许多官眷都是第一次见顾青鸢,原以为顾家的小庶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没想到这般端庄雍容,甚至还隐隐有一丝贵气。 这样的顾青鸢让顾宝瑜陌生嫉恨,曾几何时她就是个畏畏缩缩不起眼的小庶女,在自己的光芒之下毫无存在感。 可现在,就连曾经的自己也不及顾青鸢此时的气质。 顾宝瑜眼底仿佛被嫉妒燃了一把火,京中贵女万千,她哪个都不妒,唯独忍受不了顾青鸢爬到她头上。 顾青鸢出身卑微,就该一辈子仰望她才对! “青鸢,你怎么才来呀,这位公子一直在等着你,方才还不小心将我当作你,真是将我吓了一跳呢。”顾宝瑜意有所指的道。 这男人油头粉面生得如此恶心,配给顾青鸢正好。 黄玉竹见她姗姗来迟,刻意压低的语气尽是埋怨,“我不是让你在这等我吗,你怎么先走了呀?” 顾青鸢睨了她一眼,以足以让众人听清的声音道:“黄姐姐莫怪,你只说让我在这等着,可我也不知你何时才回来,便四下走了走。方才听说这里出了事便立刻赶了过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杨氏闻言顿时眉心一紧,眸光带着凉意看向了身侧的南阳伯夫人,只南阳伯夫人并未留意。 “青鸢。”顾宝瑜走上前,不由分说的将顾青鸢拉到黄博文身前,“妹妹真是的,既有了喜欢的公子为何不早些与我说,你的终身大事这个做姐姐的一定会帮衬。方才这位公子将我误以为是你,说了许多感人肺腑的情话,见有人这般怜你疼你我也就放心了。” 顾宝瑜不遗余力的让人觉得顾青鸢与黄博文早已私相授受,黄玉竹没想到凭空多了一个助力,附和着道:“顾侧妃放心,博文一定不会让乡君受委屈的。” 两人一唱一和,似乎已为这件事划上了一个句号。 顾青鸢睨了顾宝瑜一眼,这个狗皮膏药还真是粘人。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淡淡开口,“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与黄公子不过见过两面,何来喜欢一说?” 黄博文刚才被顾宝瑜的婢女抓伤了脸,越发断定顾青鸢这个扫把星克他,每次见他自己都会受伤,语气不耐的道:“你便承认了吧,你分明喜欢我喜欢得紧。你我男未婚女未嫁,这种事没什么可害羞的,回头我便让我父母去公主府提亲。” 他可没什么闲情雅致陪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白霜呵笑出声,毫不客气的道:“我家乡君喜欢你什么,喜欢你丑、喜欢你穷、喜欢你油头粉面惹人嫌?” “你!”黄博文气得不行,指着白霜道:“这个婢女以后不许带到我黄家来!” 黄玉竹心里也气,但面上还挂着笑道:“青鸢,我知道女孩家脸皮薄,但你们两人既早已情投意合,早些办了喜事也好。” 等这小庶女嫁到黄家,再好好教她立规矩! “黄姐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愈发糊涂了。你不是总说拿我当亲妹子看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又让我嫁给黄公子了?”顾青鸢一张巴掌大的脸上满是茫然困惑,犹如一朵不谙世事的玉兰花,很难让人相信她会做出有违礼数的事来。 果然,立刻便有人站出来维护她。 “我相信长宁乡君!”曹玉挤过人群,朗声道。 顾宝瑜杏眸怒睁,咬牙低声道:“这有你什么事,快起开吧。” 方才自己被人轻薄不见他出面,眼下倒是巴巴的跑了来! 曹玉根本不理会她,给了顾青鸢一个安心的眼神,冷声道:“长宁乡君品性清贵,岂会与尔等有私,本世子劝你趁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 当初顾青鸢在侯府做小丫鬟时,他以利诱她都不为所动,还能看上这种货色? 他是不信。 曹玉眼中的轻慢刺激到了黄博文,他最讨厌曹玉这种世家公子。 因为他自己不是。 若他有这么好的出身,就连公主也配得。 许青在人群中冷眼看着,当初黄博文姐弟信誓旦旦说顾青鸢瞧上了他,眼下看分明是黄博文自作多情。 好在他没尽数信相信,多留了一手。 “顾青鸢,你就这般看着别人羞辱我也无动于衷是吧?”黄博文眼里满是愤懑,怒声道:“好,我原本不想说的,既是如此我也只能自证清白了!” 说话间,他伸手从怀中扯出一物,义正言辞的道:“此物你还记得吧!这肚兜便是你给我的定情信物!” 一言激起千层浪,众人愕然不已。 “没想到这长宁乡君看着清纯,私下里竟然这般放荡。” “小娘养的,难免生性轻薄。” 曹玉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黄博文这般有恃无恐看着不似作假,难道青鸢真的会喜欢这种人? 看着曹玉失魂落魄的样子,顾宝瑜心里一阵快意,“早就说过不让你多事,人家你情我愿的事,你非要横插一脚。” 杨氏算是将事情都看清楚了,怒气冲冲的开口道:“真是可笑!这种事岂能听你们一面之词!” “二夫人,乡君如今已不在侯府,她的事您怎么会清楚呢?”黄玉竹勾着唇角,已觉胜券在握。 杨氏只恨自己以前未曾看出黄玉竹的真面目,沉声问向南阳伯夫人,“你觉得呢?” “啊?”南阳伯夫人本就当个热闹看,听杨氏问她才想了想开口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段婚,两人若真是两情相悦,其他的倒也没那般重要。” 杨氏闻言更是不悦。 先不说青鸢不可能看上那黄博文,单就黄博文方才那行为哪有半分正人君子的模样,自己这好友为偏袒自己儿媳,但对错都不论了! 众人议论纷纷,唯独顾青鸢神色平静如常,“黄公子这是在说什么梦话,随便拿件女子的贴身衣物便能证明我与你有私?” 白霜上前一把扯过黄博文手中的小衣。 黄博文开口便道:“你干什么,想毁灭证据不成!” 白霜大大方方的将小衣展开呈给众人,“我家乡君可没有这般的小衣,谁知道是哪个狐媚子给你来陷害我家乡君的!” 有人小声道:“这小衣的尺寸看起来应是个颇为丰腴的妇人,长宁乡君身姿纤细,的确不像。” 杨氏眼眸微动,会意一笑,看来青鸢早有对策。 她便放下心,也抱着看戏的态度,噙笑道:“咦,那小衣最下端好像有什么字呢?” 众人都闻声望去,果见小衣最下角以同色丝线绣了一个小小的“竹”字。 黄玉竹脸色微变,她方才便觉着小衣看着有些眼熟,该不会…… 刘氏眼睛一亮,语气难掩兴奋,“竹?三弟妹的闺名不就是玉竹吗?难道黄公子揣的竟是三弟妹的小衣!” 第120章 丢脸 黄玉竹上前扯走白霜手中的小衣,不可置信的端详着。 这的确是她的东西,但她很久不穿了怎么莫名奇妙就被翻了出来,还有她不记得上面有字啊。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 那“竹”字自然是她绣上去的,否则怎么能一下子就替它找到失主呢。 刘氏看不惯黄玉竹许久了,见状立刻落井下石道:“三弟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呀。就算你想着帮自家弟弟觅得好姻缘,也不能这般祸害人家姑娘,还拿自己的小衣……哈哈。” 刘氏笑得毫不遮掩,南阳伯夫人气得瞪她一眼,试图开口解围,“这里想来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伯夫人觉得是什么误会呢?”杨氏轻声漫语的问道,“方才黄公子口口声声说这小衣是长宁乡君给他的定情信物,到头来却是三少奶奶的贴身衣物。这种误会寻常人可做不出来。” 南阳伯夫人听出了杨氏语气中的不满,眼下她也有些回过味来,但她不愿相信自己最喜欢的三儿媳会做出这种事来。 黄博文眼睛瞪得溜圆,“这……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阿姐的,不应该啊。” 顾宝瑜气得心梗,这姐弟两个怎么这么蠢,这种事都能弄错? “你是不是拿错了,青鸢给你的是不是另一个……” “大姐姐。”顾青鸢轻轻唤了顾宝瑜一声。 顾宝瑜转头看着顾青鸢泫然欲泣的表情,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姐姐一直记怪我,觉得我身为庶女不配做乡君越过了姐姐。可我对姐姐的心意有目共睹,当初我们沦落到侯府外院为奴,我替姐姐包揽所有粗活,为的便是守住姐姐身为嫡女的傲骨。” “后来我进了内院再无瑕分身,姐姐便因此恨上了我。可姐姐如今已是世子侧妃,独得世子宠爱,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我,甚至不惜要帮外人来败坏我的名声?” 顾青鸢以帕掩面,当真我见犹怜。 方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男女之事上,未曾有人留意到顾宝瑜。 眼下听顾青鸢这般说,才品出意思来。 自家姐妹遇到这种事理该帮衬,这顾宝瑜非但不帮忙反倒一副不甘心的样子,生怕不能将黄博文与顾青鸢绑到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黄博文的姐姐呢。 “你……你莫要胡说,我何曾嫉妒你了。”顾宝瑜在外一直都是人淡如菊的才女人设,嫉妒、心计这等词是绝对不能碰的。 顾青鸢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那为何姐姐一直帮着这登徒子说话?甚至不分缘由就污蔑我与外男有私,你就这般不相信你的亲妹妹吗?还是恨不得逼我去死?” 上一世顾宝瑜最喜欢这般装模作样,动不动就寻死觅活,如今全都还给她。 “我……”顾宝瑜方才一心想拉顾青鸢下水,眼下黄家姐弟失策反倒将她连累了。 顾青鸢的可怜模样瞬间激起了曹玉的保护欲,他横眉冷对的看着顾宝瑜,神情严肃,“给乡君道歉!” “曹玉,我才是你的妻子,你怎么能偏向外人?”顾宝瑜眼中泛泪的看着曹玉,看着这个曾将她视若珍宝的女人。 曾经他会小心的收存她的每一首诗作,她喜欢吃鱼,他便耐心的为她剃净鱼骨。 现在,他竟在众目之下逼着她给自己的庶妹道歉。 可此时她的眼泪唤不起曹玉的爱怜,尤其当他亲眼看到她算计自己的亲妹妹时,她那善良温厚的人设在他这里便彻底崩塌了。 “你只是个妾,如何就是本世子的妻了?”曹玉的语气十分冷淡,“况且我这个人只论对错不论亲疏,你做错了自然便该道歉。” 曹玉说完看向顾青鸢,想看看她可否为自己所动容。 顾青鸢却是感动不了一点。 前世她被蒋蓉以莫须有的罪名砍了双手,曹玉可一点道理都没讲,反而嫌她死得难看吓到了顾宝瑜,让人给她裹了席子就扔到了乱葬岗。 “你今日若不肯道歉便莫要再回侯府了,便是搬出父亲来也无用!” 见曹玉不似说假,顾宝瑜纵然心里万般不愿,也只得道:“是我不对,不该未问清真相便冤枉了你,二妹妹别和我计较。” 顾青鸢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我怎么能让大姐姐和我道歉呢,姐姐别再怀疑我就好了。” 顾宝瑜只心肺都快气炸了,偏等到她道了歉才说这些,摆明就是故意的。 这小庶女的心眼真是越发多了! 但最让她难以接受的还是周遭众人看她的眼神,尤其是曾经相识的官家小姐,她们的眼神有戏谑、有鄙夷还有遗憾,似乎在说曾经高贵的顾大小姐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她今日出来本是想让众人看到她顾宝瑜过得很好,就算家里落罪她也依然过得体面贵气,不比她们差半分。 可现在她的自尊颜面被顾青鸢狠狠踩在了脚下,让她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真是恨死顾青鸢了! 顾青鸢恍若看不到顾宝瑜眼底的恨意,她们的关系本就差到无法继续再恶化的程度。 视线落在想要悄悄撤走的黄家姐弟身上,顾青鸢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恶心了人就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顾青鸢微微深吸了口气。 又到了考验演技的时候了。 她突然朝人群方向走去,停在了本想离开的许青身前,全然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样,“许驸马,您可要为青鸢做主啊……” 第121章 生疑 许青比黄家姐弟的脑筋转得快,他一下子就猜到定是顾青鸢从中作梗,否则那肚兜如何就变成黄玉竹的。 定是那贱婢暴露了,这才被顾青鸢将计就计。 他唯独想不明白的是,顾青鸢一个弱质女流如何能进了南阳伯府偷走黄玉竹的贴身之物! 但他可以确定此事不会是永乐所为,因为以永乐的性子,她若知晓了早就大发雷霆直接发难。 许青见事情不妙,本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成想被顾青鸢给绊住了脚。 两人四目相对,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精明算计。 “青鸢年纪小还不曾遇到过这种事,如今好端端的被人陷害清白,还请驸马为青鸢做主啊。”顾青鸢本就生得纤细美丽,如今刻意示弱,更让人觉得楚楚可怜。 许青嘴角抽了抽。 你都已经算计到这步,还用别人给你撑腰吗? “这里怕是有什么误会吧……”许青想和稀泥,恨不得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顾青鸢眼底闪过一抹寒霜,似笑非笑的道:“驸马说过要替殿下照顾青鸢,在青鸢心里驸马与殿下一般亲近,如今青鸢在京城举目无亲,便只有仰仗驸马您了!” 这句话任别人听来都是晚辈对长辈的依赖,只有许青听得出她话中的威胁。 若让永乐长公主得知他偏护黄家姐弟,还指不定要闹出多少事来。 许青心下一横,怒目看着黄博文道:“以前我以为你是个上进端正的君子,还曾请你去公主府做客,没想到你竟这般厚颜无耻,妄想以此攀附公主府,简直令人发指。” “青鸢是永乐认下的义女,便是我们的女儿,岂容你这般欺辱!日后你最好小心行事,莫要再让我瞧到你,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许青!”黄玉竹本就因先前的事心有芥蒂,如今再听他当众羞辱自家弟弟,不禁怒从心起。 他不帮着自己说话也就算了,竟还向着顾青鸢,还说什么顾青鸢是他和永乐的女儿! 好好好,原来他们是一家人,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许青暗暗给黄玉竹使眼色,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谁知道黄玉竹早就被愤怒嫉恨蒙蔽了双眼,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顾青鸢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软声细语的道:“多谢驸马为青鸢撑腰,难怪殿下会说驸马是个值得依靠的人。” “永乐当真这般说的?”许青并不知顾青鸢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私情,听到永乐长公主竟在私下夸赞他,不禁有些惊讶。 黄玉竹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拉着黄博文狠狠瞪了许青一眼,“博文,咱们走!” “三少奶奶留步。” 顾青鸢轻声开口,“我原以为三少奶奶是真心待我,也愿意称你一声黄姐姐。可今日之事着令人心寒,我没想到自己的信任会遭来如此算计。如今事情败露,三少奶奶不觉得该与我说一声抱歉吗?” 承受着四面而来的鄙夷目光,黄玉竹心知自家此番名声尽毁,又想到自己被情郎舍弃,眼前一阵眩晕身子也踉跄起来。 南阳伯夫人上前搀住黄玉竹,转过头对顾青鸢道:“长宁乡君,此事怕是有些误会。我是她婆母,深知玉竹不是这种人,想是,想是……” “想是黄公子得了失心疯!对,就是这样,玉竹你说是不是啊?”南阳伯夫人掐了黄玉竹一把,拼命的给她使眼色。 黄玉竹愣了一瞬,转头看着自家弟弟,咬牙道:“对,博文最近备考压力太大,想是脑子出了点问题,我这便带他回去看大夫。今日真是对不住乡君了。” 脑子有病总比品性卑劣好,否则以后想娶亲都难了! “姐,我什么时候得失心疯了,我才没病!顾青鸢就是喜欢我嘛,她就是不好意思承认罢了……” “行了!快别说了!”黄玉竹大力扯着黄博文,将他拖走。 现在她真有些怀疑自家弟弟的脑子了! 众人看他这癫样心里也有些信了,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连脑子都不要的。 南阳伯夫人上前想再和顾青鸢解释一番,杨氏冷着脸对顾青鸢道:“青鸢,这里晦气,咱们去那处逛逛!” “好。” 顾青鸢颔首应下,挽着杨氏的手臂扬长而去,徒留南阳伯夫人一人尴尬。 刘氏忍不住对郑氏抱怨道:“大嫂,婆母真是偏心啊,黄玉竹做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事还为她找补,就连二夫人都看不下去了。” 郑氏蹙蹙眉,眼眸一转低声与刘氏道:“二弟妹,你觉不觉得三弟妹与许驸马之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刘氏略怔了下,郑氏不说她还没注意,现在细细想想是有那么点古怪,“照理说许驸马为长宁乡君出头,三弟妹非但不怕怎么还有点生气似的?” 郑氏点点头,尤其她方才还直呼许青大名,只有熟悉的人才会这般做。 “以前还真没听黄玉竹提及过许驸马,她那个人最喜欢炫耀,若能攀上这种关系早就到你我面前张扬了。”刘氏眯了眯眼,“大嫂,这件事咱们可得好好查查!” 另一边杨氏也忍不住气恼道:“没想到那黄玉竹往日瞧着本分乖巧,竟生了这般心肠!好在你及时发现,否则今日可就麻烦了。” 同为女子,却做出毁女子名节之事,这触及了杨氏的底线。 顾青鸢牵唇浅浅一笑,“他们此番也算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就算被南阳伯夫人暂时遮掩了过去,但名声却是救不回来的。” 就算那黄博文侥幸考中,吏部还要考核品性,出了这样的事黄博文注定与仕途无缘了。 顾青鸢并不气他们算计自己,可许青和黄玉竹欺瞒永乐长公主,还对长公主恶言相向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这只是一点利息,他们付出的还会更多。 另一边,黄博文不耐烦的甩开黄玉竹的手,“姐,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还没与那顾青鸢掰扯清楚呢!”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人家摆明没瞧上你,还反过来算计了你!”事到如今黄玉竹也想明白了,那顾青鸢压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一早挖好了坑巴巴的等着他们往里跳。 黄博文一愣,“什么,她算计咱们?难道是因为知道我喜欢上官郡主,所以因爱生恨?” “你……你……”黄玉竹指着黄博文说不出话来,尤其看着他那张笃定的脸更是恨不得抽他几巴掌。 可他毕竟是黄家独苗,黄玉竹只能骂一句“你真是疯了”甩袖走人。 要不是他信誓旦旦的说顾青鸢看上了他,他们就会准备个更加缜密的计划。 看着黄玉竹怒气冲冲的背影,黄博文一脸莫名,但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不怎么喜欢顾青鸢。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黄色的护身符。 上官郡主委托他务必要将此物交到顾青鸢手里,说是为先前的争执感到愧疚,特为顾青鸢求了护身符,还嘱咐他不要对人透露自己。 黄博文放在鼻下贪恋的嗅了嗅,护身符有种特别的草药气,不知是不是她指尖残留的味道。 郡主真是太善良了,被顾青鸢气病了还想着为她求护身符。 顾青鸢哪里配! 他将香囊重新揣入怀中。 眼珠一转,嘿嘿笑了起来。 或许郡主就是想到他不会给顾青鸢,所以才以这种方式送他东西。 少女的心思真是太好猜了。 想到自己被尊贵的郡主所喜欢着,他一扫方才的阴霾,昂首挺胸的走进马场观看起马球赛来。 这是顾青鸢第一次来马场,瞧着哪里都热闹。 杨氏出身将门,平日不好赏花饮茶,就好马会这一口,便为顾青鸢讲解起来,“看见那匹狮子骢没,那可是这马场里的马王,只要它出场其他的马匹都只能沦为陪衬。” 顾青鸢抬眼望去,但见那匹狮子骢通体雪白,脖颈处有长长的青白色鬃毛,比寻常的马匹要高大。 “瞧着真是威风呢。”顾青鸢不禁赞了一句。 “外行人就会看个热闹,懂得什么!”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顾青鸢不用看都知道是蒋莹。 蒋莹冷冷打量了顾青鸢一番,语气不善的道:“瞧你这样子怕是连马都没骑过,在这装模作样做什么!” 翠红在一旁不服气的开口,“谁说我家乡君没骑过,靖安王爷教过我家乡君骑马呢!” 第122章 马场惊魂 蒋莹凤眸瞪圆,“什么?王爷还教你骑马了!” 他那样清冷疏淡的人,竟会屈尊降贵教顾青鸢骑马,该不会真瞧上她了吧! 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她还想开口发难,身后传来蒋弦漫不经心的声音,“莹儿和乡君在聊什么?” 蒋莹想到那日蒋弦对她的警告,抿了抿唇,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蒋弦无奈摇摇头,垂着眸子睨着顾青鸢道:“家妹自小骄纵惯了,还请乡君见谅,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顾青鸢面色淡淡,冷幽幽的道:“指挥使言重了,我与蒋小姐非亲非故何来计较一说。” 言外之意便是她可不会惯着蒋莹。 蒋弦勾了勾唇角,他看人时有种习以为常的轻佻,“乡君何必总对我冷言相对?先前的事当真只是误会,日后我再不会那般对待乡君了。” 蒋弦这话说得有几分暧昧,杨氏深知蒋家人的性子,出来为顾青鸢解围道:“蒋指挥使可是在寻世子?他与顾侧妃在那处饮茶,指挥使可自便。” 蒋弦眼神轻慢的扫了杨氏一眼,她的儿子不过是容锦身边的一条走狗,也配对他指手画脚! “曹玉那边我自有话要交代,这边我还有话要对乡君说,还是二夫人先自便吧!” 对峙间,忽然有人走过来勾住了蒋弦的肩。 蒋弦冷然回首,便见祁安笑得一脸心无城府,“这不是蒋大世子吗?你这何时回的京,怎么也不知会一声,京城的公侯府邸就数你最低调了,平时无事多与咱们聚聚嘛!” 蒋家虽贵为侯府,可这爵位却是蒋家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毕竟蒋侯爷位列兵部尚书,蒋弦又是锦衣卫指挥使,全然不是那些没有实权的府邸可较的。 蒋弦拂祁安的手,态度倒还是和善,“祁世子才是大忙人,生意遍布天下,咱们怎好叨扰。” 一来祁安出身安国公府是太后的亲侄孙,二来祁安此人不涉朝政,性子又热络,蒋弦对他并无敌意。 祁安嘻嘻一笑,“行,那就算是我的错。今日既你来了我这马场,我必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你,走,咱们喝酒去!” 蒋弦被祁安纠缠着带走。 祁安路过顾青鸢身边时,略有心虚的看了她一眼。 这可是自家二哥放在心尖上的人,他能不护着吗? 只盼着她日后若真做了自己二嫂,莫要计较他先前的做为。 顾青鸢倒是并未察觉到祁安的复杂思绪,略有疑惑的问向杨氏,“这马场也是安国公府的产业吗?” 杨氏点点头。 “祁世子虽不入朝政,但却颇有经商头脑,安国公府的生意在京城可谓首屈一指。先不说这个,你与那蒋弦可有过交集?他那个人性子狠戾,你可莫要被他的好皮囊给骗了。” 看着杨氏担心的样子,顾青鸢抿唇一笑,正欲解释,忽听人群传来骚动。 “惊马了!惊马了!快跑!” 只见那头原本威风凛凛的狮子骢突然暴躁癫狂起来,它疯狂的跳动着,将马背上的人远远甩开。 没有了缰绳的约制,它如一只凶狠的猛兽鼻中喷出重重的热气。 它不安的蹬动着前蹄,缓缓晃着头,幽黑的眸子似乎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 突然,它仰天嘶鸣一声,猛地朝一个方向冲撞过去。 众人都被它这举动吓得四下散开,原本在看热闹的黄博文也被吓得脸色一白,慌慌张张的就要随着人群逃离,可那狮子骢却一下就跃过护栏,瞬间跃至黄博文身前。 马匹拉车时只觉得它温顺有用,可当它就这般昂首挺胸的站在人前时,才会恍然意识到,原来人是如此渺小不堪一击。 狮子骢眸光凌厉,它高高抬起前蹄,狠狠踩向早已被吓得摔倒在地的黄博文。 四周尖叫嘶喊声不断。 祁安急匆匆赶过来时,便见他的宝贝狮子骢在伤人,急得他大声喊道:“快救人,快拉住马!” 蒋弦神情慵懒的跟在祁安身后,漫不经心的道:“狮子骢已经发狂了,人是拦不住的,除非射杀了它。” 马匹的力量本就比人大,更何况是发狂的宝马。 祁安只犹豫了一下,便对蒋弦道:“你箭术好,你来射!” 蒋弦挑眉看着他,眼里有几分诧异,“你可想好了,这狮子骢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的。” 在他看来几条人命,全然比不上这匹宝马的价值。 “总不能看着它伤人不管,再如何也没有人命重要!”祁安拿过一旁的弓箭递交给蒋弦。 顾青鸢倒是因此高看了这位世子爷一眼,在这个时代看重人命的权贵可不多见。 “那你可别后悔!”蒋弦闻言便不再推辞,挽弓搭箭,稳准利落的射向狮子骢。 反正不是他的马,死了也不心疼。 看着狮子骢轰然倒地,祁安一头扎靠在蒋弦的肩膀上落泪,“我的狮子骢啊!我的宝贝啊,你死得好惨啊!” 蒋弦难掩嫌弃的推开他的头,“是你要杀的,转过头来哭什么!” “我凭什么不能哭,这狮子骢可是我自小养大的,我伤心还不行吗?我就哭我就哭!”祁安捶足顿胸,一副随时要哭背过气的样子。 蒋弦受不了他这样,抬身要走,便见顾青鸢正看着他们这边。 蒋弦将手中弓箭丢给一旁的护卫,挑唇噙笑上前,“乡君想必吓坏了,我送乡君回去吧。” “不必劳烦指挥使,本王自会送她。” 容锦走过来,如冷山般气势冷肃。 看到顾青鸢穿着他送的披风时,幽邃的眼底泛起点点星光。 顾青鸢抿抿嘴唇,轻轻垂下了睫羽。 蒋弦眯了眯眼,“王爷还真是悠闲,在哪里都能看到您!” “这句话本王送还给指挥使。” 蒋弦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大殿下被御史弹劾,奏他在白鹿庄奢靡享受,这里怕是有王爷的手笔在吧!” 如今三皇子一派紧咬着容征不放,人证物证确凿,陛下动怒罚容征闭门思过一月。 蒋弦怎么看都觉得这里有人推波助澜。 容锦不置可否,只道:“身行不正,必受其扰。” 他不喜容征对她的态度,岂能看容征过得舒适。 两人目光之间火光四溅,祁安跌跌撞撞的行至两人身边,虚弱无力的搭着他们的肩膀,“我都什么样了,你们还有心情吵。能不能关心我一下?” 行云清了清嗓,提醒道:“祁世子,属下觉得那边有人比您还需要关心。” “博文啊!你可不能有事!” 黄博文生死未卜的闭着眼睛,下半身肉眼可见有血色渗出,黄玉竹一路跟着被人抬走的黄博文嚎啕大哭,没注意到有一抹黄色从黄博文衣襟中掉出。 顾青鸢侧耳对白霜低语几句,白霜会意悄然而去。 平西王府。 上官若华听到杜鹃的禀报气得摔了杯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她明明交代过,让他务必将这平安符交给顾青鸢,哪怕悄悄塞到她身上。 他竟然阳奉阴违自己留下了! “人死了没?”上官若华眸色冷森,全然不似往日那般单纯可人。 “尚且不知。” 上官若华眼中尽是杀意,“再探!若是没死,便帮他一把!” 第123章 造孽 容锦护送顾青鸢回了公主府。 “王爷可要去拜见殿下?” 容锦面色无波的道:“姑母好静,不喜旁人打扰。” “那青鸢恭送王爷回府。” 容锦垂眸看着安静的少女,“本王有些口渴,先去你院中吃杯茶。” 翠红眨眨眼,诧异的问向一旁的白霜,“王爷的马车里竟然没有茶案吗?乡君的马车里都有啊。” 白霜暗暗翻了她一眼。 可显到你机灵了! 白霜清了清嗓,笑着开口道:“那奴婢先回去为王爷和乡君泡茶?” 顾青鸢点点头,并未拒绝。 正好她也有话想问王爷。 两人方迈进院子,便有一道黑影窜了出来。 黑影直直的扑向顾青鸢,却被容锦伸手拦住。 看着在容锦手中挣扎的黑影,顾青鸢眼里尽是笑意,“小黑长得真快。” 原先单手可提的黑团子已经大变模样,长至快三岁小孩儿般大小,原先稀疏的绒毛变得乌黑油量,容锦双手掐着它仍能感觉到不匪的重量。 “汪!”小黑不满的冲着容锦吠叫着,圆滚滚的身子扭动得如麻花一般。 待顾青鸢将它抱进怀里,小黑瞬间不叫了,像一只大布娃娃般乖巧的趴在顾青鸢怀里,只豆大的眼朝着容锦的方向翻了翻,似在挑衅又似在炫耀。 “王爷,您看小黑是不是越来越可爱了?” 并没有看出来。 “嗯。”容锦略有敷衍的应了一声,转头便提起小黑扔给了行云,“外面冷,我们进去说话。” 小黑龇牙。 行云无奈。 得!他又得负责带孩子! 顾青鸢引着容锦去了三楼茶室,这是容锦第一次踏足她的闺房。 屋内华贵别致,可见永乐长公主是用了心的。 容锦环顾一圈,觉得尚有改进空间,若是他会做得更好。 “王爷坐。” 容锦颔首落座,便见茶室墙上挂着一只巨大的老鹰纸鸢,正是他送给她的那只。 原来她这般喜欢,还小心的珍藏着。 顾青鸢见容锦在看纸鸢,有些心虚。 当初她觉得这纸鸢挂在卧房里会吓到人,便将它挂在三楼这鲜有人来的地方。 王爷不会见怪吧? 两人心思各异。 白霜端上茶来,容锦轻车熟路的提起茶壶为顾青鸢倒了一杯茶。 白霜挑了下眉,暗笑着退下。 顾青鸢捧着温热的茶盏,徐徐开口,“王爷,我们当真不能将许青的事告诉殿下吗?” 她实在不忍看许青一直欺瞒殿下。 容锦闻言却只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姑母当真在意他的忠诚吗?” 顾青鸢不解,夫妻之间难道不该在意吗? 看着顾青鸢明净的眸子,容锦缓缓为她道来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少女贵为一国公主,她容貌美丽性情率真,有无数少年为她折腰,而她只喜欢一个少年将军。” “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人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一起,可边疆战事忽紧,皇帝为维护朝政平和要将公主送去和亲。将军不愿,请旨出征,这一战他以命为注,因为这次他护的不仅是家国,更是在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顾青鸢安静的听着,心已经渐渐拧痛起来。 乱世爱情,十有九悲。 不出顾青鸢所料。 “将军战死马革裹尸,公主依旧要和亲敌国,将军出殡当日公主出塞和亲。” 那一日京中半城青白半城鲜红,仿若将军的皑雪下埋葬着公主的血肉…… 顾青鸢眸中笼了一层水汽,声音也略带哽咽,“所以,这位公主便是殿下。” 容锦颔首,眸色淡然无波。 这故事听起来的确遗憾悲伤,可他见过的又岂只这一桩。 “姑母回京后,陛下曾有意为她择婿,但都被姑母一一拒绝了,直到她遇见了许青,只因为他眉眼有几分相似故人。” 永乐长公主从未爱过许青,她只是在缅怀年少的不甘。 她要的只是那张脸,而非对方的真心。 即便告诉了她,她除了心里膈应仍不会舍得放弃。 见顾青鸢愁眉不展,容锦又道:“但你不必因此多虑,你父亲的案子只管继续调查,姑母不是糊涂人,她心有定数。” 顾青鸢沉眸点了点头,她忽想起一事,“王爷,这是从那黄博文身上掉出来的东西,我让白霜偷偷捡了来。” 容锦也觉惊马一事有些蹊跷,那狮子骢向来温顺,从不曾有今日这般时候。 容锦执起护身符放在鼻下嗅了嗅,眉头顿时拧了起来,“苦苎草。” 顾青鸢未曾听闻过这种药草,容锦解释道:“这本是长在西域的一种药草,本身无毒。但它旁边一般会生长一种叫透骨的植物,动物误食后若再闻到苦苎草便会发癫疯狂。” “有人故意要害黄博文?”顾青鸢有些吃惊,她实在想不明白黄博文有什么价值,值得让人这般苦心孤诣的去对付。 容锦将护身符拿走,对顾青鸢道:“此事交由祁安去查,想来他比谁都上心。” 顾青鸢点点头,毕竟她亲眼看到祁安哭得声泪俱下。 当然还有一个理由容锦未说,这护身符是那男人的晦气东西,岂能留在她这。 ……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黄博文鬼门走一趟竟活了下来,只是双腿断了,再也不能直立行走。 “我可怜的儿啊,黄家就指着你光耀门楣,你这般可如何是好啊!”黄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和死了儿子一样伤心。 毕竟朝堂命官不能有残,黄博文这样子注定与仕途无缘了。 “娘,您别哭了,小心身子。”黄玉竹在一旁红着眼睛劝慰道。 黄夫人擦了擦眼泪,斜着眼睛看着黄玉竹,狠狠拧了她两把,“就怪你!非让博文去什么马场,他若待在家里会出这种事!” 黄玉竹吃痛却又不敢顶嘴,见黄博文这般她也是难过不已。 “姐。”黄博文嘴唇干裂,虽捡回一条命,但锥心的疼痛也让他生不如死。 黄玉竹以为黄博文是在为她解围,心里颇为感动,想着不枉费自己疼他一场,却听他喃动着嘴唇,虚弱的道:“我这般模样是再也配不上郡主了,我想清楚了,我同意娶顾青鸢,姐姐尽管帮我安排就是。” 黄玉竹:“……” 真是造孽啊! 第124章 居心 黄玉竹现在是真信自家弟弟有癫症了。 “博文,这件事你就别想了,先不说在马场上闹出那么一桩事来,如今你这般……顾青鸢是不可能同意的。” 别说顾青鸢,换作哪家都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黄家无财无权,博文如今又残了双腿,人家把女儿嫁过来干嘛呀! 为了行善积德吗? “博文,你安心养伤,姐姐帮你寻个家世清白的良家女,不会让你孤单的。”买个贫民家的女儿倒不难,反正这年头卖女儿卖媳妇儿多的是。 “我娶她们有什么用?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黄博文振振有词,“我虽然瘫了,但还可以将希望放在我儿子身上。只要娶个家世好的,她势必会全力扶持我儿子,到时候黄家仍旧有兴盛的机会!” 黄玉竹还想说什么,黄夫人一拍大腿,满目欣赏的道:“还是博文聪明,正说在点子上!” 黄玉竹:“?” 原来弟弟的癫症是随根了。 黄夫人理直气壮的对黄玉竹道:“之前你不是说有办法让博文娶到那顾青鸢吗,这事就交给你办了。咱们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家,嫁妆嘛可以少拿一些,有个六十四抬就够了。” “娘,这事不可能成啊……” 黄夫人脸子一撂,颇为嫌弃的戳着她脑袋道:“你胸脯那几两肉是白长的啊,你办不成就去找许驸马,要不就找姑爷帮你!这事要办不成,你就别再回来了!” 黄玉竹无故被骂了一通,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刚回到伯府便见两个妯娌在园中说笑,抬头看见她两人才止了声,一想便是又在说她坏话。 以前黄玉竹对两人压根不放在眼里,可如今她当众出丑,气势不免矮了一头。 刘氏一看见她便扬声笑问道:“三弟妹回来了啊!黄公子的伤势怎么样了,不会影响科举娶亲吧?长宁乡君怕是不成了,可相看好其他的县主郡主了?” 刘氏毫不遮掩的取笑黄玉竹,郑氏闻言淡笑不语。 黄玉竹面色一热,不愿与两人纷争抬身便走。 郑氏忽然唤住她,似不经意间随口问了句,“三弟妹,你与许驸马可曾相识?” “你别在那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再乱嚼舌根,我就去告诉婆母!”黄玉竹一听郑氏提及许青当即变了脸色,色厉内荏的道:“别以为我家出了点事儿,你们就可以过来欺我,我可不是软柿子任由你们拿捏!” 看着黄玉竹气咻咻的背影,刘氏撇撇嘴,“大嫂,黄玉竹这反应也太大了些,说一句就急了。” “是啊。”郑氏若有所思。 京城说大也不大,权贵之间相识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黄玉竹这般倒更像是做贼心虚。 黄玉竹心里乱糟糟的,她的夫君魏东源见她心情不好,温声关切询问道:“玉竹,你怎么了,可是博文的病情不乐观?” 魏东源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却仍旧耐心的安抚着自己的妻子,“你别忧愁,博文是你的弟弟便等同于我的亲弟弟,我活着一日便不会让他受苦。” 黄玉竹闻言倒没多少动容,她在花季年华嫁给他一个病秧子,他对自己好是应该的。 “我是在为博文的终身大事发愁,他年纪这般轻,总不能一人孤独终老吧!” 魏东源倒是与黄玉竹一个想法,“可以给博文买一个良家子照顾他。” “可博文还是喜欢长宁乡君,非她不娶,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这……”魏东源面露难色,这不是白日做梦吗? 黄玉竹见他犹豫顿时不乐意,“我就知道你说那些都是诓我的,什么拿博文当亲弟弟,你根本就没上心!我就只有这一个弟弟,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活了!” 听黄玉竹要寻死觅活,魏东源顿时乱了分寸,忙道:“玉竹,你别哭呀,我帮你想办法!” 他想了想,开口道:“母亲与永平侯府的二夫人是好友,二夫人又与长宁乡君渊源颇深,我让母亲请她当说客。我这就去,你别急啊!” 待魏东源离开,黄玉竹才慢条斯理的擦干了脸上的泪。 还算这个病秧子有点用处! …… 顾青鸢最近时不时便去客栈逛逛,每次那乔掌柜都像防贼一样提防着她。 顾青鸢只恍若不知,到了客栈便点上一壶茶,慢悠悠的翻阅账册。 即便她还没大刀阔斧动什么,客栈每日的收益便已呈上涨趋势,可见之前都是被某人中饱私囊了。 这日顾青鸢又来了客栈,照例坐在正对门口的桌子看账册。 她虽面覆纱巾,但周身的气度是掩饰不住的,引得门外不少人经过驻足,甚至有人一上午便在门口路过了六七次。 兜里有些银钱便进店点几个小菜,但也只敢限于此,毕竟她身后还站着两个冷面门神。 但凡哪个人眼神炙热一些,便会被白霜和莫云勋用锋利的眼神盯回去。 忽然门外大步迈进来一人,是个身穿深灰长衫的中年人,衣裳洗的有些泛白但很干净,看着便像个读书人。 他甚至连一眼都没看顾青鸢,直接走向乔掌柜,“许驸马在吗?我有事找他!” 乔掌柜眉头一跳,暗暗给他使眼色,故作不熟的道:“驸马爷不在,你若想寻驸马就去公主府求见。” 可男人神色焦急,压根没注意到乔掌柜的神色,“公主府哪里肯放我进去!以前不都是在这见驸马的吗?” 乔掌柜直接将他往外推,“都说了驸马不在,你不住店别在这碍事,休要耽误我们做生意!” “你推我做什么,我娘病犯了,我正需要用钱呢!” “等等。”顾青鸢开了口,抬身走到两人身旁。 “乔掌柜,这位是?” 乔掌柜暗暗瞪了男人一眼,笑着道:“回乡君的话,这是驸马爷以前收留过的一个书生,他仗着驸马心善三天两头跑来打秋风。我这就把他赶走,定不会误了店里生意。” 男子对乔掌柜的说法有些不满,眉头深深拧了拧。 可得知顾青鸢的身份后,他便也没再说什么。 顾青鸢眼眸微动,轻声细语的开口道:“无妨,既然以前受过驸马恩惠,便算熟识。我方才听阁下说你的母亲病了,此事拖不得,你需要多少银子,我先拿给你。” 谁知男子却意外的拒绝了,“陈年老毛病了也不急在一时,不敢麻烦乡君。” 他看了乔掌柜一眼,“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 乔掌柜忙不迭的摆手,转身又对顾青鸢道:“乡君莫要理会这种人,他就是占便宜占惯了,动不动就想着来打秋风。” 顾青鸢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对白霜道:“与二夫人约好的时辰快到了,我们该去永平侯府了。” 白霜扶着顾青鸢上了马车。 见乔掌柜回了店内,顾青鸢掀开帘子对跟在外面的莫云勋道:“你去跟上方才那个书生,暗中打探情况便好,莫要被人察觉了。” “乡君觉得那个书生有问题?”白霜开口问道。 顾青鸢点点头,“看着是有些古怪,等云勋打探回来再说。” 白霜有些郁闷,这种知道答案不让人说的感觉真的一点儿都不好。 可王爷要考虑乡君的骄傲,她自然不会坏事。 顾青鸢提前了一刻钟到了永平侯府,没想到南阳伯夫人已经在杨氏屋子里了。 杨氏本不想管这件事,可南阳伯夫人非要与顾青鸢当面致歉,她也觉得南阳伯府那日表现差劲,的确欠顾青鸢一个道歉。 而顾青鸢心知那日都是黄玉竹的个人行为,也不想与南阳伯府闹掰,便应了下来。 三人本是喝茶闲语,倒也算和谐。 南阳伯夫人不但替黄玉竹道了歉,还为顾青鸢准备了不少礼物,杨氏点点头,正觉她还不算糊涂,便听南阳伯夫人道:“其实今日前来除了致歉我还受人所托,想与长宁乡君谈一件事。” 杨氏喝茶的手一顿,目光狐疑的望向她。 之前她可没说过还有别的事啊! 顾青鸢抬眸看向她,南阳伯夫人气势有些软,但想到儿子的哀求,只得道:“那日玉竹和她弟弟所为着实不像话,但黄公子的确对青鸢乡君情有独钟,此番死里逃脱第一件事便还念着乡君您。” “千金易求,真心郎君难得,乡君不如再考虑一番?” 第125章 告状 南阳伯夫人此言一出,屋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啪”的一声,杨氏重重将茶盏落在桌案上,横眉立目的瞪着南阳伯夫人,“好啊!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亏得我还真以为你良心发现,没想到你竟连利用我做这等不要脸面的事!” 南阳伯夫人面色讪讪,“话也不用说的这么难听吧,我……我这不也是为了成就一段姻缘吗?” “你那般关心姓黄的,怎不将你的女儿嫁过去伺候他?你若真那般做了,我倒还能勉强称你一句无私。明眼人都看得出那黄家是什么样的门楣,更不要说他如今瘫痪在床,你居然还舔着脸来给长宁乡君说亲,我看你是伯夫人做得久了,脑子里面积水了吧!” 杨氏一直修身养性,很多年不曾这般动过怒,今日倒是重现了闺中的脾气。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为了你那宝贝儿媳妇吗?你怕黄玉竹心情不好,影响和她和你儿子的夫妻感情,便跑过来祸害别人家姑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事做得也忒损了吧!” 南阳伯夫人被杨氏训得面红耳赤,顾青鸢见状想来也没有自己再发挥的余地,便起身道:“二夫人,殿下唤我还有事,今日我便先回了,改日再来瞧您。” 她在这只会影响杨氏发挥,倒是不如将战场全部留给她。 杨氏点点头,也没多留顾青鸢。 南阳伯夫人见顾青鸢要走还想开口,被杨氏冷冷叱道:“怎么?你还不死心啊!人家长宁乡君是脾气好,不愿意搭理你,要是劈头盖脸骂你一番,你这伯夫人的脸面还要不要了!以前在闺中你也是个通透爽利的人,怎么如今越到老越糊涂起来!” “行了,你都数落我半日了!”南阳伯夫人气得背过身,甩着帕子不愿搭理杨氏。 “还怪我数落你吗?你也不看看自己这做得都是什么事!我看你就是被那黄玉竹给蒙蔽了,什么是非对错都看不到了,以后早晚有你苦头吃!” “我那也不是没办法吗?”南阳伯夫人拿着帕子擦着眼角,“东源那身子你也不是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犯心疾,要是玉竹一直郁郁寡欢不肯与他好好过日子,他……万一一时犯了病我可怎么办啊!” 杨氏怒其不争的瞪着她,“爱吾幼以及人之幼,你有爱子之心,怎么不想想乡君是别人家的孩子啊!” “长宁乡君在家又不受宠,要是顾府还在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前程,黄家门第是低了些,好歹博文是真心待她的。”南阳伯夫人又阴阳怪气的道了句,“再说她又不是你女儿,你管那么多作甚。” 杨氏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我说你脑袋进水都说差了,我看你纯是被驴踢被门夹,脑子都长歪了!青鸢以前再如何,人家如今是长公主的义女,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你给我滚,以后都别再来找我!” 两人就此闹掰,南阳伯夫人气咻咻而去。 顾青鸢回了公主府,便让翠红去库房挑些补品差人给杨氏送去。 她清楚杨氏定是不知情的,想必还会因此懊恼后悔,顾青鸢给她送补品也是为宽她的心,让她知道自己不会误解。 白霜想到南阳伯夫人的嘴脸心里余怒未消。 那日她若没抓到偷东西的小婢女,乡君的名声岂不就都被毁了。 乡君没找她们算账,她还敢过来旧事重提,这口气她咽不下去! 于是寻个间隙,白霜便溜回了靖安王府告状,结果正遇到行云送几个宦官离开。 “宫里的宦官来做什么?” 行云回道:“再过几日是慧贵妃的寿辰,那些宦官来给王爷送帖子。倒是你不在乡君跟前伺候,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与王爷告状,乡君这次真是受了好大的委屈!” 行云一听这话也顾不得与她拌嘴,拉着白霜就道:“早说啊,快快快,这种事可耽误不得!” …… 皇宫。 慧贵妃带着亲手做的羹汤送至明昭帝的御书房,明昭帝原本在看奏折,见慧贵妃提着食盒走进来,忙放下折子道:“你又给朕做羹汤了?朕不是说让宫人做这些事就好,你莫要受累。” 慧贵妃温柔一笑,娇声道:“这是给陛下做的,臣妾怎能假手于人呢。” 明昭帝拉着慧贵妃有些寒凉的手坐下,不免心疼的道:“天气一日比一日凉,你又素来畏寒,下次出来记得捧个手炉。” “是,臣妾多谢陛下惦记。” 慧贵妃亲自为明昭帝盛汤,她抬着杏眸楚楚的望着明昭帝,“陛下,再过几日便是臣妾的寿辰了,征儿……他能来吗?” 明昭帝抬头便正见她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不免心软,却还是怒道:“这逆子真是不让朕省心!朕派他去慰问百姓,他倒好,整日花天酒地像什么样子!” “陛下,征儿不对您就教他嘛,那孩子忠厚老实最听您的话了。” 见爱妃这般恳求,再想着容征所犯也并非十恶不赦的大过,便点头应道:“好吧,那日朕便允他出席你的寿宴。” “多谢陛下。”慧贵妃顿时喜笑颜开,眉目间仍有少女的娇俏。 “对了陛下,臣妾之前与您说过,想在寿宴那日为几位殿下还有靖安王爷相看亲事,您看……” 明昭帝正欲开口,忽有宫人来报,“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贵妃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却也只得起身见过祁皇后。 祁皇后生得端庄雍容,虽不及慧贵妃柔情,举手投足间却甚有母仪天下的贵气。 “陛下与贵妃妹妹在说什么?” 明昭帝倒是没多想,将方才的事与祁皇后道了来,“皇后意下如何?” 祁皇后眉目微转,旋即笑着道:“妹妹这番苦心本宫明白,只是今年乃多事之秋,先有科举舞弊案,而后京中又出现匪患,实在不大吉利。陛下,臣妾倒以为不妨等明年春闱之后,朝廷有添新才之喜,皇家也有添人之喜,双喜临门岂不妙哉。” 明昭帝深以为然,颔首应下,“皇后所言有理,那便暂定如此。” 慧贵妃面上言笑如常,心里却极为不快。 待离开御书房,两人才收起嘴角的假笑。 “皇后娘娘还是这么爱抢功。”慧贵妃阴阳怪气的道了句。 祁皇后神色如常,“本宫乃六宫之主,这些事本就是本宫的分内之事,何来抢功一说?倒是贵妃颇喜欢越俎代庖,本宫记得贵妃不是一向自持不争不抢吗?” 慧贵妃勾唇一笑,目光对上祁皇后毫不势弱,“臣妾的确没有争抢之心,可若陛下爱怜总想要弥补臣妾,臣妾也断不能拒绝不是?” 见祁皇后眉宇染上一抹愠色,慧贵妃才得意了弯了弯唇角,随便的屈了屈膝,“皇后娘娘,那臣妾便先告退了。” 祁皇后脸色不虞的回了凤仪宫,便见容誉在殿内候着。 “母妃。”容誉一眼看出祁皇后心情不佳,蹙眉开口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难道又是那慧贵妃对母后出言不敬?” 祁皇后出身名门,又是太后的嫡亲侄女,宫里的妃嫔无人敢不敬,唯有慧贵妃恃宠而骄,敢与祁皇后针锋相对。 祁皇后牵唇笑笑,宽慰容誉道:“自古以来宠妃都是如此,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就连太后这般的人物当年也受尽了委屈,至少陛下不会宠妾灭妻。 “不过有件事还要提防才是。慧贵妃突然提及要为几位皇子相看亲事,可大皇子早已娶妃,你们的皇子妃与她何干?” “母后的意思是慧贵妃的目标在于容锦?” 祁皇后点点头,容锦手握重兵又乃天纵之才,慧贵妃难免有拉拢之心。 可容锦的身份已极尽尊荣,不是她能以利欲所收买的,所以才想在亲事上动手脚。 “慧贵妃深谙枕边风的厉害,这才想在容锦身边安插自己的人手。好在被本宫拦下,便是择亲也该由本宫这个皇后安排,岂容她一个妃嫔插手。” 容誉若有所思,容锦的确是一大助力,谁能得他日后夺嫡必将大有助益。 “母后,其实容锦的婚事会有人比我们更重视。” 祁皇后侧眸看向他,“你是说太后?” 容誉笑着道:“据儿臣所知那上官郡主似乎心仪容锦,她自幼长在皇祖母膝下,又与祁安表弟交好。若能促成他们二人,想必皇祖母也一定会很高兴。” 祁皇后闻言觉得甚有道理,颔首道:“改日本宫便去与太后商议此事,总之绝不能让慧贵妃母子抢了先!” …… 南阳伯府。 黄玉竹近两日天天往娘家跑,便是回了伯府也无瑕理会魏东源,听说魏东源近两日用的饭菜都少了,南阳伯夫人颇为忧心。 她正思忖时,门外忽传来嘈杂声,不待她开口询问便见大儿子和二儿子怒气冲冲闯进来,劈头盖脸就问道:“娘,您到底背着我们做了什么,我和大哥都被你害惨了知不知道!” 第126章 降罪 南阳伯夫人被说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郑氏和刘氏也紧随而来,刘氏是个泼辣藏不住事的性子,红着眼睛哽咽的道:“母亲还问怎么了,当然是出了天大的事!夫君和大哥都被停职了!” “什么!”南阳伯夫人大惊失色,“这是为何啊!” 南阳伯府虽逐渐衰落,就连这伯爵府也不知能承袭到哪日,但好在府中的男子都肯上进。 南阳伯是个老好人,做事又老实本分,在外风评不错。 南阳伯世子和府中二公子也都不是那等纨绔子弟,或许知道自家的情况两人都十分上进。 二公子魏东风在兵马司当差,南阳伯世子魏东烁更为出息,之前中了进士后便在翰林院做事,可以说全家都将振兴伯府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可如今竟突然就被停职了。 魏东风摆着臭脸,没好气的道:“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母亲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我莫名奇妙就被人寻了错处停了职,不管我怎么追问,人家就让我自己反省去!” 魏东烁到底要沉稳一些,解释道:“今日赵大学士突然将我唤过去,让我回家休息一阵,暂时不必去翰林院报道了。” 好在他平日与人为善,赵大学士见他也是无妄之灾,这才透露一二,说这是靖安王的意思。 只他也是费解,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就招惹到了靖安王,“母亲,您最近都做了何事啊?” 南阳伯夫人想到了什么,脸色瞬时间一白,却抿着嘴唇没吱声。 魏东风瞧着心急如焚,气得跺脚道:“我那差事本就是混日子的,没了倒也无妨,但大哥他可是寒窗苦读考上的进士啊!放眼勋爵之家中举之人屈指可数,大哥为了安心读书一直宿在学院,年节回家时手都生了冻疮,难道您就忍心看着大哥的心血付诸东流!” 郑氏闻言想到那些年的心酸也不禁落下泪来。 南阳伯夫人听了心如刀绞,也不敢再隐瞒,将事情一一道了来。 刘氏一听便炸了,“母亲,您到底是如何想的啊!黄玉竹和她弟弟设计陷害长宁乡君,人家没迁怒咱们都已是宽厚,您居然还上门说亲。说轻了您是羞辱了乡君,说重了您这分明将长公主的颜面往地上踩啊!” “哪……哪有那么严重,我也就是帮着问问。再说那事不也是误会吗,是玉竹的弟弟爱慕乡君入魔这才得了癔症……” “狗屁的误会!谁看不出他们姐弟打着什么算盘,您不想着摘清自己还巴巴的往上凑,真是要了命啊!”刘氏本就与黄玉竹不对付,如今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郑氏闭了闭眼,满脸的痛心疾首,“母亲,在您心里是不是只有三弟一个儿子,夫君和二弟都不重要,是吗?” 南阳伯夫人羞怒交加,反口指责起郑氏和刘氏来,“有儿媳这么和婆母说话的吗?两个不孝的东西!单就顶撞婆母这一条,我便可以休了你们!” 刘氏想要回嘴,郑氏拦住她,往日里最是端庄贤惠的长媳此时目光冷得慑人,“可以,那就请婆母休了我们吧。我们不如三弟妹讨人喜欢,留着也是碍眼。” 南阳伯夫人闻言睁大了眼睛,她本就图一时嘴快,哪想到郑氏会应下。 魏东烁还没开口,魏东风便“砰”的拍了桌子,“母亲不想着处置罪魁祸首,反而拿大嫂她们出气,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知道您一直向着三弟,他身子弱我也不与他争,可若因为黄家人害得我伯府如此不宁,我却是不能忍!” “今日母亲若不能给我个说法,我便揪着那黄玉竹去靖安王府请罪!” 南阳伯夫人又惊又怒,指着魏东风的手都颤了起来,“你……你这个逆子,你就这么逼迫你母亲啊!” 满屋的人却没有一个怜悯同情她。 南阳伯夫人心里也慌,想了想抓着魏东烁道:“靖安王这分明是以权压人,我们可以去陛下面前告他啊,陛下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 魏东烁满眼失望,“母亲说得容易,可就连父亲都没有资格随意面见陛下,更何况是我。退一步讲,母亲凭什么以为陛下会为了我们这不起眼的府邸降罪自己的嫡亲侄儿、明昭的战神?” 南阳伯夫人呆若木鸡,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球瘫软在椅子上。 见她如此,魏东烁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南阳伯夫人连忙问道。 “一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母亲应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真心诚意去求长宁乡君的谅解,或许靖安王会看在乡君的面上饶过我们。” 南阳伯夫人面露难色,她不想去,实在太丢人了。 “二呢?” 魏东烁眼中失望更重,“二是分家,我与二弟自立府邸,从此与南阳伯府再无瓜葛。” “什么?你要分家?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乖的,不曾想你更混啊!”南阳伯夫人哭着拍大腿,恨自己生养了两个讨债的。 魏东风附和点头,“我都听大哥的,既然母亲向着三弟,这伯府就留给他们夫妻两,母亲就全当没有我们这两个儿子,也省得我们被三天两日的连累!” “你……你们……”南阳伯夫人想说什么,最后也只虚弱无力的垂下手,喃喃道:“好,我去道歉,我去!” 四人就这般安静漠然的看着她,眼神冷得让她心寒。 她突然想到杨氏对她的提醒,说她盲目偏心只会自食恶果,终有她哭的日子,只她没想到这日子竟来的这般快。 出了南阳伯夫人的院子,刘氏冷哼道:“今日还算解气,看婆母以后还敢不敢再做糊涂事。” 郑氏面上却无笑意,因为她知道偏了的人心是很难扳正的。 她咬了咬嘴唇,眼底浮起一层决绝的冷意。 这个家只要有黄玉竹在便不会安稳,她一定要想办法除掉这个祸患。 她敛了敛眼眸,计上心头,或许那许驸马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第127章 出气 公主府。 莫云勋将打探到的消息一一禀来,白霜在一旁听着,暗暗挑了挑眉。 这小子还有点本事,打探的消息一点不错。 那书生命唤方学策,与生病的老母亲相依为命。 邻居提起这方学策都满是遗憾,说他天资聪颖又勤学苦读,年纪轻轻便考中了秀才,学堂的先生都断定他定能高中,可不知为何他却屡试不第,一直不曾中举。 他倒也不放弃,每次都参试,次次都落榜。 但他为人孝顺,将母亲照顾得周到稳妥,为此甚至不惜耽误了婚事。 顾青鸢听着这些事,心里不禁存疑。 他既这般孝顺为何那日不肯收她的银子抓药,若说他顾及读书人的风骨,又为何理直气壮的去寻许青呢? 许青那个人无利不起早,说他心地良善,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看来只有我亲自过去问问了。”她直觉,这方学策或许是关键的突破口。 “乡君,南阳伯夫人、世子妃还有二少奶奶求见。”翠红挑开帘子进来禀告。 这个阵容倒是让顾青鸢有些诧然。 自那日那场马会便可看出黄玉竹与两个妯娌的关系如同水火,她们两个自不可能替黄玉竹说亲。 “请进来吧。” 几人虽曾来过公主府赴宴,但不曾见过顾青鸢的闺房。 方迈进院子,几人便被那三层高的闺楼看呆了。 刘氏睨了南阳伯夫人一眼,阴阳怪气的道:“看来长公主殿下是真心疼爱长宁乡君,瞧瞧这气派的院子,京中几个闺秀及得上啊!我若出生在这等人家,恨不得一辈子不嫁,谁愿意巴巴跑到别人家里受苦啊!” 南阳伯夫人心知刘氏在讥讽她,可她现在也不敢逞威风耍脾气,家中那两个逆子一言不合就要分家,伯爷也为此臭骂了她一通,如今她在家里可真成了万人嫌。 待被迎进屋内,南阳伯夫人更是眼前的富贵迷了眼。 她出身不低,后又嫁入伯府,但也不曾住过这般精美绝伦的屋子。 她往日见顾青鸢打扮的素净,只以为她不受待见,哪知道长公主对这个义女如此看重,否则她也不会猪油糊心跑去说亲。 谁能放下这等荣华富贵跑去嫁黄博文那个残废! 现在她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狠狠抽了几个嘴巴子似的。 见过礼,顾青鸢含笑请她们落座,“翠红上茶。” 郑氏抿了一口,温声道:“尝着像是雾雪迎松,不知我说的可对?” “看来世子妃颇懂茶道。” 郑氏落下杯盏,笑着道:“略知一二而已,我素来喜欢喝茶,但这雾雪迎松一年不过只产几斤,我曾在宫宴上喝过一次是以记忆犹新。” 郑氏这番话意在捧顾青鸢受长公主重视。 顾青鸢笑笑,抿茶未语。 刘氏和郑氏都看向满是局促的南阳伯夫人,她也只得扯起一抹笑来,道:“乡君,事后我仔细想过,那日的确是我做得不对,我不该为了一己之私便对乡君说那些混账话。乡君金枝玉贵,岂是黄家能够肖想的。你就当我老糊涂了,别与我一般见识,可好。” 说完她忙拿出事先备好的礼,盒子倒是不大,但里面都是质地上等的各色宝石。 她们原以为这份礼物已经很有诚意,可看着房间里那丛半人高的血玉珊瑚,还有厅内摆着的硕大的月明珠,反而觉得这份礼有些烫手。 “这些宝石乡君可以拿去嵌在发钗项圈上,乡君虽不缺这些玩意儿,但也算是我们的一番心意。”郑氏要比南阳伯夫人通透玲珑得多,说话也得体。 顾青鸢的确不差这些,长公主送了她许多东西,只是她顾着自己的身份一直不敢张扬,但南阳伯府能拿出这些可见是有诚意的。 “明人不说暗话,几位今日前来寻我想必不只是为了道歉吧。” 刘氏心虚的看着别处,南阳伯夫人更觉尴尬难掩,还是郑氏开口,“乡君聪慧,不瞒乡君我们今日的确有事相求。” 听到魏东烁兄弟两被容锦施压停职,顾青鸢眼中闪过一抹错愕。 这……真是王爷做的? 她偏头看向白霜,白霜朝她龇牙一乐。 顾青鸢心里瞬间清明,怪不得这婆媳三人今日如此客气,原来是为了家里的前程。 其实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早就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普天之下不缺奇葩,你永远无法要求别人与你所想一致,就像你没办法阻拦小狗喜欢吃屎。 但她没想到王爷竟会帮她出气。 王爷这个人还真是…… “乡君。”郑氏心中不安的唤了她一声。 顾青鸢回神,将宝石推回给几人,“我只是后宅女眷,朝堂之事如何是我能够左右的。” 南阳伯夫人见顾青鸢不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乡君,之前的事都是我做得不对,我这回是真知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让黄家来骚扰您!” “夫人,若魏世子和二公子未被停职,您还会觉得自己错了吗?” 顾青鸢的眼黑白分明,犹如一面明澈的镜子足以照出对方所有阴暗的心思。 南阳伯夫人张张嘴,面色泛红,若非突发变故她自然不会没事去反思自己。 郑氏心里一阵失落,看来乡君还是不肯原谅她们。 但她倒没记怪顾青鸢,毕竟此事放在谁身上都过不去,设身处地若此事轮到她,她的父兄非得打上门讨公道不可。 郑氏正想请辞,又听顾青鸢徐徐开口道:“但我知道,算计我也并非南阳伯府的本意。” 郑氏一听有戏,连忙道:“此番只要乡君帮我们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无论乡君有何吩咐,我们都一定做到。” 顾青鸢弯唇浅浅一笑,“我确有件事想请世子妃帮忙……” 第128章 身死 送走几人,白霜问道:“乡君这般就解气了?” “我本也未与她们置气,又何来接解气一说。”更何况此事的始作俑者是黄玉竹和许青,郑氏她们未曾得罪过她。 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都在京城,焉知日后谁会求到谁。 所谓的让郑氏帮忙也是顺势给她们一个台阶罢了。 顾青鸢唤来莫云勋兄妹两,“魏世子走的是科举之道,来往的都是清流人家,我让他替你们寻个好学堂,待寻到后你们便去那里读书。” 她除了能教莫云萱做女红,什么都教不了她。 人只有多读书才能明白处世之道,以后才能有更多机遇。 “好,我听乡君的!”莫云萱倒是没什么意见,不管是女红厨艺还是诗词歌赋她什么都想学。 莫云勋却道:“可我还要做侍卫保护你。” 顾青鸢勾唇一乐,“那你打得过白霜吗?” 莫云勋哑口无言。 顾青鸢十分直白的道:“我有白霜护着,府里还有一众护卫,你没有学武的天赋,留在这也是浪费时间。” 莫云勋惭愧的低下头,为自己的无用而懊恼。 “不过。”顾青鸢轻轻开了口,“不过你若真有心帮我,不如去试试科举之路。” “科举?然后做像安悯怀那样的狗官吗?”莫云勋拧着眉头,并不很情愿。 可见官府给他的童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做什么样的官取决于你是什么样的人。这世界有多少善便有多少恶,阴阳平衡,善恶亦是如此,若你眼中只有一念,终将行差。权力是双刃剑,用对了可斩世间邪恶,用错了便是害人的砒霜。当然,前提是你有资格握住这把剑。” 便如她,前世死于权势,今生又成了权势的受益者。 “那些说权势害人的与说红颜祸水的都是一群人,因为他们得不到,所以也不希望旁人得到,明白了吗?”若绝世美人是他们的妻子,他们才不会说那等酸话。 莫云勋心里受到了震撼,原来他以前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憎恨到极致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向往。 “我明白了。” 他要入仕! 顾青鸢欣慰的点点头。 “那我是不是就不用习武了。”习武乏味,他真的不大喜欢。 顾青鸢抿了口茶,抬眼看他,“不行。” 莫云勋不解,“我既走仕途,学武就没用了啊。” “谁说没用,日后你若辩不过对方,至少还可以动手。” 莫云勋:“……” 顾青鸢勾唇一笑,“若做不了最聪明的读书人,那便做身手最好的读书人,如果不能用道理让对方心悦诚服,那便用实力让他五体投地。” 白霜听了有些担心,这样不会把孩子养歪吗? 后来证明她的担心不无道理,莫云勋这个名字将会在很长时间成为百官最不愿提及的名字。 “乡君,您真觉得那小子是读书的材料。”白霜好奇问道。 顾青鸢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无妨,大不了读书不成去学经商。试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改变。” 就像她厨艺差得惊人,那便没有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她看了一眼盒子内各式的宝石,弯了弯唇角,对翠红道:“你帮我把这些宝石拿到金铺去,让金铺帮我打造几样首饰。” “乡君怎么突然想打首饰了?” 往日翠红总劝她穿得贵气些,她却一直低调不肯。 “因为我突然发现,低调对于站在权势顶端的人是谦逊,可对于我这等身份来说反成了被人欺负的理由。” 蒋莹跋扈嚣张,京中贵女纵然不满也只能忍着,她该学上一两分。 话说另一边,婆媳三人出了公主府,南阳伯夫人又有些狐疑起来,“你们说长宁乡君真能在靖安王爷面前能说得上话吗?” 郑氏越发觉得自己这婆母脑子拎不清,“不然母亲以为王爷为何会出面为乡君出气?” 南阳伯夫人抿抿嘴,不说话了。 几人刚到伯府,南阳伯夫人便派人去唤黄玉竹,她在黄博文的婚事上无力做主,就只能在其他地方多给予一些宽慰。 刘氏气不过,郑氏冲她摇摇头。 婆母偏心黄玉竹不是一日两日了,拿不到黄玉竹真正的错处是没用的。 隐而不发,只待最关键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可府中下人却回道:“三少奶奶方才急匆匆的回了黄府,听说好像是黄少爷不成了。” 南阳伯人先是一惊,旋即又有些窃喜。 死了也好,这样就省了许多麻烦事。 平西王府。 “郡主,黄博文断气了。” “嗯。”上官若华淡淡的应了一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那个恶心的男人不是说甘愿为她赴死吗,如此也算成全他了。 “东西拿回来了吗?” 杜鹃摇摇头,“咱们的人没找到护身符。” 上官若华冷冷抬起眼,“什么叫没找到!” “郡主,整个黄府都翻遍了,的确没有护身符,或许是当初慌乱之下黄博文落在了哪里也未可知。” “真是没用!”上官若华沉声斥了一句,只不知是在说杜鹃还是在说黄博文。 “罢了,反正那东西也没人能联系到本郡主身上,只是可惜了这个机会。” 杜鹃开口劝道:“郡主莫急,收拾长宁乡君的机会多着呢!” 上官若华不置可否,顾青鸢此人绝不能留,否则她和二哥哥之间永远回不到当初。 她沉眸想了想,忽道:“慧贵妃宫里是不是送了帖子来?” 杜鹃颔首,“贵妃娘娘寿宴在即,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那日一定热闹极了。” 上官若华提唇勾笑,陛下宠爱慧贵妃一定会宴请群臣百家,若能在那日将顾青鸢彻底踩在脚下,她便再也翻不了身了。 “杜鹃,收拾一下,我要进宫面见太后。” …… 黄博文一死,黄玉竹只觉天都塌了。 她的仰仗没有了。 她一直盼着黄博文入仕当官闯出一些名堂,她便与魏东源和离,好和许青过自在逍遥的日子。 如今终成一场空,她的弟弟死了,她的情人也背叛了她,她人生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她面如死灰的看着大理寺调查现场。 黄博文被发现时脸色青紫,黄老爷觉得黄博文死状异常这便报了官。 宋知安初步检查后判断黄博文是窒息而死,他鼻腔中有些许禽类的羽毛,想来闷死他的便是床上的鹅毛靠枕。 黄博文折了双腿但双手无碍,若非人为绝不可能意外被枕头闷死。 “你们一定要将凶手绳之于法,我一定要让他给我弟弟偿命!”黄玉竹面露狠色,恨不得将凶手生吞活剥。 宋知安早就听说了黄家姐弟的缺德事,是以没什么好脸色,随口问道:“黄公子在外有没有什么仇人?” 黄家人纷纷思忖起来,黄玉竹突然瞪大眼睛,“我知道了!一定是顾青鸢,是她害了我弟弟!” 第129章 谋 黄玉竹思来想去也想不到其他人,而恰好最近他们得罪了顾青鸢。 “你放……”宋知安见她红口白牙的污蔑人,下意识便要骂人,“你有什么证据便在这污蔑长宁乡君,简直大放厥词。” “可最近博文只得罪了她一人。” 宋知安冷笑一声,“你说的是你们试图诋毁乡君清誉,结果自己闹出笑话的那件事吗?” 黄府人自知理亏,闭口不言。 宋知安又道:“长宁乡君一介弱质女流,哪有可能公然入你黄府杀人。” 黄玉竹反驳道:“她可以派遣手下啊。” “照你这么说京中所有权贵都是嫌犯!”宋知安语气十分不耐,没好气的道:“你们先弄弄清楚公主府的身份地位,乡君若想报仇只需动动嘴,永乐长公主便能让你黄家在京城待不下去,还用得着脏了自己的手?” 黄玉竹被他说得挂不住脸,“我们找你们是来查案的,你这什么态度?” “我向来对事不对人,若不分是非善恶还做什么官了!” 两个大理寺的衙役彼此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思议。 往日宋大人脾气再好不过,今日倒是第一次见他发火。 黄玉竹还想说什么,黄父烦闷的开口道:“行了,你就别在府里添乱了,吵得我头疼!” “好好,你们都不待见我,我走就是。”黄玉竹受了委屈,抹着眼泪回了伯府。 结果迎面正遇见刘氏。 刘氏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冷嗖嗖的道:“就算你弟弟过世穿得素净些便罢,弄得这一身白进出伯府,不知道的还以为伯府出了什么事,没得这般晦气!” “我没心情和你吵,给我让开!”黄玉竹连郑氏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个二少奶奶了。 刘氏却一把拉住了黄玉竹的手臂。 黄玉竹吃痛,开口想骂人,却对上刘氏冰冷的视线,“我警告你黄玉竹,给我老实安分一些,你若再生事端影响了咱们伯府,我定撕了你的嘴!” 刘氏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人,就算顾青鸢答应她们既往不咎,可一想到因为黄玉竹而害得自己夫君丢了职位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黄博文死那叫罪有应得,谁让你们做那等下三滥的事儿!你若继续作恶,下一个遭报应的就是你!” 黄玉竹先在家里受委屈,如今回了伯府又被刘氏骂了一通,气得她哭着跑回房寻魏东源告状。 魏东源虽温柔安抚她,却没答应去找刘氏算账,“玉竹,你有所不知。此番因为替博文提亲,大哥二哥都受了牵连被靖安王停了职,本就是咱们亏欠了他们。” “我不管,你只说替不替我做主吧?”黄玉竹哭得伤心。 魏东源虽一直娇宠着黄玉竹,但尚未到不分是非的地步,他本就为连累兄长而自责,如何能应,“抱歉啊玉竹……” “魏东源!你真是太没用了!”黄玉竹脆弱的心并未得到安抚,这一刻她突然疯狂的思念起许青来。 若是他,一定会帮自己出谋划策吧。 次日,黄玉竹换了一身素净衣衫低调出府,却不知自己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 莫云勋带着顾青鸢来到方学策家门前,篱笆简单的围了一个院子,院里只有一间矮矮小小的房子,还有一些晾晒的草药,真正的家徒四壁。 “有人在吗?”顾青鸢轻声唤道。 里面传来男人的应声,“来了。” 方学策匆匆出来,一眼便看见覆着面纱的顾青鸢,不免狐疑,“长宁乡君?” 顾青鸢弯唇一笑,方学策虽看不见面纱下的唇角,却能看见她眼里漾起了和善的笑意。 “乡君怎么知道我住在这?” 顾青鸢并未回答,只看了一眼身侧的翠红,翠红立刻会意拿出事先备好的钱袋。 “乡君一直记挂着您母亲病重之事,这些银子您先收着,先替病人看病要紧。” 方学策一时摸不清顾青鸢的意图,皱了皱眉,抬手推拒道:“无功不受禄,这钱在下不能要。还有,这里鱼龙混杂,也不是乡君该来的地方,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方学策这倒是好意,只觉得像她这样金尊玉贵的富家小姐不该来这里。 “方先生,我之前便说过,这银子全当我借给先生的。先生能接受许驸马的帮助,为何就不能接受我的呢?” 方学策面色凝重,“您和驸马爷不一样,这银子您拿回去吧。” “你这人怎么这般迂腐呢!”这次开口却是翠红,她瞪着圆眼看着方学策,“我本以为你们读书人懂得道理多,都该是聪明人才对,可没想到和我这个小丫鬟也差不许多!” “以前我母亲病重,乡君也给我送了银子,那时她日子过得辛苦,我也像你这样拒绝了。但乡君告诉我要强是好,可若为了维持面子苦了自己,辜负了旁人对你的善意,那就是蠢!若真因为这耽误了你母亲的病,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翠红说完,才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乡君,咱们走。” 方学策被骂得一愣一愣的,待回过神时顾青鸢两人已经离开了,而他手里的银子也没还出去。 他抬步想追,屋内传来妇人的咳声。 方学策攥了攥钱袋,咬牙转身回了屋子。 顾青鸢颇为意外的看着翠红,“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没想到咱们翠红如今也出口成章了。” “啥?刮眼?那多疼啊!” 顾青鸢:“……” 算她没说。 她蹙眉思忖,方学策这样的人向来有自己的一定之规,想从他嘴里撬话怕是还得用些旁的办法才行。 马车刚停到公主府大门前,便见许青自内匆匆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顾青鸢勾起唇角,缓缓屈膝行了一礼。 许青冷眸走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以前算我看走眼了,乡君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顾青鸢抬起眼,眸中笑意不改,“青鸢心思再多却也无害人之心,但若旁人已将刀剑指向于我,青鸢也断没有任人宰割之理。” 语气微顿,顾青鸢敛下眸中笑意,墨眸清冷如霜,“驸马爷相不相信“报应”二字,若坏事做多了,终将反噬己身。” 许青眯眼,自顾青鸢身上恍惚看见了永乐长公主的影子,无关容貌而是那种目空一切的自大。 而他,最讨厌这种自命不凡的女人! …… 南阳伯府。 郑氏得了下人的禀报吓得手腕一抖,碗中的茶水都洒了出来。 “当真?你亲眼瞧见三少奶奶和许驸马进了同一处宅院?” “禀世子妃,小的看的清清楚楚,绝无半分虚言!且两人足足留了近两个时辰!” 刘氏脸上难掩欣喜,“大嫂,你也太厉害了,都被你给算到了!” 那日刘氏故意在院中堵黄玉竹,一是为了泄私愤,二是郑氏有意刺激黄玉竹,若她外面真有野男人,受了委屈定然忍不住去找人诉苦。 “大嫂,我们这就去告诉婆母吧!” 郑氏拉住她,摇头道:“还不行,捉奸捉双,这个时候过去问罪她定然不会承认。” 郑氏眯了眯眼,眸中尽是寒意,“务必一击即中,让她彻底翻不了身!” 第130章 捉 顾青鸢自上次去过方宅后,又让翠红给方学策送去了一些普通的药材,不至于昂贵的让方学策不敢接受。 谁知翠红却气冲冲的回来,与顾青鸢抱怨道:“乡君,您就别管那个呆子了,他真是蠢得让人讨厌!” “呆子?你说的是那方书生?” 翠红点头,“我见他一人照顾母亲辛苦,便好心帮他们做了一顿饭,结果那呆子硬说什么无功不受禄,非要给我工钱,您说他这人是不是不知好歹。” 顾青鸢闻言一笑,“读书人都会格外在意名声,这倒也无可厚非。” “可关键是他说我做菜并不是十分好吃,只能按照小菜馆学徒的工钱给我结,这不摆明笑话我吗?” 这下顾青鸢和白霜都忍俊不禁,只能说这方学策当真实在过头了。 “那你可打探出他和许驸马的关系?” “别提了!只要我一开口说许驸马,他就像被人捂了耳朵堵了嘴似的,根本就是个闷葫芦。” 顾青鸢闻言并不意外,看来这方学策果然与她所料的一般。 白霜见状上前,试探着问道:“乡君,此事是不是有些麻烦?” 乡君若遇到困难,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手了。 “确实有些棘手。”顾青鸢沉吟一瞬,而后抬起眼眸,晶亮的眸子让白霜看得失神。 乡君算计人的时候也美得很呢! 她轻轻弯起唇角,笑得一朵带刺的玫瑰,虽然妩媚动人却满身尖刺,“我们再去一趟方宅。叫上云勋,顺便给他上一堂课。” 莫云勋跟在顾青鸢身后,皱眉开口,“我看那姓方的倔得狠,他这般不识抬举,再怎么和他商量也白扯。不如抓了他严刑逼供,不信他不说实话!” 顾青鸢侧眸看了他一眼,点评道:“狠劲有余灵性不足。” “你莫要小看这些读书人,他们虽手无缚鸡之力,但有些人性子却格外刚强,硬折不弯甚至不在意生死。你越是打压,只会让他们越逆反。” 莫云勋若有所思,“那便利诱?” 顾青鸢勾唇笑了笑,“对于有些人可以,但方学策显然不是贪财之人。” 莫云勋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拧着眉思忖着。 两人方行至方宅附近,便听院内传来惊呼打斗声。 “你是何人?竟敢私闯民宅!” 莫云勋一惊,“不好了,里面出事了!” 顾青鸢却抬手拦住欲赶过去的莫云勋,云淡风轻的道:“不急,去的快了效果便不好了。” 莫云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你安排的?” 顾青鸢浅浅扬唇,一双墨眸缀满幽幽笑意,“这一计叫无中生有。” 待掐算着时间差不多,顾青鸢才又开口道:“进去救人吧,下一步便是反间计了。” 莫云勋进了院子便认出那蒙面的黑衣人是白霜,两人装模作样的缠斗了一会儿,最终以刺客不敌莫云勋“负伤”逃离。 莫云勋扔了手中的棍子,将摔倒在地的方学策扶了起来,“方先生没事吧?”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方学策虽心有余悸,但还是先谢过救命恩人。 “方先生不必多礼。”莫云勋彬彬有礼的样子很有欺骗性,方学策如何也想不到方才便是这位少侠提议对他严刑拷打。 看着走上前的顾青鸢,沉如老松的方学策终是有了波动,他眼里满是遭人背叛的愤怒和大难不死的庆幸。 许青这个卑鄙小人竟然派人来杀他们母子! 他信守承诺从未与人透露只言片语,可许青非但不信他,竟还对他痛下杀手。 今日若非长宁乡君在,他们母子只怕小命难保。 方学策虽饱读诗书却未经官场磨砺,仍有一颗赤子之心,是以压根就没多想,只庆幸顾青鸢两人来得及时。 他拂去身上的灰尘,对顾青鸢拱手一礼,“乡君,在下斗胆请您相助。” 顾青鸢轻轻勾起唇角,眼中闪烁着精明夺目的光,她虚扶了方学策一把,不徐不疾的道:“方先生别急,有话慢慢说……” 安顿好方学策母子后,顾青鸢细细思忖着方才打探到的消息。 莫云勋冷笑勾唇,“乡君还说读书人清高,可他们却代人科考替人执笔,可见万事钱当道,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原则。” “一笔稳定不菲的银子和一份未卜艰难的前程,你会选哪个?” 莫云勋也不知道,“选哪个都有道理,哪个也都有可能出错。” 顾青鸢点点头。 读书人最初的目的都是入仕为官造福一方,可权贵世家当道,普通寒门学子便是中了进士也不见得被安排到好的位置,想要往上爬除了能力还要有银子铺路,否则穷其一生不过混个县丞,或是在翰林院做些誊写摘抄的工作。 方学策母亲病重,他没有办法去赌将来,只能与许青为伍。 方学策并非平庸之辈,相反他每次都能帮代考之人中举,而他则只能在众人一次次惋惜之下落榜。 莫云勋显得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尝到“谋略”的滋味,“这次定能将许驸马拉下来!” 顾青鸢的心情却并未因此放松,因为她还不知道永乐长公主会作何选择。 刚走出巷子便见外面人潮涌动,热闹得很。 莫云勋上前拦住一人打听发生了何事,那人显然十分着急,脚步一直踮着,眉目却难掩兴奋的道:“梧桐巷那边有乐子瞧,官差查案意外捉了一对奸夫淫妇,听说还都是大户人家呢!” 梧桐巷? 顾青鸢眉心微动,她记得许青与黄玉竹幽会的私宅便在梧桐巷,莫非…… 第131章 奸 梧桐巷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等顾青鸢她们到时根本就挤不进去。 白霜换下了刺客黑衣守在顾青鸢身边,以防她被人群挤到。 莫云勋则仗着身形纤细灵活的钻进了人群,不一会儿便打探了消息回来。 “你们猜那对奸夫淫妇是谁?”莫云勋脸上难掩快意和兴奋。 白霜见状便猜,“该不会真是许驸马和黄玉竹吧?” 若是旁人看个热闹就罢了,何至于这般幸灾乐祸。 莫云勋勾起唇角,“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听说最先赶到的人闯进院子后看到了两个白花花的屁股,那场面有意思极了!” “说什么浑话呢,乡君还在这!”白霜瞪他一眼。 不过,她好想看啊…… 莫云勋自知失言,连忙闭上了嘴。 顾青鸢倒不会因此羞涩,她沉眸想了想,问道:“你说方才有很多人闯进去,私闯民宅他们怎么敢呢。” 许青并非无脑的莽夫,院子里不可能没有护卫,就这般任由人闯进去还将两人捉奸在床? “因为南阳伯府先报了官,说是有人挟持了他们府上的三少奶奶,百姓们跟着京兆府一同进去救人,没想到……”后面的话莫云勋没再说。 只众人都没想到看到的是一对正在纠缠的男女。 世人本就对男女之事尤为敏感,更何况对方还是权贵之家,据说一个个脑袋削了尖似的往前挤,有人差点站不稳摔在两人身上。 这时旁边有人笑嘻嘻的搭话,“我方才就瞧见了,那夫人生得可好看了,那身段更是没得说。但那男人不咋地,只顾着自己穿裤子,全然没管那惊吓晕倒的小娘子。” 不过倒是因此他又多看了两眼。 几人没接话,但从周边的只字片语可以判断出许青两人此番当真是声名尽毁了。 顾青鸢看了一眼停在巷外的南阳伯府的马车,再想到郑氏和刘氏对黄玉竹的厌恶,心里便有了猜断。 “我们回府吧。” 这件事注定瞒不住,她得回去陪在殿下身边才行。 此时院子里乱成一团。 京兆府少尹命人将看热闹的百姓都赶了出去,但他一时却不知去留。 当初他接到伯府报官,想着立功这才亲自带人冲过来,谁曾想撞上这么一桩事,眼下倒是不知如何抽身了。 刘氏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后了,要不是郑氏一早提醒她低调行事,她现在定要好好奚落黄玉竹一番。 南阳伯夫人刚被掐了人中清醒过来,郑氏轻抚着她的背,温声道:“母亲,身子要紧您务必要保住身体。三弟妹不是那种水性杨花之人,我想此事一定有什么误会。” “还能有什么误会啊!”南阳伯夫人想到那辣眼睛的一幕恨不得再度晕过去。 她一直最宠爱心疼这个小儿媳,方才听到她被歹人挟持,想都没想便跟过来救她,可她倒好……竟然在这院子里和外男颠鸾倒凤,而且叫得那叫一个淫荡! 郑氏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今日黄玉竹一出去她便派人跟了上去,得知许青也进了院子后,她便谎称看见黄玉竹被人挟持拖进了院子。 报了官之后,又安排人手煽动附近的百姓跟过去瞧热闹。 她担心自家婆婆会为了颜面压下此事,而她好不容才找到机会,绝对不容有失。 这次出手务必要将黄玉竹钉在耻辱柱上,让她再也无法留在伯府生事! “三弟妹一定是被人胁迫的,否则她怎么可能背叛三弟,行此等苟且之事。”郑氏并不急着咬死黄玉竹。 这时许青已穿戴好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脸上难掩尴尬。 偏偏是以最不体面的方式被人撞见,当真百口难辩。 郑氏和刘氏是年轻妇人不好说什么,南阳伯夫人气得摔了两个杯子,咬牙切齿的骂道:“好你个许驸马,竟敢这般欺辱我家儿媳!别以为你是皇亲国戚我们就不敢怎么样,今日便是闹到御前你也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许青心里也气,方才正在兴头上结果呼啦的冲进来一群人,吓得他差点痿了。 此时再听南阳伯夫人质问他,心里更是不快。 区区南阳伯府也配与他耍威风! “伯夫人,此事闹得越大对我们两家越是难堪,您这紧咬不放最后也只会让旁人看笑话而已。” 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激怒了南阳伯夫人,气得她浑身直抖。 郑氏不卑不亢的开了口,“许驸马,人做了错事就该承担责任,您轻飘飘一句大事化小着实强人所难了。不如我们到永乐长公主面前辩上一辩,我相信殿下会公正处置。” 许青脸色难看,他可以不将南阳伯放府在眼里,可永乐那里他还不知该如何交代,想到这些便头大如斗。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出来安慰黄玉竹了! 这时黄玉竹哭哭啼啼跑出来,跪倒在南阳伯夫人面前,她虽总嫌弃魏东源,可眼下她可离不了伯府,“母亲,儿媳并非自愿,儿媳是被强迫的啊!”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个时候她只能将事情都推到许青身上。 一直没说话的刘氏忍不住开了口,“方才恍惚间,我好像看见三弟妹在上面来着。” 点到为止,刘氏也不再多说。 黄玉竹哭声一顿,脸上火烧火燎的,南阳伯夫人想到那个画面更是气血上涌。 “我魏家可没有你这么不要脸面的儿媳!” 黄玉竹一听更是慌了,扯着许青质问道:“都是你逼我的对不对,你说话啊!” 通奸和强奸一字之差,但实则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许青自不能认。 “伯夫人,魏三公子体弱多病,三少奶奶却正值青春年华,同为女子您也该将心比心才对。”许青看似在替黄玉竹说话,实则无疑坐实两人的关系。 南阳伯夫人气得心口生疼,“好你一个黄玉竹!我念你不易对你处处贴补,可结果你竟嫌弃我的源儿,还做出与人通奸之事,简直不可饶恕!” “母亲,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和夫君过日子。夫君有心疾,若让他知晓此事身子一定承受不住,您便是为了他考虑也要瞒下此事才行啊!” 嫌弃归嫌弃,可眼下她没有更好的去处,还不能离开伯府。 如今博文没了,她不能再失去伯府这个庇护所了。 “不要脸的贱妇,你竟敢拿东源威胁我!”南阳伯夫人狠狠甩了黄玉竹一个巴掌。 郑氏和刘氏看得心中畅快,刘氏更是险些抚掌。 黄玉竹嘴里漫起血腥气,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收起脸上的柔弱冷冷瞪着南阳伯夫人,“魏东源那个病秧子难以人事,嫁给他便相当于守活寡,哪个女人受得了!我替你照顾儿子,你好生弥补我,这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你有什么好拿来邀功的!” “你……”南阳伯夫人第一次看见黄玉竹这般嘴脸,只恨自己往日识人不清。 “实话与你说了,你儿子根本离不了我!你若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将此事瞒下,还像以前那般待我,我日后也不再与许青来往,安心做伯府的三少奶奶,如何?” 待青郎闯出名堂与永乐和离,那时她再踹了魏东源也不迟。 “你还真是臭不要脸,你当我们南阳伯府会要你这样的烂货吗?”刘氏见黄玉竹还敢大言不惭,当即拍案骂道。 黄玉竹丝毫不惧“你算什么东西,伯府哪有你说话的份!不信便看看魏东源他离不离得了我!” 郑氏正拧眉思忖,视线忽然扫到屋外一道人影,抬眸望去不禁诧异开口,“三弟?” 第132章 坦 众人都闻声望了过去,便见魏东源惨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眼神灰败无光。 “东源!”南阳伯夫人连忙跑过去搀扶他,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来了啊!” 魏东源没答,只默默看着黄玉竹。 最近黄玉竹郁郁寡欢,他便想着上街为她选些礼物逗她开心,结果便隐隐听到路人说南阳伯府的三少奶奶遭人挟持,他这便匆匆赶过来。 没想到听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话。 郑氏和刘氏相视一眼,不知道魏东源前来会不会给事情带来什么变故。 黄玉竹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心虚,旋即泫然欲泣的看着魏东源,每次只要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都会心疼怜惜她。 “夫君,我真的知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心里是有你的,我只是一时行差踏错而已。” 若非他方才将她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他或许当真会心软。 他闭了闭眼,只道了一句,“破镜难重圆。” 他知道自己身子不好,对妻子也心有亏欠,他以为可以在别的地方弥补她,可没想到这样的生活并非她所想。 “玉竹,我放你自由。”他给不了她想要的,便不能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 更何况,他也无法容忍自己的爱情有第二个男人。 “不行!你不能就这么抛弃了我,我们成婚这么多年,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黄玉竹闻言心慌不已,哭着便要上前,却被刘氏又一巴掌打翻在地。 刘氏的掌心火辣辣的疼,但心里却格外舒畅,这一日她可等了太久了! “黄玉竹,你还真是给脸不要脸!你给三弟戴了绿帽子,我们伯府没抓你浸猪笼你就谢天谢地吧,还舔着脸说三弟无情!你和奸夫厮混时,怎么没见你顾念着夫妻之情!” 黄玉竹被打得晕头转向,再抬头时南阳伯夫人已搀着魏东源离开。 郑氏终于松了口气,意味深长的勾着唇角道:“许驸马,如今黄氏是自由身了,以后二位如何便与我们伯府没有干系了。二弟妹,我们回。” 婆母伤心难过三弟身子又不好,她做为长媳自要帮衬着处理休妻事宜。 许青没想到伯府就这么甩了黄玉竹,他低头看了黄玉竹一眼,趁着她还没回过味来连忙抽身离开。 他现在可没有心情安慰黄玉竹,永乐那里才是最关键的。 许青匆匆回了公主府,却被妙微拦在了院外,“殿下正在与乡君喝茶,驸马回吧。” 妙微神情淡淡,许青没办法在她脸上窥探出什么来,便道:“我有要事要与殿下说。” “如果驸马要说的是南阳伯府三少奶奶的事,那您便请回吧,殿下说她不想听这等污人耳目的事。” 许青没想到永乐长公主竟如此云淡风轻,这反倒让他心情更为难受,哪怕她生气动怒都能说明她有些许在意,可眼下就好像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最初做驸马时,他是满心欢喜的,可日子越长他便越是发现长公主对他毫无爱慕之意,她最多的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含情却又不肯与他亲近。 日子久了他难免孤寂,正好遇到了小时候的邻居黄玉竹,两人处境倒也有些相似,便一拍即合的在一起了。 黄玉竹虽不若永乐长公主美丽高贵,但在她乖顺、放荡又仰慕于他,让他身心都得到了满足。 许青心情愤懑的离开。 他读书没多少天赋,之前两次科举都落榜了,后来做了驸马永乐更不允他摄政,但他时刻想着混出名堂证明自己。 于是他与人合谋暗中操作科举之事,如此一来他便掐住了那些官宦人家的命脉,日后自己有需求他们不敢不行方便。 可没想到如今竟被人撞破丑闻,只怕会对他的谋划有所影响。 另一边,顾青鸢看着闲适喝茶的永乐长公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准备就这般原谅驸马吗?” 永乐长公主勾了勾红唇,莫不在意的道:“本宫从未曾盘问监视他,便是允他寻欢作乐。可没想到他竟勾搭有夫之妇,还闹得人尽皆知,的确是蠢。” 不过她只要那张脸,别的都不重要。 看着永乐长公主的反应,顾青鸢终于明白王爷为何不让她插手此事了。 可顾青鸢不希望看永乐长公主如此,若许青是个安分守己之人便也罢了,可他野心昭昭迟早是个祸患。 顾青鸢眸光流转,终是下定决心抬眸道;“那若驸马妄涉朝政、插手科举之事,殿下又该如何?” 第133章 抉择 永乐长公主闻言先是怔了下,旋即摆手道:“不可能,自本宫决定择他做驸马那日起便断了他走科举之路,如今他闲赋在家,如何能干涉朝政?” 这是她与许青的一笔交易。 她保许家满门荣华,而许青则不允再踏足官场。 退一步讲,许青的学问也不怎样,连个举人都考不中。 “许驸马的确没有官职,可您是明昭国的长公主,是陛下的血脉亲人。”顾青鸢一字一顿道。 永乐长公主眉心微拧,凤眸多了一丝郑重。 在听顾青鸢将探查之事一一道来后,永乐长公主更是震惊错愕不已,“许青他怎么敢!” 顾青鸢语调平缓,从容道来,“许驸马从各处寻了出身贫寒的读书人,由他们替权贵子弟代考。此番更是与吏部合谋,提前打探出考题高价卖给权贵,不料考题泄露被人发现,这才闹出先前的事端。” 他们顾家便遭了无妄之灾,成了许青推出去的替死鬼。 “许驸马虽不入仕,可那些依靠他考取功名的世家子弟却被他捏了把柄,日后岂能不为他所用?据青鸢打探所知,许家的几位公子都已考中举人,焉知许家日后不会成为下一个世家。” 永乐长公主心中一惊,她万没想到许青竟打着这般的算盘。 她眸色微沉,思忖了一番,开口道:“那书生在何处?你将他带来公主府,本宫要亲自审他。” 顾青鸢眼神平静的望着永乐长公主,一双美眸通透清明,“殿下是想让方学策成为下一个安悯怀吗?” 永乐长公主眯了眯眼。 顾青鸢启唇徐徐道:“王爷曾告知青鸢,安悯怀的舌头乃是由利器所割,并非咬断。” “他倒什么都肯与你说!”永乐长公主语气不明的道了一句,旋即眼神晦暗的看着顾青鸢道:“怎么,觉得失望了?” 顾青鸢摇摇头,她若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或许会天真的以为世上只有黑白二色是非对错,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生死之外的事自然便会看淡许多。 “世上没有真正的对错,只有绝对的立场。” 永乐长公主处置了害民的安悯怀,又保全了自己中立的地位,这没有过错。 她不会也没有资格要求永乐长公主冒着与皇权争斗的风险,去还别人一个公道。 但方学策信了她,她便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殿下,就算您今日杀了一个方学策,明日还会有李学策王学策,根源的罪过不除,此事便永远不会得到彻底的解决。您最该知道纸包不住火,此事早晚会有败露的一天,到那日就算您说自己不知情,天下人又岂会相信。” 群臣本就对永乐长公主有所不满,只不过没有寻到能动她的机会,若此事有日败露,那必定是众臣群起攻之之时。 永乐长公主闭了闭眸子,无力的抬了抬手,“你先退下吧。” “是。”顾青鸢也没再多言,安静的起身离开。 事情查到这个地步,能否为顾府洗刷冤屈已不是至关紧要之事,相较顾府她更想保全永乐长公主。 许青所做之事,已不是夫妻间忠诚与否那么简单的了。 永乐长公主疲惫的揉捏着眉心,“妙微,你觉得本宫该如何做?” 妙微只抬手为永乐长公主倒了一杯茶,“殿下心里其实已有定数不是吗?” “可他是最像阿临之人啊……” “殿下!”妙微略略提高了声音,眉目正然的望着她,“裴将军是何等英雄人物,恕奴婢直言,许驸马不配与将军相较。” 永乐长公主讶然一瞬,自嘲的牵了牵唇角,“是啊,阿临忠君爱国、端正坦朗,岂会做这等卑鄙龌蹉之事。” 若让他知道她选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一定会怪她识人不清吧。 有些事是该做个了断了。 …… 这日宋知安正在大理寺中办案,忽听衙役来禀说是外面有个姑娘寻他。 他本还以为是家中姐妹,正纳闷家里出了什么事,结果一出门便见顾青鸢自马车上下来。 青鸢妹妹! 宋知安的眼睛霎时间亮起,似一把火燃起了原野,灼灼热烈。 他快步上前,出口却是,“乡君,你怎么来了?” 既然青鸢妹妹不喜欢他这般唤她,他自会尊重她。 顾青鸢覆着面纱温和一笑,开口道:“我有件事想问宋大人。” “你说你说!” 顾青鸢还是放不下马场的事,她总觉得这里面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听说宋大人去黄府查案,不知可有何头绪?” 宋知安摇头,“这案子八成会是一桩悬案了。” 权贵家的案子与百姓家不同,普通人作案动机手法一目了然,但权贵之间太过复杂,却许多府邸都有豢养的护卫,根本无法调查。 虽然他对黄家人没有好印象,但他也是真想破案。 悬案两个字是他们这种衙门最不愿见到的。 “那黄博文究竟是如何死的,现场可有何特别之处?” 宋知安毫无保留的回道:“黄博文是被人闷死的,若说特别之处那便是现场极其杂乱,杀人凶手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一般。” 顾青鸢眸色一深,那个平安符! 见顾青鸢面色微变,宋知安以为她被吓到了,忙道:“他这也算罪有应得了,是老天的报应,别想着他的事了。” 顾青鸢想了想却抬头道:“或许有个线索可以帮宋大人调查此案。” 宋知安眼睛又是一亮,青鸢妹妹就是厉害! 待听顾青鸢将护身符一事道来,宋知安脑中立刻有了想法,迫不及待的道:“那我这就去马场调查一下。” 他抬身要跑,想到就这么扔下顾青鸢太失礼了,又转过身道:“乡君,我今日先走一步,改天请你喝茶赔礼!” 顾青鸢含笑点头。 宋知安始终未变,还是那个简单纯粹的少年,会为了热爱的事业拼尽全力。 白霜见状眼里的警惕也弱了下来,原来是个傻小子,不足为惧。 “乡君觉得黄博文的死有蹊跷?”白霜心知顾青鸢不是多事之人,能让她放在心里必有原因。 顾青鸢微微蹙了蹙眉心,“我也说不好,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也或许是我多疑了。” 毕竟那几日黄博文时不时便会出现在她眼前,若那日黄博文缠上她,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受到牵连。 受过迫害之人,难免警惕多疑。 顾青鸢正准备上车离开,转身竟见宋知安的母亲宋夫人在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哎呦,这不是长宁乡君吗?您不在公主府怎么来了大理寺呢?” 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永宁侯府,那时候宋夫人本想敲打顾青鸢一番,让她明白自己的斤两,莫要纠缠她儿子,可没想到顾青鸢摇身一变成了乡君,倒让她落了个没脸。 尤其当时顾青鸢信誓旦旦的说她与知安没有任何私情,眼下却又巴巴的找上来,这让她有种捉住人把柄的快意。 “我记得乡君当日不是说男女有别,还让我转告知安吗?如今您这是……”还说没惦记她儿子! 不过眼下她若伏小做低好好捧着自己,自己倒会考虑考虑。 毕竟有长公主为靠,对知安未来的前程也有好处。 宋夫人端正姿态,昂首挺胸,等着顾青鸢来讨好自己。 白霜皱眉开口,“乡君来寻宋大人是为了案情……” 宋夫人轻笑出声,一副你看可会相信的表情,“乡君一个闺阁女子哪懂什么案子,只怕这只是个由头,来此为了见谁吧!” 看着宋夫人脸上难掩的得意,顾青鸢正欲开口,倏然,一道沉敛的男声传来,“青鸢,过来。” 第134章 休夫 众人闻声便见容锦单手挑开帘子,半明半暗的光线衬得他面如幽壑,有着说不出的冷峻深邃。 “王爷?”顾青鸢微微偏头,喃喃轻语。 容锦目不斜视,只望着顾青鸢道:“本王可是来晚了?”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唇畔漾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宋夫人望着缓缓驶离的马车兀自凌乱,合着她又自作多情了呗? 话说,你们见面在公主府门前或是王府门前不行吗?跑大理寺来干什么呀! 真是气死人了! 马车里,顾青鸢抬眸望着容颜冷峻的男子,启唇道:“王爷是顺路来此吗?”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旋即敛眸又道:“本想去公主府寻你,听闻你来了大理寺。” 宋知安虽蠢,但他们两人自小相识情分不比旁人,他难免会心有不安。 “那王爷寻我有事?” 容锦看她一眼,侧身从身后取出一物,“给你。” 顾青鸢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愕然,“给我的?” 容锦颔首,眸中染着点点温柔的碎光,“这只更大更威风,你又可以拿回去挂在墙上了。” 顾青鸢:“……” 看着容锦手里那只更加重工的老鹰纸鸢,顾青鸢嘴角笑意僵了僵。 王爷是不是对喜欢有什么误会? “多谢王爷。”顾青鸢双手接过。 这只老鹰更大看着也更凶,怪吓人的。 好在她不常去三楼。 “你喜欢吗?” 顾青鸢点点头,昧着良心说了一句,“喜欢。” 容锦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他就知道她喜欢。 行云还说女子都喜欢蝴蝶凤凰之类的纸鸢,可她若不喜欢又怎会将它挂在墙上日日欣赏。 行云终究还是不及他的。 …… 许青虽有意压下此事,但那日围观百姓众多,流言蜚语早已传了出去不过两日便闹得满城皆知。 他等了两日终于等到了永乐长公主来寻他。 “殿下,我只是一时没禁住她的诱惑才做出这等错事来,我此番定然与她彻底断了关系,再也不会犯这等错事!”许青红着眼,泪光楚楚的望着永乐长公主。 永乐长公主抬手划过他的面颊,幽幽道:“终究只得几分皮肉之像,若是他定不会露出这等表情。” 那可是身中一剑还会朝她笑的人。 她哭着说他傻,他说为她挡剑不觉得疼。 许青面色一僵。 他早就听闻永乐长公主有一个昔日旧情人,只那人命薄早早就死了。 永乐长公主有几分遗憾的收回了视线,漠然道:“我们和离,你搬出公主府,本宫也不再追究你与人偷情之事。” 她并没有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所以她也不会严格的要求许青。 许青一再起誓保证,永乐长公主闻后却只道了一句,“许怜儿并非你的侄女,而是你的女儿,对吧?” 许青登时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不可置信的道:“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见她不语,许青收起了脸上的哀求,眸色也变得冷了起来,“你一早便知道,却还容许我将怜儿带到公主府,可见你全然未将我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永乐长公主呵笑出声,“做错事的人是你,你却跑来质问本宫?” “若不是你对我如此冷漠,不肯与我孕育子嗣,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是你把我逼到这一步的!” “许青!”永乐长公主拍案,怒目瞪着他,“你别忘了,本宫早就与你说过不会孕育子嗣,当初你一口答应下来,如今凭什么以此来指责本宫!” “那是因为我以为会焐热你这块石头,可没想到我全心全意照顾了你这么多年,却终究比不上一个死人。” “你说什么!”永乐长公主犹如被触了逆鳞,周身威压慑人。 许青却变得有恃无恐起来,噙着冷笑道:“你再念着那裴临他也早死了,骨头都快烂没了。你该感谢我这张脸还能让你思起故人,否则怕是你连他装什么样子也不记得了!” “本宫不允你再提他!”永乐长公主挥手要打。 那是她放在心尖上的人,那是为明昭马革裹尸的英雄,许青凭什么敢提及他! 可许青却一把攥住了永乐长公主的手,第一次有了平等之姿,“你若想甩开我,便分给我公主府一半的产业,否则我不会同意和离的。” “那本宫便休了你!”永乐长公主从未这般愤怒过。 许青不怒反笑,“你以为陛下会同意吗?你以为那些言官会放过你吗?陛下再宠你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更不会任由你丢了皇室的颜面。我陪了你这么多年,青春年华都折在了你手上,你想让我卷铺盖就走,我怎么可能会答应!” 许青在这一刻终露出了自己的獠牙,眼中是狠意是永乐长公主不曾见过的,“要么我们便相安无事,继续做夫妻,要么你便许我半府家财以此弥补,否则,我一定不会放手!” 永乐长公主狠狠甩开许青,身为公主的高贵不允她落了下风,“好,本宫这便进宫,你给本宫等着!” 是她小瞧许青了,他哪是任人拿捏的小猫小狗,他分明是藏着尖牙利爪的恶狼! 青鸢说的对,这样的人断不能再留。 许青理了理衣襟,露出狠戾神色。 他也并非没有依仗,上面的那个人也断不会让永乐得逞的! 第135章 上门 黄玉竹几次想回南阳伯府,都被门卫赶了出来,南阳伯夫人气得卧病在床,所有事宜都交由郑氏打理。 这日郑氏和刘氏带着一封休书登了黄府的门。 “照理说三弟妹做出这等丑闻是该送到女戒堂受过的,但咱们伯府是厚道人家,日后你与三弟一别两宽,就此莫要再来纠缠了。” 郑氏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得黄玉竹咬牙切齿,以前哪有她来自己面前抖威风的时候! 黄夫人没说什么,转身去翻看郑氏带过来的两口箱子。 “怎么都是一些衣物?连金银首饰都没有!” 刘氏嗤笑出声,“想什么呢!我们伯府是休妻,又不是和离,给你们拿这些东西都算仁至义尽了,还想要钱?当自家嫁黄花大闺女呢!” “就算休妻那你也得把我们黄家的陪嫁还回来,当初我们可是拿了三十抬嫁妆呢!不然我们就去官府告你们,看丢脸的是谁!”黄夫人如今就是个光脚的,没有丝毫顾忌。 郑氏早知她如此,不紧不慢的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前两页是黄府的嫁妆,三十抬是不假,但被子一抬褥子一抬枕头一抬,多是如此。后面的都是这几年伯府贴补黄家的东西,黄夫人若真想辩一辩,可要确保还能拿出这些银钱来。” 黄玉竹抢过账册,翻了几页气得脸色铁青,“好你个郑氏,亏我当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从那么早就开始记我的账!” 郑氏但笑不语。 婆母偏心黄玉竹她管不了,可她是伯府未来的主母,她手里不能有糊涂账,所以婆母每次因为黄玉竹动用公中的银子,她都会暗暗记下来。 黄夫人见人财两空,对黄玉竹发起了脾气,“你个祸事的东西,这么多银子你都花哪去了?” “娘,大部分银子我不是都拿来贴补家用了吗……”黄玉竹心里委屈,婆母夫君给她的东西,她除了留下几样首饰,剩下都拿来贴补娘家。 黄老爷觉得丢脸,不想在郑氏刘氏面前跌份,拍案道:“少造谣!我黄家可没用你的东西!你既跟了许青,便自管去寻他,莫要留在府里误了其他姐妹的名声!” 黄玉竹如今已成了无用之人,黄家夫妇只想着如何将剩下的女儿卖个好价钱。 黄玉竹哭成了泪人,“爹、娘!你们不能这么对我啊,当初不也是你们赞同我与许青一处,说着这样能帮上博文的吗?” “别跟我提你弟弟,要不是你博文也不会死,都是你个扫把星害了他!” 不欲再看黄家的鸡飞狗跳,郑氏抬身而去。 “大嫂,我还没看够呢,看他们狗咬狗多有意思。” 郑氏却道:“黄玉竹固然可恨,但她家人更薄情冷血,何曾将女儿当成人看,分明将女儿当做他们的工具筹码。” 同为女子看到这一幕并不觉痛快,反而有种兔死狐悲的心寒。 刘氏啧了一声,“这倒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不过咱们也算摆脱了一个麻烦,终于可以安心过自家的日子了。” “是啊,日子终于有盼头了。”郑氏扬唇笑起,总是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而黄玉竹则被父母无情的扫地出门,又与她断绝了关系,甚至连件衣裳都没给她。 黄玉竹只觉天地崩塌,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又没有容身之处,难道要露宿街头吗? 她恍惚踉跄的走在街上,不觉间竟来到了公主府门前,她抬头望着高门金匾,咬了咬牙,心一横直接跪在了大门外。 “民女求见长公主殿下,求殿下许民女一条出路吧。” 彼时顾青鸢正在屋内看书,以前在顾家她没有多少时间读书,每日不是被姨娘拉着做绣活,便要在嫡母跟前立规矩。 如今有了大把空闲,她自然要将以前荒废的时间都补上。 贵妃榻上,身着粉色软烟罗的少女慵懒的偎依在榻,左手斜撑着额头,素白的右手握着一卷书册,宛若一座晶莹的玉雕。 白霜坐在一旁看着,只觉赏心悦目。 她一个女子都爱看,更不要说男子了。 “乡君,不好了!”翠红匆匆跑进来。 顾青鸢放下书卷坐起身子,“出什么事了,这般慌张?” “那黄玉竹跑到咱们公主府前跪着,还说什么让殿下给她一条生路,简直越说越不像话!殿下和妙微姑姑都进宫了,守门的小厮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才过来请乡君拿个主意。” “哦?”顾青鸢长眉轻挑,“看来黄玉竹当真是没有退路,竟然敢跑到公主府来。” 白霜道:“乡君,用不用我们去把她赶走?” 顾青鸢眸光微晃,摇了摇头。 长公主此番进宫便是要请旨休夫。 只长公主虽身份贵重,但明昭还从未有过休夫之例,更何况这婚还是御赐的,长公主须得经过明昭帝点头方可。 “黄玉竹是一捧柴,我们要让这火烧得更旺一些。”顾青鸢侧眸对白霜道:“白霜,你去寻王爷请他帮我一个忙。” 她要让长公主没有阻碍的踢开许青这个混账。 黄玉竹跪在门外的青石砖上,只觉膝盖硌得生疼,而最让她觉得难以承受的还是围观众人的指点奚落。 昔日体面的伯府三少奶奶如今落得这般境地,可她纵使不愿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今的她无家可归,不管永乐长公主如何奚落折磨她,只要给她一个容身之处就好,思及此处黄玉竹跪伏在地上,声音哀切的道:“求殿下开恩,给民女一条生路……” “下跪何人?因何在公主府门前闹事?” 少女清冷高贵的声音自阶上传来,黄玉竹缓缓抬起头,便见裹着一袭霞色披风的顾青鸢站在最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她。 顾青鸢的头顶赫然是公主府的匾额,她发髻上簪着一支玲珑八宝金簪,耳上两枚红宝石耳坠灿然生辉,美丽又高贵。 黄玉竹一时怔然,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就鬼迷心窍,觉得这样的女子会甘愿嫁到黄府。 若她没动这样的心思,博文或许就不会死,自己或许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顾青鸢眼睑微垂,她不笑时会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清冷之意。 “原来三少奶奶,你是南阳伯府的人,为何跑来公主府寻求生路?” 黄玉竹心知顾青鸢有意奚落她,她咬了咬牙,只得回道:“我已不是南阳伯府的少奶奶了。” “哦?你与魏三公子和离了?”顾青鸢坐在翠红搬来的椅子上,悠闲问道。 黄玉竹咬牙不语,围观的百姓替她回道:“她已经被伯府给休了,谁让她与人偷情给南阳伯府戴了绿帽子呢!” 众人哄然大笑,黄玉竹心中悲愤无比。 顾青鸢清清淡淡的开了口,“黄小姐可是觉得颜面尽失?那你有没有想过那日马场若让你得逞,我又会沦落到何等境地?” 黄玉竹银牙紧咬,她当然没想过! 而且她们那怎么能一样,她好歹是家中嫡出,顾青鸢不过是个小娘养的,本就是卑贱的玩意儿。 “我要见长公主殿下!”黄玉竹不想再理会顾青鸢,冷冷开口。 “你并无拜帖,殿下为何要见你?” 黄玉竹一咬牙,“我与许驸马本就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当年若非被长公主拆散,我们本该成为一对佳偶。长公主身份贵重,我自知不如,也无意指责殿下夺人所爱。可眼下我因此被伯府休弃,实在没有了退路,我甘愿为妾,哪怕没有名分也愿意跟随许驸马。只求长公主高抬贵手,否则我就只能一头碰死在这了!” 黄玉竹哭得伤心,还当真有些人觉得她可怜起来。 顾青鸢语气淡漠的开口打断,“当初迎娶长公主乃是许驸马自愿,为何那时你们不出面拒绝,却在背地里偷情,这又是何道理?” 翠红在一旁接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为了荣华富贵呗!” 顾青鸢勾唇一笑,徐徐道:“你们既各自婚嫁,便该守忠贞,真正被伤害的是殿下和南阳伯府的三少爷,你的委屈恕我不能感同身受。” 顾青鸢最痛恨受害者有罪的说辞。 永乐长公主遭人背叛是因为她高贵咄咄逼人,她前世受人迫害,却又是因为她出身卑贱碍了别人的眼。 总之加害者各有各的说辞,受害者反倒成了罪有应得。 黄玉竹见顾青鸢三言两语便逆转了言论,不禁愤然起身,眼底猩红的看着顾青鸢,“好!既然你们都逼我,那我就死在公主府门前,我要所有人都记得是你们逼死了我!” 她当然不是要真心寻死,而是她知道权贵之家何等在意名声颜面。 言官们都不喜永乐长公主,只要她一口咬定是永乐长公主横刀夺爱仗势欺人,自会有言官上奏弹劾。 而顾青鸢的眼底也闪过笑意,黄玉竹果然不负她所望。 闹吧,事情闹得越大才越好! 皇宫。 明昭帝听闻永乐长公主要休夫不禁眉头一皱,“永乐,朕知道驸马此番做得不对,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便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长叹一声,有些无奈的道:“你也知道御史台的厉害,若让他们知晓此事,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难道皇兄就忍心看着永乐被人这般欺瞒?”永乐长公主在明昭帝面前收敛所有锋芒,此时泪光盈盈的看着他,着实让他心有不忍。 就在永乐长公主以为明昭帝要吐口时,慧贵妃突然拧着腰身行至殿中,“参见陛下。永乐也在啊,我是不是来得不凑巧啊?” 永乐长公主垂眸不语,眼底分明闪过一抹不耐。 慧贵妃看她一眼,关切问道:“永乐的脸色怎么这般差?可是遇到了何事?” “永乐是在为驸马之事动气。”明昭帝没有丝毫隐瞒全盘道来。 慧贵妃闻言皱起眉,“哎呀,那许驸马此番真是过分,陛下您一定好好训斥他才行。” “不必劳皇兄训斥他,我要休了许青!” “休夫?”慧贵妃惊讶掩唇,“永乐,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这等话可不能乱说。世上哪有妻子休夫的,这样岂不乱了纲常。朝廷以圣贤立道,今日你若做出休夫之事,明日天下文人便会指责皇室乱了法纪。” “况且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寻常之事,你若心有不快可以与他吵闹,但岂能动不动就说休夫这种话。陛下每日忧心朝政着实辛苦,永乐也要体谅陛下的不易,多为他分忧才是。” “贵妃说的是。”明昭帝面露欣慰之色,不愧是他的解语花,每句话都说在了他的心坎里。 永乐长公主气得恨不能上前撕碎她的嘴。 后宫的妃子就数她会装模作样,慷他人之慨,假清高! 慧贵妃唇角微弯,她不但三言两语便在明昭帝面前卖了好,又阻止了永乐长公主休夫。 许青虽家世低微但却是敛财的好手,这些年他们没少通过科举从京中权贵身上敛财,还顺便握住了一些府邸的把柄。 而且许青借的是永乐的势,便是日后许青暴露查抄的也是长公主府,不会牵连到她和大殿下身上,她如何能让永乐休夫。 永乐长公主见明昭帝更不肯应,正思忖着要不要将科举之事道出,便听忽有宦官匆匆来报,“陛下,外面出事了。” 明昭帝眉心深锁,“又出了何事?” “回陛下。”宦官看了永乐长公主一眼,垂首禀道:“是公主府门前出事了,听闻是……与许驸马有私的妇人在公主府门前寻死觅活。” “不但说长公主横刀夺爱抢了原属于她的姻缘,还说是若长公主若不肯给她一个名分,她便一头撞死在公主府,让所有人都知道是长公主以权压人害死了她!” 容锦安排的小宦官口齿伶俐,更是稍稍添油加醋了一番。 永乐长公主眼眸一转,她和妙微虽不在府中,但青鸢处事向来稳妥不至于将事情闹到这般境地。 除非是她有意纵容。 思及此处,永乐长公主身形一晃险些晕倒,泪眼朦胧的望着明昭帝,“皇兄,您都瞧见了,臣妹都已经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了,您还要永乐继续容忍吗?永乐好歹是个公主,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如今公然闹到公主府门前,害我颜面尽失,臣妹日后还如何在京中立足了,倒是不如我也一头碰死算了!” 慧贵妃眸色一寒,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下可不妙了! 第136章 太后召见 许青听到消息时匆匆跑出公主府,便见黄玉竹作势要往门前撞,顾青鸢坐在门前悠闲的指挥着两个婢女拉扯她。 坏了! 许青心道不妙,快步走过去,“你在这闹什么,还不回府去!” “青郎。”黄玉竹一见许青便哭着扑了上去,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着许青,“青郎,如今我已是自由身,我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谁要和她长相厮守! “别在这胡闹,回你府上去。”许青眼中满是警告。 黄玉竹却委屈落泪,“我为了你被伯府休弃又被父母赶出家门,如今我只剩下你了,我愿意委身给你做妾,愿意和你一同侍奉长公主。” 周围人的奚笑指点让许青无地自容,看着黄玉竹也不复往日温情,咬牙切齿的道:“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黄玉竹却将她揽的更紧了,一字一顿道:“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不惧!” “你真是蠢的无可救药。”许青想将她推走,黄玉竹却哭喊着道:“我不走,我要见长公主殿下,我要见殿下!” “是谁要见本宫?”永乐长公主站在马车上,犹如一只高贵的凤凰冷眼睨着许青两人。 黄玉竹顿时止了声,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她,在永乐长公主这一眼下便成了哑巴。 “本宫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们这对野鸳鸯啊。” “殿下。”顾青鸢上前搀着永乐长公主的手,轻声道:“黄氏吵着闹着要见您,还说让您许给她一个身份,放她一条生路。” 永乐长公主冷笑勾唇,“见过偷情的,还没见过偷到如你们猖狂的。奸夫淫妇不藏着掖着,反而闹到本宫府门前,还真是无法无天。” 许青连忙甩开黄玉竹,快步走到永乐长公主身旁,温声细语的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此事,不会让殿下烦心。想来陛下一定希望殿下和我过安生日子,我绝不会辜负陛下的信赖。” 永乐长公主淡淡了他一眼,旋即看向一旁眼珠乱转的黄玉竹,眼神颇为嫌弃。 为了许青这么个男人寻死觅活,眼光真差。 “便是你吵着让本宫给你一个名分?” 黄玉竹张张嘴想说什么,永乐长公主却没心思听下去,声音冷冷,“那本宫就许你一个正妻之位,如何?” 黄玉竹一时没反应过来,许青却已上前低声道:“殿下,莫要再闹了,我以后一定全心全意对您,我们快些回府吧。” 永乐长公主侧身避开了许青的触碰,冷冷看着他道:“本宫是该回府歇着了,但是你,自今日起不允再踏足公主府半步,带着你的女人滚回许府!” 许青眸色渐冷,“殿下是要与我和离吗?” 这时妙微已拿着一包行李从府里走出,面无表情的将行李丢进许青怀里,“当年您提着一包行李进了公主府,如今我们全数归还。” “你个贱婢,你怎么敢。”许青瞪圆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永乐,你到底想干什么!” 永乐长公主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看着黄氏,“今日能如此顺利还要多亏有你。” 永乐长公主望向围观众人扬声道:“众位今日既见了,那便做个见证,本宫今日休夫,从此婚嫁随意互不相扰,生死前程各不相干,日后若有人胆敢打着公主府的名号在外行骗,本宫定不会轻饶!” “真是活久见,女人居然可以休夫,这还有王法伦理了吗!这简直是不把老祖宗的规矩放在眼里啊。” “人家可是堂堂长公主,却被奸夫淫妇上门欺负,这是藐视天威不敬皇族,没杀了他们都算仁厚了!” “就是!娶了长公主还朝三暮四,要是我恨不能给长公主当牛做马。” “拉倒吧,就你那长相也就能做牛马,还驸马,哈哈!” 众人议论纷纷,但大多数都能理解永乐长公主的决定,毕竟任由是谁都容忍不了情敌打上门来。 顾青鸢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许青的所作所为再也不会牵累殿下了。 许青不甘心自己就这样被丢出了公主府,他还欲上前争辩,却被公主府的侍卫拦在阶下不得而上。 他曾经的府邸,如今却成了他再无法踏足之所 “青郎,没关系的,你还有我,我永远不会离开你。”黄玉竹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若真收她做妾室,她还担心长公主会趁机凌虐她,如此正好。 许青牙根都快磨平了,恨不能一脚将她踹翻在地,若不是她陛下又怎么会允永乐休夫! 可眼下四周都是围观的百姓,许青只得压下心中的怒火,低沉着嗓音道:“先回许府再说!” “好。”黄玉竹满心欢喜的应下。 她虽为此付出了代价,可就此摆脱了魏东源那个病秧子,与青郎双宿双飞怎么不算因祸得福呢! 只她不知道的是,她的悲惨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 …… 永乐长公主虽如愿休夫,可心情却并未有任何改善,就好像一个人突然没有了念想一般,显得更加低落了。 “乡君别担心,殿下什么风浪都熬过来了,慢慢就会好起来的。”妙微一面宽慰着顾青鸢,一边递上手中的匣子。 “明日殿下不准备出席贵妃娘娘的寿宴,特命奴婢送来这一对镯子,乡君明日尽管戴到宫宴去。” 永乐长公主好颜面,此番虽如愿休了许青,但到底还是让外面的人看了笑话。 她不想成为京中权贵的谈资,便索性称病不去了。 匣内是一对红宝石累丝金镯,镯身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凤凰,凤凰口中衔着硕大圆润的东珠,华贵无比。 “这镯子太贵重了。”顾青鸢并非扭捏做作之人,平日永乐长公主送她什么她都安心收着,可这镯子看着便非比寻常。 妙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殿下送给乡君,自有殿下的道理,乡君安心收着便是。” 顾青鸢闻言这才不再推辞。 其实想到明日的宫宴,顾青鸢心里很是忐忑,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进宫。 她就这般翻来覆去想东想西,待睡着时已不知是何时辰。 一早起来妙微便派了心灵手巧的婢女来为顾青鸢梳妆,宫宴不比寻常,随意不得。 “乡君可有喜欢的钗环?” 顾青鸢想了想,拿出了上次容锦送她的牡丹步摇,“就戴这个吧。” 宫婢利落的为顾青鸢挽了一个繁琐的发髻,先以几朵栩栩如生的小绒花压鬓,而后才小心的簪上牡丹步摇。 “乡君真美,当真如牡丹仙子一般呢!”两个宫婢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成果,啧啧赞叹。 白霜则有些担心的道:“乡君入宫后尽量不要远离人群,最好多与王爷待在一处。” 她这般倒不是为了王爷创造机会,而是宫宴不允女眷私带侍女,她怕有人会对乡君不利。 “好,我记下了。”顾青鸢轻轻颔首,穿上披风踏上了前往皇宫的马车。 宫外马车如云,顾青鸢从未一同见过这般多的车马,看得她眼花缭乱。 “青鸢。” 苏晚晚笑着提裙跑过来,“就等你啦!我们一道进去。” 顾青鸢心中一暖,知道苏晚晚担心她第一次进宫局促,这才特意等着她。 苏夫人自苏家马车走下,朝着顾青鸢点头一笑,当真是个端庄婉约的贵妇人。 几人刚进宫门,便有一个小宦官脚步匆匆而来,垂首对顾青鸢道:“乡君,靖安王爷正在面见陛下,特派奴才前来引路。” 苏晚晚抿了抿唇,悄悄怼了顾青鸢一下,“看来根本用不上我嘛!” 顾青鸢面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别胡闹。” 苏夫人有些诧异的看了顾青鸢一眼,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对她的态度语气要更为和善了。 “青鸢,一会儿你就跟着我,不必紧张。赴宴的女眷多着呢,贵人们压根注意不到咱们。” 顾青鸢点点头,听苏晚晚这般内心安稳了些。 只没想到几人方行至御花园,便有一个方脸嬷嬷走过来,神情严肃的对顾青鸢道:“长宁乡君,太后娘娘有请。” 第137章 为难 顾青鸢本以为自己这次能低调混完全程,全当见个世面看个热闹,毕竟她人微言轻,宫里的贵人也不见得知晓她。 可她没想到方一进宫,便挨了个大招。 竟然是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要见她。 她还记得当时晚晚的眼神,震惊、茫然、同情,还有祝她好运的无力。 走在前面的嬷嬷虽上了年纪但脚步利落,她埋头走在前面全然没有与顾青鸢交谈之意。 顾青鸢只能心里暗暗揣测,太后唤她可能是为了询问长公主的事,除此之外如何能劳动太后大驾。 “请乡君先在外候着,奴婢进去禀告。” “有劳嬷嬷。” 顾青鸢双手叠于腹前,站如翠竹挺拔,眼帘微垂平静的望着前方的石板路,任由宫人来回在她身边穿梭也不为所动。 殿内时不时传来说笑之声,显然里面的人交谈热络,只久久没有人出来唤她。 顾青鸢轻挑了下眉,看来是来者不善。 大约站了一刻钟,才有婢女不紧不慢的走出来,“长宁乡君,太后娘娘请您进去。” 顾青鸢挪动脚步,只觉小腿有些酸麻,但还是强自隐忍着不适,仪态端正的走进殿内。 顾青鸢略略抬眼,便见主位上坐着两人,左手边的老妇人身穿绛紫色宫装,右手边的年轻妇人则穿着一袭明黄绣金凤的宫装。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妙微早就教过顾青鸢宫中礼数,是以这虽是她第一次进宫,却甚是得体周到,不禁引的祁皇后称赞道:“倒是得体大方,可见永乐将你教养得很好。” 祁皇后对顾青鸢并无偏见,祁太后却语调缓慢而幽冷的道:“初次进宫一眼便能判断出皇后的身份,可见是个心思缜密的,否则也不会入了永乐的眼。” 在祁太后心里,已将顾青鸢视为心思深沉之辈。 上官若华坐在一旁浅笑勾唇,眼神轻慢的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顾青鸢。 “回太后娘娘,进宫前长公主殿下曾教诲过臣女,宫中唯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可穿明黄色,且依照规制只有皇后娘娘的衣衫上方能绣九尾凤凰。殿下的教诲臣女一直铭记在心,不敢遗忘。”顾青鸢不卑不亢的回道。 祁太后说她心机深沉,她便搬出宫中规制来,以示自己对皇室规矩的看重。 祁太后没想到顾青鸢竟还有胆量辩解,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上官若华在一旁浅笑开口,状似无异的道:“长宁乡君的口齿还是这般伶俐呢,难怪讨人喜欢。” 祁太后喜欢或温婉恭顺或天真烂漫的女孩子,不喜欢伶牙俐齿太过张扬的性子。 祁太后果然皱起眉,语气不善的道:“你方才自称臣女,可哀家记得顾家满门落罪,你又是哪门子的臣女?巧言令色,非女子应有之德行。” 上官若华眼里噙满了得意。 顾青鸢那些曲意逢迎的手段在太后这全无用处,更何况她已明里暗里多次与太后透露顾青鸢品性卑劣,太后岂能不厌烦她。 她唇角一勾,面露忧色的上前央求祁太后道:“太后就不再再训乡君了,长宁乡君一向胆子小,您若吓坏了她,永乐姑母还有二哥哥都会对您不满的。” 上官若华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一个是她的亲女儿一个是她的嫡亲孙儿,若真为了一个罪臣之女而对她生怨,那这祸水便当真不必再留了。 “那哀家倒更要看看她的本事了。” 顾青鸢心中了然,怪不得太后无故召见她,原来是上官若华在使坏。 她从未得罪招惹过上官若华,甚至能避则避,可饶是如此依然阻挡不了有人要找她麻烦。 顾青鸢眸色微动,她跪得笔挺,声音却柔,好似没有攻击力的浮云,“殿下曾告诉青鸢,太后娘娘英明慈爱,殿下与靖安王爷皆对太后娘娘敬重仰慕,之间的感情不是旁人三言两语便能离间挑拨的。” 最后一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谁在挑拨稍加思索便可知晓。 上官若华没想到顾青鸢第一次面见太后还能这般游刃有余,非但没有被吓破胆,竟还能还嘴到她身上。 她还欲说什么,忽有婢女进殿禀报,“禀太后娘娘,靖安王爷求见。” 第138章 王爷发难 殿内一时众人神情各异。 顾青鸢猜想一定是方才那个引路的小太监跑去通风报信,容锦这才能赶来救场。 想到他为自己处处料想周到,顾青鸢心里不禁泛起春日般的暖意。 祁太后挑了下眉,下意识看了顾青鸢一眼,上官若华眼里则泛着藏不住的憎恶。 祁皇后倒是未察觉出什么,只道:“快请靖安王进来。” 容锦依旧一袭玄衣,只衣襟上以金丝银线勾勒日照祥云,外罩的大氅绣着麒麟祥瑞,较之往日于冷肃更添华贵。 “孙臣见过皇祖母。” 祁太后连忙抬手,“起身免礼。” 众多孙儿中,祁太后最疼容锦。 “多谢皇祖母。”容锦起身,还不忘对身侧的顾青鸢道:“太后许你起身,还不起来?” 顾青鸢是个不喜吃亏的人,闻言立刻顺势道:“青鸢多谢太后。” 祁太后蹙了一下眉,这小子果然是来英雄救美了。 顾青鸢方才在外面站了一刻钟,如今又在殿内跪了许久,倏然起身不免脚踝一酸。 容锦一直留意着她,不待她踉跄便不动声色的搀住了她,温声为她解围,“皇祖母慈爱和蔼,你不必害怕。” 上官若华只觉胃里的酸水快涌上了喉口,不自觉的便阴阳怪气的道:“二哥哥还真是关心长宁乡君呢,太后娘娘不过找她聊了几句闲话,你便这般巴巴的跑来,莫非担心太后娘娘会吃了乡君不成!” 容锦听她这般夹枪带棒,开口的语气也冰冷异常,“长宁乡君不在时,本王难道不曾来慈宁宫请安?”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上官若华嘟着嘴,一如小时候的任性模样。 小时候她只要这样大家就会让着她,可如今容锦却是不会了。 “那你又是什么意思?想说本王色令智昏,还是想说长宁乡君美色惑人,使得本王做了什么有违孝道礼数之事?” 祁皇后眉头抬了下,品了品“美色惑人”几个字。 身穿一袭浅粉衣裙的少女肤若凝脂眉目如画,步摇垂下的流苏轻轻摇摆,折射的日光为她的容貌镀了一层细碎的光华。 如此佳人,当真如一枝含苞待放的牡丹花,不知待过两年长开时又该何等震动京城。 难怪。 “太后,您瞧二哥哥呀,人家又没说什么,他就这般凶巴巴的对我,他分明就是偏心。”上官若华受了委屈,跑去寻祁太后安慰。 祁太后正欲开口劝和,容锦却冷淡淡的开了口,“你说得难道还不够多吗?从一开始你便挑拨离间,为的便是想让旁人以为长宁乡君是个巧言令色之人,而本王则受了她的蛊惑不近亲情,以此让皇祖母对她心生厌恶,你以为自己的这些心思旁人当真瞧不出?” 上官若华没想到容锦会这般不依不饶,还将她的心中所想看得一清二楚,心里又恨又气又羞又悲,眼泪已在眼眶里打着转,“你又欺负我!” 容锦见了却无半分怜惜之意,“本王不过道出你的本意,你便觉得是欺负。那方才你的恶意所为,又该如何来算?” “好了,不要为一点小事便争执不休,你们自小一处长大,莫要失了和气。”祁太后出面说和。 上官若华和容锦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不是旁人所及相较的。 容锦闻言眸光清冷,出口的语气更是淡漠如霜,“可见人心都有偏颇,你既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皇祖母的偏袒,本王偏心长宁乡君又何过之有。” 上官若华只觉这些言语皆如刀剑一般,狠狠插在她的心窝上。 她若能得二哥哥的偏疼,其余所有人的爱她都可以不要。 可他偏偏鬼迷了心窍! 上官若华越想越难过,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你们如今年岁大了,都不把哀家的话放在心里了是不是!”祁太后见容锦不肯退让,心里不禁有了怒气。 只她不舍将火气发在宝贝孙儿身上,便将视线落在了顾青鸢身上。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 祁太后正欲开口,视线忽落在顾青鸢腕间的金镯上,视线不由一深。 “你上前来。” 顾青鸢不明所以,但也只能乖乖上前。 祁太后执起顾青鸢的手,细细端详着这对镯子。 这果然是当年她送给永乐的! 那年永乐被逼和亲,她命人打造了这样一对金镯,既有祈福之意,又叮嘱让她若遇困难便派人将金镯送来明昭,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回她,慈母之心尽在金镯之内。 但直到永乐回归明昭,她也不曾再见过这对镯子,不曾想她竟将这镯子赐给了眼前的少女。 她当真将这罪臣之女视作了亲生女儿一般吗? 上官若华见祁太后不语,呜咽着抽泣起来,以此提醒祁太后快些责罚顾青鸢。 谁知祁太后却突然转了态度,只开口对上官若华道:“莫要哭了,哭花了脸便不好看了,快下去洗个脸。” 语落又蹙眉看了顾青鸢一眼,终是没再说什么,淡声让顾青鸢退下了。 上官若华见状心里更是不服气,往常太后最疼她,便是朝华公主与她争执都会挨骂,可眼下太后为何不替她做主呢? 难道也被这小贱人给蒙蔽了不成! 上官若华眸色幽幽,如淬毒的一般泛着寒霜。 好在她另有安排,今日定让这顾青鸢有来无回! 第139章 情怯 上官若华不情不愿的去偏殿梳洗,临行前给了顾青鸢一个冷酷的警告眼神,可顾青鸢压根就没抬眼瞧她。 以前她碍于上官若华的身份,又因敬仰平西王府满门忠烈,是以才对上官若华格外客气敬重。 可今日既上官若华犯到她身上,她也没有迁就包容对方的道理。 顾青鸢也行礼欲退,容锦正想与她一道离开,祁太后淡声开口,“锦儿,你留下,哀家有话要单独与你说。” 容锦眉心微蹙,但还是颔首应下。 他偏头看向顾青鸢,顾青鸢也下意识看了容锦一眼。 一双潋滟生情的桃花眼不语而生情,似有无形的钩子在挑逗着撩拨着。 祁太后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她为了永乐虽不想再为难顾青鸢,但心底终究是不喜的。 尤其方才看清顾青鸢那张脸,年纪尚小便已出落的有倾城之貌,女子貌美固然重要,但生成这般模样只会是个祸害。 当年她便不十分满意靖安王妃,结果果然因那张脸生出许多事端来,如今自不希望孙儿再步后尘。 顾青鸢倒不知祁太后因她那一眼生出许多想法来,退出慈宁宫后她的肩膀才放松下来。 不愧是站在权力顶峰的女人,气场着实可怖。 或许是因为一进宫便刷了最难的副本,顾青鸢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她本想就这么回御花园和苏晚晚汇合,结果半路遇到了一张让她多看一眼便会生恶的脸。 蒋弦正与大皇子容征在廊下交谈,眼角余光瞥见顾青鸢的身影。 他偏转身形,在满树秋黄之下望了她一眼,徐徐勾起唇角。 他阔步而来,玄青色的大氅为他邪佞俊美的容貌又添几分肃冷之气。 顾青鸢转身欲走,他的身影却压迫十足的将她笼罩其中。 “乡君似乎很怕我?”他笑得极尽邪魅,声音自染轻佻之意。 她的不安似乎极大的取悦了他,彷如眼前美丽的少女是他利爪下的猎物,由得他戏耍玩弄。 顾青鸢见避无可避,便眸色淡然的迎望着他,““怕”这个词用得不够精准,或许换成厌恶更为准确。” 蒋弦略略蹙眉,这时容征已经行至两人身侧,颇为好奇的问道:“你们两个认识?” 蒋弦别有深意的道:“我与乡君颇有渊源。” 容征眼珠一转,立刻来了兴致,笑着对顾青鸢道:“长宁,本宫先前便承诺过要帮你相看婚事,结果自白鹿庄回来后便一直耽搁了下来。正巧,子正便是京城儿郎的翘楚,不知有多少姑娘爱慕,本宫看你们两个便颇为般配,要不要考虑一下?” 蒋弦勾唇,轻描淡写便道:“殿下的好意,子正岂敢不从。” 容征闻言眼睛一亮,没想到蒋弦竟这般便同意了。 毕竟蒋弦出身好又得皇帝器重,而顾青鸢却是罪臣之后,容征也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就应了。 蒋弦并不介意顾青鸢的出身,在他看来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指望借岳家之势。 而他足够高贵足够优秀,他不需要岳家的帮衬,只需择一称心如意的妻子便可。 顾青鸢现在便颇合他心意。 “那待宫宴结束本宫便替你去寻永乐姑母说亲,姑母也一定十分欣慰。”蒋弦是容征的亲信,容征十分满意这个结果。 如此一来,永乐姑母便会成为他的助力。 “大殿下似乎还没有询问过我的意见。”顾青鸢淡声开口,打断了一厢情愿的在容征。 容征怔了下。 在他看来此事只要蒋弦点头便已经成了,而顾青鸢的意见完全不在他考虑之中,但他还是配合的问了一句,“想必长宁心里也是愿意的吧。” “多谢殿下好意,臣女不愿。”顾青鸢一字一顿,没有丝毫犹疑。 容征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顾青鸢能嫁给蒋弦那都是顾家祖坟集体冒了青烟。 “你不愿意?为什么?” “因为臣女不喜欢蒋指挥使。臣女若喜欢,贩夫走卒也嫁得,若不喜欢,便是贵胄公子也不会心动半分。殿下的好意臣女心领了,但此事便不劳殿下费心了。”顾青鸢屈膝行了一礼,便要告辞离开。 蒋弦忽然冷冷开口,“那若对方是个王爷呢?” 顾青鸢脚步微顿,蒋弦面露几分讥笑,“靖安王的婚事他做不得主,你与其相信他会娶你做王妃,倒不如嫁给我做尊贵的世子妃。” “长宁,难道你也被容锦那张脸给蛊惑了?”容征语落颇为语重心长的道:“容锦的婚事定会由皇祖母和父皇安排,你出身太过低微,纵然被永乐姑母收作义女那也是做不成靖安王妃的。更何况容锦还混了个战神的名头,你着实匹配不上他,除非你愿意做他的妾室。” 容征话糙理不糙,两人的身份天壤之别,如何看着也不像会有结果的样子。 顾青鸢心知容征并非恶意羞辱她,而是说出了显而易见的实情,尤其方才太后显然对她心存不满,至少太后是一定不会答应的。 她心里突然生出一抹烦闷来,虽然这些事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可乍然被人提及,便让她再无法自欺欺人的逃避下去。 王爷是明昭的英雄,而她是从地狱爬回的恶鬼,她的确配不上王爷。 顾青鸢眼里有显而易见的落寞,蒋弦唇角慢慢勾起。 “本王倒是不知,本王的婚事何时由得旁人指手画脚了。” 容锦的声音依旧沉敛而让人心安,可顾青鸢这次却并未抬眼看他,反是低垂下了眼眸。 饶是如此,容锦还是一眼便瞧到了她泛红的眼睑。 不过须臾功夫,他小心呵护的人竟又被惹哭了。 看来唯有时刻将她留在身边,才能彻底护住她。 蒋弦一早便告诉容征,他被弹劾之事十有八九是容锦的手笔,如今再见自是分外眼红。 “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何曾有哪句说错了?容锦,本宫劝你行事善良,莫要欺负长宁年少无知。” 容锦眉头深锁,原来他们便是这般惹她伤心。 他深深望着垂眸的少女,他一早便看出立刻她的敏感脆弱,所以他才会百般照顾她的情绪,只让白霜暗中相助。 因为他不想要她的感激,他只希望能得她心无旁骛的喜欢。 “我会。” 容征一愣,“你会什么?” 容锦的视线始终落在她一人身上,出口的话只对她一人的承诺。 “只要她不嫌,本王愿倾许一切,何论区区王妃之位。” 爱人情怯,即便堂堂靖安王也会怕自己配不上心爱的姑娘。 所以他没有说他不会嫌弃她的出身家世,反是希望得她不嫌。 他杀孽无数家事复杂,又不知哪日会战死沙场,他并不觉得嫁给自己是何等幸事。 蒋弦眼中闪过意外,他以为容锦与他一样是高傲不凡的,却不曾想堂堂靖安王竟还有如此一面。 他眯了眯眼,眸中划过阴鸷的精光。 若是如此,那顾青鸢或许便可成为容锦的软肋。 那明朝战神或许便不是无懈可击的。 隐在花墙后的蒋莹将这一切听得分明,嫉妒如一捧烈火将她的心狠狠灼伤。 虽然哥哥不允她爱慕王爷,可王爷的正妻也不该是顾青鸢这种卑贱的狐媚子! 她千方百计都得不到的东西,顾青鸢凭什么唾手可得? 定是那张狐媚惑人的脸! 只要毁了她的容貌,顾青鸢便一无所有,即便她无缘嫁给王爷,她也不允许那个人会是顾青鸢! 第140章 邪祟 宫院墙深,两人的身影在偌大的长廊之下显得纤薄又渺小,似随时都可以被高墙的阴影所吞没。 可他们的身影又那般紧密相连,似无论什么风浪都无法将其分离。 顾青鸢沉默的行走着,容锦偏头看她,声音温和,“牡丹步摇很适合你。” 顾青鸢抬手摸了摸发鬓上的步摇,她以前不曾戴过这般夺目的首饰,哪怕入了公主府也一直谨小慎微。 是他让她知道,她值得世间美好的一切。 她咬了咬嘴唇,轻呢出声,“王爷方才说的那些话可是为了替我解围?” 他顿下脚步看她,墨色的眸子虽没有外露的灼热,却深沉而又温柔,似平静幽深的墨海一眼万年,“心之所想,言之所出,我与你说过的每一个字眼都不曾有假。” “可是……”她心有戚戚。 他总是极尽可能地给她安稳,她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自重生之后一向有的放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唯有面对他时眼前是一片迷雾。 “没有可是。你只管确认自己的心意,其余琐事都由我来解决。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会成为你我的阻碍,除非,你不喜我。” 容锦迟疑片刻,还是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在错愕的目光下,将那只手覆在自己心口,“我不知你们女孩子喜欢听什么,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承诺。若我容锦有违诺言辜负于你,必将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 “不行!”顾青鸢闻言心中急切,慌乱地抬手覆住他的嘴唇,不想让他发这种毒誓。 无论他们日后如何,她都相信这一刻他的心意真诚纯粹。 可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如人所愿,即便日后他无法信守承诺她也不会怪他,又怎么会希望他落得誓言中的境地。 少女的手指柔软细嫩,犹如花瓣一般落在他的唇上。 幽深海底瞬间掀起巨浪,所有的平静沉敛似乎都在这一刻变成了不受控制的狂暴。 然则他终究没有做出更唐突的举动,只看着她羞赧无措地收回手,还有颊边那一抹绯红美若归霞。 “在担心我?”他温声开口,声音里噙着笑。 顾青鸢羞红着脸攥着手指,她方才情急之下便忘乎所以了,蹙着眉心道:“王爷以后不要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 “好。”他眼含笑意,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 他在战场上向来无惧生死,因为他对这人世并无留恋,他为自己择定的归宿便是马革裹尸。 但从今以后他不会了。 他会为了她,而珍惜自己的生命。 “待你及笄,嫁我为妻,可好?” 她咬了下嘴唇,千言万语最后也变成了轻轻一个“嗯”字,饶是如此仍旧让他的墨眸中亮起了万千星辉,沉浸多年的眸光也在这一刻变得潋滟生辉。 两人都没再多言,无声的走向宴席,只地上的影子越来越近,直至交融于一体。 …… 顾青鸢方回到御花园,苏晚晚便满目担心的迎了上去,“青鸢,你还好吧?” 她担心祁太后会为难顾青鸢,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顾青鸢扬起一抹笑意,安慰她道:“我没事,太后娘娘只唤我过去问几句话。” 苏晚晚松了口气,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这般聪慧,太后娘娘也会喜欢你的。” 顾青鸢笑而未语,心想这倒未必。 她看了看腕间的金镯,方才太后的态度就是看到这镯子后才转变的,想来这便是长公主让她一定要将镯子戴到宫宴的原因。 “这镯子可是永乐姑母给你的?” 身后传来少女清脆的问话声,旋即便是众人的行礼问安声。 “参见公主。” 顾青鸢也随之见礼,心里已经清明对方的身份。 朝华公主的生母实则是乐府的胡姬,因容貌美丽被明昭帝临幸,只可惜诞下她不久后便过世了,后朝华公主被慧贵妃接去宫里抚养。 她出身虽不高,但做为皇宫里唯一的公主却十分受宠爱。 朝华公主一身霞色广袖留仙裙,裙摆曳地,发髻上珠翠满头熠熠生辉,一双眼泛着些许墨青色,当真美丽绝伦。 朝华公主也端详着顾青鸢,高挑的眉眼拧了拧,鼻中发出一声轻哼,“长得也不怎么样,竟能入了姑母的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顾青鸢也没想到这位朝华公主一开口便来者不善,略挑了下眉,不咸不淡的开口道:“长公主殿下睿智英明,岂是能被旁人随意欺瞒哄骗的。” 如此一来,朝华公主若再说她居心不良,便是在折辱永乐长公主愚昧。 朝华公主反应了一会儿才品出意思来,气恼的瞪着眼,“你故意拿话堵本宫是吧!” 顾青鸢忍俊不禁弯了弯唇角,“殿下真是聪慧。” “那是自然。”朝华公主得意的翘了翘嘴唇,她就喜欢别人夸她聪明,还算这顾青鸢有些眼力。 直到听到周围隐有笑声,朝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着顾青鸢道:“你在讽刺本宫?” “青鸢不敢。” 朝华公主翻了她一眼,“哼!本宫谅你也不敢,否则当心本宫拿鞭子抽花你的脸!” 语落她眼珠一转,又上前附耳在顾青鸢耳旁,笑得灿然如花,“你生得真让人讨厌,不过讨厌你的可不知本宫呢!你等着瞧着吧,会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说完她神情自得带着一众宫婢扬长而去,好像已经讨到了什么便宜一般。 “当年陛下本有意让永乐长公主教养朝华公主,但被长公主回绝了。”苏晚晚道出了顾青鸢被针对的理由。 “原是如此。”顾青鸢笑笑并未计较,谁让这朝华公主委实美丽,却是个十足的笨蛋美人。 这时蒋夫人带着蒋莹走来与苏夫人交谈,蒋夫人将苏晚晚从头到脚夸了一个遍,言语间尽是喜欢之意。 蒋弦尚未婚配,蒋夫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苏夫人并未表露出什么,只温柔耐心地与之寒暄。 苏晚晚面上不露分毫,私下里暗暗勾了勾顾青鸢的手指,以表示无语。 自她入宫赴宴后,为她说亲的人便未曾间断过。 顾青鸢倒是可以理解,毕竟苏晚晚才貌俱佳家世又好,任谁看来都是个宝贝。 蒋莹始终绷着脸不发一言。 她恨不得立刻告诉母亲顾青鸢这小贱人勾了哥哥的魂,但她向来不敢言语有哥哥事,只能用满是杀意的眸子盯着顾青鸢。 哥哥也好,靖安王也也罢,都是这张脸害的! 蒋莹每次都会刻薄羞辱顾青鸢,没想到她今日会这般安静,反倒让顾青鸢觉得有几分不习惯来。 联想到朝华公主方才的话,只想着她莫不是在暗地里在打什么念头。 这时帝后入席,众人纷纷收敛自己的心思跪拜请安。 一袭绣着进宫的明黄色行于正中,左右两边分别是明黄和海棠红的裙摆, 待明昭帝命众人平身,顾青鸢才敢悄悄窥见圣颜。 明昭帝未至天命之年,正值强健硬朗之际,生得威仪俊朗,几位皇子脸上或多或少皆有他的影子。 而那身着海棠色宫装的想必便是宠冠六宫的慧贵妃了,她容貌谈不上美艳,却温婉秀丽,如一枝红梅绽放于宫墙之内,怎能不惹人垂怜。 只她身上的宫装与正红色相差无几,若非祁皇后今日穿着明黄色的宫装,一眼望去倒是难辨身份了。 “皇后娘娘觉得臣妾这身宫装如何?臣妾其实觉得这颜色委实艳丽了些,不适合臣妾这般年岁,但陛下觉得好看,臣妾这便斗胆穿了出来。” 言外之意便是就算她这身不合规制,但只要陛下宠她,便没有她所不能做之事。 祁皇后暗暗在袖下攥了攥拳,面上却依旧笑得宽和端庄,“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谁能说,一片春心付海棠。贵妃容貌依旧,自是穿得了这颜色。” 慧贵妃蹙了下眉心,祁皇后看似在夸赞她,但这诗却是诗人郁郁不得志时而写,听起来实在不吉利。 两人言语之间已交锋数次,众人都听得清明,唯有明昭帝笑呵呵的道:“今日是贵妃寿辰,大喜之日众位不必拘束。” 接下来便是几位皇子献礼,容征自是最为尽心送的是一座白玉雕琢的观音像,其他皇子送的也都是符合规制之物,唯有四皇子容敛送了一套笔墨纸砚瞧着有几分寒酸。 明昭帝的脸色显然不悦起来,他本就对这个出身卑微的儿子无甚好感,如今再看他行事小气更是不喜。 众人见龙颜不悦皆屏气凝神,等着龙威降下,这时苏晚晚却站了起来,不顾苏夫人对她的怒目而视,笑着道:“臣女久闻贵妃娘娘才华横溢,一直仰慕至今,更是在闺中时时临摹娘娘的诗作。今日得见娘娘,臣女甚至欣喜,只望娘娘能赐臣女一幅墨宝以供瞻仰。” 明昭帝皱眉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待听苏晚晚自报家门后,明昭帝眉头松动了两分。 苏尚书是他下令从江南提回的,能力出众又是个难得的通透人,便爱屋及乌并未出口责难。 而慧贵妃在闺中时曾被誉为第一才女,才学一直都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如今听苏晚晚这般仰慕自己,弯唇道:“这有何难。” 说罢便命人将容敛准备的笔墨纸砚呈了上来,洋洋洒洒的为苏晚晚写了一幅字。 苏晚晚如获至宝,欢喜不已。 慧贵妃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更是满意。 明昭帝见状心情也好了起来,将容敛之事抛之脑后。 苏晚晚拿着慧贵妃的墨宝与容敛相视一眼。 容敛心知她是在为自己解围,颔首以示谢意。 苏晚晚颊边微微一热,垂着眼眸回了座位。 苏夫人不好在宴上说什么,强压下心中的怒气。 顾青鸢也忍不住低声道:“你太冲动了。” 苏晚晚何尝不知,可四殿下是个品德出众的好人,不该因出身遭人责难。 苏晚晚俏皮眨眨眼,“下次不会啦。”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歌舞带过。 顾青鸢环顾四周。 慧贵妃独爱菊,是以周围摆满了各种颜色品种的菊花,甚至就连难得一见的墨菊也被随意摆放在脚边当作装饰,可见明昭帝对慧贵妃的宠爱。 一曲舞罢,慧贵妃执起酒杯,目光灼灼动容的对明昭帝道:“陛下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妾操办寿宴,臣妾无以感激唯有一杯清酒敬陛下。” 明昭帝就是喜欢慧贵妃这般不争不抢的性子,不过一场宴席便足以让她感动不已,“爱妃喜欢便好。” 两人执杯对饮,倒是显得一旁的祁皇后格外多余。 三皇子容誉见状神色不虞,容征睨了一眼笑着道:“父皇和母妃还真是恩爱不疑,令人艳羡啊。” 容誉闻言眉目更冷,“恩爱不疑”是被用来形容夫妻感情的,慧贵妃一个妾室怎么配! 正当此时殿外忽有宦官来报,说是乾清宫突然走水。 明昭帝放在酒樽尤为不悦,“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可是哪处的宫人粗心打翻了火烛?” 小宦官神色惶恐的道:“回陛下,并非殿内走水,而是后殿的一棵枯木不知怎么便自燃了起来,而且……” “而且什么!” 小宦官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得知此事后立刻命钦天监去查看,结果钦天监说……说是有邪祟作乱,这才会引来天火示警。” “放肆!”容征怒声开口,“今日乃是贵妃寿辰,何来邪祟作乱,本宫看分明是有人意欲破坏贵妃寿宴!” 容誉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温声劝道:“大皇兄勿恼,钦天监也是各司其职,毕竟国运为重,万一当真有邪祟误国岂不有损我明昭国运。” 慧贵妃母子实在太过张扬,如此正好打消他们的气焰。 慧贵妃眸色冰冷的看向祁皇后,怀疑此事乃祁皇后所为,故意打她的脸面。 可这时殿内忽响起惊呼声。 上官若华突然站起身,目光惊恐的指着顾青鸢的方向。 “那里的菊花怎么都枯萎了!” 众人顺势望去,满园的花草,竟只有顾青鸢脚边的几盆花肉眼可见的枯败起来。 上官若华眼里泛着寒霜,面上却惊愕掩唇,恍然无知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啊?该不会那邪祟跑来这里作乱了吧!” 原本在看热闹的朝华公主转眸想了想,突然笑道:“本宫知道了,那邪祟就是她!” 第141章 祥瑞1 满园秋菊,因慧贵妃欣赏菊花傲骨,每桌周围都摆着各种品种的菊花。 但唯有顾青鸢脚下的菊花枯败不堪,原本硕大盛绽的墨菊变成了枯黄色,枝条更是仿若被抽干水分,萎靡的低垂着。 众人见了都觉心惊不已,尤其当朝华公主喊出那一句话后,更有胆小者悄悄远离了顾青鸢,生怕被她这个邪祟牵连到。 祁皇后倒是对顾青鸢有几分好印象,尤其在慈宁宫亲眼见容锦护她,便有心帮衬几句,“朝华,事情未查清楚,这等话可不能乱说。” 朝华公主努努嘴,又嘟囔了一句,“如若不是,那为什么就只有她身边的花枯了?” 蒋莹更是差点笑出声来,附和道:“怪不得有天火示警,原来竟有邪祟混入宫中。宫里以前举办过那般多的宴会都安然无事,偏生这次闹出了如此变故,罪魁祸首是谁不言而喻了。” 她还想继续落井下石,却被蒋弦一记无声的眼神所警告。 她瘪瘪嘴不再多言,但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顾青鸢担上了邪祟之名不可能全身而退,就算侥幸保住了小命也别想继续留在京城了。 上官若华弯了弯唇角不再多言,事情到这一步便不再需要她了。 明昭帝未曾见过顾青鸢,皱眉开口问道:“她是哪家的姑娘?” 祁皇后回道,“陛下,她便是永乐的义女——长宁乡君。” 明昭帝闻言更是不悦。 先前便因为她生出许多事端,没想到如今又因她而乱了贵妃的寿宴。 想到先是顾家获罪,而后永乐夫妻不睦,如今宫宴又出了这等事,莫非眼前这少女当真是邪祟不成! 容征见状立刻恼了,扬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个邪祟!竟敢扰乱贵妃的寿宴,到底是何居心!父皇,您一定要不能饶了她!” 容征本想借着顾青鸢拉拢永乐长公主,谁知道顾青鸢非但不识抬举,竟还与他最讨厌的容锦搞到了一处,如此他自然不会再手下留情。 不待明昭帝开口,忽听殿内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 只见翡绿的酒盏自容锦手中变成片片碎瓷混着酒水落了一地,他徐徐起身,颀长的身形如千年不化的雪山,冷肃杀气扑面而来。 他神色冷然的行至容征身前,一双墨眸噙着压迫十足的寒意。 “你……你想干什么?”容征莫名气短,甚至不敢与容锦相望。 “你说她是邪祟,有何证据?” 容征咽了咽唾沫,指着顾青鸢道:“她若不是,为何只有她脚下的花枯死了?” 容锦拿起容征面前的酒盏,如方才一般将其捏碎。 腕间稍稍用力,碎瓷便如利刃一般削掉了容征脚下的秋菊,“如今你脚下的秋菊也死了,那你可也是邪祟了?” 容征有点被吓到了,他方才甚至没看清容锦是怎么出手的,要是那瓷片不小心割在他喉咙上,只怕他性命不保啊。 旋即他恼羞成怒,拍案来掩饰内心的惶恐和妒忌,“这怎么能一样,你这分明是诡辩!父皇,您都看到,容锦他恐吓儿臣!” 明昭帝眯了眯眼,容锦行事向来有度,又从不理会外面琐事,如今日这般倒是第一次。 莫非…… 上官若华见容锦为了顾青鸢不惜在御前放肆,不禁有些心急,忙开口劝道:“二哥哥,我知你因为长公主殿下的嘱托一直照拂着长宁乡君,可如今证据确凿,已容不得辩驳了,你莫要再插手了……” 容锦眸色淡漠的看着她,“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上官若华死死攥着拳,任由指甲插入掌心而不自知。 二哥哥居然对她自称“本王”,难道只因为顾青鸢,小时候的情意便都不作数了吗? 上官若华狠狠咬牙,抬头对明昭帝道:“陛下您也看到了,就连二哥哥都被这长宁乡君给蛊惑了,就算她不是邪祟也是个祸水,断不能再留。依若华看,不如让她与自己亲生父母团聚,也免得让她牵累了长公主殿下。” 事到如今就算惹二哥哥不满,她也一定要赶走顾青鸢! 容锦墨眸中透着寒霜般刺骨的杀,上官若华第一次在容锦眼中看到切实的杀意,这一刻她毫不怀疑容锦会为了顾青鸢而杀了自己。 她脸色瞬间苍白一片,无力的跌坐回椅上。 曾经护她周全之人,如今竟对她如此冷血薄情。 这当真比杀了她还让人难受。 顾青鸢不欲容锦因她失态,起身行至殿中,稍稍偏头对容锦清浅一笑,安抚他愤怒的情绪。 顾青鸢心里隐隐有些猜测,正准备开口为自己辩驳。 这时一直乐呵呵看热闹的朝华公主突然站起身,眯着眼睛看着远处的天空,惊呼道:“你们快看,天上好像有什么在飞!那好像是仙鹤啊!” 如今已至深秋,白鹤皆已迁徙飞往南方温暖之地,可御花园上空却有两只白鹤在盘桓飞旋,鸣音泠泠。 两只白鹤越降越低,最后竟围绕着顾青鸢盘旋起舞。 少女裙粉如桃李,发如乌云肤似昆玉,一双桃花眼不语而潋滟生情,秀色可餐却无妖艳之态,当真是比梅花觉梅花太瘦,比海棠觉海棠少清。 两只仙鹤首尾交互而飞,少女被仙鹤环绕其中宛若九重天上的仙子,更添几分飘逸仙气。 直至仙鹤收翅落地,它们依旧不离半步的站在顾青鸢身边,彷如已认准了她这个人一般。 顾青鸢惊讶的看向容锦,容锦眼里也闪过一丝诧异。 他虽有所安排,却没想过那个人竟会费心做到如此地步。 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第142章 祥瑞2 众人都被眼前奇妙的景象所惊,一把年纪的大理寺卿撸着山羊胡啧啧感叹,“天降仙鹤,这莫非是祥瑞之兆?” 上官若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直到听到大理寺卿的话才怒声道:“什么祥瑞,分明是邪祟!你老糊涂了不成!” 大理寺卿被骂得一哽,抽了抽松弛的脸皮讪讪一笑。 “谁说是邪祟啊!”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下一刻便见一身穿紫袍,长发束冠的老道长手持拂尘而来。 当真是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国师他老人家不是在闭关修行吗,怎么突然现身了?莫非真是出了什么大事?” 众人看着国师的眼神皆带着一种对神明的敬畏,可顾青鸢眼底却只有错愕。 这不是那个在天桥上坑蒙拐骗的老道士吗! 他竟是国师? 那时她还在永平侯府,因雪梅屡次撺掇顾宝瑜算计她,所以她便使了一个小计谋离间二人。 其中一环便是在街上随意找了个老道士,让他以文曲星需要破财免灾为由向雪梅的老娘和嫂子施压,迫使她们从雪梅索要钱财,从而成功离间了雪梅和顾宝瑜,让她们狗咬狗自行去斗。 可她如何也没想到,那个破衣烂衫,张嘴便骗人钱财的老道士竟会是明昭的虚明国师 虚明国师斜睨了顾青鸢一眼,朝她挑眉一笑,旋即便又收敛正色,甩了甩拂尘对明昭帝俯身一礼。 “国师不必多礼,您突然出关可是天象有变?”明昭帝眉目中尽是担忧。 当年虚明国师几度夜观天象为明昭帝择了最优之选,这才扶持他坐稳皇位,是以明昭帝对他十分敬重信任。 “陛下勿忧,贫道此番出关乃是因察觉有祥瑞之兆入临宫中,这才特意前来一见,没想到果真如此。” 明昭帝略略一怔,旋即侧眸看向顾青鸢,“国师的意思是……” 虚明国师高深莫测一笑,拂尘轻甩,两只仙鹤引颈高鸣腾空而去,转瞬之间便化作两道如云残影。 “贫道恭喜陛下,祥瑞出四海平,明昭必定盛世锦绣天下升平。” 祁皇后思忖着开口,“国师的意思是长宁乡君便是天降祥瑞?” 他却只是幽幽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卦不可算尽,言不可说全,事以密成命以天定,不可再说不可再说。” 可饶是如此众人又岂会不知虚明国师之意,只他们万想不到,顾青鸢一个罪臣之后乍得机缘获封乡君不算,竟还成了天降祥瑞,如此一来日后还有谁再敢为难她。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上官若华失态的站起身,娇美柔弱的眉眼显露出几分阴鸷,“那天火示警,还有那花草枯萎,这又算什么?你分明就是在包庇她,一定是二哥哥让你这般做的,对不对!” 她才不相信什么天降祥瑞,若顾青鸢当真有这等福气,顾家又怎么会获罪,她又怎么会落魄为奴! 骗子!国师就是个骗子! 明昭帝一直很宠爱上官若华,但这次也皱眉斥道:“若华,不得对国师无礼。” “陛下,皇后娘娘。”顾青鸢垂眸轻语。 明昭帝凝眸看着她,眼前的少女年岁不大却颇为从容,无论是方才被误认为邪祟还是如今成了国师口中的祥瑞,她都宠辱不惊,拥有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稳重,单就这一点便已是不易。 “国运为重,臣女斗胆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详查天象之事。” 众人一时都觉得顾青鸢不是蠢便是装,竟然主动揪着对自己不利的事。 顾青鸢眸色幽幽,她虽不知虚明道长为何要出手相助,但她自不会拒绝对自己有利的局面。 不仅如此,她还要揪出那个设计陷害她之人。 “敢问国师。”顾青鸢看向虚明国师,也作出素不相识之态,“若非天象示警,人为能否做出枯树走水和花草枯萎之态?” 虚明国师笑了笑,这丫头还是那般狡猾。 “事在人为,这世上本就没什么不可为之事。”虚明国师模棱两可的道了一句,甩着拂尘只留给众人一道高深莫测的背影,“时也,命也,天数自定。” 容锦扫了一眼地上几盆枯败的花枝,声冷若霜,“陛下,那几盆花草骤然枯萎定然有所因由,不如唤来御医院和花匠一并查验。若是人为,此人其心可诛,绝不可轻饶。” 上官若华暗暗攥着拳,虽竭力隐忍脸脸色却越发苍白。 这时忽有一个小宦官走过来,与太监总管宋仁低语几句。 宋仁眉心一挑,连忙抬身行至明昭帝身旁,附耳道了几句。 明昭帝怔了下,旋即皱了皱眉,看了堂下的几人一眼,开口道:“此事朕定会严查不贷,但今日是贵妃寿宴,还是莫要败了兴致。” 容锦寒眸深凝,此意分明是要将事情压制下来。 “陛下。”他深知有人在幕后加害顾青鸢,他又岂能放过此人。 顾青鸢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容锦偏头看她,便见她轻轻摇了摇头。 皇帝不查自有其决断,容锦即便是皇帝侄儿,忤逆圣意也终是不妥。 看到她眼中的哀求,容锦终是沉声未语。 两人这般小动作皆被明昭帝看在眼里。 容锦的性子他最清楚,寡言少语性子清冷,从小自大没见过他会听从于何人,这小丫头倒是有点意思。 上官若华淡淡松了口气,事后定要将证据湮灭干净,万不能牵连到自己身上。 心无担忧后,她心中恨意更重。 顾青鸢怎就这般难杀! 她几次筹谋竟然都让顾青鸢全身而退,如今又让她在一众权贵之间露了脸,想到此处上官若华只觉气血上涌,喉口处满是腥甜。 蒋莹也是憋了一肚子气,她方才瞧得清楚,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对王爷眉目传情,还拉拉扯扯,她真是恨不得将顾青鸢的狐狸爪子剁下来。 她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看来还得她亲自动手才行。 其实最憋闷的要数慧贵妃,好好的寿宴被搅了不说,自己身为主角的风头甚至都被抢了。 但她不想坏了明昭帝的兴致,更不愿在人前斤斤计较影响人淡如菊的形象,便主动提议道:“陛下,臣妾怕年轻人枯坐无趣,还特意准备了些小节目给年轻人玩乐。不如便让他们出去散散心,也好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明昭帝见她受了委屈还这般为他人着想,心中怜惜不已,握着慧贵妃的手道:“你还是这般善良解意,与朕最初见你时一般无二。” 慧贵妃抿唇羞赧一笑,转而对众人道:“本宫事先命人在皇宫各处藏了字谜,因有些字谜放的位置较高,你们可自行分为男女一组。哪组猜到的字谜最多,本宫自有重礼相赠。” 祁皇后冷冷扫了她一眼,慧贵妃还真是贼心不死,想来还是惦记着靖安王。 她眉头舒展,噙笑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 慧贵妃注定要失望了,靖安王早已心有所属了。 慧贵妃对一个容貌秀美的少女使了一个眼色,那少女拧了拧眉,终是轻轻点了点头。 慧贵妃满意勾唇,若能拿下靖安王,今日的寿宴便算不亏。 年轻男女皆起身离席,苏晚晚拉着顾青鸢的手,指尖仍有些发凉。 “青鸢,方才真是吓坏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顾青鸢只道:“想是有人要加害于我。” “那你知道是何人吗?”苏晚晚急忙问道,“此人心思深沉歹毒,若不揪出来,下次还不知要使何诡计。” 顾青鸢点点头,抬眼便见朝华公主被众星捧月而来,她眼眸微转,对苏晚晚道:“晚晚,你先去寻字谜,我稍候再去寻你。” 陛下不查,她便亲自去查,此事定不会就这般算了! 第143章 毁容 “朝华公主。” 顾青鸢抬步上前,朝华公主偏头看了她一眼,鼻中发出一声轻哼。 她不喜欢长得好看的姑娘,尤其是那种比她还要好看的。 “你唤本宫做甚?本宫可没空搭理你。”她以前最讨厌上官若华,现在还要再加一个。 顾青鸢眸子微微一动,莞尔笑道:“方才殿下也听见了,就连国师都言我是祥瑞,是以我有办法让殿下锦运加身,但看殿下愿不愿一试。” 朝华公主秀鼻中发出一声不屑冷哼,“笑话!本宫贵为公主已是世间极幸,还能轮得到你帮我。” 顾青鸢闻言也不再劝,只道:“如此便当我多语了,我只是见殿下印堂发青怕最近会有烦事缠身遭惹血光之灾,这才多了一句嘴。既殿下不信,便全当我未曾说过” 顾青鸢抬身要走,朝华公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拧着眼眉唤住她道:“等等!” 她神色不虞,用那双微微泛着绿色的眼狠狠瞪着顾青鸢。 这种事认谁听了心里都觉得膈应,她若不问明白了,怕是要日日惦记着。 顾青鸢止住脚步,清浅一笑。 朝华公主抬手遣散周围众人,神情倨傲的道:“本宫且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眯着眼睛盯着顾青鸢,“你会算命?” 顾青鸢自然不会,但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来。 前世不久后,朝华公主就意外害得七皇子落水生了风寒,险些高热丧命。 七皇子出身虽低也不得圣宠,甚至就连寻常宫宴都不允他出席,但明昭帝还是责令朝华公主禁足寝殿面壁思过。 谁知寝殿竟意外走水,宫人扑救不及,朝华公主就这般葬身火海,也是红颜薄命。 朝华公主对她虽不客气,但这种女孩子间的口舌纷争顾青鸢并不放在心里,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她这也算为自己行善积德了。 “但在此之前臣女还有件事想求教殿下。殿下好像早就知道会有人在宫宴上算计臣女,莫非殿下看到了幕后黑手?” 朝华公主心下了然,冷笑着道:“原来你想套本宫的话,本宫聪明着着,可不会被你这小把戏给骗了!” 顾青鸢又幽幽道了一句,“殿下难道还要帮上官郡主遮掩吗?” 朝华公主震惊的瞪着眼,“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顾青鸢唇角微弯,偏头看着朝华公主淡笑不语。 朝华公主这才后知后觉,气得跺脚,“你敢诓本宫!” 顾青鸢其实心里隐有猜测,能在宫里设这么大的局,寻常人家可做不到。 后宫这些贵人与她无冤无仇,更不会在她这么一个小人物身上花费如此心思,思来想去唯一一个有动机又有能力的便只有上官若华了。 如今更是确定了她这个猜测。 朝华公主心里无比恼火。 其实她并不知道上官若华要如何加害顾青鸢,只偶然听到上官若华与宫里的花匠私语。 她本以为上官若华看上了那小花匠,便偷偷跑过去听,但两人声音压得极低,只隐隐听到了什么“宫宴”、“顾青鸢”几个字。 直至方才她才知道那就是上官若华的诡计。 “不过你别指望本宫会替你鸣不平,本宫不喜欢她,也同样瞧不上你,你们两个狗咬狗本宫乐得瞧个热闹。” 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官若华有太后护着,而太后本就不喜她的出身,每次两人对上吃亏的都是自己,她不想趟这趟浑水。 顾青鸢本也未曾指望朝华公主帮衬自己,她只想确定一下心里的猜测,“殿下放心,我是不会供出殿下的。” 朝华公主觉得这话听着哪里怪怪的,但她懒得多想,只绷着脸道:“现在你可以给本宫算卦了吧!” “自然。”顾青鸢作势掐了掐手指,学着虚明国师高深莫测的样子道:“殿下最近命中犯祟,若不破劫将有血光之灾。” 这可不是唬她,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朝华公主脸色更差,“你还敢诅咒本宫!” 真晦气。 “臣女还尚未说完。”顾青鸢凝眸想了想,正色道:“臣女已算过,殿下的运数在七,有位行七的贵人可助殿下破解此劫。” 朝华公主认真思索起来,“行七……莫非是七弟?” 可老七的生母只是行宫的一个婢女,身份比她还不如,这样的人会是她的贵人? “殿下只需记着如今您二位命数相关,他安好您便安好,切记切记!” 顾青鸢郑重其事的样子让朝华公主少了一些怀疑,顾青鸢没有必要拿这种事诓她。 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晚上她便让人给老七带些点心过去吧。 顾青鸢言尽于此,至于信与不信便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她眉目中笼了一抹寒色,若上官若华只对她动些小心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次她摆明了要置自己于死地,她也不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她满怀心事,视线前忽然出现一双锦靴,抬眸便见四皇子容敛笑意淡然的看着她。 “四殿下。”顾青鸢屈膝行礼。 “不必多礼。”容敛更像一个温润儒雅的读书人,身上多了几分书香气少了些皇室的傲气华贵。 顾青鸢眸光微转,不知容敛在这里站了多久,方才的话又听了多少。 “本宫不喜嘈杂便那处石亭休息,不想正好你与朝华在此说话,虽是无意但终究还是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实是抱歉。” 顾青鸢顺势望去,原是那处石亭地势较低,正好成了她们视线的死角。 其实容敛若不走出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这番话被人听了去。 诚如晚晚所说,四殿下当真是个正人君子。 “长宁乡君,本宫有一事不明。”容敛眼里尽是不解,开口询问道:“你是当真懂得卜算还是在诓骗朝华玩闹?” 顾青鸢半垂着眼眸低声答道:“臣女如何懂得卜算之理,不过想着兄弟姐妹和睦便是最好的修行。” 容敛还想再说什么,恰逢苏晚晚走了来。 她见顾青鸢一直没回来不免担心,便跑过来寻她,结果正瞧见顾青鸢在与容敛说话。 她眼睛一亮,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 苏晚晚看人时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好似拘了一捧天上的星子,这样的眼神难免让人卸下心房,容敛一时也不由被这目光望得心神一荡。 “四殿下在这里正好,臣女方才看到树上有一张字谜,但它太高了,臣女够不到,殿下可否帮臣女摘下来?” 苏晚晚生得明媚动人,恰似六月的一缕日光,温暖而不会灼人。 她举止端庄,性子却又率真热络,容敛还不曾见过这般的女孩子。 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苏晚晚,容敛也不例外,更何论她方才在殿中冒险为自己的解围。 苏晚晚招呼着顾青鸢一同去,顾青鸢却摇头拒绝了,“你们先去,我还有些事。” “那我们一会儿见。”苏晚晚仰着头看着容敛,“四殿下,我们走吧。” “好。”容敛颔首温声应下,只途中回眸又看了顾青鸢一眼。 他还是心有不解,虽然她方才解释那些话只是哄骗朝华,可朝华有那么多哥哥弟弟,为何偏偏就是七弟呢? 顾青鸢倒是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她一人立于园中,看着苏晚晚和容敛的背影唇角微弯,王爷很快也会来寻她的吧。 慈宁宫。 祁太后看着去而复返的容锦,眸色微晃,慈爱的开口询问,“你怎么不在宴上,反而跑来了哀家这里?” 容锦望着祁太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方才皇祖母可是派人去了宴上?” 祁太后没答,只端着茶盏轻抿起来。 “皇祖母为何不想让陛下继续追查?可是因为您想保护幕后真凶?” “锦儿。”祁太后开口打断了容锦的话,将茶盏落在桌案上,眉宇间也染上了几分冷肃,“你小时候哀家便教导过你,这世上最无关紧要的便是真相,立场要比真相重要得多。你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最稳妥的。” “那若今日被陷害的人是上官若华,皇祖母可否也会一样说辞?” 祁太后不置可否,只沉声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你小时候你上官叔叔亲自教你骑射兵法,将你当作自家儿子一般对待。如今王府覆灭仅剩若华这一个骨血,难道你就忍心为了一个外人让他不得安息吗?” 容锦的墨眸中敛着风霜冰雪,“平西王府满门忠烈不假,上官若华品性卑劣也是真,若上官叔叔还在定不会允许她做出这等害人性命之事。她为一己私欲而加害于人,难道只因她是忠烈之后便可以姑息吗?” “还有。”容锦一字一句,每个字眼郑重无比,“青鸢不是外人,她是孙臣择定要厮守终身之人。” “什么!”祁太后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波澜,她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凤眸冷戾,“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只是个庶女,还是罪臣之后,便连给你做妾的资格都没有!” “孙臣择的是心仪之人,无关门第出身。” “那你也不能选一个这般出身的女子。”祁太后的语气不容置疑,“你父王母妃也不会同意的!” 难怪她一看那顾青鸢便心生不喜,果然是个狐媚惑人的主,竟将锦儿哄骗至此! 容锦闻言神色如常,语气更是淡漠凉薄,“我的生死他们尚且不顾,又有何资格来置喙我的婚事。” “你……”祁太后指着容锦,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气恼但更多的是无奈,正因为容锦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比旁人更清楚他的性子。 他认准的事怕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可她怎么忍心看着自己最喜欢的孙儿迎娶这样卑微的女子。 容锦说此事并非想要争取谁的同意,而是为了替某人来讨公道,“皇祖母若不能管教规劝上官若华,那孙臣便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了。” “你想干什么?”祁太后见他不依不饶,气得心口起伏,“如今你是当真不将哀家这个祖母放在眼里了是吗?” “皇祖母息怒,孙臣不敢。”容锦垂着眼眸淡声回道:“只亏欠平西王府的是朝廷是皇家,而非青鸢,孙臣不会看着她被人加害而袖手旁观,孙臣只能承诺皇祖母会保全上官家最后一丝血脉。” “孙臣告退。” 祁太后撑着眉心兀自生气,半晌后她唤来身边的亲信刘嬷嬷,语气里透着一抹无奈,“你去将若华找来,哀家有话要与她说。” 容锦那孩子一向护短,若华此番怕是触了他的逆鳞,不如让她暂时去行宫住些日子,一来收敛心性,二来好让锦儿平息怒气。 至于顾家那个小庶女…… 祁太后眯了眯眼,眸色锐利,她绝不会纵容这狐媚子勾引她的好孙儿! 顾青鸢知道容锦一定会来寻她,是以并未急着像旁人那般去寻字谜,可她未等到容锦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看着满身利刺如同刺猬一般的蒋莹,顾青鸢本不想理会她,可蒋莹却抬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见了我跑什么,莫非心虚不成?” 顾青鸢好笑的徐徐勾唇,“蒋小姐见到不喜欢的东西可会巴巴的凑上前?” 蒋莹眸色冰冷,“真是小人得志。当初你在永平侯府做下人时何等卑躬屈膝,如今竟是也敢与我顶嘴了。” 顾青鸢非但不恼,反是笑意盈盈的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蒋小姐该反省自己为何停滞不前才是。”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汲汲营营卑劣不堪!”她出身高贵,岂用像顾青鸢这般钻营。 顾青鸢嘴角笑意更深,“这般说来蒋指挥使不安心做侯府世子,却一心爬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也与我一般穷尽钻营乃是小人之为了?” “那怎么能一样!”蒋莹横眉立目怒声道:“我兄长心怀抱负,不甘于勋爵之位,乃是万中无一的好儿郎,岂是你这种人可比的?” 顾青鸢闻后眸色泛冷,唇角牵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身居高位之人便是力争上游,而地位低微者就成了品行卑劣。” 蒋莹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对。 这时顾青鸢忽而上前一步。 蒋莹这才发现顾青鸢身形纤长,竟足足比她高了半头,此时她垂眸俯视着自己,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仪来。 “既如此如今我乃陛下亲封的乡君,而你只是一个普通官眷。我贵你卑,你并没有资格跑来置喙本乡君,本乡君说话,你尽管听着,若是不服,不如也学学你的兄长往上爬。” 蒋莹既喜欢以权压人,那自己便还之以色彩。 蒋莹接受不了曾经的一个丫鬟如今公然爬到自己头上,此时再看着眼前放大的那张娇美的容颜,只觉怒火中烧。 她掌中露出发簪尖锐的一角,眼里寒光迸现。 没有了这张脸,她看顾青鸢还能去勾引谁! 第144章 黄雀在后 蒋莹心里清楚,在宫里划花顾青鸢的脸,她势必会受到责罚。 可她的父亲是永昌侯又是明昭的兵部尚书,她的兄长则是深得圣心的锦衣卫指挥使,她既不会死也不会受太重的责罚。 就算王爷一时震怒,可待发觉顾青鸢美貌不在后,对她的爱意便会逐渐消散,也不会为了一个丑八怪与侯府为敌。 到那个时候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蒋家小姐,而顾青鸢则会变成无人问津的丑女。 只要能让王爷转变心意,只要能让顾青鸢倒霉,便是让她挨几板子都是值得的! 蒋莹猛然抬起手,使足了力气挥向顾青鸢的脸。 她要彻底毁了这个小贱人! 而顾青鸢早早便防备着蒋莹,她心知蒋莹此人心狠手辣,这般跑来寻她绝不会只为了讨几句嘴上的便宜。 所以她故意激怒蒋莹,以此来掌控蒋莹出手的时间。 待蒋莹刚有动作,顾青鸢便迅速挪动脚步向一旁偏转了身子。 蒋莹这一巴掌挥得极为用力,是以待顾青鸢闪躲开后她反而身形不稳。 顾青鸢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恶意,稍稍伸出脚绊了蒋莹一下。 蒋莹踉跄的跌了出去,她想要抓住顾青鸢,却被顾青鸢轻松闪躲开,实实在在的摔在了地上,就连手中的金簪都一并摔飞了出去。 “啊!!”蒋莹一声尖叫,待她站起身时,顾青鸢才发现她的额头磕在了假山上,见了血。 顾青鸢挑了下眉。 人作孽不可活,蒋莹方才想拿那簪子毁自己的脸,如今全都报应回了自己身上。 “蒋小姐这是怎么弄的,好端端说话怎么还摔了?”顾青鸢弯弯唇角,云淡风轻的道。 蒋莹捂着额头,满脸的不可置信,“顾青鸢,你怎么敢!” 顾青鸢以前总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遇事能忍则忍,可黄家的事让她发现不管她如何小心谨慎,有些人有些事也会无故落到自己身上。 既如此,还不如让自己过得舒坦自在一些。 “蒋小姐还是快些去寻个御医看伤吧,若是落了疤痕可就不好了。毕竟你本就因世子妃花下埋骨案而受了牵连,若再没了这张脸,日后怕是更难说亲事了。” 顾青鸢弯着唇角,扬长而去。 做坏人的感觉真是不错。 蒋莹气得身子直抖,泛红的眼里大颗大颗的落下眼泪。 顾青鸢怎就这般幸运,难道她还真是什么祥瑞不成。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她甚至不惜甘愿受罚,没想到最后受伤的竟是她自己。 真是倒霉透顶! “顾青鸢,你给我等着,这件事不算完!” 一声轻笑传来。 蒋莹闻声望去,眸色冷冷,“是你。你笑什么!” 那人弯唇,语气幽幽,“在这里空放狠话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你便去找她算账,倒也不枉费你平时那般嚣张。” “我的事要你管。说得好像你有什么能耐一般,不还是一样被顾青鸢压得死死的!”蒋莹记挂着头上的伤,不想再多费口舌。 可去路却被那人拦住,她唇角向上牵起,笑意却不达眼底,蓦然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 蒋莹看着便觉不舒服,“让开,我没什么可与你说的!” “若我说,我能帮你除了顾青鸢呢?” 蒋莹傲慢的抬起下巴,不屑冷笑,“就凭你?” “凭我一人自然不行,你得帮我。” 蒋莹转了下眼珠,她实在痛恨顾青鸢,只要能除掉她与人合作也没什么不行。 “你想我如何帮你?” 那人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蒋莹,犹如吐信的毒蛇在盯着眼前的猎物。 她突然伸出手,掐住了蒋莹的脖颈。 蒋莹睁大了眼睛,她想要挣扎,却发现脖颈上的手竟如蛇一般死死缠住了她,根本不容她挣脱。 普通女子根本不可能有这等力度,眼前之人竟然会武,亏得她一直以为对方娇弱好欺。 原来一直以来蠢的笨的都是她自己! 看着蒋莹逐渐凸起的眼珠,那人嘴角越发上挑,她俯在蒋莹耳边,如魔咒低语,“你只需去死,剩下的有我帮你,我一定帮你达成所愿,定不辜负你这条贱命。” 第145章 宫宴生案(1) 容锦出了慈宁宫便准备去寻顾青鸢,途中却被一人绊住脚步。 “王爷留步。” 少女应是在外面等了许久,走过来时身子有些抖,手指更是冻得微有泛白。 容锦倒是认识她。 慧贵妃的侄女秦家嫡女,秦雪染。 秦家女子皆生得一副弱柳扶风之姿,好似江南一场烟雨,又好像与世无争的旷古幽兰。 “何事?”容锦仿若不会融化的冰山,即便面对柔美无骨的佳人也生不出半分柔情。 秦雪染垂眸咬了下嘴唇,眼底噙着羞耻的委屈,她侧眸看向了花墙某处,还是不情愿的走上前,扬声道:“王爷,您能陪臣女去寻字谜吗?” 容锦眉心蹙眉,不待他开口秦雪染便又上前半步,用仅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臣女并无引诱之意,王爷尽管拒绝。” 顿了顿,又补了句,“话说得难听也些也无妨。” 容锦也侧眸看了那花墙一眼,语气淡漠无波,“本王已有心仪之人,男女授受不亲,下次莫要再来寻本王。” 秦雪染眼中掠过笑意,屈膝恭送容锦离开。 这时慧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绘梅自花墙后走出,可惜的叹了一声。 秦雪染藏起眉目间的欢喜,走上前悄声道:“绘梅姑姑也听到了,王爷已心有所属,我根本没有办法接近王爷。” 绘梅收起脸上的神色,宽慰笑道:“大小姐不必因此妄自菲薄,您这般姿色京中少有。况且男人多是朝三暮四喜新厌旧,只要大小姐肯下功夫,便没有美人攻不破的英雄。” 秦雪染柳眉颦颦,如水的眼眸中漾起一丝哀色,“可我也并不爱慕王爷。” 绘梅见此景终于明白为何贵妃独独看重大小姐,她或许不是秦家最聪明的女儿,但绝对是最柔美勾人的,甚至比贵妃娘娘当年还要美丽几分。 “大小姐还年轻,难免被情爱束缚。”绘梅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循循善诱,“但日子久了您便会发现情爱易变富贵不移,既然世间所有男子都避免不了三心二意,您何不择其中最俊美尊贵的男子呢?况且贵妃娘娘和秦家都对您抱有期许,您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啊。” 秦雪染不再多言,只点点头轻声道:“绘梅姑姑,我知道了。” 绘梅欣慰笑笑,“大小姐放心,贵妃娘娘一定会让您万事顺遂的。” 秦雪染牵动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万事顺遂,顺的又是谁的心谁的意,她想要的又有何人在意。 顾青鸢等的百无聊赖,便慢悠悠的踢起了路边的石子。 “喂。”忽有一道声音从上面传来。 顾青鸢诧异抬头,便见一七八岁的小男孩扒在树上正俯身看她。 “你是谁?”小少年开口问道。 顾青鸢见他身穿锦衫,既不是宫里的小宦官,想必哪家权贵的公子。 “我是长宁乡君。” “你就是长宁乡君?”小男孩眼睛亮了下,“我听说你引来的仙鹤,是真的吗?” 顾青鸢一时不知如何应答,而且她这般一直仰着脖子看他委实有些累,“你下来说话好吗?” 小男孩沉默一瞬,抱着树干晃着脚,“可我觉得这上面的风景极好。” “那你慢慢欣赏,我不打扰你了。”顾青鸢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你看不出我下不来了吗?还非要我说!”小男孩傲娇的抿着嘴。 顾青鸢的确没想过,不免好奇问道:“那你为何还要上去?” 小男孩气鼓了脸,“我事先又不知道会下不来。” 有几分道理。 “那我帮你喊人?” “不行!”小男孩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要是让人知道我在这,我一定会被罚的。” 顾青鸢心想也是,宫规森严,哪里容他胡来。 小男孩想了想,有了主意,“我跳下去,你在下面接着我。” “不行。”这次轮到顾青鸢直接拒绝,“我手无缚鸡之力,被你砸伤怎么办?” “你怎么这么不善良啊!” 顾青鸢笑意浅淡,“可能是因为我没有道德吧。” 只要她没有道德,谁都别想道德绑架她。 小男孩:“……” 小男孩被气得身形一歪,随之便从树上滑落了下来。 顾青鸢方才虽说得凉薄,可看他从树上掉下来还是下意识便跑过去接他,却被一道玄色身影抢了先。 顾青鸢心口一松,旋即唇角轻轻扬起。 王爷总是这般让人心安。 小男孩紧闭着眼睛,嘴唇咬得死死的,直到感觉自己悬空他才缓缓睁开眼。 容锦也偏头看向被自己提在手里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诧异。 而顾青鸢也恍然发现这小男孩竟和容锦长得颇像,少说也要有三四分相似。 小男孩眨眨眼,这人长得还真挺俊,莫名顺眼呢。 容锦将他放在地上,凝眸看他,“七殿下。” 顾青鸢眉尾轻挑,这孩子竟然便是七皇子。 难怪看他与容锦生得几分神似,原来是堂兄弟,不过七皇子的确是一众皇子中与容锦生得最像的。 七皇子容泽因生母卑微是以很少在宫里走动,更连宫宴都不允参加,是以他原本并不认得容锦。 “原来你便是靖安王。”容泽上下打量着容锦,脸颊莫名泛着些许红晕,“你的身手当真传闻中一般好,那你能教我吗?” “武功是用来防身护人的,不是用来玩闹的。” “我才是不是调皮捣蛋呢!”宫里向来拜高踩低,他因不受宠是以没少被人轻视,他原本早就习惯了,但还是不想被眼前的人误解。 他小心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幼猫,低声嘟囔道:“我是为了救小猫。” “七殿下!您在哪啊七殿下?”远处传来宦官宫女的唤声。 容泽神色一变,忙对两人道:“我得先走了,否则定要被他们唠叨,今日之事你们定要替我保密啊!” 看着容泽跑走的背影,顾青鸢蓦地一笑,感慨道:“七殿下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容锦望了一眼,只道了句,“然则善良是这宫里最无用的东西。” 他的眼里笼着寒霜,其实容锦大多数时候都是这样,好似一柄没有情感的利剑,战场染血是他唯一的诉求。 而他不过方才二十岁,正是年华最盛宛若骄阳一般的年纪,可他身上却已早早浸染了沉沉暮色,只有早已见识过世间冷寒,才会冰冻了心肠。 她想,在那些他们未识的年月里,他或许过得也很不尽如人意。 她缓步上前,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口。 他略有惊讶的垂眸看她,便见一张羞红的美人面不语含情。 因为她曾深陷地狱,所以她知道任何的安慰都寡淡无用,她只想告诉他,不论曾经他遭遇过什么,以后,她会永远陪着他,不离不弃。 容锦眼中肃杀如云雾般散开,似有一股暖流萦绕着他心里每一处冷硬。 他反手将那柔夷握在掌心,掌心的玉手只颤抖了一下并未挣扎,任由他温暖修长的手包裹着。 这一刻无声胜过有声。 “青鸢,你在这呢呀,你看我找了这么多字谜……” 苏晚晚笑意盎然的快步走过来,迫不及待与好友分享自己的心情,却冷不防看见了两人紧握的手。 她嘴角笑意僵住,有种撞破人好事的窘迫。 “我……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她捂住了自己的眼,慌乱转身,却正撞到另一人的胸膛上。 “苏小姐,你还好吧?”容敛关切问道。 旋即他也看到顾青鸢飞快的从容锦掌心抽出手,脸上的羞红暴露了方才的情绪。 他有些意外的偏了偏头,锦王兄原来也近会女色啊。 容锦虽未语,但周身满是不高兴的气场。 顾青鸢则只觉羞赧,不自在的拿过苏晚晚手里的字谜,急于岔开这个话题,“你和四殿下竟找了这么多字谜,看来魁首非你们莫属了。” 苏晚晚仍震惊于方才那一幕,脑袋不禁有些空,随口道:“是啊,多亏你和王爷承让。” 顾青鸢:“……” 苏晚晚:“……” 她在说什么!!! 一人的无措变成了两人的尴尬,容敛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唇角,容锦则淡声道:“先回宴上吧。” 他看了一眼顾青鸢那羞红的脸颊,再多留下去怕人某人便要被烤熟了。 容锦抬眸看了容敛一眼,容敛朝他扬唇一笑,容锦敛眸并未再语。 待几人回到席位上,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四人身上流转。 蒋弦凤眸中噙着一丝轻慢和不屑,无声饮尽杯中烈酒。 明昭帝倒是未曾关注容敛,反是在容锦和顾青鸢身上多瞧了几眼。 竟是寸步不离。 容锦这小子是有多怕会有人伤害他的心上人。 几人落座,苏晚晚手里的字谜的确是最多的,得了慧贵妃赏赐的一串红玛瑙颈链。 苏晚晚下意识笑着看向容敛,容敛遥遥与她对望颔首,苏晚晚紧紧握着手中的颈链,只觉心跳如鼓。 苏夫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眉目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慧贵妃怒其不争的看向一旁安静本分的秦雪染。 她另外还准备了一对羊脂白玉的双鱼环佩,只想着若雪染能与靖安王结为一组,便将那双鱼环佩赐予二人,也算一对定情信物。 没想到这丫头竟只身而归,枉费她一番苦心。 席上气氛正浓时,忽有小宦官匆匆跑来,脚下一绊不小心摔倒在地。 祁皇后立刻出言叱道:“大胆,陛下面前也敢失仪。” “回陛下,回皇后娘娘。”小宦官瑟瑟回道:“碧波亭那边出事了,蒋二小姐……没了。” 第146章 宫宴生案(2) 众人一默。 明昭帝有些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人在宫里,怎么会没了?” “回陛下,蒋二小姐被人杀害了!” “蒋夫人!” 女眷席位一声惊呼,原是蒋夫人惊吓过度晕死了过去。 蒋弦面如冷霜,两步行至小宦官身边,鹰眸一般阴鸷的眼看得小太监双腿不断打晃。 “我妹妹在哪?是谁杀了她!” 蒋弦本就生得眉目冷戾,如今周身寒意弥漫气势更加慑人。 “奴才也不知是何人杀了蒋二小姐,蒋二小姐的尸身还在碧波亭的假山处……” 蒋弦甩开小宦官,抬头看向明昭帝。 明昭帝眉头紧锁,撑案起身,“竟有人敢在宫中行凶,都随朕同去。” “陛下,若蒋二小姐是被刺客所害,您去哪里岂不危险。”慧贵妃满目担忧,柔声劝阻。 “爱妃放心,这里遍布御林军,还有靖安王一众武将,若真有刺客也是他在劫难逃。”明昭帝耐心安慰着慧贵妃,怕她担忧还不忘握着她的手一道前行。 慧贵妃给了祁皇后一个挑衅的眼神,祁皇后暗中攥了攥拳,面上依旧端庄持重。 顾青鸢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苏晚晚瞧见了,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吓到了?” 顾青鸢摇摇头,低声道:“我方才,见过蒋莹。” “什么?”苏晚晚瞳孔一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顾青鸢见过蒋莹,而现在蒋莹死了,怕不是会连累到顾青鸢身上。 “长宁乡君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般差?”上官若华不知何时走到两人身边,声音未压扬声问道,顿时引来不少人侧目。 上官若华端详着顾青鸢,勾唇笑道:“我记得长宁乡君和蒋二小姐一直针锋相对,如今怎么一副如丧考妣之态?” 苏晚晚立刻反唇辩解道:“大家方才还同在席上说笑,如今乍然闻此噩耗谁能无动于衷,郡主这话才是奇怪。” “原是这般。”上官若华莫不在意的挑了挑唇,“我只是常见蒋二小姐为难乡君,是以才有所疑问,看来乡君倒是个良善宽厚之人。” 上官若华说完扬长而去,苏晚晚白了她一眼,安慰顾青鸢道:“青鸢,你别理她。” “嗯。”顾青鸢点点头,心里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怕,有我。”容锦站在顾青鸢身后,仿若一道无形的山给予她永恒不变的安稳。 顾青鸢颔首不再多想,随着众人一道去了碧波亭,而蒋莹尸体所在之处正是她们两人争执之所。 早有几个小宦官守在尸体左右,蒋莹的面上被覆了一张帕子,以此保全贵女最后的体面。 蒋弦身形微微一晃,但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如今母亲晕倒,父亲在兵部尚不知此事,唯有他才能为妹妹讨回公道。 素日雷厉风行的锦衣卫指挥使杀人无数,可今日看着地上那纤弱的尸身却第一次有了惧怕之意,尤其在摘下那张覆面的帕子时,蒋弦的指尖都是颤抖的。 曾几何时,他这双手染过无数鲜血,便是稚童也可眼睛不眨的取其性命。 他缓缓揭下帕子,看着少女曾经娇俏灵动的容颜,如今却已是死气沉沉了无生息。 “莹儿!”蒋弦手背青筋绷起,猩红一片的眼底萦泛泪光,却终究未落下一滴泪来。 朝华公主怯生生探头去看,在看到蒋莹的面容时又被吓得缩回了脖子,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蒋莹算是她的好朋友,她喜欢蒋莹直来直去的性子,尤其是她骂人的样子,格外可爱。 “父皇,蒋小姐是个极好的姑娘,您可一定要为蒋小姐做主啊!”朝华公主颇为感伤,一想到再也听不到蒋莹骂人便觉得遗憾。 那些被蒋莹骂过的小姐纷纷看了朝华公主一眼,蒋莹要都算好人,京中还有坏人了吗? 可惜她们碍于蒋家的权势不敢多言,否则一定要道一句“恶有恶报”! 这时忽有人注意到蒋莹身侧似有什么东西,“你们看,那里好像有字的样子。” 蒋弦掩下心中悲怆,抬眸望去,赫然见蒋莹右手下藏着两个血字——青鸢。 第147章 破(1) “青鸢”二字的指向自然不言而喻,众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顾青鸢。 上官若华错愕掩唇,“难怪方才你的脸色那般难看,原来竟是做贼心虚。话说你与蒋小姐之间虽有些矛盾但也不是深仇大恨,何至于让你这般痛下杀手,真是残忍呢。” “人不是我杀的。”看着蒋莹的尸体,顾青鸢心底亦是震惊,没想到方才还生龙活虎的人转眼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蒋弦起身,望向顾青鸢的眸光冰冷复杂,既不愿相信,又饱含恨意。 容锦挡在两人中间,不允蒋弦再上前一步。 “让开。”蒋弦面对容锦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斗意。 他要亲自质问顾青鸢,问她为何要残忍的杀害自己的妹妹。 即便莹儿曾想置她于死地,可他已经为此告诫了莹儿,她怎么能痛下杀手! 想到他们兄妹最后的一次谈话,蒋弦便心痛如绞。 早知他们会天人永隔,他当初又怎么会狠下心肠那般对她。 “我没有杀害蒋莹。”顾青鸢一字一顿,语气没有丝毫波动。 蒋弦眸色如刃冷冷看着她,“若非是你,莹儿又怎会以鲜血写下你的名字!” 朝华公主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不然她怎么不写本宫的名字,不写上官若华的名字,单单只写你的呢!” 上官若华嫌弃的睨了她一眼,向一旁挪了挪脚步,看得出很不想和她为伍。 她眸光冷冷的看向蒋莹的尸体。 蒋莹一向对自己的出身沾沾自喜,就连她这个郡主也不放在眼里,甚至胆敢讥讽她只是一个没有靠山的孤女。 可那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她笑到最后。 “长宁乡君,如今证据确凿,你便莫要嘴硬了,还是如实招来以求轻发落吧。”上官若华柔声开口,全然一副为顾青鸢着想的模样,却无疑已确认了顾青鸢便是杀人凶手。 “什么从轻发落!我要这小贱人为我儿偿命!”蒋夫人苏醒之后便跌跌撞撞的赶了过来,看到蒋莹的尸体后怒从心来悲愤不已。 她冲过去要扑打顾青鸢,被容锦抬手挥开,内力的气息震得她向后踉跄数步。 “容锦,你莫要欺人太甚!”蒋弦搀扶住蒋夫人,眸色锐利。 方才他本要去阻拦自己的母亲,却不想母亲被容锦冲撞了。 他会为莹儿报仇,但也会给顾青鸢留下该有的体面,总归不会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脸面。 “事情尚未查清,本王看谁敢动。”容锦毫无避讳的护短,其心意显而易见。 上官若华气得跺了跺脚,干脆转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陛下,您可要为臣妇做主啊!”蒋夫人声嘶力竭的跪倒在明昭帝脚前,丧女之痛令人感同身受。 明昭帝叹了一声,暗暗给了容锦一记眼色,示意他行事低调莫要在这个时候惹是生非。 “蒋夫人快起身,陛下和皇后娘娘一定会严惩凶手,定不会让蒋小姐死不瞑目的。”慧贵妃面露怜悯,温声开口。 一来容征与蒋弦交好,她心里自是偏帮蒋家。 二来,靖安王被这顾青鸢诱惑颇深,若能就此除掉她,雪染的胜算便更大了。 祁皇后见慧贵妃又在那里做好人,心里不禁憋了一口气。 她看向顾青鸢,徐徐问道:“长宁乡君可有话要说?” 她偏不要慧贵妃如意。 “皇后娘娘这是要偏帮长宁乡君吗?”慧贵妃阴阳怪气的问了一句。 “本宫执掌六宫一向端正严明,慧贵妃尽管放心便是。” 言外之意便是这里有她这个中宫皇后坐镇,不需要她一个妃嫔插嘴。 慧贵妃面上依旧温婉从容,心里却是恨极。 陛下与她才是真心相爱,若非太后阻扰皇后之位非自己莫属,何来轮到她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时得了传召的宋知安带着大理寺一众人赶到了宫里。 大理寺卿见宫中发生命案主动请缨,得了明昭帝的应允后便派人将宋知安唤了来。 宋知安在来时便已听宫内小宦官交代了始末,是以立刻向顾青鸢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一定会找出幕后真凶,还青鸢妹妹清白。 “陛下,此案微臣便可查。”蒋弦不欲让外男触碰蒋莹的尸身,他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可自行查案。 明昭帝抬抬手,“关心则乱,此案还是交由大理寺来查吧。” 不管是蒋弦还是容锦都是朝中重臣,他不想因此案而让两人针锋相对。 将案子交由大理寺来查,无论最后结果是什么,两人想必都能接受。 顾青鸢也在此时将两人曾发生争执之事尽数道来,她本可以掩下不提,但她问心无愧自不会隐瞒,而且这些线索或许对宋知安破案有所帮助。 上官若华闻后冷笑出声,“如此说来最后一个见过蒋莹的人就是你,真凶还有何可查,你莫要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我虽与蒋莹发生过争执,但我并未动手杀害她。” 上官若华却是不信,“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没杀人?” 朝华公主点头附和,“对啊对啊!你说蒋小姐要划花你的脸这个本宫信,的确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毕竟她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但你怎么让本宫相信你当时没有杀人呢?” 蒋夫人自悲愤中抬起头看了朝华公主一眼,这说的是人话吗? “查案取证方定犯人,而不是随便找一个怀疑对象,由他来自行洗刷冤屈,若是这般岂不今日赴宴之人都要自证一番?”顾青鸢反唇相讥,丝毫不慌。 苏晚晚也开口道:“况且若青鸢不主动提及,谁又能知道她们发生过争执?” 朝华公主若有所思的点头,“别说,你两说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上官若华冷冷扫了她一眼,没用的蠢货! “那名字呢?名字又该如何解释?”上官若华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着。 顾青鸢敛眸未答,抬步上前。 “你想做什么?”蒋弦拦住了顾青鸢的去路,上挑的丹凤眼里冷意森然。 若非是她,他定然一早便捏断她的脖子! “查案。既还自己一个清白,也替蒋莹寻求公道。” 顾青鸢眸光坚定的看着蒋弦,黑白分明的眼不染杂质,并非如婴孩一般的天真,而是一种看透世事的通透纯粹。 蒋弦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她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他鬼使神差的让了路,或许他比旁人更希望她能自证清白。 容锦如影随形的护在顾青鸢身侧,低声问道:“怕吗?” 顾青鸢摇摇头,她前世已死过一次,这一世还亲手杀过人,有何可怕。 这时宋知安他们已验完了尸体。 蒋莹是贵女,大理寺不能像寻常那般检验尸体,是以只简单验了伤。 “启禀陛下,蒋小姐乃是被人扼住脖颈窒息而亡。” 蒋夫人亲耳听闻女儿的死法,只觉悲痛欲绝,险些便再度晕死过去,目眦欲咧的瞪着顾青鸢,“你好狠毒的心肠,你还我儿的命来啊!” 而顾青鸢也灵光一闪,终于找到了她一直觉得古怪的地方。 第148章 破(2 ) 顾青鸢灵台清明,抬手指向那两个血字,“名字不对。” 蒋弦眉头皱起,又移眸望了过去。 上官若华呵笑道:“长宁乡君真是穷途末路了,好端端的说起了胡话,莫非当我们都不识字的?” 顾青鸢淡淡睨她一眼,“那郡主觉得这两字写得如何?” 上官若华不懂顾青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语气有些不耐的道:“那两个血字写得清清楚楚,有何可问?” 顾青鸢勾唇浅笑,“原来郡主也察觉到了问题。” 上官若华茫然蹙眉,“你到底什么意思?” 蒋弦凤眸一睁,原是如此,他果然乱了心神,竟完全没察觉出来。 “字迹。”容锦沉声开口,为众人解疑,“字迹清晰工整,不合常理。” 语落,他看向宋知安,“你来配合本王。” 宋知安刚懵懂点头,便突然被容锦掐住了脖颈按在了地上。 宋知安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攀附上容锦的手,试图掰开禁锢自己的铁掌。 容锦拿捏着力道,淡声道:“试着在地上写字。” 宋知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用手指在地上勾画起来,可每次只要容锦稍一用力,他的手便不受控制起来。 待起身时,地上的字仿若鬼画符一般,几乎分辨不出。 众人若有所思起来。 被人掐住脖颈人会下意识的抵抗,哪能分出手来在地上写字,更不可能写得那般工整。 朝华公主托腮深思,意味深长的抬起眼看向宋知安,“没读过书也能在大理寺任职吗?” 堂堂朝廷官吏竟连字都不会写,传出去岂不贻笑大方。 宋知安:“……”合着她就看出这来了! 上官若华脸色微变,咬了咬嘴唇不甘心的道:“或许是凶手离开时蒋小姐一息尚存,这才留了讯息。” “不可能。”开口的是蒋弦。 生死之事他最清楚不过,人在临死前甚至连声音都有可能发不出,怎么可能写出这般工整的字迹。 方才是他被悲痛冲昏了头脑。 他看向顾青鸢的眼里更多了一丝欣赏,果真是个聪明的小女子。 朝华公主终于理清了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恍然大悟般道:“父皇,这两个字不是蒋小姐写的!” 明昭帝:“……”他这女儿反应可真快。 朝华公主旋即怒目瞪着几个小宦官,指着他们道:“你们为什么要写长宁乡君的名字混淆视听?” 几个小宦官万没想到这把火会烧及自身,吓得扑通跪在地上连连喊冤。 “殿下明察,奴才们哪里敢做这等事啊!” 明昭帝实在看不下去了,开口道:“朝华,你且安静看着。” 不要再说话暴露自己本就没有的东西了。 朝华公主闷声应下,她的聪明才智竟无用武之地,真是可惜。 宋知安抽回思绪,自己差一点就被带偏了,正色道:“陛下,真凶故意留下长宁乡君的名字,为的便是陷害乡君。” “有没有可能是长宁乡君事先想到了此处,为了摆脱嫌疑自己写上去的?”上官若华轻声开口,她生得柔弱纤细如弱柳扶枝,但每次开口都如毒针一般见缝而入。 容锦眸色沉敛的看着她,眼底越发冷寒,上官若华恍若未见,赌气般不去看他。 宋知安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有件事下官想请教靖安王爷,两个力道相当身形相仿的人,能否悄无声息的以双手掐死另一个人。” 碧波亭并非偏僻之所,更何况今日宫宴时不时便有往来的宫人,只要发出些声响想必就会引来旁人察觉。 可蒋莹却死得无声无息,还是有小宦官经过这才发现了尸体。 这个问题不用容锦回答,其他武将便给出了答案。 在无外力协助之下,两个力量相仿的人很难如这般取人性命。 有人提出疑问,“这般说来,杀人凶手应是男子了?” 宋知安摇头,“从死者颈间的指印便可以判断出凶手乃是女子无疑。” 容锦一语中的,“所以这名女子要么身形高大有绝对的压制力,要么便通晓武艺。” 宋知安颔首,“王爷英明。” 如此一来顾青鸢便摆脱了最大的嫌疑。 大理寺卿撸着胡子满意的看着宋知安,小宋可真是他的得力干将,有这样的下属自己的日子越发悠闲了。 宋知安想到一事,又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发现。” 明昭帝对年轻有为的官员向来温和,“但说无妨。” 宋知安字斟句酌着道:“死者颈间除了指印还有一个奇怪的痕迹,微臣以为那应是凶手的戒指留下的痕迹。” 苏晚晚闻言眼睛一亮,连忙抬起顾青鸢的手,“臣女今日一直与乡君在一起,她手上并未佩戴任何饰品。” 蒋弦又细细查验了一番,确如宋知安所言那般,蒋莹的脖颈上的确有一处痕迹,像是什么图形印上去的一般。 他心口暗自一松,不是她便好。 上官若华见状暗咬银牙,顾青鸢的运气还真是好,居然又被她逃过一劫。 她正暗自恼火,忽觉眼前一道暗影闪过,她几乎下意识的扭转身体,利落的一个旋转躲开了暗器,身形轻盈落地。 待她站稳脚步,瞳孔猛然一缩。 再抬头间便见众人都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而容锦则放下手臂,语气淡漠而冰冷的道:“果然是你。” 第149章 贬 那枚石子是容锦所掷。 他落下手,神情依旧疏离,似乎并不觉诧异。 而上官若华几乎条件反射般避开了那枚石子,动作利落得令人瞠目,就连看着她长大的明昭帝也不由讶然,“若华,你何时学的武?” 望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上官若华双拳紧攥,贝齿几欲咬破了嘴唇。 “二哥哥,你竟然这般对我!”她眼里有怨有恨,但更多是痛。 被所爱之人舍弃之痛,被曾经奉为全部的感情背叛之痛。 她心心念念穷尽一切想要厮守之人,却亲手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而这一切只为了一个后来者。 她眼泪簌簌而落,眼前一片迷雾笼罩。 她并非在为自己的暴露而哭,而是因为她输了。 在二哥哥对她出手时,她便彻彻底底的输了。 蒋弦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上官若华的手腕,她的中指上赫然戴着一枚镶嵌着七彩宝石的凤羽戒指。 蒋弦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动作近乎粗鲁的摘下了她手上的戒指。 他屈膝比对着戒指和蒋莹脖颈上的伤痕,鹰眸冷邃,“陛下,凶手是她无疑。” 这个贱人竟然害死了他的妹妹,还妄图嫁祸给顾青鸢。 她该死! “原来是你害死了我女儿!”蒋夫人没想到自己险些恨错了对象。 但她并未像方才那般嘶声力竭的喊打喊杀,因为对方的身份让她有所顾忌。 平西王府虽无人丁,可上官若华深得明昭帝和祁太后宠爱,更是祁太后亲自抚育长大的,她怕咬得太紧会惹贵人不悦。 顾青鸢如一双旁观的眼,默然的看着这一切。 这便是权势的厉害之处,哪怕是憎恨这种世间最极致强烈的情感,也会为了权势而有所退让。 众人议论纷纷,窃语声不止,而上官若华却根本不在意这些。 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她只是为达到目的舍弃一人,还是她厌恶憎恨之人,她有何过错。 上位者就是要被人憎恨畏惧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唯一的错误便是失败了。 “可你为什么要杀蒋小姐啊,你们两个明明无冤无仇。”朝华公主眸色惊恐的看着上官若华。 她自小就不喜欢上官若华,因为上官若华的名字也有一个华字,她不但生得漂亮还比自己更得皇祖母和父皇疼爱,所以她总喜欢给上官若华使绊子,当然每次被责罚都是她。 她现在想想只觉庆幸,否则哪日她说不定就会变成蒋莹这般模样。 上官若华淡淡睨了朝华公主一眼,嘴角甚至噙了一丝浅笑,“我没想害她,我是在帮她达成所愿。” “胡言乱语。”蒋弦声音幽冷,若非在圣驾面前他恨不得立刻要了这女人的命。 上官若华低低笑了起来,她的容貌明明是美丽的,眉眼语气也是平和的,可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疯感,“蒋世子还不知道吧,蒋小姐最大的心愿便是杀了顾青鸢,所以我们才会达成合作,以顾青鸢的命来偿她的命。可惜呀可惜,好好的局面都被你们给毁了,如今蒋小姐真是白白断送了性命,你说她在那边会不会怪你呢?” “蒋世子,我若是你,一定会完成妹妹的遗愿,为了让她安息定要送她所恨之人下、地、狱!”她粉唇轻启,蛊惑着、引诱着,轻柔动听的字眼却染着跗骨之毒。 就算她做不到,也要借别人的手来杀了那小贱人! 容锦见她到了这般地步仍不忘加害顾青鸢,抬手一掌击在了她的肩膀上。 上官若华被震得后退数步,虽稳重了身形但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她抬起如水般的杏眸,眼底却阴鸷一片。 “容锦!我没想到你竟是背信弃义之辈!你忘了当初对我父王的承诺吗?你明明答应他会照顾我保护我,你就是这么履行诺言的?” 顾青鸢听不得上官若华这般诋毁容锦,一直沉而未语的她开口道:“保护不等同于纵容,你做尽伤天害理之事,天理律例难容。平西王爷忠君爱国,而你则玷污了王府满门清誉。” “你闭嘴!”上官若华嘴角染血,因此看起来更为癫狂,“如你这般卑贱之人有什么资格提及我父亲!我的苦楚我的委屈,你又知道多少!” 顾青鸢沉眸望着她,眸光无悲无喜,“世人谁没有自己的不易,这不是你随心所欲加害别人的理由。” 她自问未曾招惹得罪过上官若华,却屡屡遭她设计陷害,难道只因她有不为人知的委屈,便可以将这些罪恶一笔带过吗? 上官若华咬牙不语。 明昭帝看着眼前陌生的少女,还是不甘心的又问了一句,“若华,这一切当真都是你做的?” 上官若华敛下了眼眸的狠色,一如往常那般眸光如水的看着明昭帝,“陛下,若华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二哥哥啊。若华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兄长,二哥哥是若华活在世上唯一的寄托。可这个女人她抢走了二哥哥,我做这些只不过是想重新让二哥哥回到若华身边啊。” 上官若华潸然落泪,看得明昭帝心中万千滋味。 “陛下,方才寿宴之上的天火示警和寿菊枯萎也皆是她所为。”容锦在明昭帝心软之前,云淡风轻的又补了一句。 上官若华眼里闪过一丝恨意,她差一点就要成功了。 明昭帝震惊的看着上官若华,眼里没有了方才的怜惜。 他可以宽恕她行差踏错,但她竟将手伸进了皇宫,这是他绝不能容忍之事。 明昭帝失望又悲痛的看着上官若华,“上官若华陷害乡君谋杀贵女,依照律例理应处死。但念平西王府满门忠烈,朕饶你性命,夺郡主封号降为庶人,择日迁出京城遣返西境!” 第150章 顾家家书 顾青鸢闻言心知明昭帝终究还是不忍重责上官若华,虽夺了她的郡主封号,但西境是平西王府的地界,这等同于送她回家,又何尝不是另一种保护。 有恃无恐者,皆是受人偏爱者。 只有她这种人才会小心翼翼的苟活。 可上官若华却仍觉难以接受,她跪行至明昭帝脚边,苦苦哀求道:“陛下,若华不要离开京城,更不想回西境。若华已经没有家人了,您打我罚我,就是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明昭帝闭了闭眼,但还是转身拂袖而去。 蒋弦虽并不满这个结果,但他也无法忤逆圣意,只能搀扶着母亲随着众人而去。 顾青鸢也不欲再看,可上官若华却开口唤住了她。 她转身,便见上官若华如一枝枯败的花跪坐在地,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她,“顾青鸢,你赢了,如今你可满意了?你抢走了我的二哥哥,还将我驱逐出京,当真好厉害的手腕!” “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与长宁乡君何干?”宋知安立刻开口维护顾青鸢,“你若无害人之心,又岂会落得这般境地,劝你日后行事善良,莫要辜负陛下的心意。” 顾青鸢心知与这样的人说再多也是浪费唇舌,“宋大人,随她去说吧,不必理会。” 宋知安立刻换了一张笑脸,“好,我都听乡君的。” 容锦看着觉得碍眼,漠然道:“你留下善后。” 宋知安欣然应下,王爷对他真是看重呢! 朝华公主眨了眨眼,歪头端详着宋知安。 仗义执言,这人还真是正直呢! 有两个嬷嬷寻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对上官若华道:“上官小姐,请吧。” 上官若华并非不知世态炎凉人性冷暖,可不过转瞬之间她便从郡主变成了她们口中的“上官小姐”,这种落差还是让她极为难受。 “我要见太后娘娘!” 她自小在太后身边长大,太后待她的情分非旁人可及,太后一定会帮她。 “上官小姐,奴婢便是太后娘娘派遣过来的,奴婢们会护送小姐回西境。” 上官若华眼里满是不可置信,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泪珠大颗大颗的砸落在手背上。 太后娘娘也不要她了,他们都舍弃了她! 上官若华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略有踉跄的撑地起身。 她冷然拂开过来搀扶她的嬷嬷,尖声道:“别碰我,我自己走!” 什么亲情什么疼爱,原来都是假的都是不作数的,是她太傻轻信了这些谎言。 上官若华的眼底被恨意所笼,眸光犹如淬了毒的匕首一般阴冷寒凉。 她一步步走出宫门,缓慢而决绝。 她回首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巍峨耸立的皇城,眸色幽幽。 既苍天不仁,那她便要逆了这天,迟早有一日她会将所有的屈辱伤痛加倍讨回来,她要让所有人都尝到噬心之痛! 慈宁宫。 刘嬷嬷垂首进殿,禀告道:“太后娘娘,奴婢已安排了人随行照顾上官小姐。” 祁太后疲乏的捏了捏眉心,她万没想到未等她敲打,上官若华便做出这等错事来。 “且不说蒋家人不会轻易放过她,便是锦儿也再容不得她,倒是不如回到西境安全自在。”祁太后看似在赶她走,实则却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她多留一日,便多一分危险。 “太后娘娘用心良苦,上官小姐会明白的。” 祁太后叹了一声,她能否理解都无妨,毕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总归不希望落得悲惨的下场。 至于那个顾青鸢……真不知虚明那个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什么祥瑞,她看分明是个灾星,谁牵扯上她都没有好结果! 顾青鸢这等卑微的女子还妄想嫁进靖安王府,简直痴心妄想。 “你去给陛下传个信,便说哀家身子不爽利,有些想念慕德了,也该让他们夫妇回来看看了。”那夫妻两都是冷心肠,将自己儿子扔在京城一走就是十余年。 如今涉及锦儿婚事,他们这对做父母的总该亲自操持了! 一场宫宴闹出许多是非,甚至还惹出了命案,但顾青鸢的祥瑞之名却就此传扬了出去,甚至传到最后还有人说她是什么锦鲤转世,遇事逢凶化吉心想事成。 顾青鸢闻后一时哭笑不得,只想着待寻个机会再见一见那虚明国师。 她不信天兆之说,所谓天象十有八九都是人为,但她不明白虚明国师为何要这般帮她。 白霜捧来一摞帖子,“乡君,这都是请您吃茶的请帖。” 自从从宫宴回来,顾青鸢的身价便水涨船高。 她拿出其中一张帖子,是南阳伯府世子妃郑氏下的请帖。 顾青鸢对郑氏印象不错,言行有度又是个聪明人,之前托她为莫云勋兄妹寻的学堂也办得十分尽心。 南阳伯府虽有没落之势,但府中男儿皆上进,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既郑氏对她有亲近之意,她自也不会拿乔。 这时翠红打着帘子走进来,“乡君,外面有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顾青鸢诧异接过,信封的字迹蓦地有些眼熟,待展开后她嘴角牵了牵勾起一抹冷笑。 白霜见状问道:“怎么了乡君?” 顾青鸢将信递给她,“这是我父亲写的家书。” 白霜接过略略看了一眼,开头四个字便是“爱女宝瑜”,全篇满是对顾宝瑜的亏欠心疼,叮嘱她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若有精力让她记得去寻妹妹宝钗的下落。 结尾又是对顾宝瑜的一番惋惜,同时也说一家人在苦寒之地过得甚苦,她若能有门道给他们送些东西自是最好,当然也不必为难,还是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可见她这父亲虽在苦寒之地,但慈父之心仍在,只不过没有半分是对自己。 “这信怎么送到公主府上了!”白霜看完替顾青鸢不值,亏得乡君一直想办法为顾府洗刷冤屈,信里却连只字片语也没有。 翠红猜道:“送信的人只说有人托他送给曾经顾侍郎府上的小姐,可能如今咱们乡君大名在外,他们这才送错了吧。” “乡君莫要伤神,这种事东西烧了便罢。” “不必。”顾青鸢并不在意,反而笑着道:“送到别院交给顾宝钗吧,由她处置。” 反正那是她们的慈母爱父,给不给银子她们自行商量去。 顾宝钗收了家书后激动不已,再想到家人在边疆受苦又心生悲凉。 顾念芝本也想看看可有她姨娘的消息,但这说是家书实则却完全将庶出子女完全摒弃在外,仿佛她们并非顾府之人。 顾宝钗见状也不免觉得尴尬,心里不禁埋怨起父亲来,不过寥寥几笔的事怎就不能多问一句顾青鸢和顾念芝呢! “我先去寻大姐姐,待回信时我帮你打听一下寒姨娘的状况。”顾宝钗虽仍有些小性子,但这么久相处下来她不再像以前一样傲慢无礼,对顾念芝也生出了几分姐妹之情。 顾念芝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笑笑道:“如此便多谢四妹妹了。” 顾宝钗攥着家书去永平侯府寻顾宝瑜,如今顾宝瑜是世子侧妃,见她容易很多。 她正想开口提及家书的事,顾宝瑜却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样子,弯唇笑着道:“知道来找我了?不耍小脾气了?” 顾宝钗皱皱眉。 顾宝瑜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有两身轻纱长裙还有几朵艳丽的绢花,“我早早便为你置办下了,一直没给你就想磨一磨你的性子。你自小性子就急躁冲动,我身为长姐自有教导之责,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更该……” 顾宝钗却没耐心再听下去,“这些东西大姐姐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顾宝瑜诧异的挑了下眉,旋即打量着她身上的穿着,摇头叹声道:“青鸢这人还真是自私自利,自己在外穿金戴银享尽荣华富贵,却只给你穿这种寻常衣料,真不知她如何狠心做到这般地步。” 顾宝钗攥了攥拳,忍无可忍的道:“如今已经入冬,我身上的衣料虽不好但可以防寒保暖,我若穿上大姐姐准备的纱裙怕是会冻死吧!还有那些绢花,我是戴罪之身,打扮得那般艳丽反是惹人笑话。” 顾宝瑜闻言更是睁大了眼睛,拉着顾宝钗坐下怒其不争的道:“宝钗,你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就算顾府风光不再,我们也不能失了做人的体面啊,定是顾青鸢教坏了你。” “大姐姐你就别说了,顾青鸢再不好也给了我容身之处,让我可以衣食无忧。”反观她亲姐姐可什么都没做。 顾宝瑜神情不虞的拧了拧柳眉,“你今日来寻我就是想告诉我顾青鸢这个庶女比我对你还好?就是为了过来戳我心窝子的?” 顾宝钗不想与她争执,掏出了怀中的家书,“父亲写了家书来。” 顾宝瑜细细看着,动情之处忍不住落下泪来,“父亲,母亲……” 顾宝钗也眼眶泛红,这一刻姐妹同心,方才对顾宝瑜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了,“阿姐,父亲母亲都上了年纪,那等苦寒之地怕是难以忍受,阿姐想些办法帮帮他们吧。” 顾宝瑜抽噎着擦了擦脸,点了点头,“是啊,父亲母亲着实不易,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能坐视不理。” 顾宝钗动容点头,方觉大姐姐其实还是靠谱的,便听对方开口道:“但我如今的身份不大方便,手中银钱也不充足,顾青鸢身为顾家小姐自要尽一份心力。你这便去寻她,让她务必安顿好父亲母亲,否则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不依!” 第151章 报应 顾宝钗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又问了一句,“阿姐是想让我去告诉顾青鸢,让她也出一份心力吗?” 顾宝瑜沉默一瞬,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我如今虽是世子侧妃,但毕竟已为人妇,许多事做着都不方便。顾青鸢不一样,她孑身一人做什么都自在,这件事便全部交由她来做。之前长公主赏了她整整一箱金元宝,正好让她拿去给父亲母亲打点。” “阿姐的意思是,你一点力都不想出吗?”顾宝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宝瑜。 顾宝瑜闻言有些不悦,“话不是这般说的,这件事我虽无法出手,但我自然还会为家里筹谋,日后有机会一定会想办法将父亲母亲救回来。这些事我若不做,难道还能指望顾青鸢那个小庶女吗?” “阿姐也知道她是庶女啊!那你为何还要将此事交由她去做?那是咱们的父亲母亲还有兄长弟弟,此时他们有难自然该由我们出力,指望她算什么!”顾宝钗觉得丢人,心里气闷不已。 在顾宝钗看来府里的好处理所当然由她们这些嫡出子女享受,相应的府里的门楣也该由她们挺起来,眼下她不得已依附顾青鸢帮衬,日后定会想办法还了这个人情。 可眼下全家人最倚重的嫡姐竟要做甩手掌柜! “你这叫什么话!她顾青鸢难道不是顾家的女儿吗?让她为顾家出一份心力怎么了?这是她应该做的,且她应该为能帮衬家里而感到荣幸。”顾宝瑜义正言辞的道。 更何况她手里并没有多少银钱,大多都被她用来买胭脂水粉珠宝首饰了,毕竟她如今贵为世子侧妃,总不能失了体面。 再说如今曹玉对她并不像以前那般上心,根本不会帮她为家里筹谋,至于那个人……她更不想去求。 “顾宝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顾宝钗再也听不下去,拍案而起。 顾宝瑜也生了怒气,厉声道:“顾宝钗,你还懂不懂礼数!你就这般与长姐说话吗?父亲在信里让我教导你,你就要乖乖听我话。” “你还算什么长姐!”顾宝钗满目失望,“若非顾青鸢救我回来,我看你一辈子也想不起我这个人来。如今父母受苦,你却在侯府安心度日锦衣玉食,亏你读了那些书,当真全被你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宝钗!”顾宝瑜气得抬手想要掌掴顾宝钗,对被对方一把握住。 “你未尽长姐之责,便某要再与我耍长姐的威风了!顾宝瑜,好好做你的世子侧妃吧,我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顾宝钗愤然离去,这一刻顾宝瑜在她眼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滤镜,她再不是那个风光无限高贵端庄的大姐姐,而是一个自私自利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 她狠话放得利落,可心却仍在抽痛,以至于泪流满面看不清前路。 永平侯正好经过后花园,看见顾宝钗哭着离开。 他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眸,对身边的小厮道:“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何事。” 顾宝钗出了侯府仍止不住眼泪,她不想让顾念芝看见自己这狼狈的样子,便靠着侯府的高墙默默消化着一切。 这时侯府的偏门被人打开,顾宝钗忙擦了一把眼泪抬身要走,却被一个小厮开口唤住,“姑娘可是姓顾?” 顾宝钗茫然的点了点头。 小厮将一包银子交给顾宝钗,顾宝钗心念一动,难道是大姐姐。 “这是我们侯爷给的。” 顾宝钗神情更加疑惑,“曹侯爷?他为什么要给我银子。” 小厮笑着答道:“我们侯爷与顾老爷毕竟同僚一场,如今顾大小姐又是我们世子的侧妃,他理应关照一二。” 顿了顿,小厮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泛着一道不易被察觉的幽光,“但我们侯爷交代,顾家毕竟是带罪之身,此事让人知道恐有麻烦,所以这件事还请顾姑娘莫要对旁人提及。” 小厮说完便折身回了侯府。 顾宝钗握着钱袋满心感激,做好事却不留名,侯爷真是个大好人,这恩情她定会一直记在心里,另寻时机报答。 …… 话说另一边顾青鸢与郑氏妯娌两人相约聚在茶楼,话语间又提到了黄玉竹和许青之事。 顾青鸢和郑氏都知此事有对方的算计在,但彼此间都心领神会默契不语。 只有刘氏在全心全意的捡黄玉竹的笑话,“听说黄玉竹的日子过得颇惨,许家将许青与长公主和离之事算在了她的头上,如今全府上下没有人待见她,她甚至连个名分都没有。” 许家本就靠着公主府才在京中立住脚,如今一夜被打回原形,所谓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哪里还能忍受得了矮人一头的日子。 郑氏闻言只笑了笑,她对落井下石没有兴致,只想保证府里的安稳。 “不知魏三公子身体可还康健?”顾青鸢听杨氏说过,魏三公子先天心疾,身子十分孱弱。 刘氏立刻笑着道:“要不怎么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母亲为三弟买了一个会些医术的贴身丫头伺候起居。这姑娘出身贫苦,但稳重又细心,三弟在她的精心照顾下身子都好了许多。” 刘氏话没说明,但顾青鸢听出了话外之音。 果然,忘掉前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便是开展一段新的。 郑氏抿了口茶,似随意般开口道:“听说许青似乎想重走仕途之路,最近这段时间不但游走于各家府邸,甚至还被人撞见与翰林院还有吏部官员往来。” 顿了顿,郑氏又道:“许青似乎与吏部左侍郎关系匪浅。” 顾青鸢闻言弯唇一笑,开口道:“许驸马多年不曾温过书了,如今想走科举怕是为时已晚,或是替旁人走动也未可知。” 郑氏暗中提醒顾青鸢科举舞弊案或许另有缘由,这份好意顾青鸢领了。 郑氏见顾青鸢明白了她的意思,隔空举了举茶盏,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愉快。 她身为伯府未来的主母自然要承担光耀门楣之责,她初见顾青鸢便觉对方绝非池中之物,再想到最近外面的各种传言,这少女未来或有大造化。 最难能可贵的是顾青鸢聪明但不市侩,有手腕但心有准则,所以她才会愿意与之交好。 而顾青鸢也有自己打算,她手中掌握的证据越来越多,但她还缺少一个话事人。 南阳伯世子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郑氏未敢直接做主应下,但给了顾青鸢一个定心丸,“科举乃朝中重事,世子心忧社稷,若于朝堂有利自然责无旁贷。” 郑氏敢言此自然并非只因热心,而是南阳伯府本就想寻时机一搏,眼下或许便是个极佳的机会。 顾青鸢不急,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她可以寻容锦来帮她,但她不愿让自己的事牵连到他。 他本是天上的明月,不该被这些世俗所沾染,她会自己解决掉这一切。 待顾府摆脱罪名后,她便可以干净清白的走向他,一步步努力成为能与之相配之人。 郑氏与顾青鸢话中交锋刘氏压根没往心里去,时不时便要拉黄玉竹出来解个闷。 主要她被黄玉竹压制了太多年,心情岂能不畅快。 或许是因为说得多了,三人刚自茶楼出来便在街上与黄玉竹走了个对碰。 几人都是一愣。 顾青鸢端详着黄玉竹,如今的她可没有了在伯府时的娇俏,一身半旧不新的衣裳,头上也只戴着一支普通的银簪,手里还提着一篮子青菜。 短短数月瞧着倒像老了几岁般,远远看去便与寻常的婆子无异。 黄玉竹第一反应是心生羞怯,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发髻。 她被赶出黄府时本就没带多少东西,进了许府后很快就被许家人收刮一空,而最让她伤心的是许青对她不复先前的疼爱,无论她如何温柔小意,许青都只冰冷嫌恶的看着她,任由他的家人磋磨自己。 此时看着曾经的故人皆穿着华丽的站在自己面前,黄玉竹心里继而迸发出一股怒意。 “果然是你们几个联手害我!”黄玉竹早就打探过那日之事,若非郑氏报官说她被贼人掳掠,她也不会过这样的日子。 还有顾青鸢那小贱人,她故意纵容自己在公主府门前闹事,才会让永乐休了许青,自己才会变成许家的罪人。 黄玉竹将手中的菜篮子砸向几人,撸起袖子便冲了上来,“你们狼狈为奸故意害我,我跟你们拼了!” 郑氏两人一时被她这疯癫的样子给吓到了,顾青鸢神色如常连躲都未躲。 不等黄玉竹上前,她便被白霜给按下了。 “姓郑的,亏你往日端着一副世家贵妇的模样,实则却嫉妒我得婆母疼爱,竟用这等下作的手段设计我,好个人面兽心的狗东西,我真是瞎了眼了!” 饶郑氏素来稳重,此时也被气得不轻。 黄玉竹又将矛头指向顾青鸢,“还有你个小娘养的,就知攀龙附凤,蛊惑了永乐长公主不算,还勾引了靖安王爷,真是个生性下作!” 看着泼妇一般的黄玉竹,顾青鸢淡淡挑眉,开口唤了一声“翠红。” 翠红上前一步,一口唾沫啐在黄玉竹脸上。 翠红并非府里那等调教好的大丫鬟,她出生村野听惯了乡下女人对骂,平时都刻意收敛着“糙劲”。 “好个不要脸的淫娃荡妇,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你一口一个别人害你,怎么,是别人将你绑到许青床上的?是别人把你脱光送进许青被窝的?你现在在这里一口一个委屈,当初叫床的时候怎么不喊冤呢!” 顾青鸢轻咳出身,压了压手指,“收着点。” “哦。”翠红连忙点头,拿捏着分寸道:“你自己放着好日不过背着夫君偷汉,如今过得不如意就跑来指责别人,我看活该将你浸了猪笼,免得你又跑出来脏了大家的耳目!” 围观百姓都认出了黄玉竹,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方学策恰好途径此处,将方才翠红骂人的样子看个正着,一时间不由发虚。 好生厉害的嘴皮子,还好他未曾的罪过这位翠红女侠。 黄玉竹被骂得全然没有回嘴的余地,只能徒劳的瞪着顾青鸢几人。 突然她的视线瞥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形,她一时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竟挣脱了白霜跑了过去。 “夫君!”她哽咽着唤了一声。 那人闻声看向她,眉眼瞬间深深拧起。 “三弟,你怎么在这?”郑氏担心魏东源的身体,连忙上前。 “思思喜欢吃这家的杏脯,我出来给她买一些。”魏东源的视线淡淡从黄玉竹身上移开,没有丝毫留恋。 黄玉竹立刻皱眉质问道:“思思是谁?” 刘氏挤上前来,没好气的道:“你谁啊你,我们家的事你管得着吗?还有,三弟已经将你休了,注意你的言辞!” 黄玉竹不理会刘氏,只目不转睛的盯着魏东源看,魏东源手里不仅提着杏脯,还拿着玉颜阁的胭脂水粉,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用的,可现在根本就买不起了。 “你告诉我思思是谁?你为什么要给她买东西?你不是说此生只爱我一个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魏东源其实一直未能真正走出伤痛,尤其午夜梦回之际仍会黯然落泪。 可今日见了黄玉竹他竟莫名一阵轻松,好像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一下子就被挪开了。 眼前这个沧桑憔悴行容粗鄙的女人,将那个身着大红色嫁衣、容颜俏丽的女孩彻底自他脑中抹去了。 “烦请这位夫人自重,如今你我无半分干系,切莫再说这些有违伦常之言。至于思思……”魏东源眸色一暖,“她将是我共度余生的之人,我自会倾尽所有护她周全。” 黄玉竹的心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许青对她不再温柔,就连曾经任由她拿捏的魏东源都移情别恋爱上了别的女人,她真真是一无所有了。 “东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伤心了,你让我回去吧,哪怕是做妾!”她以前总不知足,现在才知道伯府的日子有多好,她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刘氏都快被黄玉竹的厚脸皮给气笑了,“你做什么白日梦呢,我们伯府怎么可能要你这种残枝败柳。” 黄玉竹满眼是泪的看着魏东源,心里仍有最后一丝期望。 魏东源眼神平和无爱无恨,“你我夫妻缘尽,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再无可能!” 魏东源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这一刻黄玉竹只觉自己的心空了一块,切身体会到了至深的悔恨。 顾青鸢凝眸看着失魂落魄的黄玉竹,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个黄玉竹或会大有用处。 想到收到的那封家书,顾青鸢嘴角微弯,是时候将她的那些好家人们接回京城团聚了,她还有厚厚一本账未曾与他们清算呢! 第152章 嫡姐上门 永平侯府。 顾宝瑜垂散着满头青丝坐在榻前,“世子呢?今日可宿在了后院?” “世子今晚并未回府,说是宿在了友人家里。” 顾宝瑜怒而拍榻,“什么友人,分明又去外面寻欢作乐去了!后院住满了莺莺燕燕,难道还不够吗?” 小婢女垂首不敢答,顾宝瑜抬手遣她出去,烦闷的独坐在铜镜前。 曹玉这个负心汉竟如此待她。 可曹玉不在府里,那个人岂不又要…… 顾宝瑜正想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正是永平侯赏给顾宝瑜的婢女肃娘。 肃娘面无笑意,如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般,“侧妃该梳妆了。” 顾宝瑜打了一个寒颤,果然…… 明明已入夜,顾宝瑜却只得重新梳起繁琐华丽的发髻,穿着广袖长衫,随着肃娘行至了一处厢房。 “侧妃进去吧,奴婢在外候着。” 顾宝瑜不大情愿的推开了房门,屋内烛火旁一中年男子正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到响动缓缓睁开眼眸。 他的眼自下而上带有侵略性的打量着顾宝瑜,如同在欣赏着一件文玩。 虽然这已不是第一次,但顾宝瑜还是不习惯被这般注视,低低唤了一声,“侯爷。” 屋内坐着的男子正是风评极好的永平侯,他从不似寻常权贵那般流连花丛,后院也只有两个母亲和妻子安排的姨娘. 可只有顾宝瑜才知道,他这副道貌岸然的面具下藏着怎样卑劣的面容。 身为父亲却对儿子的女人威逼利诱,迫使她不得已屈服于他,她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恶心的人,偏偏她无力反抗。 “来了?”永平侯朝着顾宝瑜招招手。 顾宝瑜垂眸走上前,乖巧的坐在一旁。 永平侯满意笑笑。 他不在外寻花问柳是因为他不喜欢出身卑贱的女子,他喜欢世家大族所培养出的贵女,更喜欢这些骄傲的清高的贵女在他身下婉转承欢。 但侯府的名声容不得他胡来,所以他只能一直压抑着自己,直到顾宝瑜的出现。 侍郎府的小姐、才貌双全的佳人,简直便是为他量身打造。 而他也并未花太多心思,这顾宝瑜看似清贵,实则既贪慕虚荣又在意颜面,他许诺给她世子侧妃之位,她便欣然应允。 烛火一晃,二人相拥入榻,顾宝瑜虽极尽配合但她心底实则还是不愿的,想她堂堂侍郎府嫡长女,什么样的好男儿配不得,如今却要委身一个与自己父亲年岁相当的男人。 老天待她还真是不公。 这一刻她开始怀念在顾府做大小姐的日子,何等的自在幸福。 云雨过后,顾宝瑜试探开口,“侯爷,如今已至深冬,我父亲母亲还在边境受苦,您应是了解我父亲的,他哪里敢做科举舞弊这样的事。” 永平侯餍足的卷弄着顾宝瑜的发丝,语气慵懒,“谁让你父亲那般胆小怯懦,不过被抽了两鞭子就画押招供,毫无骨气可言。” 顾宝瑜不喜听有人这般侮辱自己的父亲,可偏生她又反驳不了,也气恨父亲为何就不能再忍一忍,怎就不能如她这般隐忍蛰伏。 永平侯只当顾宝瑜是个消遣,岂会为她去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那日我在府里看见了你妹妹,那应是你们府上的四姑娘吧?”永平侯突然幽幽开口。 顾宝瑜本未多想,点头应了一声,待抬头看到永平侯那暗示十足的眼神时,她顿时有些慌神。 莫非侯爷看上了宝钗? 不行,绝对不行! 这般一来自己的事就会暴露,她不能让家人知道她如今的模样。 “宝钗年纪小性子倔,一点都不懂事。”顾宝瑜眼珠一转,笑着道:“反倒是我那二妹妹,自幼聪慧乖巧,比起宝钗不知强了多少。” 永平侯却只是一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与长宁乡君不和已久,怕是巴不得她与你落得一般境地吧?” 顾宝瑜被人揭露心思面色一热。 永平侯当头便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你那二妹妹是个有手腕的,比你们父女都要强上百倍。如今她风头正盛,又入了靖安王爷的眼,日后或会成为靖安王妃也说不准。本侯还未到色令智昏的地步,岂会去做这种蠢事。” “什么?靖安王妃,就凭她?”顾宝瑜惊坐起身。 “你还不知道?”永平侯眼里的笑略带讽刺意味,“贵妃寿宴上天降异象,长宁乡君引仙鹤降凡被虚明国师称为祥瑞。靖安王更是公然维护,为了她不惜重伤上官郡主。” 每一个字眼都如匕首一般插入顾宝瑜心口,让她几欲发狂。 那个小庶女她何等何能! 自己这个嫡女尚且深陷泥泞,凭什么她越爬越高! 永平侯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噙笑道:“所以你便乖乖认命吧,只有本侯才能给你荣耀。” 顾宝瑜被重新压回床榻,男人的触摸亲吻让她恶心,但这痛苦远不及顾青鸢所带给她的。 次日起身,顾宝瑜便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烦闷,直接上门去寻顾青鸢。 顾青鸢正在做女红,年节将至,她想给永乐长公主做一件中衣。 听闻顾宝瑜上门,顾青鸢不禁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公主府中奢华如利针一样刺痛了顾宝瑜的眼,顾青鸢闺房中的用度是她做嫡女时也不曾拥有的。 “大姐姐来了,还真是稀客。”顾青鸢坐在贵妃榻上并未起身,只浅笑盈盈的看着她。 顾宝瑜今日打扮得十分贵气,身上戴的都是她最好的东西,可饶是如此她还是觉得自惭形秽。 顾青鸢只穿一身鹅黄色常服,衬得她面色如玉水灵剔透,头上只戴着一支玉兰花簪,颈间的素金项圈下坠着一枚金镶玉的福牌,那玉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肉眼可见是质地上佳的羊脂白玉。 天刚入冬,屋内便已燃起了地龙,顾青鸢和小丫鬟们都穿得轻薄,反倒显得她一人沉重又繁琐,用力过猛还没比过,这让她更觉丢了颜面。 顾宝瑜咬了咬银牙,决定先发制人,又端出了长姐的架子冷着脸训斥道:“你如今过得倒舒爽畅快,可是已将苦寒之地的家人忘了个干净?顾青鸢,若长公主殿下和靖安王爷知道你是这种不仁不孝之辈,你说他们可还会这般待你?” 第153章 王爷打脸 顾青鸢抬手示意白霜和翠红稍安勿躁,顾宝瑜这种人她来对付便可。 她做出一副自省模样,颔首道:“大姐姐教训的是,青鸢的确疏忽了。” 顾宝瑜冷哼一声,便听顾青鸢含笑望着她问道:“青鸢愚笨,大姐姐不如教教青鸢你都是如何做的?” 这话问得顾宝瑜愣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 “我做的事你可学不来。”顾宝瑜绷着脸道:“你根本想不到我为了给父亲翻案付出了多少,哪像你这般自私自利只顾自己快活。” 她本想随意糊弄顾青鸢几句,可说着说着便将自己委身给永平侯的事当做了为家族牺牲,一时间不觉为自己的大义所感动,又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深深的无奈。 “但大姐姐以前与我说过,家族的兴盛本就要依仗家中嫡子嫡女,我们这些庶出的上不得台面更指望不上。” 顾宝瑜被自己的话堵得一哽,她之前说这些就是为了让顾青鸢乖乖听话为她做事。 “话虽如此,但大事上指望不到你,你总归也要在小事上出些力。父亲来了书信,说他们过得甚是辛苦,你想办法给他们送些银钱过去。”顾宝瑜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顾青鸢故作惊讶,“父亲来了书信?在哪里,大姐姐也让我瞧瞧。” 顾宝瑜神色不大自然,因为那封书信只字未提顾青鸢,让她看了也无用,“信我已经烧了,父亲在信里交代让你全权听我的话,你尽管听我的吩咐,还要你每月至少拿出一百两银子来做为打点。” 顾青鸢淡淡一笑,从旁边抽出了一张书信推给顾宝瑜,“大姐姐说的可是这封信?我怎么没看到信上有说这些呢?” 顾宝瑜展开信笺一看,脸色顿时扭曲起来,羞怒之下红着脸道:“你既已看了,还故意诓我作甚!” 顾青鸢闲适的撑着下巴看她,“我只是没想到大姐姐竟这般会说慌,倒叫妹妹好生失望。” “你别太过分了。你身为顾府小姐受了顾家这么多年的照拂,理应为家族奉献牺牲,更何况你的姨娘还在那,难道你就连自己的生母都不放在心里了吗?”顾宝瑜理直气壮。 顾青鸢慢悠悠笑道:“大姐姐的母亲的不是也在吗,我瞧大姐姐也没多急啊。” 那日顾宝钗将书信和一百两银子一并送来公主府,只求她想办法将银子送过去,但不管她怎么询问顾宝钗都不提银子的来路,想来定不是顾宝瑜出的。 顾宝瑜脸色难看,“我……我现在手头不宽裕。” “大姐姐头上的簪子手上的戒指哪样不是值钱的东西,若真有这份心意自可拿去当铺换成银子。可大姐姐自己分文不出,一心想着来搜刮我,怎么,我看起来长得很像那种大冤种吗?” 不待顾宝瑜反唇相讥,顾青鸢唇角微挑,又道:“而且麻烦大姐姐下次换些说辞来,这些话我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承认顾家未曾让我忍饥挨饿,但也仅限于如此,我在顾府的日子甚至连姐姐身边的大丫鬟都不如。大姐姐想让我感恩戴德,抱歉,我做不到。” 前世她已经赔了一条命,这一世他们半分好处别想得。 顾宝瑜见顾青鸢油盐不进,气道:“好,那我去就找靖安王爷,让他知道你的真实嘴脸!” “你要告诉本王什么?” 见容锦被婢女迎进来,顾青鸢这才想起她今日原本和容锦约好见面。 容锦一身玄色大氅,裹挟着屋外的寒风而来,如冰山似寒潭令人望而生畏,但他生得委实俊美,即便透着危险的气息也会引诱着飞蛾不顾一切的扑向他。 顾宝瑜狠狠咬牙,顾青鸢凭什么能得到这般俊美高贵的好男人,而她却要委身给一个老东西! 顾宝瑜心中的天平彻底失衡,她屈膝行了一礼,面色忧愁的对容锦道:“王爷来得正好,求王爷也帮我劝一劝青鸢吧。我们的父亲如今在边境受苦,全家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这做女儿的实在于心不忍,这才寻青鸢过来想办法想帮衬家里一把。可青鸢却还记挂着以前的琐事,对父亲他们心存怨恨,如何也不肯伸出援手。” 如今说动顾青鸢已不是当务之急,她只想让靖安王厌恶抛弃顾青鸢,全家可以都过得不好,但唯独不能让顾青鸢自己一个人过得好。 “哦?”容锦撩袍落座,侧眸看了顾青鸢一眼,“你记恨着自己的父亲?” “何止记恨!”顾宝瑜抢先答道:“其实父亲对她不薄,可她一直觉得父亲偏心我们这些嫡子嫡女,如今父亲身处苦寒之地,她这般冷眼旁观分明是想逼死他们啊。” 顾宝瑜以为自己得逞,挑衅的看了顾青鸢一眼。 顾青鸢面色如常,甚至云淡风轻的喝起了茶。 容锦闻言略一勾唇,望着顾青鸢道:“甚巧,我也十分厌恶我的父亲。” 顾宝瑜:“……” 这不对吧? “王爷,可那毕竟是我们的亲生父亲,岂能因为一点矛盾便不顾他的生死,这样何其凉薄。” 容锦莫不在意的道:“青鸢心善纯良,她不喜之人合该去寻自身原因。” 顾宝瑜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靖安王当真被这小庶女给蛊惑了,竟连是非都不分了? “白霜。”容锦淡声开口。 “王爷有何吩咐。” “让行云去一趟永平侯府,告诉曹玉管好他的女人,若日后永平侯府的人再来找乡君不痛快,本王便要亲自上门了。” “是。”白霜忍笑应下,觑了顾宝瑜一眼,“顾侧妃,请吧。” 顾宝瑜又妒又怕,心里明明恨到了极点却又不敢言语,只能强忍着委屈的眼泪离开公主府。 顾青鸢摇头笑笑,莞尔对容锦道:“你不必理会她,我知道怎么对付她的。” 因为太过了解,所以顾青鸢清楚的知道如何戳顾宝瑜的心窝子。 “嗯。”容锦随口应了一声,侧眸看向软塌上做了一半的绣活,开口问道:“给我做的吗?” 顾青鸢:“……” 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绣着牡丹花的浅粉色中衣,这如何看着也不是给男子的东西吧。 “这是我为殿下做的。”顾青鸢如实道。 容锦眸光融融的看着顾青鸢,顾青鸢竟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可怜。 “真的不是吗?其实我穿粉色也可以……” 第154章 定数 顾青鸢清晰的自容锦眼里看到了“想要”二字,那满目憧憬让人无法拒绝。 顾青鸢给白霜翠红都做过香囊,还给莫云萱做过小裙子,如今又给永乐长公主缝制中衣,但唯有容锦什么都没收到过。 容锦心里是委屈的,但他不说。 看着这样的容锦,顾青鸢有一丝丝愧疚感。 女子间相赠绣品没有什么问题,可送给男子不免有私相授受之嫌。 可如今他们两人既已确认了心意,她觉得自己的确该为容锦做些什么。 “王爷若不嫌……” “不嫌。”他眸光深挚的望着她,“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当天便描了花样,为容锦做了一个钱袋。 钱袋送到靖安王府的那一日,容锦的眼里似拘了漫天星子,立刻系在了腰间。 早朝时分有些大臣发觉今日的靖安王似乎别样温和,即便他面上无笑,但眉宇间的杀气淡了不少。 有人想趁机与容锦攀谈,便上前谄媚道:“王爷今日看着气色颇佳,不知可是有何喜事?不如也让下官们沾沾喜气。” 容锦望他一眼,沉而未语,只敛了敛衣袖,以便让腰间的钱袋露得更显眼一些。 众人摸不清头脑,几个上前试图拍马屁的相继以失败而告终,而他们的没眼力也让容锦颇为厌嫌。 在一旁撸了半天胡子的大理寺卿眯了眯略有老花的眼,弓着腰身上前,他本就生得枯瘦,谄媚弯腰时活像一只快折断的树枝。 “王爷腰间这钱袋看着精巧别致,不知哪间绣楼里做的,当真是巧夺天工。” 众人不屑的嗤笑一声。 就这? 真是白瞎了他的老腰。 大理寺卿清楚的看到了容锦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钱袋与王爷真是相配,衬得王爷愈发玉树临风,可见做这钱袋的人定然花费了许多心意在其中。” 容锦弯了弯唇角,难得几分和颜悦色,“不愧是大理寺卿,徐大人果真见识不凡。” 众人:“?” “王爷谬赞,下官也只是道出实情而已,哪有什么见识。”大理寺卿摆摆手,笑呵呵的谦虚道。 容锦望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徐大人已任大理寺卿多年,大理寺虽离不了徐大人,然则朝堂也更需要徐大人这样的人才。” 大理寺卿一听这话差点就给容锦跪了,靖安王爷真是英明啊。 没有臣子不想入内阁不想封侯拜相,但他本就是清流出身,家里一没多少银子二无强大的背景靠山,能混到大理寺卿已是祖上冒青烟。 若能得靖安王赏识,送他进内阁为官,那他真是死而无憾了。 自己的失败固然遗憾,但别人的成功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们一个个绞尽脑汁都没能打动王爷半分,结果这姓徐的夸了句钱袋子就舔上了? 简直没有天理可言了! 蒋弦沉冷的眸子瞥了一眼,那是一个莲青色的钱袋,针脚细密上绣一朵栩栩如生的墨菊。 虽说精巧但到底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既能得容锦这般炫耀,想来应是长宁乡君给他的。 蒋弦抬眸时正与容锦的眸光相对,对方眼中的漫不经心让他尤为憎恶。 他失了一个妹妹,如今又见心仪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暗通款曲,他的心情差到了极致,很想杀几个人来泄愤。 待明昭帝上朝时发现早朝的氛围怪怪的,有一部分沉闷压抑,还有咧着嘴一直笑的,也不知是不是年关将至,众人都无心在朝政上了。 他一如往常般与众臣商讨了一些政事,便准备下朝。 可还未等他离开大殿,便有宦官过来禀道:“启禀陛下,七殿下方才不慎落水……” “你说什么!”不待宦官将话说完,明昭帝便神色大变,旋即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便又淡声问道:“人怎么样了?救上来了吗?” “回陛下,七殿下无害,他方一落水便被朝华公主救下,朝华公主反倒呛了不少水。” 明昭帝的眉宇明显的舒展开来,“好,朕这便过去看望……朝华公主。” 容锦敛眸看着明昭帝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此时的朝华公主正裹着锦被瑟瑟发抖,她在被窝里放了三个汤婆子仍觉得冷得很,想到方才便觉心有余悸。 冬日的湖水冰冷刺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要活不成了。 可顾青鸢说她和七弟命数相连,在看到七弟落水时她脑袋一片空白,待反应过来时人就已经在湖里了。 “阿嚏。” 她打了一个喷嚏,只觉头脑昏沉,可看着满屋的赏赐,再想到父皇刚才亲自过来探望她,朝华公主又不由弯了弯唇角。 顾青鸢倒是没骗她,她的运气还真好了起来。 掌乾殿中。 明昭帝面色阴沉如水,地上跪着一覆着银色面具的男人。 宋仁小心翼翼奉上茶,明昭帝眸色未动,只冷冷问道:“七皇子为何会落水?” 戴着面具的男人垂首回道:“回陛下,这是一桩意外,七殿下养的小猫不慎落水,殿下这才会下水去救。” “不慎?朕向来不信这两个字。”明昭帝语气冰冷,丝毫不见往日宽厚温和模样。 他看过这宫里死过太多的人,但没有几人是真正死于意外。 “查!务必查出七皇子的猫究竟如何落水?还有,当时他身边为何没有随行的宫人!” 若非今日朝华路过,后果不堪设想。 男人立刻领命去查,而明昭帝则敛着眉目坐在殿中,威仪冷肃。 不到半个时辰男人便去而复返,禀道:“回陛下,微臣查到七殿下的小猫是被玉美人扔进湖里的。” 明昭帝冷冷抬眼. 男人又禀道:“原是那只夜猫不慎抓破了玉美人的衣衫,玉美人一怒之下便命人将那猫扔进了湖里。至于七殿下身边无人侍奉,是因为宫里的人偷奸耍滑习惯了,殿下也不喜他们跟着身边。” 明昭帝眼里既有愤怒又有愧疚,是他平日太过疏冷老七,这才会下人都敢欺负他。 “寻个身手好的暗卫暗中保护七皇子。”顿了顿,明昭帝又道:“不到性命攸关之际不必出现,更不要被旁人察觉。” “是,微臣领命。” 明昭帝抬抬手,男人躬身退去。 明昭帝食指叩了叩桌案,声音淡漠无波,“玉美人……” 玉美人是去年方才选秀进宫的,生得俏丽妩媚很得明昭帝喜欢,他抿了口茶,幽幽道:“玉美人初进宫时天真活泼,倒是朕惯坏了她啊。” 次日顾青鸢方才起身,便听说夜里皇宫走水还闹出了人命。 顾青鸢的睡意瞬间消散无踪,难道朝华公主还是未逃脱得了前世的命运? 白霜回道:“走水的并非朝华公主的寝殿,而是一位美人的寝殿,听说这位玉美人晚上多饮了些酒,这才不慎碰倒了烛台。至于朝华公主,她因救下意外落水的七皇子而染了风寒,现在怕是还在将养身体。” 顾青鸢眉心拧动,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前世朝华公主害得七殿下落水,在禁足期间宫殿失火而亡。 这一世七殿下又不慎落水,只不过这一次朝华公主救下了他,可那位玉美人却与前世的朝华公主落得一样的下场。 不同的人不同的结果,唯一相同之处便是七殿下都曾意外落水,这究竟是偶然还是命运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顾青鸢总觉得这事情透着古怪,可一时又理不清思绪。 但她的注意很快便被从此事上移开,因为南阳伯府的世子爷亲自上奏科举舞弊一案…… 第155章 昭雪 此事一出,朝廷哗然。 因为早在年初科举舞弊案便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涉案的顾家被查抄贬黜,众人本以为此案早已告一段落,却不曾想又被旧事重提。 且这次涉案之人竟是永乐长公主的前驸马,许青。 锦衣卫上门拿人时,许家全府上下都被吓得不轻,许老夫人直接被吓得晕死过去,许家大老爷两股战战一字不敢言。 许怜儿已得知自己的身世,原来自己一直唤“二叔”的男人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此时见父亲被锦衣卫捉走更是惊惧交加哭得不能自已。 全府上下唯有黄玉竹一人冷眼旁观,尤其在看着许怜儿时眸底更藏着深深的憎恨。 许青这个负心汉说什么对她深爱不移,却早早与其他女人生了孩子! 若非他诓骗自己,她现在还安心做着南阳伯府的三少奶奶,有享不尽的福气富贵何至于落魄至此! 许青还算镇定,毕竟他早就设想过这一幕,只要他要紧牙关,大殿下一定会保他出去,哪怕是为了他手里掐着的那些东西。 黄玉竹眸光冰冷的看着许青,曾经她眼里有多少爱意,此时便有多么深的恨意。 “众位大人。”黄玉竹上前一步,对上许青投来的目光没有半分松动,“许青书房里有密室,我知道怎么打开。” 这段时间她隐忍不发,为的便是找到许青的罪证,许青毁了她的人生,她要许青拿命来赔! 许青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黄玉竹,“贱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不明白,他倒了对黄玉竹有什么好处。 “贱人?”黄玉竹冷笑出声,满是讥讽,“当初你可是心肝宝贝的唤着我,如今你既觉得我下贱,那我就下贱给你看。许青,你活该!” 锦衣卫在密室里发现了许青与多家府邸来往的信件,这些曾被许青当做拿捏各家权贵的证据变成了他的催命符。 证据确凿,许青罪名落实。 明昭帝大怒,设立三司共审此案,牵涉府邸数不胜数,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日顾青鸢又去了客栈,只不过客栈的掌柜已然换了,先前那个随着许青一道进了大牢,听说被打得皮开肉绽颇为凄惨。 新来的掌柜心知前因后果,对顾青鸢可谓敬畏至极。 “你只管忙自己的便好,不必陪着我。”顾青鸢温声对掌柜的道。 掌柜的颔首应是,不敢有一丝怠慢。 顾青鸢点了壶茶,她已将客栈上下清洗了一番,之前的烂账虽不可能抹平,但至少自她经手后客栈扭转了赔钱的局面,待此事结束她便将客栈重新归还到永乐长公主手上。 “乡君。”翠红上前一步,挑着下巴道:“人来了。” 顾青鸢抬头,便见黄玉竹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站在门口,见顾青鸢抬头才迈进客栈。 黄玉竹心中凄凄,上次她来这客栈时还是南阳伯府的三少奶奶,如今却成了丧家之犬。 顾青鸢看她一眼并未多言,只拿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这是我先前承诺给你的,自不会食言。” 自那次争执后顾青鸢看出黄玉竹在许府过得不尽如人意,但暗自去寻了黄玉竹,只要黄玉竹帮她查出许青的罪证,她便给许黄玉竹丰厚的银钱。 两人各取所需达成了合作。 黄玉竹上前无声收起了银票,生活的变故还有爱人的背叛都一点点磨灭了她的心性,如今她也没有了先前的脾气。 真正看透后便不会再大吵大闹徒添笑柄。 黄玉竹本转身欲走,可她攥了攥拳,还是转身看向眉眼明媚却眸光幽邃的少女。 “长宁乡君,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顾青鸢神色平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她的情绪,“但问无妨。” 黄玉竹抿抿唇,开口问道:“那次你唤我来客栈时,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我与许青的事?” 这些日子她想了很多,她一直以为自己和许青瞒天过海算计了所有人,可实际上他们从未在顾青鸢身上得到任何好处,甚至就连许青的倒台都是顾青鸢一手策划的。 顾青鸢挑挑眉,“你真的想知道?” 黄玉竹点点头,她已经输了,自要输的明白些。 顾青鸢见状沉吟片刻,如实道:“自我第一次见你时,我便已知晓了。” 黄玉竹虽有心里准备,可听到这个回答还是忍不住震惊。 竟然那么早! 合着从始至终她都是一个笑话,想到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她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黄玉竹再看顾青鸢时眼里多了一丝惧意,她竟然陪着自己演了那么久的戏,而自己竟然没有一点发觉,“顾青鸢,你的心机还真是深不见底,你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 顾青鸢哪里是肥羊,分明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顾青鸢弯唇笑笑,桃花眼中笑意幽幽,“多谢夸赞。” 能被人惧怕是一种本事,做坏人总好过成为一个人人可欺的滥好人。 而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被人所欺。 这场科举舞弊案直至第二年春日方才彻底终结,有了黄玉竹提供的物证,还有方学策一众学子的口供,许青只能承认了罪行,顾家终是洗清罪名得以昭雪。 圣旨降下时顾青鸢正站在一株盛绽的红梅树下,她穿着一袭月色绣腊梅的袄裙,红梅之下香骨柔,一时分不清是梅花化神,还是天上的仙子引得梅开。 顾青鸢抬手轻轻触了触娇嫩的花瓣,如释重负的扬起了唇角。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她终于摆脱了罪臣之女的禁锢,片片洁白的雪花飘落而下,顾青鸢摊开手掌,任由雪花轻落在她的掌心之上。 春雪之后万物苏,她顾青鸢的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第156章 抢功 大雪纷落,年节终至。 顾青鸢度过了两世加起来最幸福的一个年节。 往年在顾府时,她早早便被姨娘要求给嫡母嫡姐缝制绣活,又命她给祖母父亲抄写佛经,较之以往更为繁累。 府中的丫鬟婆子尚有新衣,可只有她穿着短了半截衣袖的旧衫独自在房里,听着外面不属于她的热闹喧嚣。 而这年三十她穿着新衣,和容锦陪着永乐长公主吃着年夜饭,永乐长公主还给了他们每人一个大红封。 永乐长公主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她今日多吃了些酒,凤眼醉意朦胧,“你们两个在本宫这里永远都是小孩子,这压岁钱必须要收不许推辞。” “多谢殿下。” “多谢姑母。” 容锦自然而然的将自己的红封放在了顾青鸢手边,看着他这熟稔的上缴模样,永乐长公主唇角微弯,看来她这公主府要喜事将近了。 她已从许青之事中走了出来,并且庆幸自己听了青鸢的话没有再与许青纠葛,否则这次怕是也要被牵连其中。 此番科举舞弊案牵扯甚大,吏部左侍郎被抄家羁押,落得与先前顾府一般境地,只未等继续调查左侍郎便畏罪自尽,许青也因伤口感染不治而亡。 两人的死无人意外,无外乎弃军保帅罢了。 永乐长公主也想明白了,与其沉溺于虚无缥缈的过去,不如享受眼下的人生,她的少年郎虽已不再,但看着旁人谈情说爱也未必没有一番滋味。 永乐长公主睨了两人一眼,撑案起身,“本宫不胜酒力便不守岁了,你们年轻人径自去玩闹吧。” 顿了顿,永乐长公主眸光带着警告的扫了容锦一眼,“别失了分寸就好。” 容锦挑了一下眉,姑母这是担心他色欲熏心做出有违礼数之事? 他岂会是那样的人。 “王爷,我们去找白霜行云他们吧。” 容锦闻言垂落下眸光,灿若明珠一般的少女身着一件海棠红色对襟小袄,她今日也吃了两盏酒,此时杏面似被揉碎了两抹胭脂,醉红诱人。 樱唇泛着晶莹的光泽,似刚舀出的蜜糖,引诱着人去一尝芳甜。 容锦在这一刻似乎理解了永乐长公主的苦心,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也只是未碰到足以让他倾倒的那枝娇花罢了。 行云白霜一行人正在屋内包饺子剪窗花,冷肃的寒冬被一张帘子隔绝在外,屋内暖洋洋乐融融,这等景象是顾青鸢以前未曾想过的。 “乡君,您看我剪的福字好看吗?”莫云萱掐着窗花跑过来,献宝似的拿给顾青鸢看。 见莫云萱得了夸赞,翠红也不甘示弱,将自己剪的小像拿给顾青鸢。 顾青鸢显露出几分诧异来,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翠红竟还有这般手艺,“这门神像剪得委实不错,可以贴到门上辟邪。” 屋内顿时传来哄笑声,顾青鸢迷茫不解,翠红瘪着嘴从顾青鸢手里夺回小像,“我去厨房看看饺子煮好了没!” 顾青鸢一头雾水,白霜忍俊不禁解释道:“乡君,翠红剪的可不是什么门神,她剪的是自己的小像。” 顾青鸢:“……” 说错话了。 莫云勋静默的坐在一旁包饺子,眼神时不时偷瞄容锦几眼,既有崇敬仰慕还有几分少年人的不肯服气。 待他站起身时,顾青鸢这才诧然发现短短数月莫云勋竟如雨后的竹子般疯狂生长,之前他明明比自己矮了半头,如今却与自己一般高了。 “云勋,你长个子了。” 不但个子高了,身形也比以前健壮了不少,出落得竟有几分英俊模样了。 莫云勋却并未因这句话而欢喜,反是有几分不高兴。 因为人只会关注小孩子的高矮胖瘦,他就不信谁会这般与靖安王说话。 “本王其实也略长高了些。”一旁的容锦突然沉声开口。 他神情端正严肃,不似玩笑。 莫云勋:“……”这有什么可比的? 但容锦在意的不是身高,而是年龄。 每每遇见小孩子他们都会唤顾青鸢为姐姐,而到了他这里便一律成了叔叔,这不禁让他有些低落。 他的确比顾青鸢年长些,但他想与顾青鸢证明自己还不老。 行云和白霜相视一眼。 行云:你家王爷真幼稚。 白霜翻了个白眼:你家王爷! 她现在是乡君的人。 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来,莫云勋面无表情的夹了一个饺子,一口咬下险些把牙齿硌掉,“饺子里怎么会有铜钱?” 莫云萱瞪大了眼睛,语气有些失落,“怎么被哥哥你吃到了呀,我还想要呢!哥哥你可真幸运,羡慕。” 莫云勋:“?” 哪里幸运了,他牙根现在还疼着。 顾青鸢弯唇笑道:“这么多饺子里只有一枚铜钱,看来明年最幸运的人非云勋莫属了。” “那咱们提杯给这小子庆贺一下。”白霜举起酒杯。 众人都配合着端起酒盏,便是向来不苟言笑的容锦也一样举起了杯子。 莫云勋眸光晃动,这一刻才忽然理解了何谓“幸运”。 有这么多人愿意为他欢喜庆贺,这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幸。 爆竹破岁,星光散朗,这一夜温馨平和,即便没有大喜之事却也是所有人多年之后亦不曾忘的岁月时光。 又是一年春来,万物复苏草长莺飞,科举舞弊案终是落下帷幕,明昭帝降旨处理了一众涉案官员,又责令吏部翰林院整改制度,力求公正。 对方学策一众学子也从宽处理。 明昭帝本欲将他们一并问罪,但容锦上奏道:“一人反,乃此人过,天下人反,便是君失民心。这些学子亦然,他们之过乃因朝政弊端,迫使他们无从选择,岂能因权贵官宦之过而重则于民。” 科举看似公正,但寒门子弟便是高中也很难出头,这才会使得方学策这样的学子走投无路。 明昭帝闻后觉得甚有道理,便未在追究他们的过错,只责令他们三年之内不允参与科考以儆效尤。 方学策一行人感念不已,皆想来拜谢顾青鸢,但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她并不想让自己涉足朝政之中,更何况此事还涉及了顾家,她不想在此事上高调。 而要说最高兴欢喜的莫过于顾宝瑜了,在听到顾家冤情得以昭雪后,顾宝瑜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既是为家人即将重聚的欢喜,也是为自己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她一年来她跌落过谷底,陷入过泥泞,给人做过丫鬟当过姨娘,好在老天终究对她不薄,让她得以柳暗花明。 父亲母亲回来后她将不再是无人可依的孤女,有父母做主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别想再骑到她头上来。 顾宝瑜欢欣不已,她突然想到一事,梳妆打扮后来到了顾宝钗和顾念芝所在的小院里。 她一下马车便嫌恶的捏住了鼻子,皱着眉看着路上玩闹嬉笑的孩子。 这里也是人住的地方? 她强自压下心里的不适,迈着莲步拧进了小院中。 四方的院子干净整洁,院里有个粗使丫鬟在扫地,厨房冒着炊烟,厨娘正在忙着洗菜做饭。 小丫鬟见有生人进来,上前问道:“这位夫人您找谁?” 顾宝瑜年纪虽轻,但梳着妇人发髻,妆容姿态瞧着也要比顾青鸢她们成熟不少。 顾宝瑜柳眉一蹙,心中甚是不悦,居高临下的看着小丫鬟道:“你,明日不用来了。” 第157章 要求 小丫鬟茫然不解,“您这是什么意思?” “便是字面的意思,我们顾家可不需要你这样的下人。” “哈?”小丫鬟以为她是来找茬的,扫把一扔掐腰道:“我是长宁乡君寻来的,你什么身份就敢撵我!” 顾宝瑜不语,她身边的婢女立刻道:“大胆!这位是我们永平侯的世子侧妃,就算长宁乡君也得唤我们侧妃一声长姐,你区区一个贱婢也敢质疑?” 听闻顾宝瑜的名号后,小丫鬟放软了气势,只小声嘟囔了一句,“这么久也没见她来过,谁能认得呀。” 顾宝瑜闻言更生气了,正要发怒,正好顾宝钗两人闻声走了出来。 顾念芝心里还是有些畏惧顾宝瑜这个嫡姐的,乖乖屈膝行了礼,反倒是顾宝钗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顾宝瑜缓步上前,满是嫌弃的打量了一番这农家小院,“顾青鸢在公主府里享着荣华富贵,却让你们两个住在这种地方,真是不像话,父亲母亲他们瞧见了不知该何等心疼。” 其实这地方是顾青鸢特意选的,小院干净整洁,且这条巷子临近主街,在这里居住的人都家有正业,没有那些三教九流的人。 顾家毕竟是落罪府邸,顾宝钗和顾念芝都是戴罪之人,不好堂而皇之的将她们养起来,这样才能避人耳目。 顾念芝皱了皱眉,没敢说话。 顾宝瑜又道:“你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住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们这便随我一道走,我选个客栈让你们落脚。” 顾宝钗冷笑出声,眼神里满是讥讽,“大姐姐这是看顾家沉冤昭雪,想在父亲母亲面前露脸这才想着接我们出去的吧?等他们一回来,你就可以跑去邀功,说我们两个都受了你的照拂。” 顾宝瑜面色一热,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会这般说自己,怒而叱道:“宝钗,你疯了,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不是胡话你自己知道。”顾宝钗早就冷了心肠,将这个自私虚伪的姐姐看得一清二楚,“我和三姐姐在这里住了快半年了,大姐姐一面没露过,更没给我们送过一件换洗的衣裳。怎前脚陛下刚降旨,大姐姐就心疼起妹妹来了?” “二姐选的地方再不好,也在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们容身之地,那时候大姐姐在做什么?在永平侯府和曹世子打情骂俏,还是忙着给自己采买衣衫首饰?” 顾宝瑜一直都知道自己这四妹妹性子顽劣嘴不饶人,以前只觉得她可爱,可现在这口舌落在自己身上,她很不得将顾宝钗按在地上抽她的屁股。 “你真是被顾青鸢带得越发没有规矩了!” “是,我们谁能有大姐姐你有规矩啊,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旁人只要不如你意那便十恶不赦。” 顾宝瑜被气得娇躯直抖,难以想象这蠢家伙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好好好,就当我好心错付,你看我以后可会再管你!” “您可快歇了吧,我们哪敢麻烦您啊顾侧妃。您身为人妇多行不便,我们可不敢去给您添麻烦。” 顾宝瑜快被气疯了,走到大门口险些被门槛绊倒,结果便见顾青鸢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外。 顾宝瑜觉得丢了颜面,本想说上几句,可一想到上次靖安王发难,曹玉对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她只好咽下火气,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顾宝钗看见顾青鸢进来,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 她应该没听见自己叫她二姐了吧!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并未多言,只问道:“过两日我准备去金光寺还愿,你们可要同行?” 顾宝钗的话她方才听得真切,可谓皆说到了她的心坎里,甚至让她对顾宝钗生出了那一丝丝喜爱,为此她也愿意带着顾宝钗同行。 “我要去。”顾念芝十分雀跃,合掌而笑。 她也是庶女,和顾青鸢一样很少有机会出府,如今有机会自然想出去走走。 顾宝钗眼珠转了转,她也想去寺里为家人祈福,但她扭捏惯了抿着嘴没应声。 顾青鸢看她一眼,挑了挑唇角,“四妹妹不必勉强,你若不愿留在家里也无妨……” 顾宝钗一听这话连忙道:“我姑且陪你们同去吧,免得你们没见过世面出去丢人。” 顾宝钗说完便折身回了屋子,顾青鸢和顾念芝相视一笑,两人谁都没揭穿她的小心思。 每年出了正月京城各家府邸都会前往金光寺上香祈福,是以一路上车水马龙,顾青鸢倒不用担心出现之前山匪劫寺的事了。 顾念芝悄悄掀了帘子望着外面,与顾青鸢第一次出来时一般无二。 顾青鸢见状不由弯起唇角,有种又把自己养了一遍的感觉。 这一次她不但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还能让身边人过得更好,她喜欢这种感觉。 金光寺的山脚下停了许多辆马车,顾念芝见状有些紧张,局促的跟在顾青鸢身后。 顾宝钗则要自如许多,嫌弃的道了句,“真没出息,这点小场面有什么可胆怯的。” 顾青鸢睨了她一眼,淡淡道:“若母亲往日也时常带三妹妹出去走动,她自然不会这般。” 顾宝钗下意识要反驳,可细细回忆一番才发现母亲确实只带着她和大姐姐出门。 原来顾念芝她们以前竟这般被忽视。 “好了好了,我带着你逛就是了。”顾宝钗面上有些挂不住,拉住了顾念芝的手,“你尽管跟着我。” 顾青鸢弯唇笑笑,她正欲抬步跟上,倏然几道身影出现在她眼前。 顾青鸢定睛一看,便见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被一众丫鬟婆子簇拥而来。 她生得有几分好看,只神情倨傲。 少女抬着下巴用鼻孔看着顾青鸢,语气颇为不善的道:“顾青鸢,就是你赶走了我若华妹妹?” 她眯了眯眼,气势十足,“顾青鸢,你若不想与我为敌便去与靖安王爷求情,让他将若华妹妹接回来,本小姐便不计前嫌原谅了你,如何?” 第158章 主儿聪慧 顾青鸢眉心挑,原来是为上官若华打抱不平来的。 她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她身上的衣料是有锦中黄金之称的蜀锦,锦面上绣着繁丽的芍药花,倒是衬得上少女明丽又张扬的性子。 原来是安国公府的小姐,祁安的姐姐之一。 “原来是祁小姐。”顾青鸢淡淡弯唇。 “你认识我?”祁木语用眼缝睨了顾青鸢一眼,樱桃般的红唇勾了勾,“也是,如你这般汲汲营营心机深沉之辈,京中但凡有些名号的你哪个不识!” 今日来金光寺的香客众多,祁木语声音尖锐,引得周围众人悄悄看起了热闹。 顾青鸢在之前的宫宴上出尽了风头,如今家中罪名又得以昭雪,以后或许会有大造化。 一个小小庶女竟得了多少人不曾有的机遇,难免会引来许多人的嫉妒不满。 如今见祁木语公然为难顾青鸢,她们心里也隐隐觉得快意。 她们的眼神好像在说,看吧,出身低微者不管怎么向上爬终究还是不及真正的名门权贵。 顾宝钗本因为歉意准备带着顾念芝四处逛逛,忽听祁木语高调为难顾青鸢。 她眉头一皱,对不知所措的顾念芝道:“你在这等我,我过去看看。” 安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了,也不能无缘无故欺负人! 顾青鸢未恼,只弯了弯唇角,抬起纤长素白的手指指向了祁木语身后。 祁木语下意识向后看了一眼,不明所以,“你想让我看什么?” “马车。”顾青鸢便是从她身后的马车判断出祁木语的身份,她浅笑嫣然不徐不疾的道:“安国公府为祁姓,想必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吧。至于祁小姐……下次长宁便记得了。” 祁木语默然一瞬,这个解释显得她有些自恋,合着顾青鸢认识的不是她,而是安国公府的标识。 再看顾青鸢淡笑而明艳,美得毫不费力,她心里便更加不舒服。 想来顾青鸢就是靠着这张脸魅惑了靖安王,才赶走了若华妹妹的吧! 最让她气愤的是,就连一向疼爱若华的祁安这次竟也沉默不语,可见都被这小妖精迷了眼。 只她不知道的是,祁安不作声是因为心寒。 他在听说宫宴之事后立刻去寻容锦求情,结果容锦却告知给他一件真相。 马场上狮子骢的发狂燥怒便是上官若华的手笔,她提前买通了照顾狮子骢的马夫,喂它吃下了苦苎草,而后才发生了后面之事。 祁安的第一反应是不肯相信,直到容锦将宋知安查到的证据全部摆在他面前,他才失魂落魄的枯坐下来。 他心疼的不仅是那匹狮子骢,更是被上官若华践踏的心。 那匹狮子骢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她明知道自己最喜欢这匹马,可见她在做这件事时没有丝毫顾虑过他的心情。 他一直拿她当成妹妹看,对她甚至比对自己的亲姐姐们还要好,可她却利用自己的信任做出了这种事。 其实他曾查出有平西王府的人事前出入过马场,但他一丝怀疑都没有过。 可现实却给了他重重一耳光。 祁木语并不知这些事,只以为顾青鸢为了独占容锦这才逼走了上官若华。 “你果然如传言中一般巧舌如簧心机深沉,你便是做出这副样子才蒙蔽了靖安王爷,逼他赶走了若华妹妹,对不对?”祁木语和上官若华自小玩在一处,感情亲厚。 “平西王府满门忠烈,若华妹妹乃忠臣遗孤,你凭什么逼她离开?平西王府于国于民皆有恩情,岂是你这种只知攀龙附凤之人可及的!” 顾青鸢看着杏眸怒睁的祁木语,托着下巴认真思忖了一番,“嗯,祁小姐说得有理。” 祁木语一愣。 顾青鸢居然赞同她的想法? 她尚在讶然之中,便见顾青鸢朝着某处道:“蒋指挥使,可否烦请您移步过来,祁小姐有事找您。” 蒋弦刚下马车便听到顾青鸢在唤他。 她的身量似乎又纤长了些,容貌也似乎更娇媚了些,但她眼里的光还是那般精明冷漠。 他知她定揣着恶意,可他还是抬步走向她。 祁木语见蒋弦阔步走来却是慌了,“你这人怎么信口开河呢,我什么时候要找蒋世子了!” 安国公府与宁昌侯府都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权贵,祁木语自小便认得蒋弦,甚至还曾悄悄倾慕于他。 直到有一日她撞见他在大街上砍杀贼人,直至今日她还记得蒋弦脸上那嗜血的笑,如今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身上冷戾之气更重。 她更怕了。 “不知长宁乡君唤我何事?” 这个年节蒋弦过得很不好。 蒋莹的过世使得全家人悲痛不已,蒋弦又一直忙着处理科举舞弊一案,没有半分喘息的机会。 因此案牵涉到了大皇子容征,他不仅要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同时还要替容征杀人灭口,短短几月他清瘦了不少。 不过,她这般冷心寡情,又怎么会注意到。 顾青鸢的确不曾留意,她云淡风轻的道:“祁小姐对上官郡主的判罚有所异议,她觉得平西王府于国有功,不应因区区杀人之过便遭此责罚。” 蒋弦冷眼看向祁木语,祁木语被吓得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我……我没这般说过。” “祁小姐方才不就是这个意思吗?”顾青鸢故作茫然,“祁小姐觉得不该逼走上官郡主,但这件事我的确爱莫能助,毕竟此事受害的是宁昌侯府,祁小姐还是与蒋指挥使商量吧。”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祁木语在面对蒋弦时一丝气势也无,甚至在触及蒋弦那幽暗阴冷的眸光时,很想拔腿逃跑。 顾青鸢暗自牵起唇角,欺软怕硬果然是人之天性。 “哪里还有什么上官郡主,她早已被贬为庶民。如此心思恶毒之人,若非看在平西王府的颜面上,合该千刀万剐。”若非顾及皇命,蒋弦恨不能亲手杀了上官若华为妹妹报仇。 一提千刀万剐,祁木语脑海中便又重现了当日画面。 受伤倒地的人苦苦哀求蒋弦,可蒋弦却毫不动容的挥剑砍去,鲜血溅了他满身满脸,他却笑得无比恣意。 祁木语开始冒冷汗,她想要离开,却被顾青鸢挡住了去路。 “祁小姐对此事可还有异议?”顾青鸢声音温和清淡,可她眸色却又冷又深,于无形中给了祁木语一种威胁压迫之感。 祁木语惊怒不已,她万没想到顾青鸢会将蒋弦也扯进其中,她不想再多留,只能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没有,是我误会乡君了。” 顾青鸢粲然一笑,脚步轻移让开了路。 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日后谁再想帮上官若华打抱不平就去找蒋弦,别总挑她这个软柿子捏。 祁木语冷着脸落荒而逃。 众人也都不想沾染蒋弦的晦气各自散去,只心中暗道长宁乡君好厉害的手腕,不动声色便借蒋弦的手收拾了祁木语。 本想上前帮忙的顾宝钗看到这一幕心里顿时百味杂陈。 是啊,顾青鸢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庶女了,哪里还需要她帮忙呢。 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 “走吧,有什么可看的!”顾宝钗拉着顾念芝的手朝寺里走去。 顾念芝这才回神,连连应下,途中却还是忍不住转身回望,惊艳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蒋弦身上。 蒋弦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眸色晦暗,“利用人之后难道不该说一声谢谢吗?” 顾青鸢神色疏离,“我不知道蒋指挥使在说什么,这本就是祁小姐和宁昌侯府之间的误会,不是吗?” 蒋弦并不想与她争辩,他也第一次在她面前放软了语气,“长宁乡君对我就算不能似对靖安王那般温和,难道连些许善意也不能分给我吗?这段日子,我过得委实不易。” 顾青鸢抬起眼眸,发觉蒋弦似乎当真清瘦了些,“蒋指挥使病了?” 蒋弦眸色放软,“你在担心我?” 顾青鸢神色如常,语气平和,“指挥使身强力壮未必是病了,许是之前的亏心事做得太多遭冤魂索命也说不定,今日便在佛祖面前好好赎罪吧。” 蒋弦手段狠辣,为达目的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蒋家全员恶人无一例外。 看着顾青鸢无情的背影,蒋弦牵了牵唇角。 还真是个冷心冷肺的恶毒女人。 “哥哥也认识这顾青鸢?” 蒋弦收敛眸光看向自身后而来的蒋蓉,他未答,反问道:“永平侯府昨日便来了金光寺祈福,你为何不与她们一道同行。” 蒋蓉眼底冷意更深,她因花下埋骨案一直被责令禁足,此番侯府也是迫于哥哥的威势才放她自由。 “她们不配与我同行。”她以往是因为对曹玉的爱才会爱屋及乌,可过往种种已彻底消磨了她的爱意。 她抬手抚了抚尚且平坦的小腹,眸色冷冷。 曹玉亏欠她至多,她要拿整个永平侯府来送给她的孩儿。 至于顾宝瑜顾青鸢这对小贱人,她早晚挨个收拾了她们! 祁木语仍旧气恼不已,方才顾青鸢害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这个场子她说什么也得找回来。 她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条妙计来,她招手让几个贴身婢女附耳过来。 几人闻后连忙附和道:“主儿聪慧,此番定能让那长宁乡君吃个教训。” 祁木语得意弯唇,看她怎么收拾那顾青鸢! 第159章 人妖 顾宝钗和顾念芝进了大雄宝殿烧香还愿。 顾青鸢没跟进去,因为她可说不出什么保佑家人健康长寿的吉祥话,她怕自己一开口被僧人发现杀孽太重。 她寻了个借口独自去了那棵银杏树下,那是她和王爷初次相见之地,自那日起他们便似乎产生了某种羁绊。 这才是她该来还愿之所。 银杏树依旧高大,叶子虽未长齐但嫩绿一片,较之去年的茂密繁盛,此时的银杏树更多了一丝勃勃生机。 她刚要过去还愿,却被争吵声打断了眼前的静谧。 她蹙眉闻声望过去,便见是两个少女起了争执,其中一个她瞧着有些眼熟。 原是慧贵妃的侄女秦雪染。 秦雪染手中握着断成两半的红布条,泪珠潸然而落,她本就生得柔弱娇美,此时美人落泪让人瞧着便觉心疼。 她对面则是一个身着骑装的少女,长发束成高马尾扎于脑后,脚上踩着一双精致的湖蓝色小马靴,看着英姿飒飒颇为动人。 “哎呀你哭什么啊,我又不是有意的,更何况也与你道歉了。”少女见秦雪染落泪一时有些手忙脚乱,见如何解释也不行便又有些不耐。 “我都说了我不是有意踩断你的红布条,多大的事值得你还这般不依不饶。” 秦雪染不住的抹泪,眼角被蹭得通红,声音轻细,“可这是我用来给过世的母亲祈福的……” “我赔你银子你再买一条不就得了,二十两银子够够的吧?” 顾青鸢听着心里不大舒服,但她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便准备离开,却听那少女不耐烦的嘟囔道:“所以我才不爱和女孩子玩,矫情造作动不动就哭,没意思透了。再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也就你们这些小女子会相信神鬼之说,人死如灯灭,还祈哪门子的福,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顾青鸢脚步顿住。 此人将所有女子一并骂了,如此就不能算她多管闲事了吧。 顾青鸢转身欲上前,却有道身影先她一步。 那是个身穿青色长衫的少年,生得唇红齿白色如秋月,他好似一棵染着雨露的翠竹挺拔清俊,又好似幽谷滋生的一朵兰花,一颦一笑间莫名让人觉得舒朗宜然。 秦雪染见有外男出现被吓了一跳,连忙垂下头以帕子掩住了下半张脸。 那少女先是一惊,在看清少年的面容时眸色一亮。 好生俊美的小郎君! 少年侧眸看了一眼秦雪染,视线落回少女身上,他生了一双甚是好看的狐狸眼,唇瓣一动眼里便染了笑。 少女颊边一热,不觉间便羞红了脸。 “我方才无意间听到小姐说话,小姐当真好生与众不同。” 少女唇角一弯,她与京中贵女不同,她见过塞外的草原大漠、拉过弓挥过剑,非京中那些只知吟诗作画的贵女可及。 有许多郎君公子皆心仪于她,但她必定要择一最出众的男子方可。 若眼下这少年家世不错,她倒可以考虑一下。 少年一笑,缓缓开口道:“只我有些费解,小姐方才一口一个你们女子你们女人,您莫非是个……人妖?” 少女茫然,她虽第一次听这个词,但下意识便觉得不怎么好,皱眉问道:“什么是人妖?” “就是不男不女、不伦不类,似男非男、似女非女,不知您到底是哪类啊?”少年嘴角噙笑,只看起来邪意满满。 少女听明他在奚落讥讽自己,气得小脸一红,跺脚道:“你个大男人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 少年惊讶掩唇,“这会儿您又是女的了呀,谁家变性也没您这般快的呀!” 少女说不过他,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跑了。 少年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古代也有汉子茶,这种人一个不嫌少两个不嫌多,来几个她教训几个。 他转身眸色温和的看着秦雪染,想要上前安慰她,可秦雪染却似受了惊吓般连连后退。 “男女授受不亲,您这个样子秦小姐自会害怕。” 少年闻声望去,眸中似点了灯火。 美而不魅娇柔而不做作,真是个漂亮妹妹。 “长宁乡君。”秦雪染虽与顾青鸢并不相熟,可这个时候见到却心生亲切,连忙小跑到了顾青鸢身边。 少年笑了笑,眯着眸子望着顾青鸢,问道:“那小姐觉得我什么样子才不可怕呢?” 顾青鸢抿抿唇,抬眸道:“您若与我们一般无二,秦小姐自然不会再怕。” 少年闻后扑哧笑了一声,眼睛亮得惊人,“这你都瞧出来啦?亏我还以为自己这扮相不错呢!” 秦雪染不解的偏了偏头,顾青鸢与她解释道:“这是位小姐,并非什么登徒子。” “姑娘?”秦雪染一怔,仍有些不敢相信,“你真的是女扮男装的姑娘家?” 孟扶勾唇上前一步,拍着自己的心口大喇喇的道:“要不给你摸摸看?” 秦雪染羞红了脸,连连摆手。 孟扶被她这样子逗得一笑,古代的女孩子真是别样娇软可爱。 但显然她对顾青鸢这个聪明又美丽的姑娘更好奇一些,“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顾青鸢对她也有几分好感,便开口回道:“我姓顾,闺名青鸢。” 孟扶的表情僵了一瞬,脱口问道:“那顾宝瑜是你什么人?” 第160章 散财童子 孟扶认识顾宝瑜这件事让顾青鸢着实有些惊讶,但还是如实回道:“顾宝瑜是我的嫡姐。” “嫡姐?”孟扶喃喃自语,看向顾青鸢的眸光更加震惊复杂,“不对啊,你不是应该……怎么就变了呢?” 孟扶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鸢,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转身便跑了,看起来好像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般。 顾青鸢不知她这为何会露出这般神色,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秦雪染见孟扶走了,微微松了口气,有些尴尬的牵了牵唇角,“这位姑娘……还蛮特别的。” 即便知道孟扶是女儿身,可在秦雪染眼里她那纨绔形象根深蒂固,她还是没法直面她。 她垂眸望着手中断掉的红布条,眼里不觉间又晕了一层水雾。 她四岁时生母便因病过世,父亲娶了续弦又为她添了许多弟弟妹妹,他说这样就有人陪着她,她就不会孤单了。 可自那以后她越发孤寂了,因为就连父亲也不再来探望她了,偌大的府邸父亲和继母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则成了寄人篱下的碍眼包。 她想为母亲供奉长明灯,可继母却言家中进项紧张让她再等一等,转身却为妹妹买了有钱难求的蜀锦。 她去寻父亲,父亲告诉她有这份心就好,不必学外面的俗礼,但他会为了弟弟的前程为寺庙道观捐赠大笔的香火。 只有她和母亲的事无足轻重。 她好不容易攒够供奉长明灯的银子,本想将心里话绑系在神树上告慰母亲在天之灵,眼下却又生此意外。 或许当真如继母和妹妹她们所说的那样,自己天生便是个不幸之人。 秦雪染生得甚美,笼着愁绪的眉目恰似江南烟雨,黛眉似蹙非蹙,眼波流转间尽是娇柔之态,让人不觉便心生怜惜。 至少顾青鸢会觉得有些心疼,她凝眸想了想,开口道:“我来帮你缝补上可以吗?” 虽说这红布条花几个铜板便能买到,但这上面倾诉着秦雪染的思母之情,不能轻视待之。 秦雪染含泪点了点头。 顾青鸢让翠红从马车里取来针线,但见少女莹白纤细的玉手间银针游走如有神,看得人眼花缭乱。 “长宁乡君的绣活真是巧夺天工。”秦雪染感叹连连。 白霜在一旁弯了弯唇角。 乡君的女红当然好,不然她家王爷也不会一个钱袋从冬天戴到春天。 好在乡君做的不是衣裳,否则王爷怕是连衣裳都不会换了。 不多时断裂的布条便已被缝合完整,为了不遮掩字迹,顾青鸢在几处绣了小小的桂花。 “我见秦小姐的衣襟袖口都绣着桂花,便擅作主张绣了几片花瓣。” 秦雪染紧紧攥着红布条,眼中泪光闪烁,哽咽着道:“我喜欢桂花。” 因为母亲喜欢。 在她有限的记忆中,记忆最深便是母亲带着她到树下摇桂花,然后便会做好吃的桂花糖糕给她。 她甚是有些记不清母亲的样子了,但唯独记得那棵金黄飘香映着秋日的桂花树。 “长宁乡君,谢谢你。”秦雪染启唇呢喃,她眸光融融的看着顾青鸢,眼中泪光点点。 顾青鸢只浅淡一笑,“秦小姐快些去吧。” “嗯。”秦雪染颔首应声。 她将布条系在银杏树上,双手虔诚合十。 顾青鸢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有的人至亲不在,有的人虽有血亲却冷血薄情,世间焉得两全顾。 秦雪染抬手拂去脸上的泪,转过身见顾青鸢在不远处等着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来。 她弯唇对顾青鸢羞赧一笑,眼含碧波粉唇如樱,不媚而足以惑人,“长宁乡君,你真好。” 世人都觉得长宁乡君运气好才会得到长公主和靖安王的青睐,她原亦以为如此,可现在看来分明是她足够好,且值得。 顾青鸢只觉眼前似有桃李拂过,恍有眩晕之意。 都说秦家出美人,此言果然不虚。 两人回到前院,秦雪染见秦家人要乘车离开,连忙往顾青鸢手里塞了一样东西,“长宁乡君,我要先回了,改日我再请你喝茶。这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 秦雪染脚步匆忙根本不给顾青鸢拒绝的机会。 顾青鸢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块翡翠玉环,上刻“永昌顺遂”四字。 翡翠的质地虽谈不上绝佳,但触感温润细腻,可见有被人长时间贴身佩戴,想来定是秦雪染珍视之物。 顾青鸢小心收好,准备改日还给她。 她今日没有留宿的打算,是以和秦雪染分开后便准备带着顾宝钗几人打道回府。 这时忽有一个小婢女埋着头脚步匆匆的走过来,似全然没有留意到身边有人,一下子便撞在了白霜身上。 藏在不远处的祁木语高兴的无声拊掌,事成了! 她方才想出一条妙计来,那便是悄悄往顾青鸢身边的大丫鬟身上塞一个值钱物件,然后她便称自己的东西丢了,让寺庙和官府来查。 到时候她便将嫌疑引到顾青鸢几人身上,待官府一搜人赃并获,就算顾青鸢长了一副铁齿铜牙说破大天也无用。 祁木语捂嘴偷乐,眼里闪着精光。 可她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安排出去打头阵的小丫鬟竟出师未捷身先死。 白霜自小习武五感敏锐,那小丫鬟刚出现她便留意到了。 这小丫鬟手脚虽算轻快,但在白霜眼里仍如慢动作一般,在那小丫鬟撞向她的一瞬间,她便将对方的手掐在了半空中。 而小丫鬟慢了这片刻的功夫,手里的“脏物”还没来得及放好,以至于就这般明晃晃的暴露在众目之下。 鲜艳如火的红玛瑙手串看着便价值不菲,更不用说点缀其中的雕花白玉、镂空金珠还有一对纯金打造的双鱼。 白霜挑眉。 她本以为对方想偷东西,可这也不是她的呀。 顾青鸢觉得那手串有些眼熟,方才好像在祁木语腕间看见了此物。 她眯了眯眼,眸光微晃,唇角微微牵起一抹上翘的弧度。 对方何止不是扒手,看来是送上门的散财童子呢…… 第161章 春日宴 顾青鸢心有定数,自小丫鬟手里拿走了玛瑙手串,端详着扬声问道:“这东西价值千金,不像你一个小丫鬟该有的东西,莫非是从哪位贵人手里偷来的?” 周遭众人连忙检查自己的钱袋,看看可有丢失。 “没有,我没有偷东西。”小丫鬟没想到会被人当众捉包,吓得脸色青白。 她有做这种事的经验,按理来说应该十拿九稳才是,却没想到一下子就翻船了。 “你说没有我却是不信的,正好我见方才蒋指挥使也来了寺里,不如将你送到锦衣卫审讯吧。” 锦衣卫恶名昭着,在京城人耳中比山匪盗贼还要可怖,小丫鬟一听就软了脚。 听说没有人能完整的从锦衣卫大牢里走出来,她不想缺胳膊断腿。 “我真的没偷东西,这是我家小姐给我的!”小丫鬟慌不择言,连忙解释道。 顾青鸢冷然一笑,“胡说,就算是你家小姐的,那也定是你偷来的。方才你分明将手伸向我的婢女,一看便是惯犯,八成还想从我婢女身上偷东西,今日定要将你扭送至官府查办。” 小丫鬟彻底慌了,惊呼喊道:“小姐,您快出来救救奴婢呀,奴婢不想被锦衣卫带走啊!” 祁木语在暗处道了一声蠢,锦衣卫会闲着没事查她一个小丫鬟啊! 三言两语就被顾青鸢吓到了,这胆量也不知像了谁。 小丫鬟哭得啜泣不止,祁木语无法只得亲自出面。 顾青鸢看着自暗处走出来的祁木语弯了弯唇角,先发制人道:“祁小姐,这小丫鬟可是安国公府上的?” 祁木语咂咂嘴,“是……” “这小丫鬟手脚着实不干净,方才竟想偷我婢女的东西。但她既是安国公府的人,我就不便再说什么了,此事便交给祁小姐自行处置吧。” 顾青鸢温声细语一副息事宁人之态,可祁木语却不能任由她这般说辞。 安国公府的丫鬟去偷顾青鸢婢女的东西,这传出去他们国公府岂不丢尽了脸,若是闹大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怕是也要过问。 这般想着祁木语心中一慌,矢口反驳道:“胡说,我们安国公府最重规矩,府中下人也是一样,岂会偷你们的东西!” 顾青鸢柳眉为蹙,似颇为疑惑,“可方才她明明将手伸向了我的婢女……” 倏然,顾青鸢眼前一亮,却是看得祁木语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知道了,祁小姐定是为方才错怪我而心怀愧疚,又不好意思当面与我道歉。这才想出个折中的办法,让这小丫鬟悄悄给我送礼物,对不对?” 对个屁! 祁木语想骂人,好生臭不要脸! 可不待她反驳,顾青鸢眼里泛着丝丝寒霜,嘴角的笑意无一分至眼底,“否则我真想不出其他的缘由来,总归不会是想将东西偷偷放到我们身上,而后贼喊捉贼吧?” 顾青鸢语调平缓,可略有上扬的音调却透露上位者方有的压迫感。 祁木语喉咙微动,硬着头皮道:“当……当然不是了。” 这若传出去可就不是丢脸那么简单了。 顾青鸢莞尔一笑,仿若芙蓉初绽,“我自然知晓,毕竟谁会用这般不入流的手断,那岂不成了又蠢又坏。” 又蠢又坏的祁木语:“……”好恨啊! 顾青鸢把玩着手中的珊瑚手串,祁木语只觉心口都在滴血。 当初她为了一击制敌,特意选了贵重的首饰,想着如此一来事情便不能随意压下,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的嫁衣。 “这般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意思收呢。”顾青鸢伸平手臂,在祁木语眼前晃了晃。 祁木语眼睛一亮,心想顾青鸢还是识趣,伸手便去抓,结果却扑了空。 抬头便见顾青鸢笑吟吟的将手串戴在了自己的腕间,俏皮的偏头一笑,“但这是祁小姐的一番心意,青鸢便却之不恭了。我很喜欢,多谢祁小姐。” 祁木语身子颤了颤,紧紧抓着婢女的手,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扶住我,别让我气晕了!” 顾青鸢心满意足的抬身离开。 之前因着祁安多嘴害得她没有收到曹洛的赠银,这事儿她可一直记着呢! 如今便自他姐姐身上讨回来,反正都是他们安国公府的东西。 “你们拿着去换了银子一同花吧。”顾青鸢将手串交给白霜。 白霜瞠目,“乡君,这手串可贵着呢!” “若非你敏锐我们也得不到这手串,甚至还有可能着了那祁木语的道,拿去吧。” 白霜心知顾青鸢对身边人一向阔绰,便大大方方的收了,“多谢乡君,不过此事还要多亏乡君聪慧。” 所以才能反客为主,狠狠拿捏了祁木语。 今日出行顾青鸢觉得甚是满意,顾宝钗也为家人求了平安符,一行人皆满载而归,唯有顾念芝看起来似有心事。 她撩着车帘向外探望,全然不似初来时那般随性惬意。 她放下帘子,漫不经心般随口问道:“二姐姐,你还与锦衣卫指挥使打过交道吗?” 顿了下又补了句,“锦衣卫当真都入传言一般凶残吗?” 顾青鸢倒是没多想,只回道:“其他锦衣卫我倒是不晓得,不过蒋弦那个人我倒了解几分。” 顾念芝竖耳倾听,蓦然有些期待和紧张。 “凶残冷血,是个十足的恶人。”顾青鸢简短清楚的总结道。 顾念芝闻言心里空了一块,又重新望向车窗外沉默不语了。 那位公子芝兰玉树气宇轩昂,当真会如二姐所说那般吗? 或许是二姐弄错了也未可知呢? 柔柳抽枝桃李如云,最是一年好时节,顾青鸢一连收了好几张请帖。 “乡君,二夫人也给您送了帖子来,说是永平侯府要办春日宴,让您带着姐妹一道过去热闹呢!” 春日宴是各家为府中适龄少女所办的宴席,会邀请家中有未嫁待娶的府邸做客,其用意自是彼此心照不宣的。 杨氏只有曹洛一个儿子,她又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今日亲自下帖子想必自有其缘由。 “那我们便去永平侯府。”想了想,顾青鸢又对翠红道:“你替我去问问三妹妹她们,看她们可有兴致一道同往。” 顾府既已沉冤昭雪,顾家的姑娘便还是正八经的官家小姐。 顾宝钗年岁还小晚上两年也无妨,但顾念芝与她年岁只相差几月,今年便该及笄了,带着她出去走动一下也好,免得等那个丧良心的嫡母回来又将顾念芝困在府里。 永平侯府。 杨氏满眼慈爱的望着对面的少女,笑着与她道:“一晃你已是大姑娘了,该好好相看婚事了,你父母把事情托付给我,我定要为你仔细安排。” 杨若眉却兴致寥寥,大大咧咧的偎在榻上,“我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宴席,一群女儿家叽叽歪歪的,听着便头疼,还不如和表哥他们骑马射箭来得痛快呢!” 杨氏嗔怒瞪她一眼,“你都多大了还坐没坐相的!” 杨若眉朝杨氏做了一个鬼脸,俏皮又可爱,杨氏见了也无奈一笑,对她道:“改明我为你引荐长宁乡君,那可是个聪明又通透的好姑娘,非要让她好好带你这泼猴不可。” “长宁乡君又是长宁乡君,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啦,也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侄女。”杨若眉心里暗暗较起劲来。 她是将门之女,会骑马射箭不让须眉,那劳什子长宁乡君不过就是个攀附权贵满心算计的小女子,岂能和她相比。 正好,此番春日宴她便要狠狠打那乡君的脸,让姑母看看谁才更讨人喜欢! 第162章 春日宴2 这日顾青鸢应苏晚晚的邀约出了门。 顾青鸢询问她准备去何处,苏晚晚也只神秘兮兮的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两人来到了一间杂货铺,只牌匾虽写着“杂货铺”三个字,但铺子宽敞明亮,店内摆放着数排货架,上面的东西琳琅满目,顾青鸢很喜欢的香皂便在其中。 “这是你在江南结识的那位好友所开的铺子吗?”顾青鸢还记得苏晚晚口中的那个奇女子,虽总是语出惊人,但能凭一己之力让自家商行起死回生,是个颇了不得的姑娘。 苏晚晚笑着颔首,“我知道你一直惦记着见她,我刚一得到她的信便带着你过来了。” 顾青鸢确有几分期待。 掌柜的将两人引进雅间,“两位小姐先吃杯茶,少东家马上便到。” 桌上的点心精巧别致,许多都是顾青鸢未曾见过的,她看着碗中汤色奇怪的茶水稍稍抿了一口,诧异的挑了下眉。 “这茶是甜的?而且还有一股奶味。” 苏晚晚见怪不怪,笑着解释道:“这是奶茶,听说是将茶叶和砂糖炒过后煮出来的,我第一次喝时着实被惊艳到了,足足喝了一壶,害得我晚上都没睡着。你可别贪嘴,当心像我那时一样。” “你自己喝多了还要怪别人的茶吗?”少女清悦的声音传来,顾青鸢听着觉得有一丝耳熟。 身着翠青莲裙的少女推门而入,扑面而来是一阵竹林的清幽,少女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翡翠簪子,利落淡雅。 “你是……”顾青鸢惊讶起身。 孟扶弯唇笑笑倒是并未惊讶,“长宁乡君,我们又见面了。” “你们两个见过?”苏晚晚捧着茶盏,诧异的看着两人。 孟扶笑着解释道:“我到京城后先去了一趟金光寺,那日正巧偶遇了长宁乡君。” “原是这般,那你们二人倒是有缘。” 孟扶笑了笑,虽然极力掩饰,但看向顾青鸢的眸光还是流露出一丝探究来。 顾青鸢察觉到了,但并未多言。 三人吃茶闲聊半晌,顾青鸢惊讶于孟扶那些新奇的观点,而孟扶也觉眼前少女不但聪慧而且难得通透,彼此都生出几分欣赏来。 苏晚晚喝光了一杯奶茶,偏头对顾青鸢道:“青鸢,明日永平侯府的春日宴你也会去吧。” “嗯。二夫人给我下了帖子,你和苏夫人也去吗?” 苏晚晚烦闷的点了点头。 那日慧贵妃寿宴后她被母亲狠狠训斥了她一番,不允她再像之前那样多管闲事,还说女大不中留要赶紧给她寻个好人家嫁出去。 “每次赴宴都要被那些夫人当成萝卜青菜似的在那里挑来拣去,烦透了。好在有你陪我,否则我便装病不去了。” 顾青鸢闻言问道:“苏夫人可是有意为你相看亲事?” 苏晚晚点点头,长长叹了一声,“我还不想嫁人呢。” 孟扶抿嘴一笑,一副看穿她的样子,“我瞧你这模样八成是有了心上人。” “你别胡说啊!”苏晚晚杏面一红,怒目娇嗔,“你再编排我,就算青鸢在这,我也定去撕你的嘴。” “好好好,我不说就是。”孟扶压压手,又为她斟了一杯茶,“总之你尽管放心便是,我瞧你是个福泽深厚的,定能择一独一无二的好郎君。” 孟扶虽是在宽慰苏晚晚,但语气听起来格外笃定,引得顾青鸢不由移眸看她。 苏晚晚翻她一眼,转而笑着看向顾青鸢,不怀好意的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你去春日宴有没有告诉王爷呀,王爷他会不会吃醋生气?” 顾青鸢心下无奈,她自己才刚羞恼过,如今又来取笑别人了。 “快喝你的茶吧。” 苏晚晚却不依不饶,“本来就是嘛,谁能想到素来冷面的靖安王爷居然那般柔情缱绻,你知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因你哭晕在了闺房。” 本是两人的玩笑话,孟扶却手上一顿,开口问道:“哪个靖安王?” “你往日算账那般清楚,眼下怎么糊涂了,自然是咱们明昭的战神靖安王爷啊。” 孟扶眸光复杂的抿了抿唇,迟疑片刻还是开口道:“靖安王虽龙章凤姿,但我听说老王爷和王妃都更宠爱幼子,靖安王又要时常领兵打仗,刀剑无眼不见得便是个好归宿。” 苏晚晚怔了下,没想到孟扶会说出这般扫兴的话,她担心顾青鸢会不高兴,便忙找补道:“靖安王爷文韬武略具通又生得俊美无俦,就算内宅有些琐碎事,但王爷常年独住倒也无妨。至于领兵一事就更不必担心了,毕竟咱们王爷可是百战不殆的战神啊。” 顾青鸢并未生气,谢过孟扶的好意,“世无易事,趋吉避害虽是人之本能,但人活一世总会遇到让人奋不顾身之事。就算结果不尽如人意,至少这条路曾是我坚定选择过的,路上的每一处风景都足以让我欣喜。” 如果没遇到王爷,她定会权衡利弊择一条最轻松自在之路。 可当你真正遇到那个人,之前的所有准则便都不作数了,她也想肆意的活一次。 孟扶闻后暗暗叹了一声。 罢了,尊重他人命运,她还是莫要介入别人的因果。 其实她本也不想多事,但对顾青鸢不免心生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她无声抿了口茶,她既选择做旁观者,那便该一直客观理智的继续下去。 两人离开时苏晚晚又与顾青鸢解释了一番,“孟扶这个人就是这样,时不时便说出一番惊人之言,但她定然是没有恶意的。” “我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我想孟姑娘也是好心。”否则没有必要对她这个只有一面缘的人说这种话。 见顾青鸢没有生气苏晚晚这才松了口气,“那我们便明日侯府相见了。” 顾青鸢点点头,目送苏晚晚离开。 她并未记怪孟扶,但她总觉得孟扶好像知道什么一般,显得高深莫测。 次日,顾青鸢便带着顾念芝和顾宝钗一同去了永平侯府。 顾宝钗本不想来,但奈何顾念芝想去,她只好陪着一道。 “去了你可别后悔,这种宴席最无趣了。” 顾念芝心有所思,心中隐隐有几分激动,她期待着能再见那位公子一次,抿唇笑道:“嗯,不后悔。” 顾青鸢先去拜见杨氏,琉璃引着几人过去。 “听说琉璃姐姐马上便要嫁人了?”顾青鸢还是喜欢逗琉璃,尤其喜欢看她那傲娇又容易害羞的样子。 琉璃果然羞红了脸,瞪了顾青鸢一眼,娇嗔道:“未出阁的姑娘说这些,你也不怕羞。” “又不是我嫁人,我羞什么呀?”顾青鸢抿嘴一乐,看着琉璃颊边染红的样子便觉得可爱。 杨氏见琉璃年岁不小了,打听到她有个青梅竹马一直在等着她,便还了她的卖身契,许她出府成家。 还允诺让他们一家去帮忙看庄子,如此也算有个稳定的营生。 琉璃是个知恩图报的,说什么都要帮着杨氏带出两个靠谱的小丫鬟才肯离府。 顾青鸢真心替她高兴,她希望身边的人都越来越好。 她拉过琉璃的手,不由分说为她戴上了两个金镯子,上面没有过多的花样,但沉甸甸的。 不会太惹眼,但实心的镯子分量足够,“好姐姐,你别推辞,这算是我给你的添妆,待你成婚时我们还要吃喜酒呢。” 她还准备了许多礼物,只等着到时当作嫁妆一并添给琉璃。 琉璃虽然嘴巴不饶人,可当蒋蓉算计她清白时,琉璃非但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将心比心为顾虑着她的清白,二话不说就拿着石头跑去救她。 这份心意她一直记着。 琉璃没再推辞,感动的抿了抿唇角,小声道:“谢谢你啊,青鸢。” 虽然顾青鸢贵为乡君,可在琉璃眼里她依然还是那个狡黠的小丫头。 几人说笑着到了杨氏的院子,杨氏一见顾青鸢忙迫不及待的起身迎她,挽着她的手道:“你可算来了,我一早就盼着你呢。” 她推过来一个少女,笑着道:“这是我娘家侄女若眉,这是个野丫头,以后你可要帮我多教着她。” 顾青鸢和杨若眉相视而望,皆从对方眼里看了一丝错愕。 竟然是她! 第163章 就要他了 那日在金光寺杨若眉与秦雪染起了争执,顾青鸢虽未来得及说话,但两人还是打了个照面。 此时见面不免略有尴尬。 顾青鸢因上次的事对杨若眉略有些看法,但在杨氏面前并未表露出来,只如初次相见般与她打了招呼,“杨小姐。” 杨若眉上下打量了顾青鸢一番,反是不领情的道:“原来你就是长宁乡君啊。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一次了吗,乡君何必装出一副不熟悉的样子来呢?” 顾青鸢挑了下眉 合着她顾虑杨若眉的颜面,反倒成了虚伪。 杨氏闻言倒是有些诧异,“你们两个见过了?” 杨若眉委屈巴巴的挽住了杨氏的手臂,“姑母,我那日骑马去金光寺游玩,结果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登徒子羞辱,乡君当时也在场。” 她瞥了顾青鸢一眼,瘪了瘪嘴,“我若遇到这种事一定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乡君却只字未语,看着也不像姑母说的那样仁义嘛。想来乡君是怕我记怪,这才不敢认我吧。不过你放心,我不像女子那般小心眼,更不会放在心里。” 顾青鸢心里暗笑,难怪她敢提,原来是只挑着对自己有利的说。 还有,什么叫她不像女子那般小心眼,女子如何得罪她了! 杨氏倒是没多想,只道:“乡君又不像你会拳脚,你当谁都和你一般胡来呢。” “我当时的确不知杨小姐身份,再者……”顾青鸢不是个吃哑巴亏的人,几句话便将来龙去脉道了来。 她并未夸大其词,只简述了杨若眉说的话,饶是如此已让杨氏动了气。 “若眉,你既犯错在先,怎还能去指责别人,咱们杨家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杨若眉绷起小脸,心想女人就是麻烦,一见面就开始告状。 但她还是敬畏自己这个姑母的,便小声辩解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嘛,一张红布条而已,我都说要赔给她银子了,她还不依不饶。”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弄坏的是人家的东西,严不严重要由人家来定,哪里由得你说嘴。”杨氏是个重规矩的人,容不下家里小辈品德有瑕,见她不知悔改还振振有词,更加生气了。 杨若眉心里委屈,爹娘把她一人送到姑姑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被人家骂的吗? “姑姑骂我了,现在你可满意了?”杨若眉将不满发泄到一旁的顾青鸢身上,觉得自己无辜极了。 顾青鸢喜欢有话直说,“可这件事难道不是杨小姐自己提起来的吗?” 杨若眉张张嘴,发现确实如此,一时间如鲠在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好在柳如芸和赵月两人进来,这才缓解了气氛。 柳如芸自是要打圆场的,杨氏也不想在今天教训她,免得坏了心情,便暂且不提。 杨若眉见有人向着自己,心里这才好受了些。 可转眼便发现柳如芸赵月两人似乎都对顾青鸢更为亲近,几人的谈话让她一度插不上嘴。 杨若眉一时有种坐冷板凳的感觉,心想女人真是聒噪,那些家长里短有什么可聊的。 “姑母表嫂,我先去外面走走。”她觉得气氛压抑,待不下去了。 “欸!你这孩子……”杨氏怒其不争的叹口气,对顾青鸢道:“若眉一直随着她爹娘在边境长大,难免有些没规矩,日后我定好好教导,你别与她一般见识。” 顾青鸢自然不会。 人和人之间处得来便处,处不来就别互相打扰。 杨若眉一人在府中闲逛,她不想去花园听女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便索性跑去了前院。 姑母总说要为她相看亲事,她得先瞧瞧有没有能配得上她的男子。 父亲给她取这个名字便是让她巾帼不让须眉,她才不会委屈了自己。 她趁侯府下人不备跑去了男子席位处,可左右环顾也没有能入得了她眼的人。 不是生得不够俊美,便是太过阴柔缺少男子气概。 这些酒囊饭袋哪里配得上她! 这时她忽瞧见自家表哥脚步匆匆,她正欲上前打个招呼,便见他态度恭敬的去迎一人。 那男子身着玄衣,身材精壮修长一看便是个练家子,待看清他的容貌更是惊为天人,这是何等俊美高贵的男子。 她唇角一勾,眸中漾起笑意来。 她决定了,她就要这个了! 第164章 女人就是麻烦 永平侯夫人和杨氏妯娌多年罕有达成意见一致之时,但这场春日宴两人都一样重视。 永平侯夫人是为了自己尚未出阁的嫡女曹思柔,杨氏则是为了侄女杨若眉,是以两人都力求尽善尽美。 蒋蓉怀了身孕不爱管这闲事,是以大房便由顾宝瑜出面招待。 顾宝瑜沉寂多时,如今终是给了她扬眉吐气的机会。 她换上了早早便定制的新衣,淡雅的浅蓝色长裙,裙面上绣着一朵盛绽的白莲,清新怡人。 料子也是贵重的水光锦,足以让人看出她在侯府的日子相当不错。 如今曹玉不肯在她身上花心思,身上这些行头都是她向永平侯要的,总归不能让她白白付出了。 顾宝瑜毕竟是嫡女出身,待人接物自有一套。 众人看她杏面桃腮春风得意,想来日子过得不错。 “顾家终究还是幸运的,这么大的案子居然还能翻身,如今顾家女也不再是罪臣之后,日子都好过起来了。” “谁说不是。顾家受此波折,结果两个女儿一个做了世子侧妃,一个成了长宁乡君,这上哪说理去!” 虽只是闲谈,但话语间不免多了一丝酸意。 顾宝瑜觉得自己终于又活过来了,这才是她应该过的日子。 她享受着与众人高谈阔论的感觉,甚至俨然有了当家主母的姿态,全然忘了自己实则只是一个妾室。 这时方才还在与她寒暄的夫人小姐忽然起身转了方向,她本以为是哪府贵人入席,转头却见竟是顾青鸢走了来。 永乐长公主前段时间为顾青鸢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花宴,无疑是在展露自己对顾青鸢的重视,再加上顾青鸢谦逊温和,众人自愿意与她交好。 顾宝瑜见顾青鸢一出现便抢了她的风头,心中妒火蔓延,烧得她口干舌燥。 “宝瑜,你不是说你这二妹妹自从做了乡君就不理人了吗?我看三小姐四小姐怎么都跟着她一处啊?” 顾宝瑜没少和曾经交好的小姐说顾青鸢的坏话,其中说得最多的便是顾青鸢冷血薄情仗势欺人。 可如今就连顾宝钗都跟在顾青鸢左右,到底顾青鸢不理姐妹,还是某人被姐妹排斥在外呢? 几个塑料姐妹花相视一笑,揶揄的笑了起来。 顾宝瑜的好心情刹那间无影无踪,她狠狠瞪着顾宝钗一眼,气她擅作主张竟跟着顾青鸢私自前来赴宴,也不说事先知会她一声。 待父亲母亲回来,她定要母亲好好管教这个不像话的蠢东西! 顾宝钗则连个白眼都没愿给她,她来这纯是为了陪顾念芝,免得她怯弱胆小被人欺负了。 顾青鸢从容周到的与众人寒暄,她自知有许多不足,是以每当永乐长公主和妙微姑姑教她东西时她都会认真学,如今一举一动皆透着清贵之气,丝毫不输任何贵女。 顾宝瑜只觉心里似有一把火,在慢慢煎熬着她,虽不致命但痛不欲生。 她堂堂嫡长女,竟会有被小庶女抢了风头的一日,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苏夫人和苏小姐来了。”不知是谁道了一句,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了过去。 苏父贵为户部尚书,莫说六部便是放眼整个朝廷谁不愿与其交好,否则便是你再有抱负没有户部拨款,想做什么也是白搭。 顾宝瑜也想傍上苏家这棵大树。 苏家的公子小姐都未定亲事,但顾宝瑜还在生顾宝钗的气,是以不愿为她谋划,便将主意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若她能为哥哥争取到苏家这门姻亲,日后顾家在朝堂上便有了帮衬。 她扬起笑脸正欲上前,苏晚晚却抢先她一步挽上了顾青鸢的手臂,两人姿态亲密。 “青鸢,我们去那里坐吧。” 顾青鸢心知她不喜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便颔首应下。 顾宝瑜嫉妒得眼睛冒火,又是顾青鸢这个小贱人,怎么哪里都有她来碍事! 她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何放着她这个堂堂嫡女不要,偏要自降身家去和那小庶女往来。 一众夫人彼此闲谈,都在“不经意间”打听别人家的儿女或是介绍自己的孩子,杨氏也不例外,带着杨若眉去见过众人。 杨家世代为将,杨氏的兄长如今是正四品的虎威将军,去年刚镇压了一伙意欲谋反的土族人,升职已是板上钉钉的。 只文武鲜少联姻,一来难以在政绩上互相帮衬,二来各家规矩不同,文臣武将大多相看不顺眼。 但杨氏嫁进了永平侯府,曹洛又是容锦手下的得力干将,是以也有不少府邸关注起杨若眉来。 “杨小姐不但生得貌美,更难得的是眉宇间还有一抹英气在,当真是个妙人。” 其中这种夸赞多是商业互捧,但杨若眉心里难免自喜,更多了几分自信来。 她就知道会有人看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但她并不想在这些夫人身上浪费功夫,悄悄与杨氏道:“姑母,我方才看到了一位公子,我觉得他就不错。” 杨氏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 虽然这春日宴的目的众人心中清明,但未出阁的姑娘还应端庄矜持,这话让别人听去像什么样子。 杨若眉努努嘴,心想女人做事就是麻烦,这种事你情我愿就好了,何必弄得这般麻烦。 一众夫人交谈了解的差不多了,永平侯夫人便提议道:“香水榭那边备了曲水流觞,众位夫人小姐同去吧。” 香水榭有两个相对的亭子,既能让公子小姐们看清彼此,又不会失了分寸传出不好的流言,几乎每家春日宴都会这般筹备。 杨若眉心下一喜,方才她便是在香水榭看到了那位俊美的公子,此番定要让他注意到自己的独一无二。 曹洛曹玉做为东道主有义务暖场子,可曹玉却一副兴致寥寥的模样,一个人坐在那喝闷酒。 曹洛见指望不上他,只能自己出面。 春日宴多是让年轻的公子小姐展示自己的才艺,若能就此双方倾心成就一段姻缘也算是一桩美谈。 年轻公子们或吟诵自己所作的诗词,或展示书法,女眷这边则有人抚琴吹箫,乐声绵绵诗意盎然不负春日之景。 顾青鸢饶有兴致的摇着团扇,这是她第一次赴春日宴,觉得颇有意思。 原来男女的婚事竟是这般相看的。 她忍不住抬起眼眸望向对面的凉亭,正望进一双幽深温柔的墨眸中。 这对视并非偶然,因自她来到香水榭后,他的视线便一刻未停的落在她身上。 顾青鸢却有种偷看被人抓包的羞窘,连忙移开了视线,手上的团扇也因心虚摇的越发快起来。 “青鸢,你很热吗?”苏晚晚留意到她的动作,不解问道。 春日清爽,尚未炎热。 顾青鸢自然不会说实话,便只摇头笑笑,“无事。” 杨若眉暗暗翻了一个白眼,还能为什么,不过就是吸引男人注意故作姿态罢了。 女子就是如此,满腹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每天就只想着相夫教子那点子事。 她向容锦的方向看了一眼,利落的撑案起身,在众人的注视下骄傲的挺直脊背,微微抬起下巴语调轻快的道:“这般的宴席委实无趣,我们不如来玩些新鲜的东西吧。” 杨氏无声瞪着她,示意她注意分寸,一众夫人小姐也都略略蹙起了眉,但都被她刻意无视了。 女人向来如此,就是见不得别人出众。 那些年轻公子们倒是生出几分好奇心思来,再见杨若眉生得英气娇俏,看她的眸光也自然温和包容。 杨若眉暗暗勾起唇角,没有人会不喜欢她这种直爽率真的性情,什么长宁乡君不过是胭脂俗粉罢了。 曹洛自然不能让自家表妹冷场,便扯出一抹笑来道:“那若眉可有什么好想法?” 杨若眉眼珠一转,笑着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只吟诗作对多没意思,不如也比比骑射功夫,毕竟我们明昭当年也是马上得的天下!” 杨氏出言叱道:“胡闹!你当这里是马场吗?伤到人怎么办!” 杨若眉瘪了瘪嘴,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麻烦,这也怕伤那也怕伤。 曹洛想了想,便提议道:“那我们不如来玩投壶吧。” 杨若眉眼前一亮,抚掌道:“表哥这个提议好!” 她眼珠一转,朝着容锦的方向望了一眼,弯唇笑着道:“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要分出个输赢胜负才好玩。不过在场的小姐怕是都不大会,不如我们男女分作一组,如何?” 第165章 挑衅 杨若眉性子活络言语大胆,与京中温婉娇柔的大家闺秀不同,她身上似乎有着一种无拘无束的活力,着实吸引了一众年轻公子的注意。 “杨姑娘这个提议很好,听着格外有趣。” “我们也在这坐了半日了,活动活动筋骨也好。” 听着众人的附和,杨若眉嘴角翘得更高,显然对这种追捧很是受用。 永平侯夫人自惊讶中回过神来,抿唇笑了笑,对一旁脸色铁青的杨氏道:“二弟妹,你这小侄女还真是与众不同,真真讨人喜欢,想必要不了多久便会名噪京城了。” 杨氏自嫁进侯府便未曾被永平侯夫人拿捏过,毕竟她身正不怕影子斜,纵然她这个大嫂喜欢找茬,也挑不出她任何不是来。 可没想到她活了大半辈子,突然就生生矮了人家一头,即便明知对方冷嘲热讽她也无法还嘴。 实是若眉做得有些出格了。 有几个性子活泼的姑娘在得到长辈的应允后也起身参加投壶,杨若眉的举动虽不合规矩,但毕竟这投壶还是文雅的。 见她们一个个跃跃欲试,杨若眉眼里不禁闪过一丝鄙夷,明明大家都不喜欢拘束,偏偏都在那里装模作样,只有她一个人敢说实话。 她连忙寻找让自己一见倾心的那位公子。 她要主动邀请他组队。 做人就要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她才不会扭扭捏捏。 结果她一抬头便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来,一时间不由心跳如擂鼓。 难道他是来寻自己的? 没想到他们两人倒是心意相通…… 不待她幻想完,容锦便自她身边掠过。 她神情一怔,正想转身唤他,便见他竟行至顾青鸢桌旁,温声问道:“你想玩吗?” 顾青鸢其实喜欢一切新鲜事物,可关键是她不会,“我从来没投过,你与我一组定然会输的。” “无妨,我教你。”他看她时眼里总噙着用不尽的温柔。 见容锦这般说顾青鸢也不再扭捏,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尽力。” 苏晚晚拿过顾青鸢的团扇掩住上扬的唇角,朝她挑了挑眉头,眼里尽是戏谑的笑意。 顾青鸢知她在取笑自己,暗暗将这个仇记下,只想着待哪日一并还给她。 杨若眉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人,容锦和顾青鸢虽无亲昵的肢体接触,可自两人的眸光神情便可看出他们关系匪浅来。 曹洛已走到杨若眉身前,顺势杨若眉的方向看了一眼,粗线条的嘿嘿一笑,“那位便是靖安王爷。” 杨若眉不由震惊,她虽猜到对方身份不简单,可也没想到原来他便是威名赫赫的靖安王爷。 “你看王爷和长宁乡君两个人是不是十分般配啊!”曹洛只觉得两人赏心悦目,全然没注意到自家表妹那刀子一般的眼神。 “表哥,我们一组。”杨若眉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她一定要赢,她要让王爷看到自己可比手无缚鸡的劳什子乡君厉害得多! 众人分好了队伍,杨若眉率先投中贯耳。 “四筹,好身手!” 众人皆和赞道。 杨若眉骄傲的伸了伸脖子,觉得自己和这些京城小姐相比根本就是鹤立鸡群。 果然,其他的小姐们成绩最好便是四筹,剩下的皆不如她。 她又看向顾青鸢。 只见顾青鸢眉头紧拧,虽在容锦的指导下努力摆正动作,可她动作僵硬,矢已一出手便偏了,擦着壶身落到了旁处。 杨若眉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捧腹道:“长宁乡君,您若玩不来便坐回来瞧热闹,当心晃了腰崴了脚,大家还得忙着照顾你。你若实在无聊便学学其他的小姐抚个琴唱个曲儿,便全当附庸文雅了!” 第166章 本王就喜欢运气好的 杨若眉这一句话可谓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 每一个名门闺秀都是被家里当做高门主母所培养的,她们不仅要自小学如何待人接物,还要与母亲学习管家驭人之术,她们学琴棋书画是为了陶冶情操,又不是为了卖弄风情的。 可杨若眉的话语里却尽是贬低之意,仿佛将她们当作唱曲儿的歌姬一般。 是以无需顾青鸢开口,便有旁人道:“不过是个消遣而已,杨小姐未免也太多较真了。况且咱们也不指着投壶过日子,不会玩有什么大不了的?” “谁说不是呢。抚琴和投壶一样不过寻个乐子,方才也没人笑杨小姐不通乐律,怎么反过来杨小姐对人就这般苛刻呢!” 苏晚晚弯弯唇角,温声笑着道:“杨小姐不必担心,有王爷在定不会让青鸢伤了。” 杨若眉气歪了嘴。 女人就喜欢抱团排外,分明故意欺负她不是京城人。 顾青鸢见众人将她要说都讲得差不多了,便只淡淡道:“我便不劳杨小姐操心了,杨小姐自便就是。” 说话间曹洛漂亮的投中了双耳,六筹,两人加在一起足足十筹遥遥领先。 杨若眉未得意多久,便听众人抚掌喝彩叫好如雷,转头便见容锦正中依竿,一人十筹。 但她并未露出任何不悦,反是满目欣喜崇拜,由衷的为容锦鼓掌。 不愧是靖安王,真是厉害! 而顾青鸢也在吸取经验后,达成了人生中第一次投壶,“中了!我中了!” 顾青鸢欢喜不已,跳着脚指给容锦看,迫不及待的与他分享喜悦。 容锦眸色融融,以往的她总是小心翼翼,明明年岁尚小却总逼着自己稳重从容。 他喜欢她聪敏狡黠的模样,也喜欢她如今这般未泯童心的样子,他还想看到她许许多多的模样。 “嗯,不错,你第一次便做到这般已经很好了。”他并没有敷衍,也没有夸大其词,他只是温和耐心的对待她的所有问题。 他不会试图去改变她,但他会给足她安全感,让她尽情的去做自己。 “不过两筹而已,有什么厉害的!”杨若眉换了一副嘴脸,全然没有了方才为容锦叫好的善意,反而只觉顾青鸢矫揉造作。 “乡君这是第一次投壶,已经不错了。”曹洛十分中肯的道。 杨若眉瞪他一眼,不服气的道:“我小时候第一次便玩就能中四筹,我也没有沾沾自喜啊。” “那怎么能一样,你自小习武又总是骑马射箭,乡君又不会武功,岂能按照你的标准来。” “怎么就不能?”杨若眉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大家明明都一样。只不过你们男人就喜欢同情弱者,而有些女人则故意钻这个空子,我才不屑呢。” 曹洛觉得她这话说得有些不好听,但又不知问题出在哪,便道:“咱们继续。” 由于容锦每次都稳定输出准准拿到十筹,顾青鸢也渐渐上手没有再掷空过,甚至偶尔还能投个四筹,是以倒也没有被落下太多。 杨若眉看得直着急,不停的催促曹洛,“表哥,你快点也投个依竿出来,不然咱们胜算就小了!” 曹洛这阵却脑中灵光乍现,王爷摆明了在哄着乡君开心,他何必在这种小事上争论输赢,不如成人之美。 “好了好了知道了。”曹洛嘴上应着,心里却暗暗决定放水。 他投矢的时候故意偏了一点,虽说要放水但也不能太明显,不然王爷赢了也会不开心的。 可没想到亭中忽然起了风,好巧不巧将他放偏的力度中和了。 “依竿!十筹!表哥你太厉害了!”杨若眉高兴的手舞足蹈,这下他们胜券在握了。 曹洛呆若木鸡,就连柳如芸都在下面狠狠瞪他。 没眼力的蠢男人,她当时居然为了这货差点变成妒妇,真丢人啊。 容锦并不在意,他们两个享受的是这个过程而非结果。 “现在我们还差六筹,除非乡君能中双耳或是依竿,否则便是我们赢了。”杨若眉说完这话还看了容锦一眼。 若靖安王一开始便与她组队,他们便是稳稳的赢家。 不论是选择盟友还是选择妻子都要擦亮眼睛,要择最可靠的人才是。 众人闻言都觉得这杨若眉争强好胜还小心眼,专挑拿自己擅长的东西和人家比,还说自己不拘小节。 呸! 顾宝瑜看得高兴,可算有人出面打顾青鸢的脸了,但她面上却不动生色,温声细语的劝着顾青鸢道:“青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既比不过便大大方方认输就好,不会有人笑你的。” 顾青鸢全然不理会这些。 输赢无所谓,一场比试她便是输了也短缺不了什么。 但这是她第一次玩投壶,她要做到尽善尽美。 顾青鸢屏气凝神,脑中想着容锦交给她的动作要领。 “手腕放松。” 他忽然自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压了压,而后便退至一旁,神情闲适,“不必紧张。” 这一刻的他好像一只睥睨众生的兽王,气势凛然的站在它的小狐狸身后,任由它在前磨砺爪子,而自己则永远是它最坚固的后盾。 顾青鸢思绪放空,手腕轻巧用力,众人的视线都随着空中的飞矢而移动。 随着“铮”的一声矢箸落壶,苏晚晚率先起身,惊呼道:“双耳!青鸢,你赢了!” 顾青鸢神情怔然一瞬,她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投中的,当真纯是在靠运气。 杨若眉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输,下意识便道:“你这完全是胡乱中的,算不得实力,我们再来一局。” 忍耐许久的容锦冷冷开了口,“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兵家胜负只论结果不问缘由,杨家世代将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杨若眉被问得哽住了,嘴硬着辩解道:“那是打仗,这又不是……”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没有人喜欢与晦气者为伍。”容锦声淡无波,说完偏头看了顾青鸢一眼,“本王便喜欢运气好的人。” 遇见她,就连他这样的人都会觉得幸运。 杨若眉本想打顾青鸢的脸,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己丢了面子,再看容锦对顾青鸢的百般维护,她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她好不容易才有了心仪之人,竟就这般被人横刀夺爱。 她真是不甘心啊。 同样不甘心的还有顾宝瑜,她满是妒火的看着顾青鸢两人,手里的帕子被揉得破烂不堪。 顾青鸢,她凭什么! 若是让顾青鸢做了靖安王妃,她这辈子就当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她眼中泛着寒霜。 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桩婚事,她绝不能让顾青鸢嫁给靖安王! 第167章 少女情事 顾念芝直到宴席结束也没能看到心心念念的那抹身影。 顾宝钗见她兴致寥寥,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模样,“我早就说这种宴会无趣吧,偏你还不信,看你以后还想不想再来。” 顾念芝没说话,她来这并不是为了赴宴玩乐,她就是想再看一看那个人。 她自出生起便被困在顾府那一方小宅院里,出府的机会寥寥无几,所见过的男子除了家中亲人便只剩管家小厮。 她虽比二姐姐幸运些有个疼爱她的姨娘,但她的婚姻大事还是只能由嫡母做主,她本来可以接受盲婚哑嫁,因为这是庶女的命,她没得挑。 可自金光寺一遇,她只觉自己以前黯淡无光的人生忽然被一束光照亮。 她开始心存幻想,开始心有不甘,她不想自己的一生草草度过。 两人正准备踏上回程的马车,顾念芝忽然瞥到一道骑马的身影自侯府拐角掠过,她连忙跳下马车,在顾宝钗茫然不解的目光下焦急的道:“你先回去,我有些东西忘了买。” 说完她便提起裙摆飞快的追逐而去,仿佛追逐火焰的飞蛾,只想靠得近一些再近一些。 蒋弦并未打马飞驰,而是坐在马背上任由身下的马慢悠悠的走着。 他手持一椭圆形状的描金绘墨酒袋,时而仰头灌上一口酒,倒是削减了往日阴冷狠戾的气息。 他身骑白马,在一城春色里分花拂柳孑然独行,似一副略有忧伤的水墨画。 蒋弦将壶中酒饮尽,狭长的凤眸冷眼望着前路,语气冰冷,“还想跟我多久?” 顾念芝被吓了一跳,她周围没有可以遮挡身形的地方,只能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回首打量她。 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子,蒋弦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再看她有些眼熟,蒋弦便勒转了马头。 见蒋弦朝她走过来,顾念芝只觉心口跳得飞快,身子仿若麻痹了一般就连指尖都隐隐发麻。 蒋弦眯了眯眼睛,“你那日可是随着长宁乡君一道去了金光寺?” 他竟然还记得她! 顾念芝轻轻点了点头,“乡君是我二姐姐。” 蒋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勾唇道:“那你还敢跟着我,难道你二姐姐没有告诉你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自然是说了的。 但顾念芝不会承认,只道:“我觉得蒋世子一定与我二姐姐有什么误会。” 这样的人怎么看着也不像二姐口中的恶人。 蒋弦眸光微动,眯起眼眸笑了起来,当真是面如冷玉,自成倜傥风流。 顾念芝微微红了脸。 蒋弦会意,勾唇一笑,一眼便看破了顾念芝的少女心事。 他柔声道:“我与乡君之间的确存着误会,可她却不肯给我解释的机会,倒是让我颇为为难。若顾小姐跟从中帮我协调,那蒋某自感激不尽。” 顾念芝郑重应下,“我一定会与二姐说的。” 蒋弦唇角笑意加深,俯视着面如桃李的少女,声音中带着蛊惑,“此事说来话长,难以转借他人之口。不如顾小姐替我将乡君邀约出来,我请二位小姐吃茶,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如何?” 蒋弦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神情淡漠的目送着少女离开,意味深长的牵起唇角调转了马头。 他很期待呢! …… 春日宴结束,曹思柔得到了不少夫人的青睐,其中不乏名门权贵,永平侯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而杨若眉却无人问津。 这般没有规矩的女子入不了高门权贵的眼。 杨氏气急败坏的找到杨若眉时,她正坐在院子里喝酒,人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也歪歪扭扭的。 杨氏见状更恼了,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叱道:“你这般像什么样子,谁家好姑娘喝得烂醉如泥!” “谁要和她们比呀,一个比一个虚伪做作。更何况我可是千杯不醉,姑母你快将酒壶还我。”杨若眉很是不屑,她在边境时常和父亲的副将们喝酒,他们都夸她是女中豪杰。 杨氏气恼不已,将酒壶扔给了琉璃,“我以为你只是性子野一些,慢慢教你规矩就好,可我现在看你分明是性情长歪了!长宁乡君多好的姑娘,你为什么要处处为难人家?” 杨氏可谓尽心为杨若眉着想,不但想尽办法带她在京中露脸,就连交朋友的事都为她考虑到了。 青鸢聪明又良善,在她看来是再好不过的,可杨若眉却对人家横眉冷对。 “她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会打扮,把自己弄得花枝招展的魅惑男子吗?除此之外她还会什么,她会骑马射箭吗,她见识过塞外的风光吗?不过就是一个目光短浅的闺阁女子,我若是男子才瞧不上她。” “你给我住口!”若眼前是自己女儿,她早就一巴掌糊上去了。 杨若眉委屈的撇撇嘴,她突然想到什么,放软了姿态挽着杨氏的手道:“好了姑母,你就别生我气了,以后我听你的话就是。” 杨氏深吸一口气,她既承诺兄嫂自要尽到责任。 可不待她将这火气压下去,杨若眉便又道:“我听说长宁乡君以前在姑母这里做婢女,她定是趁那个时候攀附了靖安王爷。王爷是何等人物,怎能娶她这样满腹算计的女人。不如……您让表哥为王爷引荐我呢?” 杨氏狠狠甩开杨若眉的手,只觉自己的心口堵得快闷死了。 “你……”她指着杨若眉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狠狠咬牙道:“你给我留在府里学规矩,什么时候我把你这性子扳过来,你什么时候再出去!” “姑母!我若嫁给王爷对您和表哥不是也有助力吗?”杨若眉觉得自己这姑母变傻了,这么好的姻缘为何要让给旁人。 杨氏被气笑了,“你还真是自视甚高,劝你莫要在这一厢情愿了。京中倾慕王爷的女子不知繁几,皆身份贵重容貌美丽,可王爷何曾对别人动过心思。趁早收起你的念头,你若惹恼了王爷我可救不了你!” 杨若眉却浑不在意的了冷哼一声。 王爷之前没动心那是因为京中尽是庸俗无趣的女人,她和她们都不一样,她是将门虎女,他们两个才有共同话题。 她眼里闪着势在必得光,等着瞧吧,她会用结果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第168章 隐瞒 春日宴后顾青鸢着实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每日不是陪着永乐长公主游园解闷,便是和苏晚晚一同去孟家的杂货铺。 孟扶的经商手段新颖高明,比如“会员制”的这个想法便让顾青鸢叹为观止,不时虚心求教。 孟扶也是个爽直之人,并不藏着掖着,顾青鸢问什么她皆如实作答。 苏晚晚见她们两个俨然一副老师学生模样,忍不住弯嘴打趣道:“青鸢,你学这些怕是没有用武之地,毕竟待你嫁给王爷后便是堂堂一国王妃,王爷可舍不得你在外抛头露面。” 顾青鸢早已习惯了苏晚晚的调侃,足以做到脸不红心不跳,“技多不压身,自己多会些东西总是好的。” 孟扶也在相处之中越发欣赏顾青鸢,她虽是封建礼数教化下的女子,却有着一股不肯折腰的韧劲。 “青鸢说的是,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们做女子的不易,自己有些本事才能更好的安身立命。”她一直都是坚定的不婚主义,与其将后半生交付给一个不可靠的男人,不如从一开始便游戏人生。 今日来个小奶狗,明天换个小狼狗,多香啊,可惜这个时代容不得她如此啊。 她这一生什么都可以失去,唯独健康和金钱一点儿都不能少。 苏晚晚倒是有不同的见地,“可女子终究还是要嫁人的,虽然世上不负责任的男人比比皆是,但只要我们擦亮双眼还是可以遇到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辅佐夫君教化子女,这些事看着虽小,实则于家于国亦是贡献。”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像男子那样考取功名入仕为官,可这些只是笑谈,既然做不到那便退而求其次,做好一个合格的主母也是成就。 孟扶颔首,这个观点她也不反对。 无论是家庭主妇还是职场女性,她们对社会的贡献其实是一样的,只看个人抉择而已。 三人谈天说地好不尽兴,待离开时才发觉天色都已渐晚。 顾青鸢回到长公主府时,门房送了一封请帖来。 “原是三妹妹想找我去茶楼品茶。”可惜她今日一直不在府里未曾瞧见。 顾青鸢怕顾念芝多想,忙让门房回了帖子,说她明日便可去赴约。 顾念芝攥着手中的信笺眸中满是愁绪。 她这样擅作主张二姐姐会不会不高兴呢? 但她的心意是好的,她希望二姐能和蒋世子解开误会,毕竟冤家宜解不宜结。 当然,她也有一分私心在,她想更多的了解他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天上隐隐的星辰弯唇一笑。 她想,明日一定会皆大欢喜的。 次日,顾青鸢简单梳洗后便乘车来到了相约的茶楼,顾念芝早早便在一楼候着顾青鸢,见她过来连忙迎了上去。 “二姐姐,我们去楼上雅间。”她又看了一眼白霜和翠红,笑着道:“我在一楼给你们也备了一桌吃食,免得你们久等无趣,我和二姐姐自己上去就行了。” 两人都看向顾青鸢询问她的意见,顾青鸢没多想,只当顾念芝有姐妹私话与她讲,便道:“如此也好,那你们便在楼下用些茶水点心,喜欢什么便点什么,不必拘束。” “是。” 白霜也没设防,她只想着三小姐与乡君感情要好,况且只是在楼上喝茶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便和翠红一并留在了下面。 顾青鸢还特意问道:“今日宝钗没与你一同来?” 顾念芝点点头,看起来似有心事,“我没找四妹妹,我有些话想单独与二姐姐说。” 顾青鸢见她这副样子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果然有悄悄话要与自己讲。 “你可是在担心嫡母回来会针对你?”顾青鸢开口询问道。 她为摆脱奴籍替顾家翻了案,但等顾家那些人回来后定然还要再生事端,顾念芝有所顾虑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我已考虑过,待嫡母回来你尽管与我交恶。我和顾宝瑜已经撕破了脸,嫡母她们拿捏不了我,势必会拉拢你来一同打压我,这样你的日子便不会太难过。”顾青鸢早已为她想好了后路。 顾念芝心念一动,二姐为她真是筹谋万全,可她却欺瞒了二姐姐。 她忽的有些犹豫,或许她当真错了,她不该这般做。 可不待她理清思绪,顾青鸢已经推开了雅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第169章 不择手段 雅间内早已备好茶水点心。 顾青鸢走到桌旁落座,素手抬起斟了两杯茶。 “茶温正好,三妹妹快来坐。” 顾念芝神情复杂,咬着嘴唇道:“二姐姐,其实……” 顾念芝话未说完,雅间内的屏风后便传来男子噙笑的声音,“有劳乡君再多斟一杯茶。” 蒋弦在顾青鸢震惊错愕的眸光下缓步走出,他微微偏头看了顾青鸢一眼,唇角染着轻挑的笑意,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挑衅的意味。 “乡君看到我好像很是惊讶啊。” 顾青鸢眉心蹙起,看向了一旁手足无措的顾念芝。 “三妹妹,你知道他在这吗?”顾青鸢不愿相信事实,是以即便如此还是问了一句。 她期待顾念芝能够坚定的摇头。 “二姐姐,你听我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蒋世子说他和你之间有些误会,我希望你们能把误会说开。”顾念芝慌乱的解释着,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冲动的做出决定。 顾青鸢眼里闪过一丝痛楚,那是被至亲之人背叛后的失望。 “既是如此,你为何不事先问过我?”顾青鸢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如今她已不会再盲目相信顾念芝的话。 顾念芝明明有很多次机会与她将实话,可她没有,只能说明从一开始自己便不是她放在首要考虑之人。 顾青鸢未曾用这般冷淡疏离的语气与她讲过话,顾念芝顿时便慌了神,眼中隐隐噙着泪光。 “自是担心与你讲了,你便不肯来见我了。”蒋弦没有丝毫愧疚之心,反是撑着下颚挑唇看着顾青鸢,“既来之则安之,乡君何必咄咄逼人为难顾小姐呢?茶点皆已备好,何不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一谈?” 顾青鸢沉了口气,不再去看顾念芝,冷冷问道:“蒋弦,你哄骗念芝诓我来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蒋弦故作苦恼的轻叹一声,“明明粉唇如樱,可你出口的话为何总是那般刺耳。我只是请顾小姐约你出来坐坐,何来哄骗之说?顾小姐,你说呢?” 顾念芝泫然欲泣,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顾青鸢心下有了计较,看来八成是念芝春心方动,被这厮的皮相给骗了。 毕竟这厮要相貌有要相貌,要人品有相貌,的确对天真的少女很具欺骗性。 顾青鸢眸色冷冷,幽幽开口,“三妹妹,你可知道我和他第一次相见是何场景?” 顾青鸢为了让顾念芝看清眼前这个魔鬼般的男人,将当初蒋弦如何喂她服毒逼她救治,又如何欲杀她灭口之事尽数道来。 顾念芝听得瞪大了眼睛。 毒药、匕首、灭口,这些词听得她毛骨悚然,她以为两人的误会是小打小闹的口舌之争,却没想到竟是这般血腥可怖。 “二姐姐,我真的不知道……”顾念芝听得快哭了,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乡君何必说这些来吓唬人,我当时身受重伤,外面又有追杀我的贼人,情急之下我只能如此。况且之后我也诚心与乡君道歉,乡君待人温良何必单单对我如此计较。” 蒋弦慵懒的走到顾青鸢身侧,他的眉眼生得狭长,看人时总会流露出一抹与生俱来的冷意。 可少女身上的冷香舒缓了他眼中的寒意,他微微俯下身子,放缓了声音,“若你待我能有对容锦三分柔情,这普天的珍宝你要什么我都拿给你。” 顾青鸢神色如常,只淡淡望他一眼,“当真?” 他轻巧一笑,颔首道:“自然。” “若我要你的命呢?” 蒋弦几乎没有半分犹疑,只噙着风流的笑意道:“给你,都给你。只要你肯做我的女人,我什么都许你。” 顾青鸢眉目里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憎,“你们兄妹三人当真一个比一个让人厌烦,就连那目中无人的自大模样都是一般无二。” 蒋弦眸光一冷。 顾青鸢继续道:“就算你出身高贵,这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卑劣,你这样的人连我尚且不如,你又凭什么与王爷相提并论。” 蒋弦眸中冷意幽幽,“你真以为容锦便是好归宿吗?他不过是父母眼中的弃子,皇权手中的刀剑,战死是他最好的归宿,他给不了你想要的平安顺遂,而我可以。” 父亲器重他,他们是父子也是同僚,母亲疼爱他又仰仗依赖他,所以他的决定无人能左右,做他的妻子便可高枕无忧只需在家里守着他便好。 顾青鸢一双墨眸清冷如霜,盛不下半分情意,“若与王爷,走一路荆棘我也愿,与你,便是繁花似锦花团锦簇我也不屑。” 顾青鸢字字无情,消磨了蒋弦本就寥寥无几的耐心。 他微眯瞳孔,眼底布满寒光,“顾青鸢,你是我第一个瞧上的女人。” 顾青鸢冷冷看他,“很巧,你也是我的第一个瞧不上男人。” 蒋弦低低笑了起来,他明明容貌俊美可就是有种说不出邪佞,他压低了声音,眼中噙满了恶意,“可若你清白不再,你说容锦还会要你吗?” 顾念芝瞳孔猛缩,她连忙上前抓住了蒋弦的袖子,带着哭腔的道:“蒋世子,你怎么能做这种卑鄙无耻之事!你不可以欺负我二姐姐!” 蒋弦不耐烦的封住了顾念芝的穴道,看着顾青鸢的眼神犹如紧盯猎物的恶狼,他步步紧逼将顾青鸢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让她进退不得。 “长宁乡君有句话不假,我生来便不是什么好人,我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什么仁义道德礼法规矩,在我这里通通不作数。我只要结果,过程不论。” 蒋弦将手撑在墙壁上,肆无忌惮的欣赏着笼罩在自己阴影下的少女。 少女生得纤细柔弱,似一枝轻而易举便能折断的娇花,可她身上又遍布利刺,总喜欢扎破人的手指。 他单手挑起顾青鸢的下巴,少女白皙的皮肤泛着犹如珍珠般的光泽,樱花般的唇抿成一条细线,妩媚清冷又染着几分倔强固执。 他见过许多不输她的美人,但偏偏只有她让他魂牵梦萦。 倏然,自她眼角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眼里尽是诧然,因为他从未见她哭过,无论是第一次挟持她,还是她遭人陷害非议,她似乎永远都能保持从容。 “你怕了?”他凝视着她,不肯错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她却只倔强的将头偏至一边,不肯抬眼看他。 “你这般模样的确让人心疼,但,我可不会因为怜惜便放过你。”蒋弦眼中寒色不减,他想要的东西便会不择手段的得到。 但他终究还是软了两分心肠,“你若不想被人瞧见,便随我去屏风后。我保证会对你负责,绝对不会辜负你。” 他卑鄙但不放荡,他为的不是鱼水之欢,而是要将这个女人留在自己身边。 顾青鸢抿着唇不说话,他嘴角微挑,抓住她的手腕便要拉着她去屏风后。 顾念芝眸中清泪簌簌而落,是她害了二姐姐! 这一刻她真是悔不当初,她真该死啊! 顾青鸢本就因惊惧而软了脚,蒋弦稍一牵扯,她便踉跄的向前摔倒。 “小心些。” 蒋弦扯过她的手腕,将她圈揽至怀中,可下一刻,他却猛地将她推开。 方才还脆弱无助的少女此时手里正握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她微微偏了下头,似有懊悔的“啧”了一声。 “扎偏了。” 第170章 公主伴读 “你敢暗算我!”蒋弦捂着腹部,鲜血自他的指缝间流出。 “你能设计害我,我为何不能暗算你?”只方才那滴眼泪着实费了她一番功夫。 蒋弦生性多疑,她若表现得太过害怕他反而不信,一滴眼泪的效果刚刚好。 蒋弦目眦欲咧的看着顾青鸢,他注意到顾青鸢手上的匕首,咬牙道:“玄铁匕首,这是容锦的东西!” “原来是玄铁吗?怪不得捅人的时候格外顺畅。”顾青鸢小心翼翼擦掉上面的血迹,不能让蒋弦的血污了王爷送她的东西。 蒋弦只觉气血翻涌,冷冷道:“你以为刺伤了我就能全身而退吗?你未必也太小看我了!” 他想要的东西绝不会放过。 可他刚迈步,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他撑着桌子才勉强稳住身形,“你对我用毒!?” 顾青鸢淡淡一笑,“这还要多谢蒋指挥使给我的灵感。” 自从蒋弦喂她吃了毒药后,她便给匕首抹了毒,不过她怕误伤自己是以用的倒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你解开我三妹妹的穴道,我便给你解药。若是再晚一些时辰,你便是没有性命之忧怕是功力也要退步,你不会舍得吧?” 蛇打七寸,内力武功对于武将来说便是安身立命的资本,蒋弦不是个色令智昏的人,他自然知晓轻重缓急。 蒋弦没想到自己竟会阴沟翻船,着了顾青鸢的道。 可他虽恼,但他眼前越发模糊起来。 他不能赌。 蒋弦咬牙解开了顾念芝的穴道,“解药呢?” 顾青鸢将一个小瓷瓶远远丢在地上,拉着顾念芝便跑出了雅间。 顾念芝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蒋弦一眼,只见他指缝间渗满了鲜血,身形摇摇欲坠。 他不会死吧。 若他有个三长两短,那她真是一并害了两个人。 蒋弦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离开,捂着伤口跪倒在地摸索起瓷瓶来。 候在二楼护卫南凛见顾青鸢两人离开,诧异的自暗处走出。 世子怎么这般快? 他方走到雅间门口便见蒋弦脸色泛白,腹部染了一片殷红的血迹。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南凛大惊失色,“属下带您去医馆!” “无妨,小伤不碍事。”蒋弦撑着南凛的手臂直起身。 好在顾青鸢只是胡乱一捅,并未伤及要害。 只她实在可恶! “可是长宁乡君伤了您?”南凛表情冷肃,眸中染着杀意。 “此事不得对任何人提及,侯爷夫人那里也是一样!”若让母亲知道他被顾青鸢所伤,一定会去找她的麻烦。 南凛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世子,她对您痛下杀手,您还何必护着她?” 蒋弦冷冷看他,“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属下不敢。”南凛忙垂下头,不敢再多言。 蒋弦的心情差到极致,她总说自己卑鄙无耻,她自己不还是一样心狠手辣。 若说起来他们两个才是绝配! 可气恼归气恼,他还是想要护着她。 或许这便是喜欢一个人的表现吧。 他可以对她无所不用其极,却不想别人伤她分毫。 蒋弦眯了眯眼眸,语气听不出是恨意还是无奈,“真是个薄情冷血的女人,真想让容锦也尝尝被她反戈一击的滋味。” 顾青鸢一路拉着顾念芝直到踏上马车,她松开顾念芝的手,一双眸子清冷又淡漠,全然不似往日含笑的样子。 “二姐姐,我错了……”顾念芝红着眼睛,泪水潸潸。 “我真的没想到蒋世子竟然是这种人,我被他给蒙蔽了。” 顾青鸢神色淡淡的看着她,“重点并不在于蒋弦是怎样的人。” 哪怕今日不是蒋弦,顾念芝也不该未经询问便自作主张,“蒋弦是外男,难道你不知道女子不能私会外男吗?” “我……” “你知道的。”顾青鸢缓缓开口,“所以,在你对我隐瞒这些时你未曾最先考虑过我,你想的只是不要让他失望,至少在那个瞬间他的重要性超过于我。” 顾青鸢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可她的每个字眼听起来又都格外伤感,“这件事你委实伤到我了,我很失落。” 她救顾念芝是因为顾念着她们曾经的情分,她未曾想过施恩图报,可当自己输给了只见过一面的外人时,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二姐姐!” 马车停下,顾青鸢淡声道:“这件事你知我知,莫要再对旁人提及。车到了,你先回吧。” 她不想让王爷知道这件事。 蒋弦深得圣宠,容锦虽贵为亲王但终究是臣子,若让他知晓此事定会与蒋弦冲突,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顾念芝紧紧咬着嘴唇,心里似被人狠狠揉成一团,她小心翼翼的看着顾青鸢,颤声问道:“二姐姐,我们还能和以前一样吗?” 顾青鸢闭了闭眼,不置可否。 但顾念芝明白了答案。 她红着眼睛跳下了马车,看着顾青鸢的马车驶远,她知道她们两人的感情也如这般渐行渐远。 但这一切怪不得别人,都是她自作自受。 白霜不知道顾青鸢和顾念芝说了什么,只能隐隐感觉她似乎心情很不好。 她正想着该如何宽慰顾青鸢,宫里忽然降了圣上口谕。 顾青鸢忙起身接旨,才知自己竟被选为朝华公主的伴读,命她入宫陪伴朝华公主一同读书。 与此同时,祁木语正在皇宫里陪着朝华公主用茶。 朝华公主把玩着桌上一整套的西域玛瑙酒具,扬着漂亮的红唇道:“祁姐姐放心,那顾青鸢做了本宫的伴读,本宫有都是办法收拾她。” 祁木语满意笑笑,如此也不枉费她忍痛割爱将这套酒具送给朝华公主。 那顾青鸢害她丢脸不说,还抢了她的珊瑚手串,她定要从顾青鸢身上连本带利讨回来,“那我便静待殿下好消息了。” 第171章 公主毒计 入宫做伴读之事打得顾青鸢措手不及。 这些日子她本在筹备开粮铺和药铺,不想却被打乱了计划。 她记得这一年明昭颇为不顺,先是夏日暴雨连连,使得明昭各地庄稼损毁减产,其中要属京城附近的台安郡灾情最为严重,近七成耕地全部被雨水淹没。 百姓流离失所没有粮食果腹便一路逃难来到天子脚下,想谋得一口饭吃。 可灾情突发,京城的存粮根本不足以长时间供给这么多灾民,雨后生疫,灾民聚集处又起了疟疾。 更有商户权贵趁机哄抬粮价药价,致使灾民中有人发起暴乱。 而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便是永平侯,他的手段也很简单粗暴。 他诓骗灾民将在西郊荒地为他们建了临时居所,可等百姓结队抵达后,等待他们的却是官差的屠刀。 而永平侯对外却说已将百姓劝回故地重建家园,为此还得了明昭帝的赏赐。 顾青鸢知道这些是因为她当时冤魂不散,一直跟在顾宝瑜身边徘徊,所以才从顾宝瑜和曹玉口中得知了真相。 她没有办法阻止老天下雨,也没有办法阻绝疫情,但至少能给朝廷留出更多处理灾情的时间,不至于落得前世的惨烈结果。 但皇帝这一封口谕倒是让她有些困惑,京中贵女无数,自己无才无名皇帝为何偏偏选了自己。 白霜有些不放心,“乡君,还是让王爷替您回绝此事吧。” 顾青鸢摇摇头,“王爷刚奉命出行,这点小事不必去烦他。” 京外最近有一伙反贼滋事,他们打的旗号竟说当今圣上绝非正统,明昭帝雷霆震怒,命容锦前去查看。 顾青鸢希望自己和容锦是同舟共度互相帮扶,而非菟丝花一般纠缠依赖着容锦,所以这种小事她是万不会去麻烦容锦的。 而且她是入宫去做公主伴读,只要不犯错处,总归不会被人随意打杀了去。 永乐长公主得知后勾唇笑了下,“朝华那个草包还需要伴读吗?不如直接换个脑子来得轻松。” 但她也觉得无妨,“你便全当去宫里镀个金,若受了委屈尽管回来告诉本宫。” 顾青鸢也这般作想。 做了皇子公主的伴读身价也会水涨船高,人站得越高,能欺负你的人才会越少 可直到她进宫看见朝华公主和祁木语在一处后,她才明白自己被选择的原因。 祁木语特意起了个大早,为的就是等着瞧顾青鸢的笑话。 她收拾不了顾青鸢,那便借刀杀人。 朝华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深得圣宠,她就不信顾青鸢还敢对朝华公主出手。 朝华公主眯着眼睛看着顾青鸢。 虽说上次顾青鸢给她算的卦还算准,可这不妨碍自己不喜欢她。 谁让永乐姑母宁可养个外人,也不肯接她去公主府。 她一定要狠狠报复顾青鸢! “本宫想到了一条毒计。” 祁木语听得热血沸腾,毒计好啊,越毒越好! “不知殿下有何高见?”祁木语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顾青鸢被收拾得惨兮兮的样子了。 朝华公主高深莫测一笑,“你可知何谓伴读?” 祁木语心中暗惊,都说朝华公主脑袋空空,可自小生在深宫的女子又岂有寻常之辈,耳濡目染之下无需费力便全是谋算。 单看朝华公主此时的表情,便可知此计何等狠辣。 祁木语作洗耳恭听之态,朝华公主唇角轻挑,幽幽道:“伴读的作用之一便是皇子公主的替身。” “所以。”朝华公主眯了眯眼,将自己冥思苦想之计道了来,“所以只要本宫故意在堂上犯错惹夫子责罚,那顾青鸢就会被夫子以戒尺抽打手心。” 身心一同受创,简直毒辣至极! 祁木语:“……”就这? 看着祁木语目瞪口呆的样子,朝华公主弯了弯唇角,又一个被自己的机智所折服的人! “你且等着本宫的好消息吧!”朝华公主昂首挺胸的走上前,全然没留意到祁木语那悔不当初的表情。 合着这就是她冥思苦想的毒计? 原来她脑袋是真空啊! 祁木语觉得自己就是天字一号大傻子,现在倒好她不但赔了一条手串,还搭了一套心爱的酒具,当真心如刀绞欲哭无泪。 顾青鸢对眼角眉梢尽是挑衅之意的朝华公主没什么兴致,她感兴趣的是皇帝的儿子们,毕竟这些皇子中有一个会成为日后的帝王。 大皇子和二皇子皆已成亲自立府邸,不在宫中就学。 除去三皇子容誉和四皇子容敛是熟面孔,其余几位皇子顾青鸢便没怎么见过。 其中生得眉目飞扬,脸上尽显少年英气的是丽妃所出的五皇子容礼。 丽妃出身镇国将军府裴家,五皇子容礼的伴读则是裴家小将军裴亦朗。 六皇子容琢脸若银盘、眸似秋水,他的生母原是自江南来的一位秀女,出身清流之家,但她在容琢五岁时便染病过世,宫中既是母以子贵又是子以母贵,是以没有母亲的容琢自然便不怎么受关注。 他的伴读是原大理寺卿,现被提进内阁的徐阁老的幺孙徐谦。 徐谦心无城府的朝着顾青鸢憨笑。 祖父交代他一定要与长宁乡君交好,他虽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 唯独没有伴读的便是七皇子容泽了。 顾青鸢看向站在角落里踢石子的容泽,他还是那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身边也没有伴读。 朝华公主顺着顾青鸢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父皇说七弟年岁太小,跟着先生认些字就行,是以不需要伴读。” 顾青鸢觉得这个解释实是可笑,需不需要和给不给是两个概念。 为人父母即便一碗水端不平,也没必要非要打破哪个孩子的碗,这样岂不让七皇子难堪。 容泽眼角余光忽然瞥到顾青鸢,眼前一亮小跑了过来。 “长宁乡君,你怎么来了?” 容泽笑起来眼睛弯似月牙,眸中似亮着萤火,很是灵动清澈。 顾青鸢看着他便会想到另一张脸,明明那个人不苟言笑,眉眼总像染着冰霜,可她不知怎的还是觉得两人莫名神似。 “我是公主殿下的伴读。” 容泽有些意外的挑了下眉,看向一旁打扮得像要开屏似的朝华公主,“朝华姐姐,你也用读书?” 听说她一首诗要背上十天,她来这里跟得上进度吗? “本宫怎么就不用了!”朝华公主对他这个态度很是不满,若非看在两人命数相连的份上,她定狠狠收拾他。 容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父皇说他年纪小跟不上进度,所以未给他找伴读,可明明朝华姐姐那么笨她却都有。 容泽不笑时与容锦便更像了,顾青鸢看着这张落寞的小脸有些心疼,想了想便小声道:“七殿下可玩过空竹?” 容泽茫然摇头。 他自小便没有母亲,就连个小老虎的布娃娃都没有,更何论其他的玩具了。 顾青鸢猜想也是,便道:“那下次进宫我给七殿下带过来。” “当真?”容泽眼睛一亮,郁闷的心情瞬间好转。 顾青鸢含笑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朝华公主见两人不知在小声说什么,反倒把她冷落在一旁,很是不高兴的清了清嗓。 顾青鸢偏头看她,“公主病了?” “哼!”朝华公主冷哼一声,“与其担心本宫,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顾青鸢眨了眨眼睛,凝眸望着她道:“我想殿下不会公然为难我吧?” “那是当然。”朝华公主凑近顾青鸢耳边,小声冷幽幽道:“但本宫会软刀子割你。” “比如?” 朝华公主挑唇一笑,自信满满的道:“告诉你也无妨,因为本宫的阳谋无解。” “本宫会故意背不出功课,还会扰乱先生教课,皇家血脉不能受先生责打,你这个伴读便只有挨打的份。怎么样,怕了吧!” 第172章 圣心 顾青鸢颔首,一副了然模样,“殿下这个计谋果然了得。” “你可有法来解?” 顾青鸢摇摇笑笑,“没有。” 朝华公主更是志得意满。 “不过。”顾青鸢扬着唇角,幽幽笑道:“不过我这人比较矫情,我若是挨了打一定会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所有人就都知道殿下学业不精,甚至还不尊师重道,只是难免会传出殿下心智不明的传言,到那个时候殿下莫要怪我就好。” “你敢!”朝华公主杏眸怒睁,“本宫不允你说!” 本来外面就有谣言说她不甚聪明,顾青鸢这样岂不将谣言坐实了! 顾青鸢轻描淡写的道:“可嘴长在我身上,除非殿下日夜看着我。” 朝华公主被气坏了,顾青鸢竟敢威胁她。 她转头气咻咻的跑到几个皇子身边,想求自己的哥哥们给她做主。 五皇子容礼一脸晦气模样,本来读书就心情不好,不耐烦的抬手挥了挥,“去去去,谁稀罕管你们女子间的琐事!” 她更不指望容敛和容琢给自己撑腰,毕竟他们的地位还不如她呢! “三哥~~”朝华公主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容誉身上。 容誉温和一笑,语气和善的对她道:“朝华,长宁乡君的性子再好不过,你可莫要欺负人家才是。” 容誉说完还对顾青鸢弯唇一笑。 毕竟是容锦看上的女人,他自要给些薄面。 朝华公主有点想哭,到底谁才是他们的亲妹妹啊! 容敛也偏头看向顾青鸢,两人视线对上,互相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六皇子容琢挥着折扇,笑得风流倜傥,笑眯眯的对容礼道:“五哥,你说长宁乡君能不能禁住我柔情蜜意的诱惑?” 容礼淡淡睨他一眼,冷笑出声,“我没兴趣知道这个,我只好奇你能禁住容锦几拳。” 容琢笑意一僵,想到容锦那能捏碎杯盏的手便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活着不易,他还是莫要给自己增加难度了。 又过了片刻容誉和容敛的伴读也到了。 顾青鸢挑了下眉,觉得这个阵容倒有些意思。 容誉的伴读是老熟人了,正是安国公世子祁安,两人是表兄弟自无可厚非。 而容敛的伴读竟是慧贵妃的庶出侄儿,这般看来容敛应是依附于大皇子容征了。 像容礼这般有靠山背景的皇子可以选择中立,但更多是容敛这种只能无可奈何的依附。 因为有时候不站队便是与双方对立。 不知道容锦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被卷入这场夺嫡之争,届时他又会选择谁呢? 想到以后顾青鸢的心情忽然有些沉甸甸的,夫子在讲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 好在夫子的关注都在几位皇子身上,压根也没理会她们两个滥竽充数的。 待到午休时,朝华公主脚步飞快的离开,唇角暗暗勾起一抹冷笑。 真以为她只有那一个手段啊。 那是阳谋,她还有阴招未用呢! 伴读都要随着皇子公主一道用膳,她不带着顾青鸢,看她在宫里如何吃饭,饿死她! 朝华公主被自己的狠毒吓到了,觉得自己真是天生的宫斗高手,算人心算时局真是面面俱到。 容泽见顾青鸢孤身一人,便上前问道:“朝华姐姐没等你吗?” 顾青鸢摇摇头,想来这又是一个下马威,真是服了她了。 容泽想了想道:“那你同我一道用膳可好?” 说完他还解释了一句,“我年纪小,不用顾着男女大防。” 顾青鸢没想到他年岁不大想得倒是周到。 祁安一直暗暗留意着顾青鸢的动静,之前他为了上官若华错怪了顾青鸢,一直想着该如何赔罪,现状忙上前唤了她一声。 “青鸢。” 他笑中带着几分明显的讨好,“我们一同去姑母宫里用膳可好?这宫里我最熟悉了,到时候还能带你四处逛逛。” 希望未来二嫂可以不计前嫌,别待成了亲后不让二哥与他玩了。 二哥那人一看就没底线,八成有了媳妇就会忘了兄弟。 容泽有些不高兴的撅起嘴,警惕的盯着他,“你再熟悉还能有我熟悉吗?” 这人笑得怎么不怀好意的! 祁安:“……”这事不跟他犟。 不待顾青鸢开口拒绝,祁皇后身边的女官便笑着走了过来,朝着顾青鸢几人行礼后笑着道:“长宁乡君,皇后娘娘亲您去凤仪宫用午膳。” 容誉并不意外的笑了笑,他方才一直没说话就是等着此时。 “乡君不必拘束,母后她很喜欢你。” 祁皇后对顾青鸢并无偏见,再加上容锦对她格外上心,祁皇后更不吝善意。 容誉看了一眼捏着衣角的容泽,眸色一软,笑着道:“七弟也一并来吧。” 皇家兄弟情淡,是以对于像容泽这种对皇位没有威胁的皇子,他也乐得兄友弟恭。 翊坤宫。 太监总管宋仁快步走进内殿。 明昭帝正和慧贵妃下棋,他附耳在明昭帝耳边低语几句,明昭帝手中棋子掉落,溅飞了几颗棋子。 “呀。”慧贵妃低呼一声。 明昭帝满是歉意的道:“是朕不好,这局算朕输了,爱妃喜欢什么尽管去内务府选便是。” “陛下这是又想哪位妹妹呢,下棋居然都这么不用心。”慧贵妃收捡着棋子,娇声嗔道。 明昭帝往常最爱她这般模样,今日却只道:“朕差点忘了,今日本应下去皇后宫里用膳,若是不去太后定会唠叨。爱妃你先歇着,晚上朕再来陪你。” 慧贵妃心下不悦,但面上不露分毫,温柔体贴的送明昭帝离开。 待明昭帝走远,她才狠狠将手中的棋子摔砸进棋篓中。 又是皇后! 她温婉的眼底泛着寒霜,祁月盈除了皇后之尊还有什么能与她相比。 她早晚要将祁月莹从皇后的位置上扯下来! 而与此同时明昭帝目露寒光,大步赶向凤仪宫,“好端端泽儿怎么去了皇后那?” “听说是和三殿下还有长宁乡君他们一道去的。陛下别担心,皇后娘娘不会加害七殿下的。”宋仁快步跟着,累得气喘虚虚。 明昭帝沉而未语。 话虽如此,可泽儿是她好不容易为他诞下的孩子,他绝不能让泽儿冒一点风险…… 第173章 昏倒 祁皇后与祁太后不同,她对上官若华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对容锦也没有管控之责,是以她并不觉得顾青鸢和容锦心仪彼此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对顾青鸢非但没有敌意偏见,相反还有几分欣赏。 更何况自己释放善意,若顾青鸢真做了靖安王妃,日后也能与自己亲近。 朝政并非只是男人的事,女子间的往来也尤为重要。 京中那些官眷每日各处赴宴为的可不是家长里短,而是各家族间关系的维系和拓展。 祁安为了赎罪格外照顾顾青鸢,一直走在她身旁小声安抚着道:“皇后娘娘最和气不过,你不必紧张。”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更何况青鸢你才貌双全性情温良,简直人见人爱,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你的。” 顾青鸢眉宇间闪过一抹疑惑。 先前祁安暗戳戳警告她时可不是这般模样,怎的突然就转了性子? 祁安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心中苦涩。 谁让他识人不清,二哥骂他是对的。 容泽一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祁安,他明明听宫人说长宁乡君是靖安王喜欢的女子,祁世子这般献殷勤做什么? 想到容锦帮过自己,容泽内心充满了正义感,他挤到两人中间,开口问道:“乡君,无事献殷勤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我总是记不住呢。” 顾青鸢挑了下眉,旋即牵起唇角轻笑出声,她抬眸看向一旁的祁安,温声道:“我也不记得了,七殿下不如问问祁世子?” 容泽偏头看向祁安,眼神隐有敌意,“祁世子,你定然清楚吧?” 祁安:“?” 他怎么感觉这问题是冲着他来的呢? 几人到了凤仪宫,容泽一下蔫了起来,有些局促的跟在顾青鸢身后。 父皇不喜欢他,是以宫中的人也都不待见他。 他平日都待在自己的宫殿里,不常见后宫妃嫔,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凤仪宫。 祁皇后看见容泽眼中也闪过一丝诧然,但她并未出言为难,只笑着道:“小七也来了,正巧本宫这里新做了许多点心,看看你喜不喜欢。” 她贵为中宫皇后自然不会去苛待一个没有母亲的皇子,只是陛下不喜他,她便也不曾刻意亲近。 “多谢皇后娘娘。”容泽规规矩矩的行礼。 祁皇后笑着点点头,便将视线落在顾青鸢身上。 “长宁也过来坐。”祁皇后和善的招手让顾青鸢过去落座,她细细端详着顾青鸢,笑着道:“上次宫宴匆忙,本宫未来得及与你说上几句话。今日这般细细一看,当真是极标致的人。当年永乐是公认的明昭第一美人,再过几年这个位置怕是就要交由你来坐了。” “娘娘谬赞,长宁愧不敢当。” 祁皇后弯唇笑笑,“永乐那个人本宫最是了解,她是个直性情,眼里容不得那些虚情假意,你既得她喜欢可见你便是个好的。” 顾青鸢不得不承认祁皇后很会夸人,既让人开心还不会觉得虚假,难怪三皇子那般八面玲珑。 众人说笑间忽听外面有宦官高呼“陛下驾到”,众人连忙起身迎驾。 “都平身吧,不必拘着。”明昭帝是个宽厚和善的皇帝,在位期间广施仁政,是臣民公认的好帝王。 容泽一看见明昭帝便如老鼠见了猫,低低垂着头似生怕对方注意到自己。 但明昭帝还是皱眉看向他,语气略显冷淡,“老七,你怎么也在这?” 容誉忙解释道:“父皇,是儿臣邀七弟一同过来的。” 明昭帝神色舒缓,颔首道:“你能友爱兄弟,这很好。” 容誉没想到他无心之举竟能得父皇夸赞,一时脸上笑意更浓。 气氛并未因明昭帝的到来而变得压抑,顾青鸢见祁安与明昭帝讲话时语气轻松,可见对方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明昭帝移眸看向沉默不语的顾青鸢,眼眸微动,笑着问道:“长宁,朕一直有个疑问,锦儿那孩子不苟言笑冷冰冰的,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呢?” 顾青鸢面色一红,垂着眼眸略有羞赧的咬了咬嘴唇。 祁皇后笑着替她解围,“陛下,瞧您把长宁羞的,您怎好问未出阁的姑娘这种问题呢?” 明昭帝摆摆手,仿若一个慈爱的大家长,“朕就是好奇嘛,况且今日又没有外人,长宁但说无妨。” 明昭帝摆明要听顾青鸢答,顾青鸢只得开口,“王爷待臣女甚好。” “只有这样?” 顾青鸢眸光微动,又羞怯的补了句,“王爷俊美无俦,无人不倾慕。” 明昭帝眯了眯眼,旋即朗声笑起,“锦儿这孩子生得的确好,喜欢他的姑娘不少。那你觉得锦儿喜欢你什么呢?” 顾青鸢眉心微蹙做深思状,片刻后才抬起眼,思忖着道:“或许是因为臣女格外貌美吧。” 祁安被她回答呛到了,青鸢原来这么不谦虚吗? “哈哈。”明昭帝的笑声里多了几分真切,摇头对祁皇后道:“你还说她害羞,朕瞧她倒甚是大胆!” 上次宫宴他见这顾青鸢处事从容不迫,以为她是个心机深沉之人,今日一看原来是单纯的胆子大。 明昭帝抿了口茶,随口不经意的问道:“顾家罪名得以昭雪,你很快便能与家人团聚,定然很欣喜吧?” 顾青鸢咬了咬嘴唇,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陛下,臣女可以讲真话吗?” 明昭帝态度和善,“欺君可是大罪,朕自然要听真话了。” “臣女,不甚开心。”顾青鸢脸上的愁容不像作假,“长宁是家中庶女,父亲嫡母都不喜臣女,所以他们回来与否对臣女并无影响,甚至臣女还有些怕。” 明昭帝继续追问道:“你怕什么?” “臣女怕父亲叱骂嫡母苛责,是以忧心更甚过欣喜。” 她这一番话就连祁皇后都惊到了,历朝历代皆以孝治天下,顾青鸢这番话若被传出去定会被喷成筛子。 她原以为顾青鸢是个聪明的,不想竟然说出这种连朝华都讲不出的糊涂话来。 可明昭帝非但未恼,眼中笑意反是温和,“你不必害怕,如今你可是朕亲封的乡君,若有人敢欺负你,朕定会为你做主。” 其实许青一事他心里始终存了疑惑。 许青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可为什么偏偏今年被翻了出来,还正好帮顾家平了冤情。 而顾青鸢恰好又在永乐的公主府,这一切无法不让他多想。 现在看来应是他多虑了。 毕竟一个不得宠的庶女又怎么会放着好日子不过,去为冷血家人筹谋。 “多谢陛下!” 顾青鸢虽竭力控制,但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眉宇间溢满了笑意,如同一朵悄然盛绽的芙蓉,鲜艳娇嫩。 明昭帝见她这般,神色更温和了几分,难怪她敢说自己美貌,这小丫头的确是京城少有的美色。 只是不曾想锦儿那般老成持重的人竟也是个贪图美色的,可见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啊。 祁皇后见明昭帝心情反是不错,心里略有惊讶,转头再看顾青鸢笑得明媚动人,暗暗摇头一笑。 女子的美貌果然是利器,无需绞尽脑汁便足够讨人喜欢。 可没人知道顾青鸢手中的帕子却已被染了一层薄汗。 陛下方才句句皆是试探,她若答错一句不是会是什么后果。 她看向笑着与祁安容誉说话的明昭帝,外面都传这位君王性情宽和甚至有点没主见,可直觉却告诉她明昭帝绝非如此。 一个能在动乱中坐稳皇位的人,不可能只能凭运气和家族的帮衬。 看来以后她要更小心些才是。 顾青鸢正这般想着,忽听“砰”的一声传来,随之响起宫人的惊呼,“不好了!七殿下昏过去了!” 第174章 帝王之心 容泽双眼紧闭,脸上红肿一片,嘴唇更是泛着青紫色,看着尤为可怖。 祁安下意识惊呼道:“七殿下该不会是中毒了吧?” 而原本还在温和说笑的明昭帝忽然眸光忽冷,几步便迈至容泽身边,扬声道:“快传御医!” 他托起容泽小小的身躯,看着祁皇后的眼神犹如刀剑寒光,“你给他吃了什么?” 明昭帝突如其来质问将祁皇后吓了一跳,这么多年她还未见过他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 祁皇后指着桌案上的几样点心,颤声道:“回陛下,就只有这些东西,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 顾青鸢忽然想到什么连忙上前查看,开口问道:“陛下,七殿下可有不服之物?” 明昭帝瞳孔一缩,视线先扫向了桌边的一道点心,“核桃,老七吃不得核桃。” 果然! “皇后娘娘,您宫中可有银针?” 祁皇后愣了一下,便忙吩咐宫人去取。 “你要做什么?”明昭帝眼神警觉的盯着顾青鸢。 顾青鸢解释道:“永平侯府的赵姨娘通晓医术,我在侯府做丫鬟时得她传授一些日常用得到的医术。七殿下吃了不服之物会造成喉咙急速红肿致使难以呼吸,所以才会昏厥。必须要先给喉咙消肿才行,否则很容易导致窒息。” 明昭帝虽将信将疑,可御医还要些时辰才能到,明昭帝赌不得只能道:“小心行事,绝不能伤到他。” “是。”顾青鸢颔首应下,屈膝跪在地上为容泽施针。 她心里虽紧张,但手却出奇的平稳。 几针落下,容泽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这时御医也匆忙赶到,连忙为容泽查看。 不多时御医起身复命道:“启禀陛下,七殿下已无大碍,之后只要依照微臣开的方子服药便好。” 急性不服之症看着凶险,但只要医治及时便不会有大碍。 明昭帝的神情肉眼可见放松下来,旋即又阴郁的拧起眉,冷冷道:“这逆子果是不祥之人,先是连累了朝华,如今又将好好的一顿饭搅得人仰马翻!” 说完他又语气温和的宽慰起祁皇后来,“朕知你良善温和,但有些人命中带煞,你不必多理会,免得受了牵连。” 祁皇后惊魂未定,不用明昭帝说她日后也不会再留容泽在宫里了。 若容泽不小心再误食什么出了事,她还要担上恶毒的罪名。 明昭帝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顾青鸢,声音轻和,“今日多亏长宁老七才能逢凶化吉,朕自有赏赐。” “多谢陛下。”顾青鸢面上却无多少欣喜,只怕转头他便要去调查自己了。 不出他所料,明昭帝一回掌乾殿便命人去调查永平侯府,得知曹洛的赵姨娘的确是医女这才消除疑心。 宋仁为明昭帝斟了一杯茶,躬身道:“陛下,看来国师所言不虚,长宁乡君或许真是祥瑞呢。” 明昭帝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想到之前容泽差点从树上掉下来,也是顾青鸢和容锦救了他,难道这顾家女当真是祥瑞特来护佑泽儿的? “今日之后后宫都会知晓泽儿吃不得核桃,命人紧盯着御膳房,切莫让人混了不该有的东西。”明昭帝自己也有不服之症,但直至今日除了母后无人知晓他吃不得什么。 生在后宫,必须要学会自保。 在泽儿懂得这些之前,他势必要护好他,毕竟泽儿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孩子,和他和她共同的孩子。 想到某人,明昭帝眼里泛着未曾有过的柔情。 他虽不能许她名分,但这至尊之位势必要留给她所出的孩子。 “你去内务府挑些东西送去公主府。”语落又补了一句,“不必太贵重。” 宋仁颔首应下,“是。” 慧贵妃听闻此事后立刻派人去内务府打探。 在得知只往公主府送了一些寻常布料摆件这才放下心,“看来陛下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并没有那般在意容泽。” “儿臣早就说母妃多虑了。容泽的生母只是行宫里的一个婢女,意外怀上了龙种却无福享受,生下容泽便死了。莫说父皇不喜他,就算喜欢他又如何,难道还会将皇位传给一个婢女所生的龙子吗?”容征莫不在意的笑道。 慧贵妃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将此事搁置一边不再理会,只道:“最近你行事谨慎些,就算想拉拢那些新科学子也不要太张扬。许青一事已牵扯到了吏部,吏部尚书又是你的岳丈,也不知陛下会不会起疑。” 容征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不会有事的,蒋弦在许青尽数交代前便把他给灭口了,牵扯不到我们身上。老三是个能装的,在外混了个贤名不说,还时不时去赴各种文人墨客的宴,儿臣岂能落人下风。” 提及容誉慧贵妃便恼恨不已,征儿明明才是陛下长子,却偏偏少了个嫡字。 她虽一直想把祁皇后拉下马,可有太后这尊大佛在一日,她便没办法重创皇后。 “太后年岁大了,若是哪日驾鹤西去便好了。”慧贵妃长叹一声。 “皇祖母身体好着呢,我看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除非意外身亡。”话音落下,容征眼珠一转,突然想起某事,道:“母妃,儿臣倒是听蒋弦说过一件事,只需在饭菜上略动手脚……” 慧贵妃忙制止道:“住口,敢在太后饭菜里下毒,你不要命了!你当慈宁宫那些人是白养的!” “下毒自然不成。”容征阴冷一笑,“母妃可知天下万物相生相克,不仅仅是药材,就连食物也是一样,我们只需……” 容征低低道来,慧贵妃神色复杂,思忖良久终是点了点头,“好,本宫试试。” 内务府的赏赐一路送至公主府,各家府邸瞧见忙派人去打听。 打听到顾青鸢刚进宫做了一日伴读就救了七皇子得了陛下的赏赐,皆是羡慕不已,有人甚至越发相信顾青鸢是祥瑞了。 而当赏赐送进公主府,翠红却小声道:“乡君,宫里的东西看着还不如公主府的好呢!” 翠红如今已不是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了,见惯了公主府的华贵,这些内务府的东西她还真瞧不上眼。 顾青鸢随意看了看,心下了然。 宫里当然不缺好东西,送这般薄的赏赐怕是有意为之。 顾青鸢托腮凝眸,从陛下对七殿下的反应来看,绝对不是外面所说的厌恶无视,今日若是她中毒倒地,她那个父亲只会关心自己有没有吃到有毒的食物。 可一国之君却全然未理会自己的安危,甚至还能清楚的知道七殿下对核桃不服。 真是古怪。 待王爷回来需告知他才行。 外面的事很快传到了安国公府。 祁木语闻后气得直接摔了杯子,第二日便怒气冲冲的进宫找朝华公主讨要说法,结果竟撞见她坐在院子里背书!! “殿下!您怎么在背书啊,您忘了自己说过什么吗?” 朝华公主抬起乌青的眼幽怨的看着祁木语。 是她想背的吗? 她是不敢不背! 否则顾青鸢一定会到处宣扬自己的蠢笨! 她昨夜背了一宿,一共才睡了两个时辰。 祁木语没想到顾青鸢这般难缠,咬牙狠狠道:“罢了,这次我自己来!” 第175章 绝代双猪 顾青鸢睡了个好觉,次日进宫看见朝华公主顶着一对黑眼圈,诧异不已。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没睡好?” 朝华公主翻她一眼,将手中的书狠狠摔在桌案上。 “本宫都背下来了,本宫是不会让你的阴谋诡计得逞的!” 顾青鸢忍俊不禁翘了翘嘴唇,笑着道:“殿下真厉害。” “那是自然!”朝华公主很是骄傲的冷哼一声。 忽然,顾青鸢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 她顺势望去,正与一人视线相撞,对方正是丽妃的侄儿,镇国将军府的小将军裴亦朗。 他自是没想到顾青鸢会这般敏锐,以至于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眸中的冷意。 见顾青鸢望过来,他略怔了下,便神情淡淡的移回了视线。 顾青鸢偏了偏头,她有得罪过这个人吗? 朝华公主不知何时凑了过来,见顾青鸢在看裴亦朗,惊呼道:“顾青鸢,我没想到你居然这般水性杨花。魅惑了锦哥哥不算,如今又在偷看别的男子!” 顾青鸢神色从容,反倒裴亦朗被这唤声惊得一颤,一副被人“捉奸”的模样。 看着拂袖而去的裴亦朗,顾青鸢心里更加困惑,朝华公主勾着嘴角幽幽道:“你死了这条心吧,裴小将军是不会被你所惑的,他讨厌你还来不及呢!” “殿下何出此言?” 朝华公主得意扬唇,一副你求我我才说的样子。 顾青鸢见状淡淡道:“算了,想必殿下也不知情。” “谁说本宫不知道了!”朝华公主一听就不服气起来,小嘴叭叭的道:“因为当年丽妃娘娘的二哥裴临将军就是为了永乐姑母而战死,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为何裴家始终不与公主府往来?你是永乐姑母的义女,裴小将军不讨厌你就怪了!” 原来那个少年将军便是丽妃的兄长,镇国将军府的公子。 所以自己算被迁怒了。 得知前因后果顾青鸢反倒不再在意,裴家总不至于为了前尘往事对她一个不相干的出手。 容泽还在寝殿休养。 先生只随意问了一口缘由,便开始抽查先前的功课。 容誉容敛自能轻松背出文章,还上交了对文章的见解,先生看过后满意的撸了撸胡子。 “三殿下文章锦绣,不输科举学子,引经据典观点精妙,不错不错。” 容誉谦虚笑笑,眸中却自信满满。 他早就有自己的幕僚,自小谈经论道写些文章对他自然不难。 父皇一定会过问他们的功课,届时便会自先生口中知晓他的能力。 先生又看了容敛的文章,语气较之刚才少了几分惊艳,“四殿下行中庸之道,虽然保守了些,但也算可圈可点吧。” “多谢先生。”容敛生得芝兰玉树,没有皇子那种高傲骄奢之气,给人的感觉像春风细雨很是舒服。 容琢结结巴巴的背完了文章,至于心得写的那是稀里糊涂,先生皱着眉看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六殿下尚有进步空间。” 一直提心吊胆的徐谦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看来今日不用挨打了。 他对裴亦朗投去同情的目光。 因为五皇子容礼昨日去马场练习骑射,压根连书都没翻。 裴亦朗神情如常的上前领罚看起来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常年习武,挨打受伤是常有的事,这几个手板对他来说就跟挠痒痒似的。 挨完打后表兄弟两人还不忘相视一笑,落在先生眼里便是无法教化的一丘之貉。 先生最后将目光落在朝华公主身上。 其实他很想假装看不到,毕竟这位公主连七言绝句都难以完成背出。 但他又不好厚此薄彼,只得也叫她起身。 可出乎他意料的时,朝华公主这次竟完成了功课,激动得他连忙夸赞道:“殿下进步甚大啊,想必假以时日便可出口成章,才名远扬。” 顾青鸢心想文人也不都有风骨,假话张口就来啊。 转头却见朝华公主笑得眉眼弯弯,全然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转眼到了午间休沐,顾青鸢以为朝华公主还会甩下她走人,没想到竟主动过来找她,“今日你就跟着本宫一同用午膳吧。” 朝华公主本以为上次能让顾青鸢饿肚子,没曾想她竟被请去了凤仪宫,要知道就连她这个公主也没去过几次。 这让她不由心生妒忌。 正好顾青鸢也不想再去皇后宫里,在那些贵人面前她得时时刻刻警惕着,着实身心俱疲。 倒不如与这个心思都写在脸上的草包公主在一起。 便如此时,朝华公主的注意全然不在午膳上,时不时就瞥一眼别处。 顾青鸢弯弯唇角,全当没瞧见,安心的用着饭。 有一说一,御膳房的东西的确好吃。 “你可吃好了?”朝华公主问道。 顾青鸢擦了擦嘴角点了点头。 朝华公主又道:“本宫吃得有些撑了,你陪本宫散散步吧。” 顾青鸢瞥了一眼朝华公主身前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心下无语,就连撒谎都这么不严谨。 但她还是勾了勾唇角,颔首道:“可以啊。” 一路上朝华公主没怎么开口,但眼珠却不停的转动着,直到两人来到一处石桥,朝华公主指着空荡荡的湖面,干巴巴的道:“你看,长春湖的景色是不是很好?” 顾青鸢淡笑勾唇,凝眸看着朝华公主道:“殿下可是在等人?” “啊?你在说什么啊,本宫哪有等什么人啊!”朝华公主脸上满是被抓包的慌乱窘迫,唯有一张嘴巴硬得很。 “殿下从方才起就心神不宁,视线更是时不时望向别处,可见应早已与旁人有约。” 朝华公主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尤其在看到顾青鸢那双如镜子一般的明净的墨眸时,她更觉自己无处遁形。 “这个……本宫……” “殿下何必与她多做解释!”祁木语提着裙摆昂首挺胸的走上桥,依旧是那副用鼻孔看人的模样,“你算个什么身份,也配来质问殿下?” 朝华公主想了想,开口提醒道:“祁姐姐,顾青鸢是乡君,论位份要比你尊贵。” 祁木语:“……” 是不是有病? 分不出里外啊! 顾青鸢早已猜出八九不离十,因为但凡这宫里哪位想害她,都不会找朝华公主做帮手。 这对“绝代双猪”真是半斤八两。 顾青鸢轻轻勾唇,半眯着眼笑着道:“祁小姐上次送了我一串珊瑚手串,这次可是又想送我些什么?” “什么?”朝华公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瞪着祁木语,“明明之前本宫也说过喜欢,你为什么不给本宫反而给她呢?那你还和本宫说你讨厌顾青鸢,要狠狠教训她一通,没想到你竟是个两面三刀的人!” 祁木语:“……” 作孽啊! 她怎么就找了朝华公主做盟友! 第176章 先下手为强 “哦?祁小姐想要教训我?”顾青鸢闲适的笑着。 祁木语一看她这样子便觉得讨厌,既然朝华公主已经将话挑开,她索性也不藏着了,“顾青鸢,现下我给你两条路选。一是你离靖安王爷远远的,不要再纠缠王爷……” “我选二。” 祁木语语凝一瞬,旋即气恼道:“我话还没说完呢!” 顾青鸢笑容浅淡,声音虽轻却无比认真,“可我没必要听完,因为我是不会离开王爷的。” 除非他移情别恋,否则只有生死方能。 “你……你真不要脸!”祁木语被气坏了,指着顾青鸢道:“若华妹妹与王爷青梅竹马,本该是一对璧人,就是你横插一脚抢了若华妹妹的姻缘!” 祁木语姐妹一堆,家里所有人都疼着唯一的男丁祁安,是以她虽出身富贵但得到的关注却不多,就连她的母亲都记不清她的生辰,唯有上官若华记得,且会为她精心准备生辰礼物。 所以在她心里上官若华比她亲生姐妹还亲,她自然知晓上官若华的少女情事,又岂能容忍一个外人横刀夺爱。 顾青鸢看着义愤填膺的祁木语,慢悠悠的问了一句,“那王爷可曾说过喜欢她?” 祁木语一哽,旋即抬着下巴道:“就算暂时没说过,可若没有你在中间捣乱,他们或许……” “或许?祁小姐看起来底气不是很足呢。”顾青鸢轻笑一声,语气凉凉的打断她,“所以什么青梅竹马、天造地设都只是你们两个凭空的意淫罢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来要求我?” 朝华公主突然觉得顾青鸢好疯的。 祁木语毕竟是皇后的亲侄女,她平时说话尚要给几分薄面,顾青鸢真是一点也不惯着她啊,就连之前对上官若华也是一样。 她不敢做的顾青鸢都敢。 莫名有两分喜欢。 祁木语也没想到顾青鸢敢这般不留情面,她上前一步逼近顾青鸢,眼神丝毫不肯退让,“你以为你为什么后来居上,就是因为若华妹妹心思单纯不争不抢,而你就是个利欲熏心只知攀附权贵的小人!” “心思单纯?”顾青鸢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心思单纯到在宫里放火?甚至为了栽赃陷害我,而公然在宫中杀人?” 这一桩一件可与单纯有半分关系? 祁皇后与慧贵妃素来不和,那日祁木语并未出席宫宴,是以即便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她还是不肯相信,只觉得定是顾青鸢从中动了手脚。 “你胡说!若华妹妹才不会!”祁木语又逼近了一步,两人都站在了桥边,下面便是长春湖。 顾青鸢嘴角笑意深深,云淡风轻的道:“祁小姐的水性好吗?” 祁木语一愣。 便见顾青鸢忽然附耳上前,在她耳旁幽幽道:“如果我没猜错,祁小姐马上便要“被”我推进湖里了吧?” 祁木语眸中彻底被惊讶所笼,看着顾青鸢的眼神隐隐有了一丝恐惧。 她怎么猜到的? 顾青鸢幽幽一笑,视线瞥到了自远处走来的一行人,她一把揽住了祁木语的腰,在祁木语发出声音前喊了一句,“祁小姐,小心啊!” “扑通”一声,湖面溅起巨大的水花。 祁木语直到掉进湖里的那一刻人都还是懵的,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做好闭气的准备。 她今日要用的是苦肉计。 她与朝华公主事先商量好了,朝华公主的婢女负责引人过来,她则装作被顾青鸢推进湖里,到时候她一口咬定是顾青鸢推她入水,再有朝华公主在一旁做证,顾青鸢一定会被重责,也算她为若华妹妹报仇了。 可眼下事情的发展显然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一落水便被呛到了,本能的求生欲让她迫不及待的要钻出湖面,可身下却被一道力量禁锢得无法动弹。 忽然,水下一个力道将她扯进了湖中。 湖面下,顾青鸢的长发如水草一般在湖中飘散,她本就生得肌肤雪白,此时在水中乌发雪肌,恍若沉溺湖底的水鬼。 而最让祁木语感到可怖的是,顾青鸢竟然扬着唇角笑望着她,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四肢僵直。 祁木语剧烈地蹬动着四肢,可顾青鸢一直拖拽着她,直到感觉祁木语力气渐弱,她才不紧不慢的将祁木语托上湖面。 祁木语是个典型又坏又蠢的人,这种人的招数虽不致命,但会如狗皮膏药一般纠缠着你,时不时就会出来打扰你的生活。 最好的办法便是先下手为强,给她一记难忘的教训,让她明白自己不是任由她拿捏的软柿子。 顾青鸢将祁木语拖至岸边时已经昏了过去。 她扫了一眼朝这边赶来的众人,抬头对朝华公主道:“殿下,借您的披风一用。” “哦。”朝华公主脱到半道才反应过来,“本宫为何要听你的话!” “殿下若不借,那臣女便只能将您与祁小姐合谋涉及臣女一事尽数告知陛下了。” 朝华公主狠狠瞪着顾青鸢,“本宫最讨厌被人威胁,本宫可不吃你这一套!” 为自己找回面子后她才将披风扔给了顾青鸢,抬着下巴道:“但本宫是个心地善良的人。” 顾青鸢不理会她,径自给自己裹上了披风,才慢慢悠悠的为祁木语挤压腹部。 女人要爱惜自己,她可不能染了风寒。 祁安几人赶到时正撞见这一幕。 “八姐!” 祁木语吐出一大口水,在祁安的呼唤声中逐渐清醒过来。 她靠在祁安怀里,手指颤抖着指着顾青鸢,眼中惊惧仍在。 顾青鸢方才竟要杀她! 祁安看了顾青鸢一眼,按下了祁木语的手,“八姐不必说了,我方才都看见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祁木语闻言委屈的眼眶一红,抓着祁安的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 有弟弟做主的感觉真好! “方才八姐落水多亏长宁乡君相救,我一定会替八姐好好报答乡君的。” 祁木语:“……” 第177章 撞破私情 祁木语被生生气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凤仪宫里了。 祁皇后见她醒了长舒了一口气,“你可算醒了,本宫真要被你吓坏了。” 祁木语坐起身,焦急开口,“姑母,顾青鸢她……” 祁皇后不待她说完,便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本宫都已经安排好了。长宁乡君救了你,咱们安国公府定不能少了礼数,本宫已经派人给公主府送了赏赐,安儿也回府筹备谢礼去了。” “什么!”祁木语想吐血。 顾青鸢差点将她溺死,非但没受责罚居然还有赏赐? 她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啊! “姑母,朝华公主可说了什么?”祁木语想到自己的盟友,连忙询问道。 祁皇后点点头,温声道:“朝华说你们三个原本一同在桥上欣赏风景,结果你不知怎么就脚下一滑落了水,好在长宁乡君通晓水性将你救了上来。” 祁木语只觉自己的心口快炸了,这什么猪队友! 明明两人说好一同算计顾青鸢的,她居然临时倒戈! 她迫不及待要告知祁皇后真相,可未等她开口,便听祁皇后道:“长宁乡君是靖安王放在心尖上的人,本宫本就有意拉拢。但本宫身在后宫又身居高位,有许多事皆不方便,如今你们既有如此渊源,自后定要多加来往才是。” “姑母,可我不喜欢顾青鸢,谁让她抢了若华妹妹的姻缘!” 祁皇后瞬间眸光冷肃,沉声训诫她道:“不得胡说!靖安王与上官若华既无婚约又无承诺,如何便是她的姻缘。况且她心机深沉城府太深,幸好被赶去了封地,否则若留在京城终是祸患。” 祁木语还想为好姐妹分辩,却对上祁皇后冷厉的眸光,“各方拉拢靖安王尚且不及,切莫为了你那点女儿家的小心思坏了大事。你已不是小孩子,孰轻孰重总该分得清。你若也像上官若华那般糊涂,便莫要怪本宫不疼你了。” 祁木语虽然不聪明,但也知晓夺嫡的利害,便不敢再言语。 她出身虽高可在权势面前依旧渺小,就如她上面的七个姐姐都被父母嫁去各府维系安国公府的人脉,她若敢坏了殿下的大事,家里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她郁闷的离开凤仪宫气咻咻的来找朝华公主,却见对方跟个没事人似的坐在亭子里喂鱼。 “殿下,咱们之前明明说好的,您怎么临时变卦了呢!”祁木语开口便凶巴巴的质问道。 朝华公主拂了拂手上的碎屑,翻了她一眼道:“还不是你自己笨!你们两个一同落的水,最后也是顾青鸢将你拖上了岸把你救醒,所有人都是见证,都看得清清楚楚,你让本宫怎么做假证?” 更何况顾青鸢都已经猜出她和祁木语的谋划,她要是不顺着顾青鸢的说法,难道还真让她告到父皇哪里去吗? 她又不傻! 她虽自小长在慧贵妃宫里,可贵妃毕竟不是她的生母,她老实本分还好,若惹出祸事来贵妃可不会管她。 “再说了,如今皇后娘娘都已经把赏赐送到了公主府,难道还能转头去治顾青鸢的罪吗?你让皇后娘娘的面子往哪摆?信不信只要你说了实话,受罚的只会是你,而顾青鸢保证安然无事。” 祁木语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木已成舟的确再无办法。 姑母的颜面比真相重要得多。 朝华公主见祁木语铁青着脸不说话,心里暗暗快意。 她讨厌祁木语上官若华这样的贵女,明明身份不如她尊贵,偏偏一个仗着家世趾高气昂。 吃瘪了吧。 活该! 她故意道:“祁姐姐也别灰心,大不了下次再来嘛。” 祁木语脸色那更难看了。 再来? 她可不敢了。 一想到顾青鸢在水下噙笑看她的样子,祁木语便还是忍不住打寒颤。 她甚至怀疑若非今日是在宫里,顾青鸢真的敢溺死她。 那个女人太狠毒了,她根本不是对手,再加上姑母对她的警告,她哪里还敢胡来。 与此同时顾青鸢正慢条斯理的摆弄着祁皇后送来的东西。 一斛颗颗圆润饱满的珍珠、一条剔透晶莹的翡翠项链、还有价值不菲的纯金头面,更不要说那些绫罗绸缎胭脂水粉。 “皇后娘娘的赏赐比内务府还要好呢!” 顾青鸢笑笑,这是自然。 陛下赏赐是为了掩人耳目,皇后娘娘则是为了彰显国公府的心意,二者岂能相较。 “胭脂水粉留下给琉璃一并添妆用,其余的东西都登记入库吧。” 宫里的金银玉器只能自用不得送人,但像胭脂水粉这种消耗品倒是无妨。 出嫁可以说是女子最为隆重的日子,她自然希望琉璃能美美出嫁,之后每次回想都会忆起美好来。 “乡君对琉璃姐姐真好!”翠红并无嫉妒之心,反而由衷的为琉璃高兴。 她被提到二夫人院中时琉璃一直悉心教她,对她来说便如姐姐一般。 顾青鸢笑着道:“你不必羡慕琉璃,等你日后出嫁我也一样为你准备好东西。” 翠红的头却摇头像拨浪鼓似的,“奴婢可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辈子跟着乡君!天天看个臭男人有什么意思,哪有跟着乡君过得开心自在。” 她现在的分内之事只有照顾乡君。 可一旦嫁人又要照顾夫君伺候公婆,若有小姑子小叔子还得费心往来,更不要说年复一年的奶孩子。 碰到一个好的还算幸运,若再碰上那混不吝的,这辈子可就暗无天日了。 顾青鸢只笑笑,倒也不劝她一定要嫁人,只道:“凡事开心为主,日后你想如何我都应允。” 转头见白霜神情愁闷,顾青鸢便开口询问。 白霜一想到顾青鸢落水便心中忐忑,不知日后该如何与王爷交代,“乡君,那祁小姐害得您落水,要不要属下去教训她一番?” 对于这种无端给人添堵的家伙就得给她个教训。 顾青鸢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必,她今日应被吓得不轻了。而且她虽有害人之心,但此番却是我主动为之。” 听闻顾青鸢竟是主动落水,白霜还是不赞成的道:“日后再有这种事情乡君尽管吩咐我就好,区区一个安国公府的小姐还不值得您以身犯险。” “我倒也不全是为了她。” 当然也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但这样才能一箭双雕。 正好这时有小丫鬟自外面挑了帘子进来,禀道:“乡君,长公主殿下让您好生休养,这些日子便不必去宫里了。” “好,我知道了。”顾青鸢含笑应下。 她不喜欢去宫里才是真,但圣命不可违,收拾祁木语只是顺带手的事。 她尚有正事要忙,哪有时间日日陪着朝华公主胡闹,此番便可借着落水染病不去宫里,等朝华公主找了新的伴读那她就彻底清闲了。 顾青鸢和翠红白霜优哉游哉的在屋子里喝茶吃点心,还不知祁安策马带着一列长长的队伍直奔公主府。 路上有人瞧见不免心生疑问,“这莫非是哪家官邸要娶亲嫁女,不知这些是嫁妆还是聘礼。” “什么嫁妆聘礼,你也太孤陋寡闻了!这些都是安国公府给长宁乡君送的谢礼,长宁乡君在宫里救了意外落水的祁小姐,安国公最重规矩,救命之恩自要重谢。” 那人惊呼道:“这么长的队伍竟然是谢礼,这未免也夸张了些。” “先不说安国公府本就是高门贵胄,祁世子的经商头脑更可谓京城头一份,这点东西算什么。” 又有人感叹道:“话说这位长宁乡君或许真是祥瑞之身呢,她身边的人皆可逢凶化吉,或许是天上的仙子菩萨转世也说不准啊!” 众人议论纷纷,将顾青鸢传得越来越玄妙。 出门散心的顾宝瑜恰好将这些话听入耳中,只觉周遭声音犹如蚊蝇一般刺耳,那十数口大箱子更是看的她眼热无比。 什么祥瑞,分明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卑贱庶女。 她凭什么有如此造化! 她绝不能再纵容顾青鸢继续下去,否则真要让这小贱人反了天去。 顾宝瑜一回到侯府便立刻让肃娘给永平侯通信。 她一刻也等不得了,必须立刻把父亲母亲他们接回来,自己管不了顾青鸢,她还能越过父亲母亲不成。 再不济还能用春姨娘约束顾青鸢,她就不信顾青鸢再冷血无情还能连自己的亲娘都不管了。 入夜。 琉璃事无巨细的交代了院中的小丫鬟们一番,叮嘱她们务必要仔细院中的火烛、主子睡下后要再检查一遍门窗。 她马上就要离开侯府了,务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这时忽有小丫鬟匆匆过来禀她,“琉璃姐姐,杨小姐今日又是翻墙回的侯府,这若要被大房那边知道定又要笑夫人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三天两头大晚上偷溜回来,还总是喝得醉醺醺的,便是小丫鬟们都比她守规矩的多。 琉璃眉头紧皱,对这个不守规矩的表小姐很是不喜。 她见杨氏屋里已经熄了灯,便道:“今日莫要去打扰夫人休息了,我先自行过去探望。” 杨若眉毕竟客居在侯府,她若出个意外杨氏也要担责,琉璃放心不下便想着先去看看她是否无恙。 琉璃行至后花园处的假山时,忽听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她蹙了蹙眉。 大晚上躲在这里私语的十有八九是偷情的小厮和丫鬟,但她也不是多事之人,本想悄悄绕道离开,忽听那女子低低唤了一声“侯爷。” 琉璃瞳孔一缩。 侯爷!? 府中只有一个侯爷,那男子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可在琉璃的印象中永平侯是个谦谦君子,这么多年后院也没有莺莺燕燕,只有两个年岁不小的姨娘,甚至连花楼都不曾去过。 如今他竟在府中与婢女偷情? 这个发现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永平侯低笑出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今日你怎的这般主动,玉儿尚在府中你竟都敢来寻本侯,这便是你顾家嫡女的风骨吗?” 琉璃犹如雷击,被这几句话劈得缓不过神来。 侯爷偷情的对象是顾侧妃!? 他们竟敢做扒灰的勾当! 顾宝瑜沉默一瞬,咬着牙开口道:“侯爷,我只想求您快些将放我父母亲人从苦寒之地接回来,为了他们我愿意尽听侯爷吩咐。” 永平侯呵笑出声,早就将眼前女子看了个透,“话说得这般好听,你以为本侯会信吗?这么长时间你都未曾来寻本侯,今日却忽然如此急迫,说到底还是见你那二妹妹扶摇直上嫉妒难耐,这才想着让接他们回来制衡顾青鸢吧?” 听到两人提及顾青鸢的名字,琉璃顿住了脚步。 这个顾宝瑜没少作妖,不知道这次又打的什么算盘。 顾宝瑜在永平侯面前无处遁形,她的那些小心思总能轻而易举就被拆穿,内心的阴暗根本无法隐藏。 但她忍不得了。 “顾青鸢只是个庶女便该安分守己,岂能如她这般招摇。她不听我这个长姐的话,那便只能由父亲母亲出面教导她了。”顾宝瑜也不藏着掖着了,咬着嘴唇道:“只要侯爷帮我将家人们尽快接回京城,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能绊住顾青鸢的脚步,哪怕是侯爷之前与她提过的脱衣舞,她也愿意一试。 她宁愿受辱在背地里将脊骨打碎,也不想看见顾青鸢飞黄腾达! 永平侯却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让本侯做这般麻烦的事,难道就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打发了本侯?” 永平侯压低声音,嗓音阴冷,“你若真想对付你这个二妹妹,不如拿你四妹妹来换。” “这不行。”顾宝瑜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不能让家人知道自己的堕落。 永平侯倒也不急,慢悠悠的道:“那你便安心等着,只是路途遥远车马缓慢,不知道等他们抵达京城时长宁乡君会不会已成靖安王妃。” 想到丰神俊朗器宇不凡的靖安王,顾宝瑜心中妒海翻涌,“靖安王妃”四个字更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心里。 让她对顾青鸢卑躬屈膝,那真是比让她去死还要难受。 她迟疑一瞬,咬着牙关正欲回复,忽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响。 琉璃脸色一白,坏了。 “有人!”顾宝瑜如惊弓之鸟般立刻捂住了脸,转身仓皇逃离。 若被人发现她与公公苟且,那她真是没脸活了。 永平侯则眼底一片幽黑可怖,眼眸弥漫冷寒的杀气…… 第178章 陨 公主府。 顾青鸢久违的做起了噩梦,梦中又是她被砍断双手的场景。 温热的血溅了她满脸,即便在睡梦中她似乎依然能闻到那刺鼻的血腥气。 她鲜血淋漓的死在了柴房,如一只被丢弃的猫狗。 给她收尸的婆子小厮嫌弃的朝着她的尸体啐了一口粘痰,骂道:“下贱东西,死了还给人添麻烦!” 小厮问该把尸体埋在哪。 婆子面无表情的回道:“不过一个丫鬟,死了就死了,扔到乱葬岗就行!” 她惊坐起身时薄汗沾湿了衣裳。 藕荷色的香云轻纱帐随风微动,屋内冷香馥郁,全然不是梦中的场景。 顾青鸢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纤细的双手,才恍惚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她揉了揉眉心,觉得额头隐隐作痛。 白霜听到响动走了进来,见状关切问道:“乡君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青鸢摇摇头,“没事,就是方才做了个噩梦,歇歇就没事了。” “乡君昨日落了水,会不会着凉了?要不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吧。”白霜有些不放心的道。 “不必了,咱们不是定好要去永平侯府给琉璃添妆吗,赵月懂得医术,届时让她帮我探个脉就好了。” 白霜点点头,“那我找人来帮乡君梳妆。”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白霜正要出去查探,忽见翠红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她一双眼空洞茫然,似受到了惊吓一般。 顾青鸢不知怎的心里隐隐作痛,总觉得有种不详的预感。 “翠红,可是出了什么事?”顾青鸢鼓足勇气问道。 直到顾青鸢问出声,翠红才“哇”的哭出声来,她扑到顾青鸢身边伏在她肩膀上大声痛哭着道:“琉璃姐姐出事了,她……她死了!” 顾青鸢坐着马车一路赶到到永宁侯府,她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宋知安闻讯也自大理寺赶了过来,只见顾青鸢脸色泛白眉宇间哀色笼罩,他不免心疼怜惜,但想到有关她与靖安王的事便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不失分寸的保证道:“青鸢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顾青鸢和宋知安被人一路引去莲湖边。 这里顾青鸢再熟悉不过,因为她当日就是从这里救下了荣哥儿。 湖边聚集了不少人,众人闻声望来,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但顾青鸢全然没心情去理会。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地上那具覆着白布的身体,她没看到白布下的脸,但白布下露出一截已青白肿胀的手臂,腕间还戴着一个晃眼的金手镯。 那是她送给琉璃的新婚贺礼。 顾青鸢脚步一踉,被翠红和白霜及时搀扶住。 “宋大人,麻烦你去看看。” 宋知安方才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想要去上前搀扶顾青鸢,但又想到男女大防生生忍住了,此时见她这般模样只觉痛心,“好好,你别着急,我这便去。” “青鸢。”杨氏早已哭红了双眼,她自责的敲打着自己的心口,眼泪簌簌落下,“都怪我!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留她在府里,应该早早遣她出府的。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该落得这般结果啊!” 柳如芸一面抚着杨氏的背,一面不停的擦着眼泪,“母亲,谁都不知道会出这种意外,您不要将事情全揽在自己身上。” 杨若眉不理解杨氏为何这般伤感,但见杨氏如此难过还是开口劝道:“姑母您也别太伤心了,还是您的身子要紧。再说不过就死了一个小丫鬟而已,明日我再去给姑母挑两个更机灵好看的。” 杨氏哭声一顿,抬起眼难以置信的看着杨若眉。 杨若眉被杨氏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便向柳如芸寻求认同,“表嫂,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区区一个丫鬟自然不如姑母的身体重要啊,况且人死不能复生,姑母再伤心难过也是无用嘛。” “你住口!”杨氏捂着心口,含泪看着杨若眉,“你嘴里怎么能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来!” 杨若眉撇撇嘴,反而觉得杨氏才不可理喻。 她忽然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抬眸望去便见顾青鸢正眉目幽寒的看着她。 以往的顾青鸢总是噙着浅笑,似乎永远平静和气,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她的情绪。 可此时她眼中的冷意竟如此森然。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顾青鸢冷冷启唇,前无往日的温婉,“丫鬟怎么了,丫鬟的命就不是命了?” 这句话她前世听到无数次。 只因为她是丫鬟,她便可以受辱而死,只因为她是丫鬟,她就是烂命一条不值可怜。 凭什么! 都是爹娘生养的人,都只有一条性命,凭什么她们的命就低贱! 杨若眉惊讶得一时不知如何反驳,但想开口时,宋知安走过来道:“死者的确是溺毙的,她的指甲和鼻腔中都有泥沙,可以排除是死后被人抛尸。” “这么说来就是她一时失足掉进湖里的,也只能算她倒霉了!”杨若眉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着什么不值一提的事。 “闭嘴!”顾青鸢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此时却毫不收敛语气中的冷意。 杨若眉怒道:“你凭什么对我这般态度,你当自己是谁啊……” 杨氏亦沉沉开口道:“青鸢让你闭嘴,你便乖乖听话。” “姑母,你怎么向着外人啊!” 柳如芸也听不下去了,拉着她道:“行了若眉,你就别添乱了,大家都够难受的了。” 见所有人都站在顾青鸢一边,杨若眉对她更为厌恶。 顾青鸢没再理会她,只蹙眉道:“二夫人,琉璃并非粗心大意的人,她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失足落水。而且她晚上不在夫人院中,又为何会莫名来到此处?” 杨氏也心觉古怪,这时忽瞧见一个小丫鬟神情不安,便立刻叫她出来问话。 小丫鬟迟疑了一瞬,哽咽着道:“琉璃姐姐昨夜是去寻杨小姐了……” 永平侯夫人听杨若眉夜不归宿当即抿嘴一乐,语气里满是嘲讽之意,“杨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就是与京中文绉绉的贵女不一样,真有女侠风范呢。” 而杨氏听闻前因后果更是怒不可遏,“杨若眉,你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杨若眉被吓到了,慌忙躲到柳如芸身后,“可我又没让她过来找我,这事怎么能怪我呢?再说府里落锁的时间太早了,我往常这个时候本就在外面玩,父亲母亲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 末了她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她自己多事……” “你还敢说!” 杨氏气得心口生疼,坐在石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青鸢神情怆然的走到琉璃的尸身旁,她被湖水泡得有些浮肿,睁着一双眼,死不瞑目。 她好像一朵落进水中褪了色的花,唯剩腕间的金镯耀眼夺目。 顾青鸢隐忍住眼中的泪意,一字一顿道:“就算琉璃是落水身亡,但也不能证明她就是自己失足落水。” 杨氏颔首,“自然要查!宋大人,此事便有劳你了。” 宋知安正欲应下,忽听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本侯看没这个必要了。” 第179章 王爷归 众人闻声望去。 这是顾青鸢第一次见永平侯,他一身暗青色锦袍,相貌端方气质儒雅,身上既有上位者的高贵又不失文人的风雅,看着便像个翩翩君子。 只不管他笑意如何温和,身上也藏不住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冷漠凉薄。 再加上前世永平侯能眼睛不眨杀死那么多灾民,足以见得此人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和善。 “侯爷。” 众人起身见过永平侯。 永平侯的视线自顾青鸢身上一扫而过,便温声对杨氏道:“二弟妹,我知此人是你身边得力的大丫鬟,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你还要紧着身体才是。” “多谢侯爷。”杨氏虽不惧永平侯夫人,但对永平侯还是有敬畏之心的。 永平侯又道:“既已确定她是落水身亡便没有必要继续追查下去了,外面的人听风便是雨,届时还不知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此事查到这个地步就足够了。” 蒋蓉也挺着微微隆起的孕肚走了过来,嘴角的笑意毫不收敛,“二婶若心疼她便给她厚葬,再多给她家里一些补偿便是,毕竟活人的日子还要继续。” 她心里还记恨着先前琉璃帮顾青鸢做假证之事,当初若非她们两个一唱一和也不会毁了她的计划,顾青鸢八成早就嫁给了张管家的傻儿子,张管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对她阳奉阴违。 如今还真是活该。 她抬手以帕掩唇,眸光冷冷的看着顾青鸢,“长宁乡君也别太伤心了,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活人却总有死的一日,保不齐哪日乡君就能和她团聚了呢!” 她早晚也会送这小贱人一并下地狱。 杨氏不愿此事便如何了结,“可是琉璃……” 永平侯依旧还是那般温和的神情,只语气稍沉了些,“二弟妹应晓得侯府的声名比什么都重要,为了一个丫鬟的死搅得府里鸡犬不宁,实在得不偿失。更何况府中儿郎的仕途、姑娘们的前程,随便拎出哪一样来不比此事更重要?二弟妹,你说呢?” 杨氏无言以对。 侯府的当家人是永平侯,她这个二房夫人根本没有置喙他决定的权利。 语落永平侯又看了宋知安一眼,语气淡淡的道:“宋大人,有劳了。” 宋知安攥着拳,死者是侯府的丫鬟,若没有侯府的同意就算大理寺也无权干涉。 上次是因为有靖安王在此,他们才能查出花下埋骨案,否则便是死多少个丫鬟侯府都能随意揭过。 虽然不公,可这便是权势。 “长宁乡君,本侯见你气色不大好,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切莫伤了身子。”永平侯开口下了逐客令。 “乡君。” 白霜和翠红上前搀着顾青鸢起身。 顾青鸢垂眸看着地上已无生息的琉璃,她明明还那般年轻,明明马上便要嫁给心爱之人,为什么要让她遭如此横祸! 琉璃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似不甘又似愤怒,仿佛在质问她为何不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顾青鸢闭上眼眸,压抑许久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以为自己重生后便可以改变自己和身边人的命运,可现在看来她是如此可笑。 她竟连区区真相都无法查明! 她还真是没用! 顾青鸢眼睁睁看着婆子们抬走了琉璃的尸体,上辈子的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而来。 上一世是她被草席裹走,这一世又轮到了琉璃被人抬走,下一次又会是谁? 顾宝瑜没敢上前,偷偷躲在暗处观察。 这次的事当真将她吓得不轻,最近她可不敢再去找侯爷了。 她看着顾青鸢被人踉跄着搀扶离开,脸上的悲痛清晰可见,见惯了顾青鸢小人得志的样子,如今见她满目怆然泪如雨下,只觉心中畅快无比。 没想到死了一个小丫鬟就能让顾青鸢这么伤心,早知道她早就做了! 顾青鸢回了公主府便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烧得如火炉一般烫手。 永乐长公主得知后立刻请了御医来,又是针灸又是灌药足足折腾了大半日。 顾青鸢睡得昏昏沉沉,她能隐隐感觉到周遭有许多人围来跑去,她很想睁开眼看得清楚些,可眼皮似有千斤之重,如何也睁不开眼。 半梦半醒间,脑中时而浮现琉璃惨白的脸,时而又交替成自己满脸是血的样子。 周围一片黑暗,时不时有桀桀笑声和尖锐的利爪向她袭来,她一刻不停的奔跑着,却始终逃不出这阴暗的魔爪。 白霜和翠红一遍一遍的为顾青鸢擦拭着身体,翠红抹着眼泪道:“乡君的高热怎么还不渐退,再这么烧下去会不会烧坏脑袋啊。” “咱们仔细着些,御医说只要今晚能把热退下去乡君就无事了,我再去取些冰来。” 冰块是奢侈的东西,好在公主府有自己的冰窖。 白霜匆匆取了冰来,却发现翠红竟然站在外面,急得她忙道:“你怎么出来了,我不是让你好好守着乡君的吗?” 白霜开门要往里冲,被翠红一把拉住,“是王爷赶我出来的,王爷在里面呢!” 第180章 坦白 顾青鸢只觉自己仿若身处地狱炼火之中,灼烤得她满身痛楚,身上的每一个关节仿佛都被人扯开打碎。 她好像砧板上的一条鱼,无力的喘着粗气,静待着死亡。 倏然,一抹凉意如轻云般笼罩而来,恍若幻成了一道具有形体的怀抱将她揽入其中,消散了她被烈火灼烧之痛。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这抹凉意,犹如落水的人抓住了岸边的一株藤蔓。 望着紧紧贴进他怀里的少女,容锦眸光一晃,恰似一颗石子投入了原本沉静的心湖中。 他轻轻捏开她的嘴,喂给她一粒墨色的药丸。 她睡得很不平静,眉心紧拧梦呓不断,好像梦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 平日的她总是坚韧冷静,便是遇到危险也会隐忍着泪意,似乎没有任何事能弯折她的脊梁。 可此时的她脆弱得如一枝娇花,稍稍用力便能让她玉殒香消,她并非无所畏惧,而是因为无从倚靠所以才只能强迫自己没有软肋。 这样的她如何不让人怜惜。 他握住那只抓着他衣襟的玉手,眸光深沉却又凝满了温柔,“别怕,我在。我会永远保护你,除非生命消尽……” 他缓缓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深情而又克制。 她的眉心舒展了一些,身子也不再像方才那样滚烫。 容锦为她细细掖了被角,就这样在月色下半坐一夜。 顾青鸢只觉自己在满是火焰的炼狱中跑了许久,前方忽有光亮,她奋力的朝着光亮跑出,顿时恍入云雾笼罩的仙境,一抹清爽凉意蔓延五脏六腑通透至她的每一处毛孔。 直至被一抹日光晃了眼,她缓缓睁开眸子。 耳边传来翠红兴奋地声音,“醒了!乡君醒了!” 她又伸手探了探顾青鸢的额头,“凉的,乡君的热终于退了!” 白霜在一旁暗暗咋舌,怎么可能不退,昨夜王爷可是给乡君吃了清心丹。 那清心丹是夏神医毕生研究所得,因其中一味药材珍惜难得,是以这清心丹总共不过三颗,原是用来给王爷保命用的。 不论是刀剑外伤,还是中了剧毒,吃了这清心丹便可以从鬼门关上把人拖回来。 王爷在战场受过大伤小伤无数,直到现在也没舍得用过,如今却拿来给乡君治了风寒,当真是寻上神捉小鬼。 这若让夏神医知道还不得气翻了。 顾青鸢撑坐起身,病倒的事都记不清了,“我昏睡了多久?” “乡君已经昏睡了近十个时辰,当真要吓死我们了。” “那么久。”顾青鸢揉揉眉心,仍有些虚弱的道:“你们守了我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快回去歇着吧。” 翠红和白霜相视一眼。 昨天守了乡君一夜的人可不是她们,王爷不但守了一夜,待乡君退了热便又披星戴月的赶回兆安。 容锦此番乃是无召私下回京,他尚未完成皇命,若被人知晓他偷回京城定又要掀起一场风波来。 翠红往日是个大嘴巴,可这次也生生忍住了。 因为王爷说此事不能让乡君知道,否则她定又要多思,她身体尚未恢复,这样对她病情不利。 “乡君一日未食了,奴婢去厨房给您端些粥来。” 顾青鸢病恹恹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没什么胃口。你们下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她的高热虽退了,可整个人仍旧疲乏无力,恍若被抽走了精气神般。 两人知道她是在为琉璃的事难过,想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叹声退下。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再加上顾青鸢心事重重,竟始终不见好转。 孟扶见最近都是苏晚晚一个人来她店里,询问下才得知此事。 苏晚晚满目忧心,叹声道:“青鸢真是个重感情的人,一个婢女的死也让她伤神至此,这一病竟拖到现在。” 孟扶沉眸想了想,开口道:“晚晚,那我们一同去公主府看看青鸢可好。” 苏晚晚叹了一声,“我自然也是想去的,可如今我被陛下择为了公主伴读,怕是最近都要住在宫里了,一会儿就要收拾行李进宫。你拿我的拜帖过去,替我宽慰青鸢一番。” 明昭帝觉得让伴读每日来回奔走有些麻烦,便干脆让他们在宫里留宿。 她抿了抿唇,脸上带了几分歉意,“你帮我转告青鸢,等她身子好了我一定将伴读的位置还给她,你可一定要帮我解释一下啊。” 皇命不可违,这虽非她本意,便毕竟还是她“趁人之危”抢了青鸢的东西,所以她总觉得愧对好友。 孟扶看穿了她的想法,笑笑道:“你放心吧,青鸢不是那种多疑的人,她会明白的。” 目送苏晚晚离开,孟扶眸光幽幽。 不管如何改变剧情终会拨乱反正重回正轨。 公主伴读的位置本就该是晚晚的,即便中途被青鸢所改,最终还是回到了原点,毕竟这是晚晚和四殿下定情的关键节点。 若真是这般,难道所有人的命运终究还是难以摆脱设定吗? 那青鸢的命数又会是如何…… 小雨如酥。 顾青鸢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兀自出神,就连孟扶走进来都未发觉。 一段时间不见,顾青鸢变得更加清瘦了。 以前的她像一枝腊梅,虽生在苦寒冬日却有一种顽强不屈的精神,天气越是寒冷她的颜色反而越是艳丽。 可此时她美则美矣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仿佛被人抽走了最重要的东西——信念。 “青鸢。” 听到孟扶的声音顾青鸢温声望去,牵了牵唇角,“劳你过来探望我,快来坐。” 孟扶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青鸢,径自开口问道:“青鸢,为了一个丫鬟伤心至此,真的值得吗?” 顾青鸢苦笑着弯了弯唇,撑着下颚目光悠远的望着窗外,“很多人都这般问过我,似乎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并非取决于你与她的关系,而是由她的身份所决定的。她是个贵人,那么我伤心落泪便是理所当然,可她只是个卑微的丫鬟,我便不该伤心难过。” 她也做过丫鬟,有过那种被人呼来喝去随意踩在脚下的日子,可难道身份低微的人便真的不配为人吗? “阿扶,你说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孟扶的一双凤眸清澈通透,她上前握住了顾青鸢的手,突如其来的温度让顾青鸢眸色一动。 “自然是不对的。” 她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人,自然知晓所有人的生命都一样珍贵。 可那是历经千万次革命改革之后的结果,在这种封建礼化之下,提前觉醒的人只会万分痛苦,而无法改变现状。 “青鸢,你我都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有些事并非我们知晓对错便可以改变。与其为此哀怨,倒是不如糊里糊涂的走下去,也算不枉费自己来这世上一番。”她刚穿越至此时也曾有豪情壮志,她想改变身边女子的想法,想让她们摆脱男权的控制。 可结果便是她成了一个异类,成了女人的公敌。 因为大家的日子都是这样的,凭什么你说不对,凭什么你可以潇洒自在。 所以她放弃了,她只想安心过好这一生,顺应洪流清醒着糊涂的过完这一生。 顾青鸢摇摇头,她并非只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而苦恼,她黯然落泪,泪珠一颗颗砸在孟扶的手背上,“阿扶,你不懂,或许琉璃本不该死的……” 她其实并不知道琉璃前世的命运,可她还是害怕是自己的重生影响了这一切。 孟扶看着眼前近乎快要崩溃的少女,咬了咬薄唇,屈膝上前蹲在顾青鸢身前,抬手拂去了顾青鸢的眼泪,“青鸢,我懂,我都懂。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是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第181章 追查 忽有一记响雷劈下,顾青鸢只觉耳膜一震,但她知道这震荡并非因为雷声,而是因为孟扶那一番话。 孟扶不但知道自己重生而来,而她竟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至。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两人交谈许久,窗外的雨越发大了起来,雨水打在窗上仿佛有人在激烈的拍打着窗子。 直到天色渐暗,顾青鸢送孟扶至门口。 孟扶笑笑,对她道:“快回去歇着吧,粮铺和药铺的事我先帮你打理,等你好了可就不能偷懒了。” 顾青鸢点点头,“我知道,你放心。” 她将油纸伞递给孟扶,“风雨渐大,你也小心些。” 孟扶看她一眼,意有所指,“风雨难止,所以你才更要振作起来才是。” 顾青鸢抬眸,对上孟扶的视线,轻轻颔首,“稍后我便让白霜把钱给你送去。” 她如今手里攥着不少银钱,正好用来收购粮食和药材。 她一个人做这些太扎眼,和本就是商贾的孟扶合作正好可以避人耳目。 目送孟扶撑伞离开,顾青鸢对翠红道:“我有些饿了,你帮我叫些吃的来吧。” 翠红听顾青鸢终于要吃东西了,激动得眼睛一亮,忙道:“好,奴婢这便去!” 孟扶撑着伞走在七拐八拐的回廊上,走得都有些累了。 难怪古代女子多纤细苗条,天天这么走吃多少也没用啊。 她途径回廊拐角时雨伞微微偏了下,侧颜恰被走在对面回廊的妙微看见。 妙微瞳孔一缩,连忙探身去看,可那翠衣少女却已下了回廊走入雨帘之中。 她眼中噙着一丝惊诧,那少女的侧颜瞧着竟颇有几分长公主年轻的样子。 “方才那是哪家的小姐?” 小婢女回道:“她是孟家商行的少东家,今日是拿着苏小姐的拜帖过来的。” 原来是商贾之家。 妙微顿时没了兴致,收回思绪回到永乐长公主寝殿,禀道:“殿下,乡君的病情已好了许多,方才还让小厨房传了膳。” “如此便好。”永乐长公主长舒了口气,开口道:“一会儿你去库房挑些温和的补品给长宁送过去,她还是底子太弱,想来定是在顾家亏空的身体。” 想到此处永乐长公主眼底尽是不悦,待顾家人回来她定要给他们一些苦头吃吃。 “是。”妙微应下,想了想还是压下了孟扶的事未提。 殿下心高气傲,若她知道一个商贾之女相貌似她只会不喜,她还是不要多嘴了。 顾青鸢一改先前的颓废,每日按时用膳用药,人有了精气神病好得也快了。 孟扶说得对,无论她如何伤心自怨都改不了已成的事实,可琉璃不能白死,若连她都放弃不再查明真相,那琉璃才真是死不瞑目了。 顾青鸢眸色幽幽,不管多久她都不会放弃。 就算所有人都觉得琉璃的死轻于鸿毛,她也一定会追查出真相。 待身体有了些气力后顾青鸢第一时间去了永平侯府。 杨氏自那日后也寝食难安,整个人轻减了许多,见顾青鸢来了她有些愧疚又有些高兴,“我以为你心里怪我,不想再见我了呢。” “夫人言重了,青鸢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知道杨氏的苦衷,也不会任性的要求杨氏去忤逆永平侯。 她太知道权势地位的差距,所以她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杨氏。 “夫人,我想再去琉璃溺水的湖边看看。” 杨氏点点头,开口道:“去吧,不过那里不日便要被填上了。” 顾青鸢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填湖了?” “是侯爷下的令,他说这莲湖风水不好,先是荣哥儿落水,如今又溺死了琉璃。”杨氏也觉得有理,“填了也好,免得再发生这样的意外。” 顾青鸢蹙蹙眉,总觉得永平侯此番的表现有些古怪。 他好像对这件事太过关注了。 毕竟前世永平侯侯砍杀灾民毫不眨眼,哪里像敬畏神佛之人,如今还要分神顾及后院风水之说,属实古怪。 来了莲湖处,顾青鸢让翠红和白霜分头去寻找线索,她则一个人沿着琉璃被发现的岸边细细查看。 清澈的湖面上映着她的倒影,池中已有含苞待放的睡莲,可就是这池美丽的莲湖却夺走了一条又一条生命。 倏然湖面上又映出另一张脸来,顾青鸢猛然回身,便见顾宝瑜伸平双手站在她身后。 顾青鸢突然转身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你要做什么?”顾青鸢扫了一眼她悄悄探向自己的手,眉目冷然。 顾宝瑜神色尴尬的落下手,“没……没什么。” 她听说顾青鸢来这里查找线索,担心真被她查出什么来便想着过来瞧瞧。 结果便见顾青鸢望着湖面失神,而她当时心里只有一个阴冷声音作响,此时四下无人,或许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顾青鸢,待她回过神时已经伸着手走向了顾青鸢。 “大姐姐可是想推我入水?” 顾宝瑜矢口否认,“你别血口喷人。” 其实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她方才竟起了杀心。 顾青鸢半眯着眼睛看着顾宝瑜,忽然上前一步逼问道:“顾宝瑜,是你杀了琉璃对不对!” 第182章 送上门来 顾宝瑜被吓了一跳,眼睛睁圆瞳孔缩紧,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慌张,“你胡说什么呢,我和那琉璃无冤无仇,我杀她作甚,你莫要在这里信口开河。” 顾青鸢也只是想诈她一诈,可见她这般反应反倒是心生狐疑。 她太了解顾宝瑜了,若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一定会得理不饶人,委屈的好像全天下都辜负了她,定要闹得人尽皆知不可。 可此时她眼神躲闪,只反驳了一句便不再言,实在古怪。 顾青鸢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顾宝瑜的手腕,吓得顾宝瑜惊呼出声,“顾青鸢,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对琉璃做了什么,快说!”顾青鸢的身高早就超过了顾宝瑜,此时一个大力将顾宝瑜扯到自己眼前,居高临下的眸光冷意森然。 顾宝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只觉眼前的顾青鸢可怕得很,像要吃人的恶狼。 “我什么都没做,她不是我杀的!” 顾宝瑜这句话说得倒是理直气壮。 顾青鸢冷眸如刃,声势冷戾的威逼质问道:“那是谁杀了她?” “我……我不知道。”顾宝瑜不敢直视顾青鸢的眼,挣扎着想要摆脱顾青鸢的禁锢。 “乡君。”张管家不知何时走了来,他看了顾宝瑜一眼,开口道:“顾侧妃也在,正好侯爷有事唤您和世子过去说话。” 顾宝瑜乐不得有人来为她解围,一把甩开顾青鸢,“听到了吗,我尚有正事,没空陪你在这胡搅蛮缠!” 看着顾宝瑜匆匆离开的背影,顾青鸢侧眸看向张管家,声音冷冷,“张管家来得还真是时候。” 张管家笑了下,只他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使他笑起来显得有些可怖,“乡君这是连我都怀疑了吗?” 顾青鸢曾在蒋蓉手里救了张管家的儿子张安,而后张管家又帮顾青鸢寻回了顾念芝和顾宝钗,两人往来也算和气。 可今日两人明显站在了对立的方向。 两人无声对视,终是张管家先叹了一声,放软了语气,“乡君,您这又是何必?如今您已不再是侯府中人,又何必再趟这趟浑水,死的丫鬟与您非亲非故,值得您花费这般的心思吗?” 顾青鸢未答,只反问了一句,“若张管家有朝一日被人舍弃,你可希望会有人为你来讨个公道?” 张管家一愣。 是啊,丫鬟是下人,他难道就不是吗? 只不过是条主子更亲近的狗罢了。 正好这时翠红和白霜走来,两人都朝她摇了摇头,并未找到什么像样的线索。 顾青鸢敛眸看了张管家一眼,声色淡淡,“张管家经历这么多风浪,总该懂何谓兔死狐悲,此事想必无需我再言说了。” 顾青鸢言尽于此,带着白霜两人折身而去。 张管家看了一眼碧波荡漾的湖面,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牵起一抹苦笑。 他抬身离开,不多时又去而复返,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把纸钱。 他将纸钱撒进湖中,看着纸钱一点点被湖水打透,幽幽道:“来生投个好胎吧,某要再做下人了。” 还有一句话他未说出口,那便是想要报仇也可尽管来寻他! 如乡君所言,今日他为刀俎,焉知哪日便不会沦为鱼肉。 不过都是权贵眼里的玩意儿而已,谁又比谁高贵,也就只有乡君还会将他们当成人来看。 永平侯气定神闲的在园中等着顾宝瑜,两人见面越是光明正大越不会有人生疑。 见顾宝瑜垂头丧气的过来,永平侯冷冷问了她一句,“你没在长宁乡君面前露出什么马脚吧。” “没……应该没有。” “什么叫应该没有。”永平侯声色阴冷,将顾宝瑜吓得心口一颤,“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分明将做贼心虚写在了脸上!明明愚不可及蠢笨如猪,却还偏要往上凑,除了嫡女的身份你可有半点比得过人家!” 顾宝瑜被骂得委屈不已,尤其在听到永平侯将她和顾青鸢相较,还把她贬得一无是处就更是羞恼不已,但面对永平侯她硬是一个字不敢反驳。 永平侯冷眼看她,他不喜欢聪明的女人,因为聪明的女人不好掌控。 但遇事时,这般蠢笨的着实让人恼火了。 “最近好好在你院子里待着,莫要再往长宁乡君身边凑,她比你聪明得多,当心被她算计了去。” 顾宝瑜本想趁机落井下石痛踩顾青鸢的伤处,但听永平侯这般说便也不敢再惹是生非,“侯爷,我家人的事……” “本侯会着手安排。” 顾宝瑜心中欢喜,父亲母亲回来她便有了靠山,届时便谁都不怕了。 顾宝瑜走后张管家回来复命,“侯爷,石料都已准备好了,明日便可动工。” 永平侯冷着脸点点头,突然问了一句,“张管家,你觉得长宁乡君可有所发觉?用不用,做掉她?” 永平侯语气平淡似在说着微不足道之事,可张管家喉口一哽,竭力稳住心神道:“今日长宁乡君定是无功而返,至于以后……明日咱们府上便要动工填湖了,她便是想查也无处下手。” 察觉到永平侯在端详自己,张管家缓缓抬头,眼中流露出杀意,“当然,若侯爷觉得不妥,那属下便寻机会做掉她!” 永平侯闻言收起了眼中的探查,摆摆手,“算了,还是不要再多生事端,谅她也查不出什么来。” “是。”张管家垂首应下。 外人都道永平侯爷是风度翩翩的正人君子,唯有他才清楚这位主子的手段和心肠。 顾青鸢虽未查到直接的证据,但顾宝瑜的表现明显不对。 还有永平侯,他在这里究竟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乡君,这是孟小姐给您送来的账册。” 顾青鸢接过翻阅起来,她已将手中现有的金银全部拿给了孟扶采购粮食和药材,但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够,若能短时间内再赚一笔不菲的银子就好了。 因为重生一事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以往她不敢大张旗鼓的行事,如今有孟扶懂她帮她,她忽觉轻松了许多。 她说要收购粮食和药材,孟扶只问她可是前世有灾情发生。 她点头说是,孟扶便二话不说的应下,这种心照不宣委实给了她不少力量。 这日她又揣着换好的银票去寻孟扶,正好孟氏商行新开了一家名为珠翠阁首饰店,孟扶便约她在那会面。 店里客人很多,顾青鸢便让孟扶先去忙,她则自己慢悠悠的逛着。 店里的首饰样式新颖别致,且每种款式只有一件,避免与人撞款。 孟扶之前与她说过,这好像叫饥饿营销。 “乡君,您看那蝴蝶的耳坠子多好看,一定很适合您。”翠红指着一对蝴蝶耳坠说道。 小伙计很有眼力的将耳坠子拿了出来,陪着笑道:“乡君貌美如花,这耳坠子的确很衬乡君。” 顾青鸢刚想拒绝,如今她可没有闲钱拿来买首饰,可不待她开口,身后便传来趾高气昂的少女声响。 “那耳坠子我要了!” 顾青鸢闻声转身,便见祁木语昂首阔步而来。 她也不看顾青鸢,径自对小伙计道:“这耳坠子本小姐要了,给我包起来!” 小伙计有些为难,“可这是乡君先看的……” “她先看的又如何,还不是得看谁能拿得出银子来,你要分得清谁才是你们尊贵的客人。” 顾青鸢眼眸微动,勾唇一笑。 正愁手头紧,这散财童子不就又来了! 第183章 公主丢了 顾青鸢气势不输的挤到祁木语身边,声音淡淡,“区区一副耳坠子本乡君还是买得起的,给我包起来。” 祁木语经过上次之事后不敢再算计顾青鸢了,但在财力上她还不是轻松碾压。 “这耳坠子多少钱?” 小伙计答道:“一百二十两银子。” “我出三百两,给我!”祁木语冷笑一声,表情倨傲。 顾青鸢蹙了下眉,冷冷道:“我出三百五十两。” 小伙计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连忙看向孟扶。 孟扶眼珠一转唇角微弯,对小伙计点了点头便去招待其他客人。 祁木语讥笑道:“果真小家子气,五十两打发我身边的丫鬟她都不稀罕!我出五百两,还有人想加吗?” 店内其他客人闻言不禁咋舌,“区区一副耳坠子祁小姐竟出五百两高价,安国公府还真是财力深厚。” 周围人的惊叹让祁木语得意的勾起了唇角,再见顾青鸢蹙着眉头一脸为难,心里便更是舒爽。 “罢了,本来这对耳坠子我也没有多喜欢,祁小姐既喜欢让给你便是。” 这还是祁木语第一次见顾青鸢吃瘪,先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光。 顾青鸢又看中了一支莲花白玉簪,刚想试戴一下,祁木语同样挤过来道:“这个我也要了,我出八百两!” 四百两的玉簪硬生生被祁木语叫到了八百两,看着顾青鸢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祁木语决心今日让她一件首饰都买不到。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无论顾青鸢看什么,祁木语都高价拍下,甚至到了旁观众人都觉得她欺人太甚的地步。 “祁小姐,你是故意的对吧?”顾青鸢似忍无可忍,怒目瞪着祁木语。 祁木语将刚抢到的点翠金镯戴在手腕上,还故意在顾青鸢眼前晃了晃,“瞧你这话说得,买东西图的便是一个乐子,我买得痛快他们卖的也开心,要是整日碰到的都是只试不买的人,这店还开不开得下去了!” 顾青鸢眸色冷冷,反唇相讥,“祁小姐话说得漂亮,就是不知道是否真有这么多银子,可别逞一时痛快,转过头便反悔了。” 转而顾青鸢便对小伙计道:“之后祁小姐若有哪样东西付不起了,便直接送到公主府去,我愿意替祁小姐收拾残局。” “笑话!本小姐还用得着你!”祁木语狠狠瞪她一眼,对小伙计道:“你算一下总共多少银子,本小姐一文钱也差不了你的。” “好嘞!”小伙计麻溜的掏出算盘,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祁小姐,不多不少一共八千零二十两银子,您是大主顾,给个整就行。” “多……多少?”祁木语听到这数字愣了下。 八千两,这么多! 小伙计忙当着祁木语的面一件一件的算了起来,因顾青鸢挑的本就是比较昂贵的首饰,再经祁木语一翻争抢加价最后的数字自然不匪。 “怎么了,祁小姐可是觉得吃力?要不要我帮祁小姐分担几件?” 祁木语哪里能忍受得了被顾青鸢奚落,“要你多管闲事,千金难买我乐意!” 她气定神闲的对小伙计道:“都给我包起来,一件也不许落下,稍后本小姐派下人过来取。” “是是,您放心。”小伙计弯腰笑着将祁木语送出珠翠阁。 孟扶这才走过来,勾唇笑着道:“怎么,你不喜欢那祁小姐?” 顾青鸢弯弯唇角,“怎么会呢,我觉得祁小姐很是旺我。” 每次相见祁木语都不会让她空手而归。 孟扶会意一笑,“难得你有主动算计人的时候,这八千两银子除去成本便拿给去买粮吧。” “那就多谢少东家了。” 这边两人言笑晏晏,那边祁木语出了珠翠阁便闪了脚。 八千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她上哪拿得出来啊。 她吃穿用度虽是极好,手中也不短缺银钱,但她向来大手大脚,每月的月银到手便花光了,让她拿个一两千两还成,八千量属实没有。 她的大丫鬟显然也清楚此事,担忧的道:“小姐,要不您和夫人说说?” “不行!”祁木语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母亲是个有原则的,一定会骂她,还会让她把东西都退了。 她丢不起这个人。 祁木语转头想了想,咬牙道:“我进宫去找祁安。” 祁安闻言事情的前因后果,诧异的挑了下眉。 “好弟弟,你可一定要帮我啊,我要是拿不出银子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祁木语双手合十,满脸期望的看着祁安。 “你和青鸢有过节?”此事摆明是了青鸢设的套,也就自家八姐直到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祁木语瘪瘪嘴,“这你别问了,你尽管借我些银子救急,我之后还你就是。” 罢了。 祁安痛快的掏了银票,一点银子既哄了姐姐又孝敬了嫂子,值! “不过日后你莫要再和青鸢起争执,你明知我与二哥关系要好,不要因此闹得生分了。” 祁木语收了银票后没好气的翻了祁安一眼,“你们的关系要是这么轻易就被影响了,那只能说明原本也不怎么样。” 怎么所有人都向着顾青鸢,她就这么好? 祁木语忿忿离开,途中却被朝华公主拦住了去路。 祁木语如今见她没什么好心情,毕竟才刚被对方反咬一口。 朝华公主上下打量着她,眼中精光闪烁,“祁姐姐,本宫想去探望一下长宁乡君,你带着我一道出宫吧。” 她听说顾青鸢病了许久,父皇还特意选苏家小姐来给她做伴读。 苏小姐哪哪都好,就连她也挑不出不是来,可她还是觉得顾青鸢有意思,便想去公主府寻她,让她继续回宫给她做伴读。 她可以保证一日三餐都陪着顾青鸢,不会再让她饿肚子。 不给祁木语冷声反对的机会,朝华公主阴测测一笑,“你和祁世子的话本宫都听到了,你若不带本宫出去,本宫就把你没钱的事传出去!” 祁木语:“?” 这脑子不挺好使吗?怎么用在顾青鸢身上就不成呢! 祁木语为了自己的颜面只能屈心应了下来,她让朝华公主换上宫婢的衣裳,手里捧着高高的盒子将脸挡上。 “皇后娘娘赏了我不少东西,命这宫婢给我送到国公府。” 宫中的侍卫不疑有他,根本未加盘查。 出了宫门,朝华公主嘻嘻一笑,“祁姐姐还真是聪慧呢!” 被朝华公主夸聪明,祁木语表示一点笑不出来。 马车刚行至主街,朝华公主就被街上热闹的烟火气给吸引了,“停车停车,本宫要下去逛逛。” “你不是要去公主府吗?”祁木语迫不及待想甩开这个累赘。 “公主府又跑不了,急什么!” 朝华公主看什么都新鲜,一会儿买个糖人,一会儿买个泥娃娃,祁木语脸色阴沉的跟在她后面,只觉走得腰酸背疼。 转眼她又被街上杂耍的卖艺人给吸引了,跳着跑过去看。 祁木语没好气的道:“这种低俗的东西有什么可看的!” 话音落下她便被胸口碎大石给吸引了,全神贯注连大气都不敢喘,还十分阔绰的给了赏银。 “我可不是因为觉得好看才给的,纯是在做好事。”祁木语为自己找补着,却发现没人应和自己。 她这才发现朝华公主竟然不见了。 祁木语当时就吓得腿软了,当她跑了一圈也没见到朝华公主的身影,更觉如晴天霹雳。 完了,她把公主给弄丢了! 顾青鸢,她要去找顾青鸢! 第184章 塌天大祸 顾青鸢正在院中计算购买的粮草,忽听小丫鬟来禀,“乡君,安国公府的八小姐求见。” 祁木语? 顾青鸢意外的挑了一下眉,难道是发现自己故意赚她银子来找她讨要说法的? “请进来吧。”顾青鸢收起账册,祁木语可是她的财神爷,自要仔细招待着。 不多时祁木语近乎是冲跑进院中,她连话都未说一句便四下环顾。 翠红和白霜都皱了皱眉,心想还安国公府的小姐呢,真没规矩。 “朝华公主呢?她可来找你了?”祁木语急急问道。 “朝华公主?”顾青鸢神色疑惑,“殿下不是该在宫里嘛,祁小姐为何来公主府寻人?” 祁木语眼中最后的希冀烟消云散,直愣愣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完了,这下全完了!” 她真的把朝华公主给弄丢了! 顾青鸢见她脸色难看,嘴唇都发干了,忙正色问道:“出了什么事,你该不会私自带朝华公主出宫了吧?” 祁木语抬头看着顾青鸢,她想否认,可眼泪却先落了下来,哽咽着哭道:“朝华公主说要来探望你,我便帮她混出了皇宫,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完了,我要死了!” 祁木语嚎啕大哭,全无先前与她争抢首饰的得意劲。 顾青鸢闻言也没有了欺负她的心思,连忙问道:“公主是哪走丢的?都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见祁木语哭个不停,顾青鸢干脆堵住了她的嘴。 趁着祁木语发愣,她厉声道:“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安然找到朝华公主,若她真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候你再哭也来得及!” 祁木语怔怔点头,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那你说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顾青鸢想了想,“我先带人去朝华公主走失的地方打探,你则先回安国公府悄悄告诉国公夫人。” “我不回去,我会被骂死的。”祁木语缩了缩脖子,不做孔雀做起了鹌鹑。 顾青鸢只冷冷看着她,“那就看你是想挨骂,还是真想死了。反正这件事与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帮你又能如何。” “别别。”祁木语委屈巴巴的掉着泪,“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顾青鸢担心她阳奉阴违,正色对她道:“朝华公主虽非慧贵妃所出,但她一直养在慧贵妃宫里,若被贵妃知晓你弄丢了朝华公主,你觉得这件事能够善了吗?难道你希望皇后娘娘也被你牵累?” 祁木语瞪大了眼睛,她方才并没有想这么多,如今听顾青鸢一提点只觉脊背生寒,此事若处理不当,别说是她就连国公府甚至皇后娘娘三殿下也会受累。 “好,我这便回去。”祁木语不敢再耽搁,连忙起身直奔安国公府。 翠红忍不住小声道:“乡君何必管她,谁让她没事喜欢找乡君的麻烦!” “我也不全是为了帮她。” 一来容锦和祁安交好,她不能眼看着国公府有大祸而置之不理,二来朝华公主虽有些小心思但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况且她那个人脑袋空空,怕是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她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女孩子,若是落到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而此时朝华公主被一个身穿玫粉色长裙的妇人领到了一处店面前,她抬头看着楼上的匾额,喃喃念道:“明月楼。这名字倒是清雅,这里便是你说的最好玩的地方?” “对啊,这里是京城百姓最喜欢的场所,再等上一会儿不但有美酒佳肴还有各种表演,热闹极了!”妇人唇角勾起一抹笑,眼里却布满精光。 她领着朝华公主进了明月楼,一个穿着裸露的中年妇人拧着腰肢走了出来,待视线扫到朝华公主,眼睛顿时一亮,“哎呦呦,这可俊啊!老娘在明月楼这么多年,还没瞧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人儿!” 朝华公主得意勾唇,那是自然! “不过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看着老鸨裸露在外的半个胸部,朝华公主觉得有些没眼看,单手捂着眼睛道:“京城竟然这般开化么?你穿成这样你家里人不管吗?” 老鸨拧了拧眉。 妇人这时朝着老鸨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头,示意眼前这姑娘脑子不好使。 老鸨心下了然,难怪第一次见有姑娘自己笑呵呵的走进明月楼。 感情是个蠢的。 “妈妈先找个房间让这姑娘歇歇。” 老鸨自然颔首应下,笑着命人道:“快带这位姑娘去歇着,定要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这么好的货色可不多见,她定要好好赚一笔银子! 朝华公主只觉不愧是天子脚下,京中的百姓都善良极了,对她一个陌生人也如此热情。 “对了花姐姐,你可别忘了去帮我寻人啊!” 妇人笑着点头,连连敷衍着道:“放心吧,我忘不了的!” 朝华公主却皱了一下眉,“可你都不问我让你去找谁吗?” 老鸨和妇人脸上笑意一僵。 看来是被发现了。 老鸨正想叫来护院,便听朝华公主道:“可见你还真是个糊涂的!” 好在她机灵 “你让顾青鸢来这找我,就说我在这做局请她吃饭。” 朝华公主在宫里指使人习惯了,以为自己随口一个吩咐对方就能把事办好。 “我去哪间房啊?给我找个大点儿的,我不喜欢小房间。” 看着颠颠跟人上楼的朝华公主,老鸨和妇人脸上闪过同样的匪夷所思。 “你这是从哪找了这么个“宝贝”?”真是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啊。 妇人抽抽嘴角,“她在东市和人走丢了,我随口谈了几句话,感觉她不是京城人士。” 不然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八成是从哪来京城探亲的,反正长得好就行了,保管妈妈卖个好价钱!” 听她不是京城人,老鸨最后一点担忧也没了,随手扔给妇人一袋银子,“下次再有这样好货记得再给我送过来。” 老鸨眼里闪过笑意,今夜可有好戏瞧了! 这边顾青鸢找了莫云勋来,莫云勋的个子犹如雨后的春笋拔节而长,眉宇间颇有少年人的英气。 莫云勋听闻事情前因后果,正色道:“我这便让他们都出去打探此事,你先别急等我消息。” 莫云勋在白鹿庄是孩子头,如今到了京城也是一样,收了一群半大的孩子做小弟,有他们帮着打探不但隐蔽效率也高。 她不但要找到朝华公主,还要尽可能保全她的名声。 无论何等身份,女子一旦失了清白便再难立足。 便如长公主明明是为国和亲,到头来还要被文人指责不贞洁。 但愿一切顺遂。 安国公府。 祁木语扑通一声跪在了安国公夫人脚边,将安国公夫人吓了一跳。 “说吧,你这是又闯什么祸了?”安国公夫人轻叹一声,习以为常的问道。 她不再年轻,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纹路,但看着倒是个十分面善之人。 府里嫡出庶出一共有八个女儿,她的心思全都放在唯一的嫡子祁安身上,对这个比祁安只大了一岁多的女儿少了许多关注,是以平日对她比较纵容,反倒将她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可毕竟是自己女儿,闯了祸也得管不是。 “又与哪家小姐打架了?”安国公夫人还算气定神闲。 “朝华公主……” 安国公夫人眉心一挑,声音加重了两分,“什么?你还敢与公主殿下争吵,你没有动手吧!” 事情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好在还可控。 看来以后得好好约束这个女儿了! 祁木语咬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今日帮着朝华公主偷溜出宫……” 安国公夫人脑仁一跳,拳头不由攥紧,“那殿下人呢?” 祁木语喉咙滚动,咽了咽唾沫,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丢了。” “什么!?” 安国公夫人几乎从椅子上弹跳起身,又再度重重坐下。 “母亲,您没事吧!”祁木语担忧上前。 “你别叫我母亲。”安国公夫人一把推开她,这哪是女儿啊,这是催命的鬼啊! 现在不认这个女儿还来不来得及啊! 第185章 救 祁安被安国公夫人急招回府。 祁安脚步匆忙的赶回安国公夫人的院中,“母亲,您身体如何了?” 他听说母亲身体抱恙且情况很是不妙,吓得他都没来得及与皇后打招呼便直接奔了回来。 他刚推开房门便见祁木语跪在榻边哭,安国公夫人则眼睛紧闭的倒在榻上。 祁安只觉五雷轰顶,鼻子一酸重重跪在地上,“母亲,儿子不孝,儿子回来晚了!” 早知上次一别便是天人永隔,他说什么也不要进宫去做伴读。 “母亲,您再睁开眼看看儿子吧,您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祁安簌簌落泪,抬眼时便见安国公夫人睁着一双眼看着他,吓得祁安一个趔趄。 母亲诈尸了!? “你可要说话算话,赶紧给我娶个儿媳妇进门。” 祁安:“……” “八姐,你这是弄什么呢,吓得我以为母亲出了什么事!”祁安瞪着祁木语没好气的道。 方才祁木语一脸如丧考妣的跪在母亲面前,任谁都会多想。 安国公夫人坐起身,心如死灰的拍着大腿,“不死也差不离了,你问问这逆女都做了什么出来!” 祁木语抽抽鼻子,小声道:“我把朝华公主弄丢了。” 祁安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八姐,你就不能闯点小祸吗?” 祁木语哭得眼睛都疼了,“先别说这些了,快想办法吧。” 祁安颔首,“这便带人去查。” 哪怕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到朝华公主。 “夫人、世子爷,长宁乡君求见。” 安国公夫人正想开口赶人,这个时候她可没心情待客,却见祁木语兴奋的弹跳起身,“快把人请进来!” “母亲,顾青鸢一定找到朝华公主了!” 安国公夫人横眉立目的瞪着她,“这件事你还告诉外人了?” 祁木语讪讪一笑,她当初哪想到那么多。 “我只告诉顾青鸢一个人了,还是她吩咐我一定要将此事告知母亲,免得牵累了皇后娘娘和三殿下。” 安国公夫人怒其不争的狠狠瞪她,别人家的孩子就是比自己家的省心! 顾青鸢刚被迎进来,祁木语便上前一把抓住她,她看顾青鸢的眼神更是未曾有过的殷切。 “你找到公主的下落了吗?” 顾青鸢点点头,只神色未见轻松,“找到了,殿下如今人在明月楼。” 祁木语拍着心口长舒口气,“还好还好,人找到了就好。祁安,咱们一同去把殿下接回来吧!” 转头却见方才还坐着的安国公夫人紧闭双眼倒在榻上,祁安也是一脸灰败,唯有祁木语脸上写着天真的愚蠢。 “八姐你知不知道明月楼是什么地方?” 祁木语摇摇头,“是茶楼还是酒馆?” 祁安咬牙挤出两个字,“青楼。” 祁木语呆呆愣住,旋即两眼一翻也晕倒在了贵妃榻上。 顾青鸢扫了一眼昏倒的两人,心想不愧是母女,晕倒后的姿势都是一样的。 “祁世子,我们出去商议。” 祁安点点头。 顾青鸢正色道:“殿下被人哄卖进明月楼,她的生命应是无碍。” 莫云勋还打探到朝华公主是跟着人大大方方走进去的,只怕她那个小脑袋瓜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人卖了。 但这样她反而会更安全。 “那我这便带人去明月楼要人?” 顾青鸢摇头,“不行,若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朝华公主这辈子就都毁了。我们还是先混进明月楼找到朝华公主的位置,再想办法救她出来。” 祁安觉得还是顾青鸢想得周到,“那我这便去准备。” “等等。”顾青鸢唤住祁安,“我女扮男装随你一同去,若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朝华公主毕竟是女孩子,若有什么意外情况女子间总归会方便一些。 “不行!” “不可!” 莫云勋却和祁安异口同声的拒绝了。 一直未语的莫云勋沉沉开口,“里面鱼龙混杂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为了个劳什子公主搭上她的安危,不值得! 祁安也颔首道:“况且你就算穿着男装别人也一眼就能看出来,谁家男子生得如你这般纤细,况且你举手投足的气质也丝毫不像。若要找,也该找个气度散朗有男子英气的。” 这时,一辆马车停至几人身旁,一只玉手挑起车帘露出一张明丽大气的脸庞,孟扶开口道:“青鸢,出什么事了吗?” 祁安眼前一亮,指着孟扶道:“像她这般的就可!” …… 明月楼。 朝华公主看着桌上摆着的几套衣衫嫌弃的撇撇嘴,“这都什么呀,谁能穿得出去!” 婢女淡声回道:“楼里的姑娘都是这般穿得,这是妈妈定下的规矩。” 朝华公主撇撇嘴,心想一个酒楼规矩还不少,便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选好了再叫你!” “这么粗糙的衣裳,穿上去肤都会被刺红。”她正嫌弃的扒拉着衣衫,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只见闯进来的是一个唇红齿白颇为英气的少年。 朝华公主吓得张嘴便要喊叫出声,被孟扶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嘴,“你是不是朝华公主?青鸢唤我来接你的!” 朝华公主眨眨眼。 孟扶放下手,低声道:“你别出声,我带你离开这。” 可朝华公主却把头一撇,哼了一声,“我才不走,你让青鸢也过来,一会儿这里还有节目看呢!” 孟扶心下无语,心想你就是一会儿的节目。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孟扶抓住朝华公主的手腕便要将她带走,朝华公主灵机一动,一把甩开孟扶满眼都是警惕,“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不是青鸢找来的,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来人啊!这里有采花贼啊!” 孟扶:“?”她没想到这个任务最困难的地方在于和被拐卖者沟通。 老鸨带着人闻声赶来,朝华公主一下子躲到老鸨身后,指着孟扶道:“这有个登徒子,快把她打出去!” 孟扶彻底无语。 来之前也没人和她说救的是个白痴啊! 第186章 及笄赞者 孟扶这辈子从未这般无语过。 她想不明白人类的大脑怎么可以睿智到这个地步。 朝华公主先入为主,以为热情招待自己的老鸨是个好人,反观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登徒子就可疑多了。 老鸨看了朝华公主一眼,笑笑道:“好姑娘别怕,妈妈我会护着你的。” 老鸨说完又细细打量起孟扶来,但见对面的少年身姿挺拔纤瘦,特意画粗的剑眉上扬凌厉,面若秋月有着说不出的清俊,只有些过于女相的阴柔 “不知这位公子是哪家府上的?怎么不在一楼喝酒跑到二楼来了?”老鸨心生狐疑,警惕的试探道。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相貌凶狠的护院,只等老鸨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前来。 孟扶眼眸微转,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她慢悠悠的拿出一张银票颇为风流的塞进了老鸨裸露半边的胸缝里。 “楼下那些庸脂俗粉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趣,这便想着来上面来寻个新鲜,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妈妈不要怪罪!” 老鸨拿出银票看了看,鲜红的嘴唇一弯。 这般举止作态绝对是个浪荡哥儿,她还以为有哪里的阿猫阿狗女扮男装混进来惹事,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孟扶轻浮的揽住老鸨的腰身,附耳与她低语,“若我没猜错这姑娘应是个雏儿吧?小爷喜欢的紧,妈妈开个价吧!” 老鸨先让朝华公主回了房间,然后才笑着打了下孟扶的手背,娇声道:“讨厌!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算什么。” 孟扶被惊起一身鸡皮疙瘩,却也只能陪着笑。 “但这姑娘我暂时可不能给你。”在老鸨眼里这笨蛋美人便是个摇钱树,想要拍下她的达官贵人定不计其数,能赚的银子又岂只眼前这一份。 孟扶皱眉,看出了老鸨心中所想,此事怕是有些麻烦。 这时忽有人上前一把揽住了孟扶的肩膀,孟扶偏头便对上一张笑得眉眼弯弯的俊脸,“孟贤弟,原来你在这啊,真是让我一番好找。” 老鸨眼睛一亮,连忙殷勤上前,“这不是祁世子嘛,奴家不知您大驾光临实是有失远迎。” 祁安虽非好色之徒,但他往来之人众多,有时难免会来这等风雨场所应酬,老鸨自然认得这尊财神爷。 祁安勾唇笑道:“这是我的小兄弟,今日你们可得给我招呼好了!” 孟扶暗暗瞪了祁安一眼,面上却配合着冷哼道:“招呼什么啊,我方才倒是看上一个姑娘,但她竟连价都不给我出,可见是瞧不起我的。” “有这事?”祁安冷冷看向老鸨。 老鸨连连弯腰赔笑,“误会误会,这位公子一看就乃人中龙凤,咱们捧着还来不及呢!实在因为方才那个是新来,规矩还没教呢,怕伤到公子您。” “无妨,小爷我就喜欢野的,贞洁烈女才好!” 祁安嘴角抽抽,这下流话她一个姑娘家是从哪学的。 几人正说着话,下面忽有人惊呼道:“走水了,楼里走水了!” 只见楼里烟雾滚滚,吓得老鸨再也顾不上祁安两人带着护院便往下赶。 一楼人头攒动,众人争先着往出逃命,祁安和孟扶两人相视一眼,二话不说趁机架着朝华公主便往楼下跑。 明月楼外,莫云勋看着浓烟滚滚的楼内唇角微翘。 这才叫趁火打劫嘛。 白霜啧啧道:“一段时间不见你小子心眼与个头齐长,真够坏的!” 莫云勋嘴角笑意一僵,有些紧张的看向顾青鸢。 他不在意别人如何想他,但至少不想让她将自己当做卑鄙小人。 “善用谋略,这很好。”顾青鸢中肯的表示赞赏,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的。 莫云勋闻言又重新扬起了唇角。 白霜每次都不免心有疑惑,这样教育孩子当真不会养歪吗? 顾青鸢一直紧盯着明月楼看,忽道:“他们出来了!” 莫云勋连忙将马车驾过去,朝华公主还在挣扎着喊道:“祁安,你竟和这登徒子合伙欺负我,我要告诉父皇和皇后娘娘!” 两人压根不理会她,孟扶直接将她一把推进马车,随后也跟着钻了进去。 “啊!!你要做什么!你不要过来!”朝华公主闭着眼睛在马车里不停地挥动着双手。 孟扶冷眼看她,没好气的道:“这不挺有防范意识的吗?怎么方才就像被人夺了舍似的,死乞白赖的要待在青楼里!” “殿下,没事了。”顾青鸢连忙开口安抚,生怕被朝华公主误伤到。 “青鸢!”听到顾青鸢的声音她才睁开了眼,一下躲到顾青鸢身边指着孟扶道:“他是采花贼登徒子,快把他赶下去!” 孟扶被她吵得脑仁疼,就这货还能在宫里活下来? 真是难得。 孟扶干脆将头发披散开,冷眼看着朝华公主道:“现在明白了吗?” 朝华公主愣着一下,旋即满眼嫌弃,“没想到还是个不男不女的登徒子,真恶心!” 孟扶:“……” “殿下,这位是孟姑娘,方才多亏她和祁世子才把您从青楼里救出来。”顾青鸢解释道。 朝华公主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她是女子?可我方才分明瞧见她占那老妈妈的便宜来着!” 孟扶:“……”这是重点吗? “等会儿,你方才说青楼?” 顾青鸢点点头,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她讲了一遍,朝华公主这才知道自己深陷魔窟,差一点就要活不成了。 “怎么会呢,匾额明明写着明月楼啊。”朝华公主顿时吓得小脸惨白,她再傻也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孟扶厌蠢症犯了,忍无可忍的道:“你见过有坏人在自己脸上贴“坏人”两个字的吗?” 朝华公主撇撇嘴,心虚羞愧之下也不敢反驳。 顾青鸢无奈摇摇头,或许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她虽然被拐卖了但幸而安然无恙。 “今日之事不要对任何人讲,知道吗?” 朝华公主用力点头,“我知道轻重的,自不会乱说。” 这种事她哪敢让别人知道。 孟扶鼻中发出一声轻哼来,阴阳怪气的道:“核桃大小的脑仁真能分得清?” 朝华公主偏头看着孟扶,满脸好奇,“你怎么知道人的脑仁像核桃那么大,你见过?” 孟扶一副心悦诚服的样子。 真诚打败魔法,她认输了。 顾青鸢将朝华公主一路送到安国公府,她也不下车扭扭捏捏的道:“青鸢,你若是还想回宫做本宫的伴读,看在你救了本宫的份上,本宫可以帮你……” “不用了,多谢殿下好意。”顾青鸢直截了当的回绝了。 “为什么?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抢着给我做伴读呢!”朝华公主很不高兴,脸颊鼓得像个塞满坚果的松鼠。 顾青鸢给了朝华公主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因为我不喜欢读书。” 朝华公主砸砸嘴,最后泄了气的道:“算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宫也不喜欢读书。” 见她垂头丧气,顾青鸢想了想道:“待你下次有机会出宫我再带你玩遍京城,好不好?” “当真?” 顾青鸢点头,又加了一句,“但不许偷溜出来。” “好!”朝华公主决定回去就好好读书,让父皇为自己惊艳,然后她便求父皇放她出宫。 孟扶环着胸慵懒噙笑的看着顾青鸢,“难怪大家都喜欢你,单你这份耐心旁人就学不来。” 若让她和朝华公主共处一室,她八成会忍不住动手打人。 顾青鸢笑笑没说什么,朝华公主是蠢了一点,但她这个人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与她交往也的确轻松。 外面有人叩了叩马车,下一瞬祁安掀开车帘,笑吟吟的对孟扶道:“孟少东家,今日匆忙,改日我再请你去明月楼畅饮如何?” 孟扶挑他一眼,同样笑得不怀好意,“好啊,祁大世子做东我岂有不去之理,就是到时候祁大世子可别反悔了才是。” 两人明明都笑着,但交锋中难掩硝烟味道。 “你与祁世子之间有些矛盾?”顾青鸢猜问道。 孟扶点了下头,倒是不甚在意,“同行无友人,我们两个有些生意皆有交集,自然是对头。” 祁安曾在江南抢过她的生意,如今她来了京城,自然也要还之彼身。 生意场上的事情顾青鸢不懂,只知道安国公夫人悄悄将朝华公主送回了皇宫,倒是虚惊一场。 安国公夫人根感激顾青鸢,有心重谢于她,但又怕太过招摇惹人狐疑。 祁安闻后道:“不如让八姐再落一次水,然后再以此名义感谢青鸢。” 祁木语狠狠瞪他,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这种坏主意母亲才不会答应! 安国公夫人若有所思的道:“若无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了。” 祁木语:“……” “你们要真想感谢顾青鸢便多准备些银票,我明日亲自给她送去。” 祁安有些犹豫,“银钱是不是有点太俗气了?” 祁木语翻他一眼,语气不屑的道:“亏你一直经商,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钱是最实在的东西,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难道不要银钱还要你的承诺不成。敢情你自己不缺银子,便以为旁人也不稀罕要!” 反正她最喜欢银子了,拿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好吗? 祁木语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却不知若顾青鸢在这一定会为她竖起大拇指,顺便再给祁安一记白眼。 所以当祁木语揣着两万两银票去寻顾青鸢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翠红,给祁小姐上茶,要上最好的。”顾青鸢眼角眉梢都噙着笑,祁木语果真是她的财神爷啊! 祁木语见她毫不遮掩对银票的喜欢,抿了抿唇,小声嘟囔了一句,“其实你人还挺真诚的。” “什么?”顾青鸢没听清。 祁木语摇摇头不肯再说,只道:“这次多谢你帮我。” 顾青鸢收起银票,如实道:“我倒也不是为了帮你,一来是为了王爷与祁世子的情分,二是不希望朝华公主出事。” “我知道。”祁木语倒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毕竟她之前对顾青鸢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不管怎么说也是你帮了我。” 祁木语不知还能与顾青鸢聊些什么,便落下茶盏起身请辞。 行至门前她转身回望,见顾青鸢眸光平和的目送着她。 日光打在顾青鸢的侧颜上,如一朵明艳美丽的花。 “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都喜欢你了。”祁木语自言自语留下一句话便脚步匆匆的走了。 真诚坦然,遇事不躲,这样的人的确值得被喜欢。 翠红不解歪头,“乡君,祁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顾青鸢抬手敲了敲翠红的头,浅浅一笑,“可能是被我的美貌折服了吧。” 顾青鸢用这两万两又收了不少粮食和草药,而整个夏季雨水连绵不止,直到入秋雨势也未渐止。 顾宝瑜看着屋外的雨心情越发烦躁,不停的在屋内来回踱步道:“入春审完的案子,这都多久了我父母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一旁的婢女肃娘回道:“侯爷已经派人去打点了,想必……” “打点打点!这都打点半年了,每次都是一样的说法,我看侯爷是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其实顾宝瑜着实误会了永平侯,他的确派人去打点过,可不知为什么顾家这一行人总遇到阻碍。 不是途中马车坏了,便是顾老爷病了。 甚至途中还遇过山匪,这伙山匪也不伤人,见没有银子便抢了马车,使得顾家一行人又滞留许久。 顾宝瑜没法冷静,只因最近公主府有大动静,永乐长公主大张旗鼓的为顾青鸢筹备及笄之礼,听说请帖放了大半个京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收了请帖。 当初她及笄时也不过请了十余家,顾青鸢一个庶女何等何能。 要是父亲母亲能在这之前赶回来,顾青鸢的及笄礼自然该他们筹办,便轮不到长公主在这里越俎代庖了。 可随着日子将近,顾宝瑜终于坐不住了,这日她特意甩开肃娘这个眼线,直接跑去了公主府寻顾青鸢。 既然如今她已无法阻止及笄礼,至少要去给顾青鸢当个赞者,也好在京中权贵前露脸,让众人都知晓她顾家嫡女的风范…… 第187章 及笄礼 今乃多雨之年,连绵一月的雨势直至近日才刚有渐停之势。 翠红扒着门向外看着,笑着道:“这都下了近一个月的雨了,临近乡君生辰便渐晴了,乡君保不齐真是天上的仙子呢!” 白霜也在一旁道:“王爷已命钦天监观测天象,乡君生辰那日必定天朗气清。” 顿了顿,白霜又补了句,“王爷还说让您放心,顾家人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绝对不会有人来给您添堵。” 依照时间顾家人早该回到京城了,只不过容锦不愿让他们败坏顾青鸢的兴致,便在途中给他们略设置了些难度。 少女轻轻一笑,声音宛若幽兰。 白霜看着桌案前噙笑翻书的少女,不禁有眩晕之感,心中不由感叹,乡君真是一日比一日貌美。 少女上着一件藕荷色的对襟上衫,外罩同色的绣芙蓉花的窄袖罩衫,清丽秀致。 她的脸颊逐渐褪去了先前的稚嫩,一双泛着秋水般波光的桃花眼不语含情,如一枝含苞待放的芙蓉花,即将璀璨夺目的盛绽于人前。 “父亲嫡母他们也都不年轻了,长途跋涉自然还是慢慢走的好,免得累坏了身子。”顾青鸢幽幽一笑。 她可真是个体贴孝顺的女儿。 “乡君,永平侯府的顾侧妃求见。” 顾青鸢眼眉未抬,“顾宝瑜?还真是许久未见了呢。” 自琉璃过世后这顾宝瑜便一直躲着她,无论她上门找她还是写信刺激她,顾宝瑜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肯出来。 今日倒是主动上门了。 “带进来吧。”顾青鸢落下手中的书册,缓步起身。 顾宝瑜已经来过一次公主府了,但再次看到顾青鸢的居所还是觉得心口憋闷。 她被小丫鬟引进屋中,正见顾青鸢起身走来。 几个月没见顾青鸢身量又纤长了不少,雪肌盈肤乌发如云,可见被永乐长公主养得极好,若非她知晓顾青鸢以前的模样,简直要以为她当真天生的贵女。 是以顾宝瑜话一出口便酸溜溜的,“父亲母亲他们直到现在还未至京城,你却有闲心办及笄礼,你就不怕被人说你冷血凉薄吗?” “有谁说我?你吗?”顾青鸢坐在正厅主位上,上下觑了顾宝瑜一眼,漫不经心的道,“大姐姐若惦记父亲他们,怎么不让侯府派马车去接他们?” “谁说我什么都没做了,我可是为了家里四处奔走打点。”顾宝瑜不服气的辩驳着,她明明舍下脸面去求侯爷了, 顾青鸢闻言笑出声来,“那打点的结果呢?到底是大姐姐你不够上心,还是能力不够?” 顾宝瑜被顾青鸢堵得说不出话来,哪个理由都不是她愿意承认的。 她抿抿唇不再言此事,一屁股坐在了顾青鸢旁边,清了清嗓道:“既然父亲母亲无法回来为你主持及笄礼,我这个做姐姐的总不能什么都不管。正宾你可有人选?” 顾青鸢勾唇,睨着顾宝瑜道:“正宾需要德才兼备的人来做,大姐姐该不会想做正宾吧?” 顾青鸢咬重了“德才兼备”几个字,顾宝瑜听得出其中的奚落之意,她压下火气的道:“正宾需要长辈来当,我自然不会去做。倒是你,春姨娘乃奴籍出身,娘家怕是早没什么人了,你若好生与我说说,我倒可以勉为其难去我外祖家为你求个人来。” 顾青鸢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我记得顾府刚出事时,章家可是举家搬回了老宅生怕受到牵连,难道如今又回京城了?” 顾宝瑜面色一红,气咻咻的道:“那时恰逢我外祖父身体不好,家里才搬走随他老人家养病的,才不像你说得那样!” 顾青鸢但笑不语,只唇角间的讽刺笑意看得顾宝瑜难受得紧。 “有劳顾侧妃惦记着了,我家乡君的正宾已经定好了,是安国公夫人和二夫人呢!”翠红开口打脸,“便是再定人选也该身份匹配,否则岂不下了两位夫人的面子?” 什么狗屁章家,别想过来碰乡君的瓷! “什么?安国公夫人也要给你做正宾!” 安国公府何等尊贵,便是以前的顾家那都压根攀附不上,如今竟愿屈尊给她一个小庶女做正宾! 明明她当初及笄时也只求到了吏部尚书的夫人。 顾宝瑜如坐针毡,心里被妒火灼烧得越发刺痛,她努力挺直脊背,似乎这样就能维持她最后的尊严,“那我来给你做赞者。” 不是商量,而是居高临下的通知。 赞者一般由好友或姐妹来做,换作以前顾青鸢压根就不敢来烦动自己,如今她也算给顾青鸢长了脸面。 顾青鸢没拒绝,摩挲着杯身幽幽道:“大姐姐想做赞者也不是不行,那你得告诉我琉璃究竟是怎么死的?” “你……你好端端怎么又提起那事了?琉璃的家人都不追究了,你还紧咬不放做什么。”一听此事顾宝瑜就有些焦躁,“再者说我做赞者是为了给你张脸面,你倒要求起我来了!” 她本就是背着侯爷出来的,偏生顾青鸢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我不需要别人给我颜面,你若不愿说那便请回吧。”顾青鸢端茶送客,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可顾宝瑜不愿错过这个结识一众权贵的机会,如今蒋蓉被解了禁足又怀了身孕,反观她这个侧妃越发没有存在感了。 再这样下去,京中岂不只知顾青鸢,无人晓她顾宝瑜! 她转了转眼珠,开口道:“其实我本是不愿说的,但你既这般坚持我便告诉你吧。琉璃……是蒋蓉杀的!” 既然顾青鸢想知道,那就让她去恨蒋蓉,两人斗得两败俱伤才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顾青鸢轻飘飘的问道。 顾宝瑜故作高深莫测,“那你别管,总之我有自己的手段。” 顾青鸢却呵笑出声,“大姐姐就算想借刀杀人,好歹用些高明的手段。你既说是蒋蓉杀了琉璃,便将前因后果尽数讲给我听。” 顾宝瑜忍无可忍拍案而起,“顾青鸢,你到底有完没完了!问我的是你,如今我告诉你了,你还像审犯人一样盘问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顾青鸢抬眼幽幽看她,启唇冷声一字一顿道:“我想知道琉璃的死是否与永平侯有关!” 顾宝瑜霎时间脸色一变,瞳孔猛地紧缩起来。 她的气焰也随之消散,不再去看顾青鸢的眼,只色厉内荏的道:“你还真能胡说八道,区区一个小丫鬟如何就与侯爷扯上关系了?” “若与永平侯无关,那他便是在帮你遮掩了!顾宝瑜,你还真是厉害,竟能劳动永平侯大架!”顾青鸢忽然语调上扬,将顾宝瑜吓得一个激灵。 这句试探刺激到了她敏感的神经,“顾青鸢,你休要信口雌黄!我没杀琉璃,你爱信不信!” 顾宝瑜愤然起身拂袖而去。 几人看着她的背影,白霜问道:“乡君有什么发现吗?” 顾青鸢冷眸幽幽,语气笃定,“此事一定有永平侯的手笔在。” 方才她故意试探,顾宝瑜显然在为自己辩解时更为理直气壮,反而当她问及永平侯时躲躲闪闪。 只她也想不明白,琉璃如何会招惹到永平侯。 莫非是无意间撞见了什么秘密? “王爷已经在侯府安插了眼线,若有什么风声一定会告知乡君的。” 顾青鸢点点头,她没有拒绝容锦的帮助。 她要的是还琉璃一个公道,自不会矫情的说什么只能由她亲手为琉璃报仇云云。 即便对方是永平侯,若真是他害死了琉璃,她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 忙碌数日,转眼便到了九月初七,顾青鸢的生辰之日。 镜中的少女即便只穿着素色的采衣依旧光彩夺目,满头青丝披散于肩,如水墨晕染出画作雅致秀丽。 顾青鸢看着镜中的自己,上一世她未活至及笄便被连累至死,这一世终于弥补了她的残缺。 “乡君,我们该出去了。” 顾青鸢点点头,脚踩采履一步一步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而来。 公主府中高朋满座,所有收了请帖的人无一例外前来赴宴。 看着亭亭玉立灼灼其华的少女,众人只觉难以想象这般美丽贵气的少女曾经沦为奴籍,便是男子都承受不住的打击变故,她却能在逆境之中盛绽。 “不想青鸢竟然如此美丽,当时我竟以为她只是个相貌平平的小丫头,还是二哥你慧眼识珠。”祁安忍不住再次感叹。 容锦未理会他,只目不转睛的望着被众人围在中心的少女。 虽至秋日但园中鲜花似锦,都是他一早便命花匠精心培育的,为的便是今日给她添彩。 因为喜欢,所以希望她被万人簇拥,希望她人生锦绣。 博她一笑,便胜过世间万千,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因顾家人至今未回,是以便由永乐长公主这个义母以主人家的身份致辞,“爱女青鸢及笄礼始,青鸢入场拜见众位宾友。” 顾青鸢行至场中,对观礼宾客行揖礼,而后面向正西跪坐。 朝华公主美滋滋给顾青鸢梳发,赞者这个活还是她从苏晚晚手里硬抢下来的,但对此她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毕竟她想出宫一趟不容易,这个理由正正好好。 她虽目的不单纯,但态度却很认真,为了不抢顾青鸢的风头今日特意穿了一条低调素气的衣裙,给顾青鸢梳发时也一丝不苟。 梳发之后便是正宾为其初加,安国公夫人经上次事后对顾青鸢是越来越喜欢,若非知晓顾青鸢与容锦情投意合,她甚至都想留顾青鸢做自家儿媳。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安国公夫人高声吟唱,为顾青鸢加笄。 而后便是二加、三加,直至顾青鸢身着一袭华服大袖衫而出,曳地的裙摆上绣着繁复的牡丹花,金线滚边熠熠生辉。 乌黑的长发挽成芙蓉归云髻,发束五彩宝石的蝶花金冠,额前一抹流苏坠着拇指大小的红宝石,当真华贵无极绝色倾城。 永乐长公主挑了挑眉,怪不得容锦那小子不让她准备衣衫发饰,倒是有些品味。 想到顾青鸢刚到公主府时瘦得跟猫儿似的,如今出落得这般美丽动人,不禁有种当真养了女儿的感觉。 众人都看得出永乐长公主今日很高兴,她们自也不会扰她雅兴,漂亮话说得天花乱坠。 顾宝瑜坐在角落里发霉,顾青鸢虽没请她但她还是忍不住央求永平侯夫人带她一道来了。 永平侯夫人希望她能和顾青鸢维系姐妹亲情,便应了下来,只一再警告她不许找顾青鸢的晦气,否则回头要她好看。 顾宝瑜心里不屑,端着架子给谁看,明明侯爷嫌她年老色衰连同床共枕都不愿。 若她未寻曹玉而是先跟了侯爷,这侯夫人的位置说不定都要动一动。 顾宝瑜今日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华丽的衣衫,却也在顾青鸢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甚至连与各家女眷的攀谈之心都没有了。 因为她委实输得太惨了。 视线扫到一旁笑呵呵的顾宝钗,顾宝瑜没好气的走过去打落她手里的点心。 “你有病吧!”顾宝钗杏眸怒睁瞪着她。 “吃吃吃,就知道吃,父亲母亲至今未回你倒是一点不急!”顾宝瑜又摆出了长姐架子。 顾宝钗可不惯着她,“你有完没完了!只许你在侯府锦衣玉食,我吃个点心都是错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烦不烦啊!你那么能耐怎么不把父亲母亲赶紧接回来?” “你……” “你什么你!我早就和你说过,既当初你将我赶出侯府就别再和我端长姐的架子,先前让你给爹娘他们拿银子你不肯,现在装模作样给谁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你就是嫉妒二姐姐,不然今日你穿的这般花枝招展的做什么!” 顾宝钗的声音不算小,周围的夫人小姐都听得清清楚楚,察觉到众人奚落鄙夷的视线顾宝瑜只觉面上火辣辣的,气恼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顾宝钗,你等父亲母亲回来,定要你好看!”顾宝瑜碰了一鼻子灰,气咻咻的走了。 顾宝钗翻了一个白眼,对身旁的顾念芝道:“别理她,咱们吃咱们的,公主府的点心真好吃。” 顾念芝望她一眼,便抬头看向众星捧月的顾青鸢,既为她高兴又不禁心生羡慕,同为庶女但二姐却过得如此滋润,如今两人之间仿佛隔绝着银河那般遥远。 不知待父亲嫡母他们回来,自己又会是何等境遇。 两人一直等到宴席散去才离开,顾青鸢吩咐车夫将她们护送回家。 顾青鸢对她们还是一如既往的和善照顾,只不过顾念芝能感觉到那一丝无法消融的疏离。 她心事重重回到住所呆呆的在床边枯坐一夜,次日便染了风寒。 顾青鸢命人给她送了药,顾宝钗又照顾了她好几日才有好转。 这日顾念芝正坐在屋内写字,便见顾宝钗兴奋的自外面跑进来,“三姐姐,好消息!” 这几日相处两人的感情越发亲厚了,她温声笑道:“多大的人了还这般毛躁,当心跑摔了。” 顾宝钗却难掩眉宇间的笑意,拉着顾念芝道:“父亲母亲回来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第188章 一家团聚 尘封一年有余的顾家大门终于被再度打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相扶走进,望着曾经秀美精致的宅院如今满目疮痍,但他们眼中却满是难以抑制的欢喜和庆幸。 只要能无罪回来,便是府邸再破烂不堪又如何。 “老爷,咱们终于回家了!”顾夫人章氏黯然垂泪,这一年多的磋磨让她白了鬓角,以往精心护理的肌肤也出现了皱纹,冷不丁一瞧与乡村妇人无异。 顾老爷顾善仁亦是激动的泪水连连,他为官半载没想到遭此横祸,“幸得皇天庇佑,我们终是柳暗花明了。” 夫妻两人彼此搀扶心中百感交集,顾老夫人没好气的翻了他们一眼,冷冷道:“赶紧进去吧,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感慨!” 顾老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不能说何等荣耀,但也自小出生官宦之家何曾遭过这份罪,结果到了晚年竟被长子牵累得受了流放之苦,怎能不心生埋怨。 章氏暗暗瞪了她一眼,这老不死的身体还真好,折腾一路居然都没折腾死她! 众人进了了正堂,望着破烂不堪堆满灰尘的屋子,方才的好心情瞬间消散了,虽然回了家,但这压根就住不了人。 顾二夫人眉头紧拧,“这么多灰,怎么住人啊!” 春姨娘颇有眼力的上前,用袖子擦干净几张椅子,“老夫人、老爷、夫人你们坐。” 做完便殷勤的走到章氏身边,小心翼翼的搀着章氏坐下。 “夫人您别担心,等青鸢那个死丫头回来就让她把屋子都打扫出来,等她收拾完了您和老夫人老爷就能好好歇着了。”春姨娘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衣裳,满脸都是谄媚的笑,生生折损了她原本的好容貌。 章氏没理会她,但显然默认了她的说辞。 “祖母!父亲!母亲!”顾宝瑜脚步如飞的跑进屋子,看见亲人的瞬间脸上泪如雨下。 章氏听到女儿的声音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颤抖的将顾宝瑜拥进怀里,“宝瑜,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啊!” 顾宝瑜是她最宠爱的孩子,自小捧在手心里养着,她不敢想象这段时间女儿受了多少委屈。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春姨娘也在一旁伤心拭泪,满目心疼的道:“大小姐清瘦了,可见吃了不少苦。” 话音落下她便恶狠狠的咬牙,啐道:“定是青鸢那个贱皮子没照顾好大小姐,等她回来看我如何收拾她!” 顾宝瑜眸光晃了晃。 “大姐姐如今是永平侯府的世子侧妃,哪里还需要被人照顾!”顾宝钗站在门口阴阳怪气的道。 章氏倒是没多想,看见小女儿自然也是欢喜的,“宝钗,你也受苦了。” 顾宝钗不想像顾宝瑜那样哭啼啼的,但也还是忍不住红了眼圈,任由章氏将她揽进怀中。 顾念芝则与寒姨娘执手相视泪眼,家人重聚总是温馨幸福的。 一番亲近之后顾老夫人擦擦眼角,最先开口道:“宝瑜,方才宝钗说你如今是曹世子的侧妃?” 树倒猢狲散,顾家这一路安然回京都不易,自然没有额外的精力去打探几个女儿的情况。 顾宝瑜含泪点了点,咬着嘴唇道:“彼时我沦落到侯府为奴,本宁死不愿为人妾室,奈何不幸染了风寒险些病死,这才不得已只能认命。” “我苦命的女儿啊!”章氏伤心不已,“你才貌双全本是京城名姝,若非家里遭此祸事岂会屈居侧妃之位,便是世子妃甚至嫁入更高的府邸也绰绰有余啊!” 顾宝瑜被这话说进了心坎里,为自己可怜的命运而哀悼落泪。 顾宝钗瞧不得她这般,冷嗖嗖的道:“之前大姐姐不还挺得意的吗?说什么身份地位不重要,要紧的是世子的心在你身上,如今怎么又一副被人逼迫的样子?” “宝钗,你今日怎么回事?”章氏也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儿来,这宝钗以前就是宝瑜的跟屁虫,今日怎么跟吃错药了似的。 “我说得不对吗?要我说娘你还是心疼心疼自己吧,大姐姐满身绫罗绸缎珠翠环绕的,哪点像受了苦的样子?” 顾二夫人也趁机挑刺道:“大侄女,不是我多嘴,你既知道你祖母他们近日回京,怎么也不说事先找几个人拾掇一下家里。尤其是你祖母年岁长了,经不起折腾,这好不容易回了家却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二房平时没占多大光,抄家却连他们一窝端了,她这平白受了罪过心里自然有股恨意。 顾宝瑜委实没想起这件事来,她一直盼着父母回来制约顾青鸢,至于安顿他们的问题那是一点没想。 但她自不能认下,只能啜泣着道:“二婶有所不知,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章氏语气不悦的维护着自己的女儿,“宝瑜还是个孩子,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便是咱们都不见得处理妥帖,二弟妹怎么为难宝瑜呢?” 顾老夫人颤了颤眼皮,如今大丫头算是家里最出息的,以后还得指望她,便道:“宝瑜在侯府想必过得也不容易,你便莫要苛责她了,赶紧出去买两个手脚麻利的下人回来拾掇一下。” 顾二夫人梗了梗脖子,“找下人不得花钱啊,如今府上哪还有银子了!” 顾府的家产都查抄了,他们又都刚流放回来,手里半分银钱都没有。 顾宝瑜忙道:“这个好说,我这便让人采买下人。” 这点小钱她还是出得起的,更何况她也有心在家里面前表现一番。 顾善仁欣慰的点点头,赞了一句,“还得是咱们宝瑜懂事。” 顾宝瑜弯弯唇角,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意。 春姨娘却在一旁道:“如今咱们刚回京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还是省着些要紧。这些活计就先交给青鸢来做,等老爷将一切都处理完了再买下人也不迟。” 章氏蹙眉思忖着,她自然不是心疼顾青鸢,而是担心顾青鸢一个人忙不过来耽误了大家休息,“那就先找两个婆子,一个做饭一个打扫院子。” 屋子交由两个姨娘两个庶女来打扫就够了,毕竟如今花的可是她女儿的银子。 顾宝钗冷笑一声,眼神讥讽的看着春姨娘,“春姨娘为了拍马屁连自己的女儿都豁得出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做娘的,真让人开眼!” 这两年顾宝钗心智成熟了不少,以前她不曾发觉,如今倒是将家里众人的真面目看了个通透。 春姨娘面色讪讪,不敢和顾宝钗争辩,只赔笑道:“庶女伺候主母这不是应该的吗,给主母尽孝是她的福气。” “那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顾宝钗无差别攻击每一个人,末了勾唇道:“再者说,你还以为二姐姐是那个任由你打骂的小可怜呢?” 不待顾宝钗开口继续说下去,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闻声望去便见一个身穿鹅黄色比甲的小丫鬟走进来,弯着腰身抬手去搀身后之人,“这里脏乱,乡君仔细些。” 第189章 耀武扬威 乡君这个称呼让顾家人心生茫然,在看到少女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屋内更是陷入了诡异的静寂。 少女身姿修长纤浓有度,乌发雪肌美若明珠生辉,似将原本灰突突的屋子都映衬的鲜活起来。 顾青鸢视线一一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唇角微扬眼底却藏着寒霜。 隔世再见,这些嘴脸依旧让人生厌呢! 春姨娘最先回过神,骂骂咧咧的上前道:“你个不知分寸的东西,不提前回来拾掇屋子在外面鬼混什么,打扮成这般模样是为了勾引谁!” 可春姨娘压根贴不近顾青鸢的边,便被白霜抬手拂开。 春姨娘一个趔趄,先是愣了一下,毕竟这个女儿自小被她打骂惯了,何曾敢有反抗的时候,“好你个不孝顺的东西,竟敢动手打你娘?” 白霜冷眸看着她,眼中的杀气消减了春姨娘的嚣张,“大胆,竟敢对乡君不敬!” “呸!一个庶女还学会猪鼻子插葱在那装蒜了,她是乡君那我就是郡主了!” 春姨娘的爹娘重男轻女,只将她当作赔钱货,莫说教她读书写字,家里的脏活累活都由她做。 待她稍大一些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换钱,是以她虽在章家顾家待了不少年,但骨子里仍旧粗鄙。 “大小姐,您一直在京城定知晓她都做了什么,您尽管拆穿她,不必替这贱皮子遮掩,由我来收拾她!” 顾宝瑜心中苦涩,她比谁都希望顾青鸢是假的,可偏偏她比谁都清楚。 见顾宝瑜不发一言,春姨娘心里也有点没底了,她该不会来真的吧! “二姐姐没撒谎,她如今就是陛下亲封的长宁乡君,也是永乐长公主的义女!”顾宝钗的语气颇有种具有荣焉之感,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蓦然的畅快。 明明她和顾青鸢是两个肚皮出来的,可她宁愿顾青鸢过得好。 原因无他,实是顾宝瑜冷血薄情却偏还要装模作样,烦得很! 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众人闻此也不由皆是一惊。 这小庶女竟有如此造化! 顾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慈爱的笑着道:“好啊都好,咱们家的丫头就是有出息,一个个的都是好样的。” 顾青鸢弯弯唇角,“这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祖母夸赞,青鸢真是高兴的无以复加。” 顾青鸢这话听着没问题,只是她嘴上说着高兴,面上却沉寂如水,听着格外讽刺。 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见过这个祖母几次,每次见面都好像自己欠了她多少银子一般,明明她从不惹是非,可她的存在好像都是一种错误。 顾老夫人脸色一僵。 章氏怒声叱道:“放肆!就算你被封为乡君也不能不敬长辈,如今你既回来了便该好好尽孝,先去将屋子拾掇了!” 章氏指使顾青鸢习惯了,她以为顾青鸢还是那个任由她磋磨的小庶女,是以即便得知她做了乡君也未有惧意,反而想着定要加倍收拾她,绝不能让她抢了自家女儿的风头。 翠红搬过来一把椅子,将上面的灰尘全部擦净,“乡君身子弱,您坐着说话。” 顾青鸢淡然落座,细语温声,“家中四个女儿,为何母亲单单只要我一人收拾,是因为我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白霜握拳,将手指关节按得咔嚓作响 章氏脸色二僵。 这个该死的小庶女竟敢在她面前耍威风! 顾善仁皱皱眉,他倒没发脾气而是语重心长的道:“青鸢,如今你虽得了机遇,但越是如此越该谦逊孝顺,否则岂不被人说你小人得志,无端损了顾家风骨。” 顾青鸢唇角一挑,她怎么能把敬爱的父亲给落下呢! 她偏头看向顾善仁,满目担忧,“长公主说父亲在大理寺挨了一鞭子便承受不住在罪状上画了押,女儿闻后本一直记挂着父亲的身子,如今见父亲中气十足终是可以安心了。” 她这父亲最有风骨,只不过一鞭子就折。 顾善仁脸色三僵。 其他人并不知晓顾府获罪详情,此时才知竟是因为顾善仁承不住鞭子认了罪才落得如此境地。 顾二夫人最先不干了,心里所有的委屈愤懑同时上涌,“好啊!合着咱们受了那么多罪,竟然都是因为你一人胆小怯懦!” 她先前只以为是被贼人所害,心里虽有气也不至于这般怨恨,“那可是全家的性命啊,你竟然一鞭子就撑不住了?若非陛下仁厚,这一家子可能都因为你掉了脑袋!亏你往日里将文人风骨挂在嘴皮子上,却是最没种的一个!” “你……你粗鄙!”顾善仁到底是文人,骂人的水平也仅限于此。 顾二夫人啐了他一口,“我粗鄙也没连累得全家获罪,还当家的呢,竟然一点事都抗不了!” 章氏虽也觉得气恼,但夫妻一体她如何也不能纵着妯娌辱骂自家男人,“一家人本就是荣辱与共,现在你满嘴说辞,之前靠我家老爷养活你们一家的时候怎么不说了?”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 顾青鸢满目闲适的看着,狗咬狗的画面就是精彩啊。 她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今日就是回来耀武扬威的。 得了势就要踩到曾经欺压她的人头上,否则她努力上进为了什么呢,总归不能是为了以德报怨吧! 她是个小人,这辈子也做不到。 顾宝瑜忙着劝架,视线瞥到顾青鸢便气不打一处来,这小贱人就是故意的! “二婶,事已至此我们再说先前的事也无用了,反而只会让人白白捡了笑话。”顾宝瑜决定祸水东引,扬声道:“如今二妹妹是乡君之尊又深得长公主殿下喜欢,她一定会倾尽全力帮衬家里。对不对啊,二妹妹!” 第190章 她就是故意的 顾宝瑜是懂得祸水东引的,一句话让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停了不少。 顾二夫人心里虽然有气,但顾宝瑜说得也没错,事情毕竟都过去了他们还要向前看更要向钱看。 如今大房的两个女儿都得了势,她得从她们身上把受的委屈都找补回来才是。 “青鸢自小便是个乖巧孝顺的孩子,不需别人说也会惦记着家人,做不出空手而归的事。”顾二夫人捧顾青鸢时还不忘踩顾宝瑜一脚。 好歹也是个世子侧妃,就这般空着两个爪子回来,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顾青鸢淡淡一笑,语气轻和,“二婶说的是,我就盼着家人团聚这一天了,岂能对家中情况坐视不理,我想大姐姐也是一样吧?” 顾青鸢轻飘飘的将包袱又推给了顾宝瑜。 顾宝瑜面色发紧,嘴硬着道:“这是自然,稍候侯府便会将我备下的东西送过来,我们还是先看看妹妹的心意吧。” 顾青鸢这个人抠得很,当初她得了两箱黄金却连一个半个都没给她,她就不信顾青鸢真能准备什么好东西。 顾青鸢一笑,对翠红道:“翠红,命人将东西都抬进来吧。” 不多时便有一口口大木箱被抬了进来,翠红进来禀道:“乡君,箱子太多了还有许多抬不进来,奴婢便让他们都放在院子里了。” 顾宝瑜震惊不已,没想到顾青鸢居然当真舍得。 她狠狠瞪了顾青鸢一眼,这小贱人为了打自己的颜面还真是什么都豁得出去! 不过旋即她就平静了下来,自己是堂堂嫡女,无论顾青鸢怎么争抢着表现也越不过自己去。 再说这些东西也是交到母亲手里,何乐不为呢! 章氏眼底一片冰冷,没想到这小庶女还真有了几分本事,待她将这小蹄子榨干便想办法废掉她! 章氏给了春姨娘一个眼神,春姨娘会意走上前去开箱子。 章氏这种贵妇人岂能做开箱这等掉价的事,交给卑贱的春姨娘正好。 “还算你有点子良心,顾府没白养你!”春姨娘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查看顾青鸢带回来的东西。 可打开第一口箱子她就傻了眼,连忙去打后面的箱子。 “这都什么东西啊!”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每个箱子里装的不是一袋面便是一袋米,还有的箱子里干脆只装了一床被褥。 “顾青鸢!你耍我们呢!”顾二夫人当即变了嘴脸,也不一口青鸢二侄女的叫着了。 顾青鸢眼底藏笑,面上却一副无辜懵懂的样子,“怎么了二婶,这些东西都是最实用呀。” 顾二夫人如鲠在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们想要的是真金白银,是能够让他们舒服过日子的东西,而不是这些柴米油盐。 “你带来那么多口箱子该不会都是这些东西吧?” 顾青鸢弯唇笑了,“那怎么能呢!” 众人松了口气。 “只有米面如何吃饭,我还带了许多蔬果呢!” 众人:“……” 那点儿玩意儿怕是都没有外面的箱子贵吧! 他们怀疑顾青鸢就是故意的! 顾青鸢微不可察的翘了翘唇角,她当然是故意的。 她带着十数口大箱子浩浩荡荡的直奔顾府,路人谁看了不赞一句长宁乡君为人孝顺。 以后便是这些人想说她冷血凉薄,外面的人也不会相信。 章氏气黑了脸,顾宝瑜咬牙道:“顾青鸢,你未免也太小气了,长公主给了你那么金银你为什么不拿回来交给父亲母亲渡过难关!” 章氏亦附和道:“顾府教养你这么多年,如今你得了势心里却不念半分骨肉亲情,顾青鸢,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不待顾青鸢开口,顾宝钗就先听不下去了,“母亲,顾府难道就只养二姐一个了吗?方才大姐姐空手而归,你不还说大姐姐年纪小未经过事,让二婶不要苛责她,怎么到了二姐这便全都是她的不对了?” “你给我住口!”章氏觉得自己这小女儿定是中邪了,怎么分不清里外! 顾宝钗以前未觉得家人有什么问题,今日一看问题大了去了,这不仅仅是偏心,这简直是非不分啊! “我只知道当初我和三姐姐沦落到烟花之地,是二姐派人将我们赎回来,才免得我们失了清白,那时候大姐姐还在侯府悠哉的做着姨娘,她何曾想过我这个亲妹妹!” 顾宝瑜没想到顾宝钗这么疯,私下气她不算竟还当着家人的面指责她,“我不是都说了我那时自顾不暇……” “我信!所以我也从未埋怨过你没去救我,可当我回到京城去找你的时候呢?我是你的亲妹妹,你竟让我吃顿饭便要将我打发走,根本就没想过照顾我!还是二姐给我们找了房子、又雇了仆人照顾我们,若二姐这般都算没良心,那大姐姐又算什么!” “你混账!”章氏怒极,待反应过来时已经一巴掌扇了出去。 顾青鸢眉头一皱。 顾宝瑜却一脸幸灾乐祸,这小妮子就是欠教训。 “您打我!”顾宝钗捂着脸,红着眼睛瞪着章氏。 她不过说了几句真话,母亲便为了顾宝瑜当众掌掴她,可见就算都是自己亲生的也分个里外亲疏。 顾宝钗面上挂不住,扭头跑了。 顾念芝下意识想追上去,可脚刚迈出去想到嫡母还在又生生忍住了。 “母亲一直觉得大姐姐过得辛苦,可我们被卖到侯府为奴时几乎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我做,后来大姐姐又与曹世子生情,做了世子的姨娘,不说养尊处优也是悠闲自在。” “反倒三妹和四妹一路流离被卖到了南方,又因不受花楼管教而被关进柴房挨鞭子吃馊饭,母亲不觉得四妹妹更可怜一些吗?” 顾青鸢与顾宝钗的感情并不算亲厚,但见她为了自己出头反被掌掴,也是看不得的。 章氏其实也有些后悔,便将火气都发在了顾青鸢身上,“你还有脸说,闹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顾青鸢可不会白白受人指责,“母亲的意思是我该像大姐姐一样空手而归,这样就不会闹出这么是非了,或是我当初就不该找人去救四妹妹,这样她也就不会顶撞母亲了,对吗?” “你……你……”章氏没想到顾青鸢竟这般牙尖嘴利,一时竟堵得她说不出话来。 她给了春姨娘一记眼刀,春姨娘被吓得缩了缩脖子,心里只恨顾青鸢给她找麻烦,劈头盖脸就骂道:“贱皮子,当了几日乡君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滚过来给夫人磕头认错!” 顾青鸢淡笑着岿然不动。 春姨娘想要上前拉她,这才注意顾青鸢发髻的金簪步摇精美无双,只想着若将这些呈给夫人,夫人便不会再怪罪她了。 “你一个庶女戴这些东西不合适,赶紧摘下来!” 翠红伸手拦住她,呵笑道:“那支压发九宝玲珑簪是陛下在乡君及笄之日所赐,那蝶恋花点翠金步摇是皇后娘娘所赐。让乡君带着御赐之物给你家夫人磕头,你家夫人有几个脑袋受!” 春姨娘吓得赶紧缩回手,她再无知也知道御赐之物的贵重,那可是不小心损毁都会掉脑袋的。 “什么?你这发簪是陛下所赐!”一直做透明人的顾善仁突然出了声,这也是他第一次认真端详这个女儿。 翠红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道:“这有什么,这种御赐之物我们乡君还有好多呢,单就皇后娘娘送的珠翠绫罗便能装满两个大箱子!” 顾善仁觉得匪夷所思,他为官多年小心谨慎也从未得过陛下半句赞赏,可他这个二女儿竟能得陛下皇后如此优待,实是难以想象。 顾青鸢浅浅弯唇,“父亲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到。” 顾善仁眸光微晃,若有所思起来。 章氏却是怒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回来看望家人是假,耀武扬威才是真!” 否则好端端的戴着御赐之物招摇什么! 顾青鸢轻笑出声,以帕掩唇笑得眉眼弯弯,“母亲居然才看出来呀……” 第191章 上门要钱 顾青鸢这一声轻笑将屋内众人都笑懵了。 如此嚣张狂傲,这还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顾青鸢了吗? 顾青鸢抖了一圈威风觉得畅快极了,便起身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母亲想来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我就不耽误大家时间了。” 春姨娘诧然,“你要走?” 顾青鸢扫了一眼她这位亲生母亲,两人的眼底有着一样的冷漠情绪,只不过有人是天生冷血,有人则是被现实生生浇灭了温度。 “长公主点殿下还等着我回去用膳,总不好让殿下久等。” 顾青鸢抬步而去,云水锦织就的大袖衫飘逸如云,恍若九天之上的仙女高不可攀触碰不得,再也不是先前那个任由她打骂磋磨的女儿了。 春姨娘想伸手抓她,却被顾青鸢头上的珠翠晃了眼,怯怯收手,只道:“这里可是你的家啊!” 顾青鸢脚步微顿,回头看她,语气里只剩漠然,“现在,不是了。” 曾经她无比渴望自这些人身上得到温暖,她只想着只要自己乖一些总会得到家人的善待。 但她错了,有些人生而无情,即便她掏心掏肺也换不回一个平等的眼神。 顾青鸢扬长而去,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春姨娘的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她先是为奴而后为妾,她一辈子的命运都握在别人手里,唯有这个女儿是她不用谨小慎微对待着的,是任由她打骂欺负也仍旧会巴巴的留在她身边的。 她在这个女儿身上体会到了主宰他人的快感,也只有在女儿面前她才能挺直腰板活得像个人。 可现在,就连这个唯一可以拿捏的人也走了。 “真是放肆!” 章氏一声厉喝打断了春姨娘的思绪,她转头便看见章氏眼神凶狠的看着她,吓得她连忙道:“夫人勿恼,为了这贱蹄子动怒不值得,以后找机会教训她就是。” 为了讨上位者欢心,便是舍弃女儿也值得。 顾老夫人转了转眼珠,沉声道:“好了,你方才还说宝瑜是孩子,青鸢岂不比她还要小,你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母亲,您也不是没瞧见她那嚣张的样子!”章氏没想到顾老夫人竟会为顾青鸢说话。 但顾老夫人却想得清楚,顾青鸢如何也是顾家的女儿,如今既得了势哄着她讨些好处才是真,何必非要打压她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如何磋磨的青鸢,我只是顾念着你主母的面子没有多说罢了。”顾老夫人一句话将自己完全撇清,“青鸢对你们有气也是正常,你们做父母的该想着如何安抚孩子,而不是把孩子越推越远。” 顾善仁颔首道:“母亲说的是,此事都怪儿子不好,儿子一直忙着朝廷之事,倒是忽略了对儿女们的教导,以后定会注意。” 他如今虽无罪回京,但官职未定,若能得长公主帮衬岂不如虎添翼。 母子两人心照不宣,倒是将章氏气个半死。 她收拾不了顾青鸢,便冷冷对春姨娘道:“还傻杵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收拾屋子!” “是是,我这便做。” 章氏有意磋磨春姨娘,任由她一人擦灰打扫,累得春姨娘腰酸背疼叫苦不迭,心里越发怨怪起顾青鸢来。 都怪这贱皮子不肯听话,她若乖乖拿出银子来,自己还用得着吃这般辛苦! 真是个赔钱货,扫把星! …… 永乐长公主见顾青鸢心情不错,翘了翘唇角道:“本宫还担心你会心软,好在你不是个拎不清的。” 妙微在一旁接话道:“殿下担心乡君您要搬回顾府,愁得好几日没睡好呢!” 永乐长公主瞪她一眼,“多嘴!” 朝华公主在一旁主动请缨,“青鸢,下次你让本宫去,本宫最会耍威风了!” 永乐长公主嫌弃的睨了她一眼,“你出宫不是为了给青鸢做赞者吗,这都多久了,怎么还不回去?” 朝华公主咧着嘴笑嘻嘻的道:“朝华在姑母这里父皇最放心了,毕竟姑母是明昭最漂亮最聪明的女子,朝华能与姑母学很多东西呢。” “你这般蠢,出去可莫要说本宫教导过你,本宫丢不起这个人。” 朝华公主虽挨了骂却嘿嘿笑了。 姑母成功被她带偏,已经想不起来赶她了,她可真机智! 这日,顾青鸢正在院中烹茶,翠红忽然一脸兴奋的跑过来道:“乡君,顾夫人和顾二夫人在外求见,要不要奴婢放朝华公主出去?” 顾青鸢一挑眉。 放朝华公主?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不过想到朝华公主那跃跃欲试的样子,顾青鸢抿唇一乐,笑道:“那便先让殿下过去吧,免得她又说我不够意思。” 章氏和顾二夫人被婢女引进公主府,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进府,心里不由有些拘谨,毕竟谁都知道永乐长公主可不是好性子的人。 顾二夫人啧啧感慨道:“大嫂,你说青鸢一个小庶女怎么就得了长公主的青睐呢,就连宝瑜都没有这待遇呢!” 章氏冷冷睨她一眼,懒得和她浪费口舌。 她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顾青鸢拿出银子来! 第192章 贪婪 顾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日子真是过得惨淡无比,暂时只能靠着顾宝瑜拿的二百两银子还有顾青鸢那些米面过活,一家人都要受不了了。 顾家既已平冤,按道理来讲家产是可尽数归还的,只不过朝廷的流程冗长,一步一批审,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清算完。 他们在边境虽都靠着吃糠咽菜挺过来了,但如今既回了京城自没有再吃苦的道理,尤其还有顾青鸢这只肥羊在! 章氏不忍自顾宝瑜手里再拿银子,这便游说了顾二夫人一同来公主府道德绑架顾青鸢。 “喂,那两个婆子,你们过来一下。”一身穿华裙美服的少女站在廊下勾手。 章氏和顾二夫人四下环顾,并未见到府中下人,那少女见状皱起眉头气咻咻的朝她们两个走过来,神情倨傲的道:“你们两个是聋子吗?本宫唤你们听不到吗?”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合着眼前少女竟将她们当成婆子了! 她们心里虽羞恼,但想到少女的自称未敢流露出不悦,章氏陪着笑脸道:“臣妇是青鸢的母亲,今日特来探望她,您是……” 一旁的宫婢亦颐指气使的道:“居然连朝华公主殿下都不识,真是有眼无珠!” 朝华公主拿出用眼缝看人的架势,上下打量了章氏一番,狐疑道:“你就是青鸢的母亲?可本宫看你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你可比她丑多了,方才本宫还以为你们是府里的两个婆子呢!” 章氏:“……” 章氏在心里将春姨娘和顾青鸢都骂了一遍。 早知道顾青鸢生了这样一张狐媚的脸,早就该将她毁了! “回殿下,青鸢非我所出,自然是不像的。” “那你不找你亲女儿去,找青鸢干什么?” 朝华公主的每个问题都直白得让人难以回答。 “青鸢虽是庶女但毕竟自小长在我膝下,心里自然惦念。” 朝华公主冷嗤一声,“你说这话觉得本宫会信吗?主母不加害庶出子女都算难得了,你还能惦念青鸢?不会是惦记她手中的银钱吧!” 朝华公主不聪明是真,但她自幼生在宫里又岂会不明白后宅的弯弯绕。 章氏心中郁闷,但也只能好脾气的道:“殿下说笑了,臣妇真的只是想来看望青鸢。” 朝华公主想了想,摆摆手,“那成,你们去吧!” 章氏松了口气,顾二夫人凑上前小声道:“大嫂,这位公主好像和青鸢关系不错的样子。” “不必管她,不过一个胡姬所出的公主罢了。”章氏语气轻慢,她只是不想惹是生非,但一个没有权势的公主还不至于让她胆寒。 两人被引进顾青鸢院中时脸色都变了变,顾二夫人一脸震惊,“青鸢的住所未免也太华丽了些吧,真不愧是永乐长公主,出手真是阔绰啊!” 章氏的脸色则越发难看,别人过得好比自己过得差更让人难以接受。 尤其对方只是一个庶女,她何德何能啊! 顾青鸢见两人脸色都不大好,便猜到方才应是在朝华公主那碰了壁。 她弯唇笑笑将手中的茶盏落下,淡然的抬头迎视着章氏道:“虽论尊卑贵贱母亲和二婶应与我行礼才是,但毕竟是一家人便莫要在意这些虚礼了,坐吧。” 顾青鸢语气轻和,但俨然是上位者的姿态。 章氏方才便憋了一肚子气,此事见她这般模样终于隐忍不下,咬牙切齿的道:“顾青鸢,你还真会抖威风。你这才做了多久的乡君,竟还想让我给你行礼!” 顾青鸢笑意浅浅,“母亲若不懂规矩可尽管回去询问父亲,先君臣后父子,我这乡君再如何也是陛下亲封,母亲难道敢对陛下不敬?” 顾二夫人见形势不好忙出来打哈哈,“青鸢说的是,规矩咱们要守,但情谊咱们也不能丢嘛。” “大嫂,别忘了今日的目的。”顾二夫人在她耳边轻声道。 章氏咬咬牙坐了下来,顾二夫人笑着道:“公主府毕竟不是家里,我们原本还担心你过得不自在,如今倒是尽可放心了。” 打过一番感情牌,顾二夫人又叹声道:“你父亲为了家业在四下奔走,只是户部一直没清算完。现如今全家老小都等着吃饭,你祖母身子又不好还得吃药,日子的确捉襟见肘。” 顾二夫人觉得话说到这个地步,傻子都能听出她的意思了。 顾青鸢闻言动了动眉,笑着道:“我与苏尚书的千金交好,改日我便与她提及此事,看能否让苏尚书行个方便。” “咱青鸢的人脉就是广哈。”顾二夫人心里开始后悔,若早知道顾青鸢有这等造化,当初在顾府时便该对她好一些。 章氏却不吃她这套,不过上下嘴唇一碰谁知道她到底会不会帮忙,还是讨些实在的东西要紧,“你在这里锦衣玉食山珍海味,难道就眼看着家里人遭罪,传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你冷血薄情?” 顾青鸢一笑,“母亲和大姐姐不愧是亲母女,说的话都如出一辙呢。” 她摩挲着戒指上圆润硕大的南珠,看得章氏眼底难掩贪婪。 翠红在一旁道:“你们刚回来时乡君可是抬了十多箱的东西呢,京城人尽皆知,谁不夸一声我们乡君孝顺!” “主子说话有你个下人多嘴的份!” 翠红本就是个泼辣的,啐了一口道:“我以前是永平侯府的丫鬟,如今是公主府,还轮不到你一个顾家的来指使我!” 章氏气得嘴唇直颤,“顾青鸢,你就纵着这下人如此折辱我?你的孝道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顾青鸢恍若未闻,只漫不经心的道:“母亲有所不知,大姐姐先前便与我说过,顾府的门楣要靠他们这些嫡出子女来振兴,根本用不着我们这些庶出子女,大姐姐的话我可不敢忘。” “别听她胡说八道!”顾二夫人不满的瞪了章氏一眼,笑呵呵对顾青鸢道:“你们一样都是顾家血脉,哪有什么高低贵贱,我看你就比宝瑜聪明懂事得多。” 顾青鸢抬眼幽幽看她,“一样的?二婶,你确定吗?” 顾二夫人语气一凝,毕竟章氏苛责庶女是出了名的,顾青鸢以前在府里吃穿用度都不及她身边的大丫鬟。 顾二夫人说不下去了,冷着脸对章氏道:“你自己造的孽,你自己说吧!” 章氏并不觉自己有错,她能让顾青鸢安然长大便已是良善了。 “顾家总不能白养你。”她绝对不可能对顾青鸢低声下气,即便有求于顾青鸢也仍旧颐指气使,“你父亲打点上下需要银钱,你祖母也需要抓药,这钱便该你拿!” “那母亲想要多少银子?” 见顾青鸢吐口,章氏想了想伸出两根手指,“先拿两千两吧!” 她听宝瑜说过,单是永乐长公主赏顾青鸢的黄金都不止这个数。 顾青鸢轻笑出声,一语道破,“大姐姐不过拿了二百两银子,母亲张口便从我要两千两,母亲还真是疼我啊。” 章氏没想到顾青鸢竟连这个都知道,面上一时有些挂不住,便恼羞成怒的道:“你与你大姐姐比什么,她如今已经嫁人了,哪有出嫁女天天往娘家拿东西的,你让永平侯府如何想她!而你又未婚配,莫说让你拿两千两,你所有的东西都该是顾府的!” “好大的口气!要不要将本宫这公主府也给你顾府送去啊!” 第193章 奇耻大辱 章氏神情惶然的回头,便见朝华公主跟在一美艳高贵的妇人身后走进来,她的身份自不言而喻。 “参见长公主殿下。” 章氏和顾二夫人连忙行礼请安。 虽然都是公主,但永乐长公主的身份地位可不是朝华公主能及的。 祁太后和明昭帝都对她有愧,若她想要谁的命,哪个又能拦得住。 朝华公主指着两人义愤填膺的道:“姑母,方才她们明明说只是来探望青鸢,不是为了要钱,她们果然在骗人!” 朝华公主给了顾青鸢一记眼神,意思是你看我多聪明,一早便看出了她们心中所想。 章氏叫苦不迭,这朝华公主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殿下,您怎么来了。”顾青鸢搀着永乐长公主坐下,她没想过拿这些事烦永乐长公主,对付顾家人她自己便可。 永乐长公主瞥她一眼,“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告状吗?本宫怎不知你是个傻的。” “就是!姑母,还是我聪明吧!”朝华公主得意洋洋的求夸赞。 永乐长公主同样斜了她一眼,“嗯,你是大聪明。” “嘻嘻。”朝华公主朝着顾青鸢挤眉弄眼,颇为自得。 章氏冷汗涔涔,“殿下误会了,臣妇没有欺负青鸢的意思。” “你当本宫耳聋吗?”永乐长公主声音幽幽,不怒自威的气势尽显皇家威严,“什么叫长宁的东西都是你们顾家,谁说的来给本宫解释一下。” 顾二夫人当即反水,指着章氏道:“殿下,这话都是她说的,臣妇从未这般想过。” 事已至此章氏只得硬着头皮道:“殿下,青鸢虽客居在您的公主府中,但她毕竟是我们顾家的女儿,总归还是要回顾家的。尤其她的姨娘想她想得紧,再不与女儿团聚怕是都要得心疾了。” 不管怎么样都得将顾青鸢带回顾府去,哪怕顾青鸢不肯掏银子也不能让她自己享清福! “哦?”纤长的护甲划过瓷盏,刺耳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长宁得了势你们便想起这个女儿了,本宫怎么听说你们以前可没少磋磨她啊。” 章氏心中恼恨,这小贱人竟还敢告她的状! “殿下,顾府重规矩,是以教育子女也格外严格,青鸢定是误解了我们的良苦用心。” 永乐长公主将茶盏重重一落,“好个大言不惭的贼妇人,在本宫面前竟还敢巧舌如簧!” 章氏被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都说永乐长公主喜怒无常,果是如此。 “你这种妇人本宫见得多了!你既心疼自己亲女儿,何苦便去磋磨别人的女儿,怎就你的女儿是宝,长宁便是草了?” 章氏心中自如此作想,卑贱的庶女如何配和她的宝瑜相比。 永乐长公主冷冷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但如今长宁是本宫的女儿,若哪个敢觊觎本宫的宝贝,便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顾青鸢眸光一晃,心中那坏死冷硬之处被一点点温暖修补,原来她也会成为别人心中的珍宝吗? 章氏和顾二夫人都没想到永乐长公主竟这般看重顾青鸢,心里一时又惊又妒。 永乐长公主此话出口后自己也有些不自在,她是个不喜欢表露感情的人,便转身对妙微道:“你去和苏尚书说一声,便说顾家的账不着急,慢慢来就是,可别算错了。” 章氏心头一紧,如今全家都盼着家业归还,可不能再拖了。 “都是臣妇嘴笨冲撞了殿下,还请殿下开恩啊!” 永乐长公主摆弄着嵌满宝石的护甲,连眼睑都不抬,“你可没有对不起本宫,道歉的话还是与旁人说吧。” 长公主竟逼她给顾青鸢赔礼道歉! 章氏紧咬着牙根,这与当众掌掴她有什么区别。 永乐长公主见她不动,又唤了一声“妙微。” 章氏一咬牙,低着头道:“青鸢,是母亲错了,母亲以前亏待你了。” 顾青鸢自然知道这非她心里话,但那又如何,让敌人不痛快就够了。 永乐长公主牵唇冷冷一笑,“行了,没事儿就退下吧,本宫还要和长宁烹茶呢!” 章氏和顾二夫人悻悻离开,章氏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一般,恨不得撕碎了顾青鸢。 顾二夫人却沉默着没说话,眼珠不停的乱晃着。 她和章氏不一样,她和顾青鸢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识时务者为俊杰,倒不如趁机站在顾青鸢一队讨些好处。 章氏回府后便找来春姨娘。 “跪下!” 春姨娘忙不迭的跪了下来,瑟瑟发抖的看着章氏。 “春姨娘,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章氏近乎咬牙切齿的道,“女不教母之过,我既收拾不了那个逆女,便由你替她来受过吧!” 章氏话音落下便有婆子要拉着春姨娘下去打板子,吓得春姨娘花容失色,“夫人饶命啊,千错万错都是那逆女的错,贱妾从未对夫人不敬啊。您尽管惩罚那贱蹄子,只要您不生气便是打死她也无妨!” 章氏冷哼一声,“你说得轻巧,如今她躲在公主府里,我还能上公主府要人不成!把她给我拉下去,狠狠的打!” 春姨娘见章氏当真动了怒,吓得面如死灰,脑袋飞快的运转着,哀嚎道:“夫人!我有办法了夫人,我有想办法将青鸢诓回来!” 章氏冷眼看她,抬了抬手。 婆子见状扔下了春姨娘。 “好,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请不回来顾青鸢,我便拿你是问!”章氏眸光狠戾。 她生平从未受过如此大辱,此番一定要从那小贱人身上加倍讨回来! 第194章 回府 天气转凉,顾青鸢掐算着时间感觉已将至灾情爆发灾民涌入京城的日子了。 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她与孟扶敲定,这日便准备出府去寻孟扶,结果正被朝华公主逮个正着。 “好呀,你又要自己偷溜出去玩,你这人也忒不仗义了!” 顾青鸢心下无奈,“京城各街我都已带你去过一遍了,更何况我今日是去办正事,并非出去玩乐。” “那本宫不管,反正你去哪本宫就去哪!” “那事先说好,你可莫要嫌无聊。”朝华公主黏人的能力让顾青鸢心服口服。 朝华公主连连点头应下,但遵不遵守看她心情。 马车一路驶到珠翠阁,朝华公主一下车就抱怨道:“怎么来这了呀,本宫才不想见那个登徒子呢!” 朝华公主和孟扶互相嫌弃,天生不对付。 “那我让马车送公主回去?” “罢了罢了,她这里的点心还是挺好吃的,本宫就勉为其难等你一会儿。” 顾青鸢进店后发现祁安也在,他和孟扶正在说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都不大好。 孟扶见顾青鸢来了,便对祁安下了逐客令,“我还有正事要忙,就不多陪祁世子了。” 祁安却不肯,冷着俊脸对顾青鸢道:“正好青鸢来了,你来给我们评评理!我好心请她喝酒,结果她去了之后来一句今晚全场祁世子买单,你知道我那一晚上花了多少银子吗?” 真真心如刀绞。 祁安一脸受害者的姿态,孟扶冷笑着磨牙,“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先给我找了四个面首!” 顾青鸢闻言觉得祁安有些欠考虑了,就算孟扶不拘小节但她毕竟是女孩子,这种事着实失礼。 可不待她开口帮孟扶说话,对方便满脸愤怒的道:“重点是他没给钱!而且那四个面首长得也忒寒碜了!” 祁安摆明故意在膈应她! 顾青鸢:“……”原来这是重点啊。 “要不你们先吵着,我们一会儿再来?” 朝华公主却听得兴致勃勃,“别呀,我还没听完呢!你们继续说呀,后来呢,那四个面首怎么了?” 孟扶和祁安相视一眼,两人冷哼一声默契的别过头。 顾青鸢这次信了那句“同行无友人”的说法,这两人平日里都是洒脱大方的性子,可他们一遇见那便是针尖对麦芒。 顾青鸢见他们怕是还要再吵上一阵,便准备自己先四下逛逛,结果正撞见迎面进店的秦雪染。 “长宁乡君。”秦雪染眉目舒展,如初春的桃李盛绽,温柔秀丽。 自上次金光寺偶遇后,秦雪染时不时就会去找顾青鸢小坐。 顾青鸢及笄那日,虽秦家无人赴宴,但秦雪染还是会偷溜出来观礼。 秦雪染的视线落在顾青鸢腰间的双鱼禁步上,惊喜的道:“这是我送给乡君的生辰礼物。” 顾青鸢笑着点点头,“这双鱼禁步造型别致清雅,与我平时穿的衣裳都跟搭配。” 没什么比自己的心意被人看重更让秦雪染动容欢喜了,她没有多少银钱,只能买到质地一般的玉佩,便多花了些心思,拆了几个首饰用上面的宝石做禁步的流苏,好在最后呈现的效果还不错。 “秦小姐是来买首饰的吗?” 她点点头,眉眼间有几分愁绪,“我继母的生辰要到了,我做为女儿自要奉上生辰礼。只我手中银钱有限,不知能买些什么。” 若是送得太寒酸了,免不得又要被家里奚落。 秦雪染的预算根本买不了像样的东西,顾青鸢想了想道:“不如你卖些金丝银线回去,可以绣个百寿图,瞧着富贵喜庆也显示你用了心意。” “可我的绣活也不算好。” 顾青鸢笑道:“这个简单,回去后我给你描个花样,保证好看又好绣。” 秦雪染眼睛一亮,宛若拘了一捧萤火入眸,“长宁乡君,你真好。”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青鸢,一双明眸好像会说话般包含着万语千言。 即便是女子被这样一双眼看着都会觉得心动。 朝华公主不知何时瞧完了孟扶那边的热闹,凑过来幽幽对顾青鸢道:“你可真会俘获人心,幸好你不是男子,否则定是个风流成性的。” 顾青鸢侧眸看她,“说话殿下是不是也该回宫了,晚晚可已催过你好几次了。” “你们都扫兴,哼!”朝华公主一听“回宫”二字嘴巴噘得便能挂油瓶了,老大的不乐意。 顾青鸢本也只是逗她,因为她清楚朝华公主待不了几日了,待难民抵达京城陛下势必会招她回去。 回了公主府,顾青鸢刚把花样描好,便见翠红气咻咻的走进来,“乡君,顾家人又来了!” 顾青鸢莫不在意的随口问道:“这次是谁来了?” 翠红没好气的道:“是个婆子!她也不进府,就在外面嚷嚷说您的姨娘重病卧床,满嘴念着都是您这个女儿,想让您回去看她最后一眼。要不要奴婢派人将她赶出去?” 顾青鸢淡笑出声,章氏为了让她回去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找人将这花样给秦大小姐送去,至于顾府……”顾青鸢唇角轻挑,噙着一抹清冷的笑意,“既然她们这般想我,我回去一趟又何妨。” 第195章 误会 顾青鸢走出公主府时那婆子还在声泪俱下的喊着求见长宁乡君。 她看到顾青鸢时愣了一下,怔然的看了半晌。 顾青鸢唇角微勾,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婆子道:“这不是冯妈妈吗?看来母亲将你赎出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冯妈妈才敢确认眼前的少女便是曾经的二小姐。 那时她额前梳着厚厚的碎发,总是畏畏缩缩从不抬头看人,可眼前的少女简直贵气逼人。 冯妈妈略显局促,半垂着头道:“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自也不是那等忘本之人。” 见她话里话外阴阳自己,顾青鸢轻笑出声,道:“巧了,我这人记性也好得很。” 冯妈妈打了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顾府的那些事。 有一次顾青鸢来送绣活,那时正值寒冬腊月,她有意磋磨顾青鸢便未告诉她夫人在小憩,足足让她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 顾青鸢眼底冰冷,这冯妈妈仗着自己是章氏亲信没少欺负她,甚至在自己被她诓骗冻病后还说她小姐身子丫鬟命,没有富贵命还偏偏矫情得要死。 顾青鸢走下台阶,一步步行至冯妈妈身边,语调幽幽,“妈妈之前对我的照顾,我一刻都不曾忘。” 冯妈妈下意识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冰冷的墨眸,那双眼流露出的冰霜足以让人胆寒。 顾青鸢扫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这时便见一脸玄色马车自巷口而来。 “王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青鸢语调惊喜。 容锦最近行程繁忙,处置了兆安的反贼后又被派去围剿山贼。 只顾青鸢不知的是,兆安的叛乱本十分棘手,但容锦为了能在她及笄之前赶回来近乎不眠不休,就连这次去围剿山贼亦是如此。 因为京城有了惦念,他开始懂得了不舍的滋味。 “刚进宫见过陛下。” 容锦扫了一眼冯妈妈,淡漠的语气犹有千斤重,压得冯妈妈喘不上气来,“顾家的人?” 顾青鸢点点头,云淡风轻的道:“听说我的姨娘病入膏肓,我回去看看。” 容锦自然不信,知晓这不过是顾家拿捏她的手腕,但见顾青鸢眼底藏着狡黠,便未在多言,只伸出手对她道:“上车。” 顾青鸢自然而然的握住那只手,随着容锦的力度踏上了马车。 冯妈妈一人被怔愣愣的丢在街上,打听到方才那位便是堂堂靖安王,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二小姐竟还傍上了靖安王,这可真是不得了了。 她得赶紧回去告诉夫人才行! 顾府。 章氏眼神凶狠的看着春姨娘,明明两人一样被流放受尽折磨,可春姨娘还是这般貌美,幸好是个没脑子的。 “顾青鸢回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春姨娘拍着胸脯保证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折腾那贱皮子,她敢不听话一个“孝”字就能压死她!陛下以仁孝治国,若知晓她不孝怕是连乡君的封号都会收回来。” 章氏眼里透着一股狠劲儿,“把她给我好好的留在府里,你若留不住她,回头我便收拾你!” “是是。”春姨娘畏畏缩缩连连应是。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小丫鬟禀完又补了一句,“二小姐是坐着一个男子的马车回来的。” 春姨娘一听便气恼的撸着袖子道:“好个下贱东西,年纪不大竟学会了勾引男人,看我怎么教训她!” 章氏抬手,“好好装你的病,我自会去收拾她!” 章氏大步流星扬长而去,又吩咐婢女去将顾善仁一并请来。 马车里,顾青鸢有些无奈的小声道:“王爷,我该下车了。” 容锦也不阻拦,只用眼神无声的看着她。 顾青鸢觉得他着眼神有些熟悉,小黑每次朝她讨要肉骨头时好像便是这般模样。 “如今你回京了,我们就可以常见了。”顾青鸢微垂着眼眸,有些羞赧的道。 容锦轻轻握住她的手,眸色幽深而又温柔缱绻,“父王母妃他们不日回京,届时我便让他们来提亲,可好?” 他那个父王原本没有用处,如今倒是可以拿来一用。 顾青鸢倒是觉得此事不必着急,毕竟她是一点便宜不想让顾家占。 可不待她开口车外便响起了章氏的怒斥声,“顾青鸢,赶紧给我出来!未出阁的少女竟与外男厮混,你不要脸面我顾家还要!” 章氏刻意没有压低声音,顾青鸢自己送把柄上门,正好趁机毁了她的名声。 顾青鸢挑开车帘跳下马车,声音淡淡的道:“我劝母亲最好低声一些。” 章氏好不容逮住机会,如何能肯,冷笑道:“你敢做这等不要脸面之事还怕人说不成!我们顾家乃是清流之家,府中的公子小姐无不恪守规矩,你小小年纪竟然便与外面的野男人鬼混,简直是不知廉耻!” 顾善仁也闻讯而来,他本还对这个女儿寄予希望,没想到她竟这般不自重,到底还是庶女完全及不上宝瑜。 可他的训诫未等出口,便见车帘被人挑开,帘后露出一张威严矜贵的俊颜。 “靖……靖安王爷!?”顾善仁顿时只觉双腿一软。 章氏闻言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容。 他走下马车,无需说什么,只那般站在那里便给人千钧的压力。 “本王是野男人?”沉敛的嗓音饱含威压,章氏只是一个会些阴毒手腕的后宅妇人,面对真正的肃杀之气立刻就抬不起头了。 “王爷恕罪,我……我不知是王爷您。”章氏惊慌失措的解释着。 容锦声音沉冷,“你既不知车内是谁,为何凭白污蔑乡君清白?” “我……我……”章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心里只恨顾青鸢又给她招惹是非。 容锦抬眼看向装聋作哑的顾善仁,“无视尊卑,信口雌黄,这便是顾府的规矩吗?” 顾善仁忙陪着笑道:“王爷息怒,拙荆就是个脑袋空无一物的愚蠢妇人,您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说完怒目瞪着章氏道:“还不给王爷和青鸢赔礼!” 章氏堵得慌,这才过了几天她怎么又要给顾青鸢赔礼道歉了! 但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倒也没有上次那般难以接受了。 容锦依旧面沉如霜,“青鸢是陛下亲封的乡君,尔等一无官职二无诰命,即便是她的父母也无权为难责骂于她,若再有下次……” 容锦看了一眼眸中精光流转的顾善仁,冷冷道:“若你没有敬畏之心,那便莫要再做官了。” 顾善仁心头一凛,容锦这句威胁可谓正中他的七寸,“王爷明鉴,我对青鸢疼爱还来不及,都是这妒妇身为主母却无容人之量。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严加管束,绝不会再发生今日这种事。” 容锦没理会他,只垂眸柔声与顾青鸢道:“有什么事尽管去王府寻我。” “嗯。”顾青鸢浅浅一笑,点了点头。 虽然她自己便可以对付章氏,但有人撑腰的感觉亦是极好。 章氏只觉怒气直达天灵盖,好不容易送走容锦这尊大神,冯妈妈才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上了靖安王爷的马车!” 章氏气得咬牙切齿,“你回来得可真及时啊!” 冯妈妈一见章氏这状态就知道自己回来晚了,“夫人,您说这二小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结识了一个又一个权贵,您再对付她可要小心些了。” 章氏眼底迸发着熊熊怒火,“硬的来不了,难道我还不能软刀子割她吗?后宅磋磨人的手段多着呢,这次我便让她好好见识见识!” 第196章 姨娘侍疾 秋景萧凉,而顾家这座近两年无人打理的宅院便显得更加荒凉了。 章氏手里没有足够的银子置办家用,府里的下人也只能将院子收拾个大概,无法重现往日的精美。 这里的每一砖每一瓦顾青鸢都熟悉无比,也都让她觉得心凉无比。 府中下人很多都是生面孔,他们对顾青鸢没有冯妈妈的那种敌意,都在用一种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似乎不明白,为何顾家这样落败的府邸却能有这般华贵的女儿。 顾青鸢驻足在春姨娘的院子外,她在这里度过了整个没有欢笑的童年。 有的只有打骂、指责,还有做不完的绣活和走不出的院子。 她面无表情的踏足其中,院子里只有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丫鬟胭脂迎上前,脸上没什么笑意,“二小姐,春姨娘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章氏特意吩咐过,不必唤顾青鸢为乡君只称二小姐就好,似乎这样顾青鸢就能够被她们继续拿捏。 顾青鸢刚进屋子,里面的人剧烈的咳嗦起来,她弯了弯唇角抬步走上前,眼中噙笑的看着她这位重病卧床的姨娘。 翠红搬来一个小凳子,顾青鸢拂了拂薄灰悠闲的坐了下来,“听说姨娘很想我?” 春姨娘先是被顾青鸢身上的华服珠翠晃了眼,旋即怒火更盛。 这没良心的贱东西自己在外享福,身上随便一件东西拿去卖钱都够她吃香喝辣了,却扔她在这里受苦! “你就是这般来侍疾的吗?” 顾青鸢淡笑着提醒她道:“姨娘怕是忘了顾府的规矩,您算不得府里的主子,而我则是正八经的顾家小姐,唯有祖母和母亲才能让府中小姐侍疾。” 小时候春姨娘一口一个庶女的贬低顾青鸢,如今顾青鸢便以牙还牙,让她瞧瞧自己这个姨娘的身份又有多高贵。 “你!”春姨娘见顾青鸢总是顶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不管我是什么身份也是你的生母,若让外人知晓你不孝顺,就连这乡君你也别想做了!” 顾青鸢满目费解的看着她,“姨娘,我真的很难懂你。论远近亲疏我才是你的亲女儿,我得势对你没有好处吗?你为何一定要帮着嫡母来打压我?难道你还指望着大姐姐来孝顺你?” 春姨娘冷笑一声,“顾青鸢,你别说这些话来诓我了。我先前对你如何自己心里清楚,你这般小肚鸡肠难道还能不计前嫌对我好?” 更何况她的卖身契还在夫人手里,是打是杀都在夫人一念之间,所以为表忠心她不惜磋磨自己的女儿,只为让自己在府中生存得很好。 事实证明她的选择没有做,她是府中活得最长也是最好的姨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顾青鸢闻言笑了,知女莫若母,她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 春姨娘斜眼看她,冷冷道:“我渴了,去给我倒杯茶来。” 顾青鸢坐着没动,春姨娘尖着嗓子道:“我指使不动你了是不是!” 这时外面传来争吵声。 胭脂的声音有些慌张的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我们姨娘的院子,你个外男怎敢擅闯!” 白霜闻声而出,下一刻便领进来一命中年男子。 春姨娘被吓得坐起身,满目警惕,“顾青鸢你要做什么!” “姨娘别怕,这是崔大夫,特来为您瞧病的。” 春姨娘眼神躲闪,挥手赶人,“夫人已经为我找了大夫,我才不用你找的人,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坏心!” 顾青鸢盈盈浅笑,“崔大夫是公主府的府医,长公主殿下听闻您卧病在床特意派他来调理你的身体,姨娘难道要辜负殿下的一番好意吗?” 长公主的名号一压下来春姨娘瞬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胭脂连忙上前道:“二小姐,夫人已经为姨娘寻了大夫,奴婢看就不必再麻烦了吧。” 顾青鸢垂眸理了理裙摆,白霜冷声喝道:“跪下!” 胭脂不服,白霜抬脚便踹在她的膝窝上,胭脂膝盖一弯正好跪在了顾青鸢身前。 “什么叫依你看!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这也就是乡君心善,若你在公主府早就被拖下去打板子了!”翠红上前训斥道,如今她行事已越发成熟稳住,不再是先前那个畏手畏脚的小丫头。 胭脂是章氏特意安排过来的,往日里就连春姨娘对她也要敬着两分,她没想到这对母女性子全然不同。 顾青鸢冷冷开口,“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不管你是谁安排过来我都不会轻饶了你,明白了吗?” 胭脂心惊,不敢再辩驳,垂首应下。 春姨娘见胭脂都不说话了只得老老实实的伸出手臂,任由崔大夫为她诊脉。 只她毕竟是装病,难免心虚。 崔大夫皱眉看了顾青鸢一眼,顾青鸢轻声开口,“崔大夫,还麻烦你为我姨娘细细调理,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能治好我姨娘什么药材我都出得起。” 崔大夫会意,道:“病人的身体气血亏空,想必早年极寒劳累伤到了根本,你可是有夜间盗汗多梦之症?平时可是经常感到乏累?” 春姨娘的表情一点点认真起来,崔大夫每说中一条她便紧张一分。 “大夫,我这病不碍事吧?” “气血乃周身根本,若气血都被挖空了身子自然也就倒了。”崔大夫说得云淡风轻,春姨娘却听得心惊胆战。 她还年轻,她可不想死。 “大夫,你一定要给我用最好的药,什么人参鹿茸灵芝都给我用上!我女儿有钱,你从她要!” 崔大夫暗暗翻了一个白眼,都给你用上也不怕补死你。 崔大夫开了长长一单药方,顾青鸢看了一眼,唇角微勾。 这些药自然都温和无毒,认谁看了都挑不出毛病,至于味道…… 待药煮好春姨娘喝了一口就吐了,“这药也太难喝了!” 又酸又苦不说,还有一股子混着土气的鱼腥味,简直难以下咽。 崔大夫翻了个白眼,“既是药,又何来好喝一说。此乃我家中秘方,若非你是乡君的姨娘,我才不会拿出来。” “姨娘,快趁热喝吧,若是凉了味道可就更差了。”顾青鸢含笑看她,既然喜欢吃苦,那就多吃一些。 春姨娘捏着鼻子硬生生把药灌了下去,复杂刺激的味道呛得她干呕不止,“这药我得喝多久?” “自然喝到姨娘痊愈为止。”崔大夫收拾着药箱,冷冷淡淡的看了春姨娘,“这药一日三次,什么时候姨娘的病好了,什么时候药才能停。” “什么?那我不喝了!”一天喝三次岂不是要她的命吗! 顾青鸢闻言起身,“姨娘的病若是好了,那我就和崔大夫一同回了。” “不行!”春姨娘赶紧否决,她可还记着夫人的话,她若放跑了顾青鸢就得自己受过。 她咬了咬牙,喝就喝,与其吃皮肉之苦还不如喝这些药汤子。 顾青鸢见状也不说什么,只道:“那姨娘先休息,我先回房了。” 胭脂闻言眼前一亮,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笑意。 看她一会儿还能不能嚣张得起来了! 第197章 顾府立威 胭脂陪同顾青鸢来到她的住所前。 顾青鸢在顾府一直没有自己的院子,常年宿在距离春姨娘院旁的一间厢房里,春姨娘美曰其名这样可以母女时常相见,其实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指使她罢了。 这间房间完全没有人收拾,灰尘蛛网到处都是,大门一推开就呛得人直咳嗦。 翠红怒道:“这种房间怎么能住人?” 胭脂忍着笑道:“夫人说了,二小姐以前便住在这,免得二小姐去别处认床影响睡眠。再者说这里距离春姨娘的院子比较近,也好照顾着。” “那你们至少该打扫干净才是!” 胭脂心中得意,“二小姐有所不知,如今府上人手着实不够,您就将就一些,要不就自己拾掇一下吧。” 顾青鸢丝毫不觉意外,她略略看了一眼根本没有进去的打算,只道:“白霜,你去将我父亲请来。” 胭脂有些慌神,“二小姐,后宅之事没必要去麻烦老爷吧。” 白霜哪肯理会她,长腿一迈步伐飞快。 急得胭脂不知是该追白霜还是该劝说顾青鸢,“二小姐,您若有什么事奴婢可以去禀告夫人啊。” 但顾青鸢和翠红只当她是空气,急得她团团转只能跑去给章氏通风报信。 不多时顾善仁和章氏自两个方向赶来。 章氏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这个小贱人真是一刻都不肯安分! 顾青鸢瞥她一眼,便将视线落在自己这位父亲的身上,曾经她敬仰他渴望自他身上得到一丝温情。 可惜那时她不懂,她这位父亲才是最凉薄的。 “青鸢,出什么事了吗?” 顾青鸢掩下眸中的厌恶,再抬眸时眼底尽是委屈与崇慕之情,“父亲,府中奴大欺主,竟连女儿都敢欺负。” 她抬手指向破败的屋子,“女儿本是回来照顾姨娘,自然离姨娘住得近些最好,可父亲瞧瞧这屋子哪有落脚的地方?父亲母亲疼我,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寡恩薄情之事,想来定是某些奴婢见我刚回故意欺辱我。母亲,您说呢?” 顾善仁看着破败的屋子直皱眉,他冷眼看向章氏,心里明镜似的。 章氏气得咬牙切齿。 她若不想承认自己苛责顾青鸢,就要推出去一个替罪羊,可若是这般她势必会失去人心和威严,日后还有谁信服她这个夫人了。 “最近府中事多,大家都忙忘了,你也不必如此险恶的揣测旁人。”章氏咬牙道。 顾青鸢目光殷殷的看着顾善仁,“父亲,您会为女儿做主的,对吗?” 顾善仁心中权衡了一番,最后慈爱的望着顾青鸢道:“你是我的女儿,我岂能容人欺辱你。” “来人!将这胆大的奴婢拉下去打十板子,再找来人牙子发卖了她!” 胭脂吓得面如死灰,连连哀求,“老爷饶命!夫人救我啊,我都是按照夫人的要求做的啊,夫人救我啊……” 胭脂被拉下去时不停地苦苦哀嚎,出口的话让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顾青鸢仿若未闻,仍旧一脸的云淡风轻。 “青鸢,你也折腾一日了,就先去宝月院歇着吧。” 章氏惊道:“那怎么能行!宝月院可是宝瑜的院子,您让她回来后住哪?” “宝瑜都已经嫁人了,谁家出嫁女好端端跑回娘家住。再者说还不是怪你粗心大意没有安排好青鸢的住所,不然让青鸢住你的屋子!”顾善仁见顾青鸢还是仰仗他的,便有心在女儿面前竖立慈父形象,对章氏自没什么好脸色。 顾青鸢敛下睫羽,藏起眼下的冷漠,“多谢父亲。” 人啊总是这样,以为自己的小恩小惠就能抹平先前所有的伤害。 可也正是如此,他才能成为一把杀人诛心的好刀。 顾青鸢刚回来便给了章氏一个下马威,还赶走了她的亲信,府中下人都看出了顾青鸢的手腕,再无人敢怠慢。 章氏被气得头疼,一想到顾青鸢住进了宝贝女儿的院子便更是食不下咽。 冯妈妈心疼自家主子便主动上前分忧,眼中闪着寒光道:“夫人,大小姐的院子既是已被那小贱人给脏了,不如便不要了。” 章氏揉着眉心,不解抬头。 冯妈妈沉声道:“今日您也看到了,二小姐与靖安王爷关系匪浅,如今她只是一个乡君都这般嚣张,若哪日当真做了王妃之位还有您和大小姐容身之处了吗?” “她一个卑贱的庶女也配做靖安王妃,我看王爷也就是逗弄戏耍她罢了!” 章氏虽然嘴硬,但心里也泛着嘀咕。 她算瞧出来了自己那个夫君和婆母一样最是势力,今日都能当众打她的脸面,若顾青鸢真有大造化,他岂不还要休了自己。 “你有什么主意?” 冯妈妈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夫人,如今府中人手不够难免有所纰漏,若哪间院子不慎走水抢救不及也是人之常情。” 章氏心中一凛。 难道真要杀人放火? 冯妈妈是章氏身边的老人,她语重心长的道:“夫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您若不趁着这个时候将她斩草除根,待日后放虎归山必成大祸啊!” 章氏沉眸思忖,半晌后终是狠狠咬了咬牙,眸中凶光毕露,“好,就依妈妈所言!” 第198章 还牙 顾府虽人手不够,但章氏还是将宝月院收拾得干净整洁,可见她对女儿的爱护之心毫不掺假。 翠红忿忿不平的道:“凭什么顾宝瑜的院子这般好,而乡君以前只能住在厢房里?” 顾青鸢是羡慕顾宝瑜的,因为她有父亲母亲的疼爱,有兄弟姐妹的情意,而这些顾宝瑜生来便有之物,她前世至死也不曾拥有。 章氏厌恶她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自己非章氏所出,她最恨的是还那自私狠心的姨娘还有冷血凉薄的父亲。 一个满口仁义道德,却对亲身女儿的遭遇不闻不问,一边满足自己的淫欲,一面又嫌庶出卑微,男人若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世上又岂有嫡庶之分! 另一个明明最晓得女子的不易,却甘愿成为迫害女子的帮凶,苦难没有让她清醒,反而成了她累积的经验,让她最清楚该如何去折磨另一个女孩。 什么世上无不是的父母,恶人就是恶人,不会因成了父母就有所改变。 “二小姐。”春姨娘院中的婆子颤颤微微走进来,显然胭脂的前车之鉴让她对这位二小姐很是畏惧,“春姨娘说身体不舒服,想让您过去陪着。” 翠红忍无可忍,“我瞧她明明生龙活虎的,哪点不舒服了,分明是故意折腾我们乡君!” 婆子不敢说话,顾青鸢抿了口刚泡好的茶,淡声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吧。” 婆子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颠颠的回去复命。 见翠红气鼓鼓的,顾青鸢笑道:“若为了这些事就生气,那你就快被气成小蛤蟆了。” 翠红鼓鼓嘴,“还是青蛙吧,蛤蟆不好看。” 顾青鸢弯唇笑了笑,招呼她和白霜坐下来吃自公主府拿来的点心,“你们且记着,咱们回来是为了气人,可不是为了受气的,明白了吗?” 白霜和翠红相视一眼,点头应下。 只不过两人还是忍不住心疼顾青鸢,冷血的爹、狠毒的娘还有支离破碎的她,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婆子又来请了两次,顾青鸢每次都只说稍候,看出自己请不动顾青鸢婆子只得去章氏那求助。 这次轮到冯妈妈亲自过来,她也不进屋子,只在外面扬声道:“二小姐,春姨娘病得厉害想请您过去说说话,您若是不爱动就给个准信,也免得让春姨娘记挂着!” 冯妈妈此举无异于是在用名声来逼迫顾青鸢就范。 房门被推开,白霜走出来道:“喊什么喊,乡君正在梳洗呢,等一会儿!” 冯妈妈冷冷牵唇,“那奴婢就在此候着二小姐,正好与您一道去探望春姨娘。” 有她在这,顾青鸢别想找借口躲! 白霜翻了个白眼转身进屋,顾青鸢和翠红正围着火盆烤栗子,白霜也挤进去笑着道:“秋风阴凉,就让那婆子在外面冻着吧。” 顾青鸢慢条斯理的拨动着盆中的栗子,唇角微弯。 冯妈妈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又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嚷什么!乡君正梳头发呢,从来没见过奴才催促主子的,放在别的府里早把你这老婆子拖出去打死了!” 翠红探出头劈头盖脸损了冯妈妈一顿,折身便将剥好的栗子扔进嘴里,笑嘻嘻的道:“秋冬烤火盆最舒服了,一会儿我再去厨房找几个红薯来,那个烤起来最香甜了。” 冯妈妈不知屋内情况,只觉院中寒风刺骨,她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衣裳都被风打透了,忍不住环起手臂缩起脖子来。 她每催一次,白霜和翠红便轮流出来,不是说顾青鸢在穿衣裳便是说在准备东西,任由她在寒风中站了近一个时辰,来往的下人都悄悄抬眼打量她。 反应过来顾青鸢就是在戏耍她时,冯妈妈气得咬牙切齿,“二小姐不愿去照顾春姨娘就算了,奴婢先回了!”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顾青鸢披着藕荷色以狐毛滚边的披风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精巧的手炉,迎面而来一阵温暖香甜的气息,反倒让冯妈妈觉得更冷了。 “冯妈妈的脸色怎么这般苍白?” 冯妈妈牙根都要咬碎了,“二小姐觉得呢!您可是让奴婢在寒风里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顾青鸢浅笑着偏头问向翠红两人,“今日很冷吗?” “不冷呀,奴婢还觉得有些热呢!方才喝了热茶又吃了栗子,奴婢现在都有些出汗了。”翠红还故意抬手扇了扇风,满脸写着得意。 看着脸色铁青的冯妈妈,顾青鸢嘴角笑意加深,眼神却冰冷轻慢,“尚未至冬日冯妈妈就受不了了?想当初我可是在寒冬腊月里站了一个时辰,那时妈妈不是还觉得我矫情吗。” “你果然是故意的!”冯妈妈恨得要命。 “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你又能奈我如何?”顾青鸢唇角噙着冷笑,一字一顿道:“你既是下人的身子也是下人的命,不过让你在院里侯上一个时辰有何不可!” 冯妈妈的一口老牙都要咬碎了,喉咙里却发不出半个字眼。 权字当头,今时不同往日,曾经被她踩在脚下的小庶女不但翻了身,还变得如此嚣张,这滋味当真难受。 顾青鸢淡淡睨她一眼。 有些下人就喜欢欺负失势的主子,似乎这样便能改变她们身为奴籍的现状,让她们找到一些慰藉。 春姨娘不耐烦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听到院里传来响动连忙小跑到床上盖上了棉被。 顾青鸢一进来,她便劈头盖脸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娘都病得快死了,你还慢悠悠的闲逛!早知道你是个遭瘟的贱东西,当初我就该一碗红花打掉你!” 第199章 动手 顾青鸢闻言不恼不悲,只淡淡笑道:“姨娘,生病可是好事。命贱之人就该多生些病磨一磨,免得你命数太轻贱被老天收了去。” “混账东西,你听听自己这说得还是人话吗?”春姨娘气得怒坐而起。 顾青鸢只弯唇一笑,“姨娘不记得这些话了吗?我小时候生病你就是这样告诉我的啊。” 春姨娘愣了一下,许久才回想起来。 小时候顾青鸢一生病她就觉得心烦,浪费银子抓药不说,还少了个人手伺候她,气恼之下她便说那些话来骂顾青鸢。 “这都多久的事了,亏你还能记在心里,我早就忘了!” “姨娘自然忘了,因为你是施暴者,没有施暴者会去牢记自己的罪行,只有受害者才会铭记自己的痛苦。”顾青鸢云淡风轻的道,只眼角眉梢尽是戏谑之意。 春姨娘咂咂嘴,嘟囔道:“哪有爹娘不打骂孩子的,也就你这般小肚鸡肠!” 顾青鸢不理会她,坐在一旁安逸的看起医书来。 赵月马上就要考教她针灸之术了,她若记不牢穴位会被师父骂的。 春姨娘看不得她这般悠然自得,便嚷嚷起来,“我口渴了,你给我倒杯茶!” “崔大夫说姨娘最近不能喝茶,喝茶会与药效相冲。”顾青鸢翻了一页书,淡声回道。 “那就给我倒白水来!” “姨娘,奴婢来伺候您!”翠红捧着水杯笑嘻嘻的走过来。 春姨娘正想拒绝,翠红手一抖,一碗水全都倒在了春姨娘的被褥上。 春姨娘尖叫一声,“你瞎啊!瞧你做的好事!” “哎呀,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这就给您拿去烤烤!” 翠红一把卷起床上的被褥,连层布单都没给她留。 春姨娘穿的单薄被冻得瑟瑟发抖,她瞥了一眼顾青鸢身上的狐狸毛披风,眼睛满是贪婪的光,“屋子太冷了,把你身上的披风拿给我穿!” 顾青鸢的视线自书上淡淡移开,“姨娘,从别人讨东西时不要这般理直气壮。” 春姨娘鼻中发出一声冷哼,“我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还轮得到你教育起我来了。” 不过她实在眼馋,她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便放软了语气,“你也想早些回公主府,不希望我一直病着吧。你把披风让给我穿,我保证以后不骂你了。” 顾青鸢扬唇一笑,轻飘飘吐出两个字,“不给。” “朝人伸手时便要做好被人拒绝的准备,有了这一次,下次姨娘就习惯了。” 春姨娘怒不可遏,眼看着就要发飙了,这时婆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道:“二小姐,春姨娘,该用晚膳了。” 两盘只有些许肉丝的炒青菜,还有一碗只有半条尾巴的鱼汤,菜式少菜量更少,根本只够一个人吃。 婆子担心顾青鸢误会她,忙解释道:“二小姐,厨房送来的菜就是这样的。” 顾青鸢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将自己碗里那一小口饭倒进了春姨娘碗里,“姨娘先吃吧。” “还算你有点良心。” 春姨娘可不谦让,她有心给顾青鸢一点教训,不但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那碗汤全都喝了,若非鱼刺咽不下去,她能保证盘碗中空无一物。 吃饱喝足后春姨娘擦擦嘴角,餍足的道:“如今府中拮据,任何院子都没有小厨房,大厨房此时想必也上了锁,你便等着明天早上再吃吧!” 顾青鸢扫了一眼空空的碗盘,问道:“姨娘吃饱了吗?” 春姨娘打了一个饱嗝,何止是饱简直都吃撑了。 顾青鸢浅浅一笑,“姨娘吃饱了就好。” 春姨娘正狐疑着顾青鸢何时这般孝顺了,便见白霜提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乡君用膳吧。” 顾青鸢点点头,对白霜和翠红两人道:“你们也来,我们一同吃。” 春姨娘瞪大了眼睛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再一想自己方才吃的东西,那和猪食有什么区别,“你既准备了饭菜为何不提前告诉我?” “姨娘也没有问我呀。”顾青鸢夹了一块虾仁放入口中,笑容惬意。。 翠红夹了一块红烧肉,眯着眼睛吧唧着嘴,“顿顿红烧肉,天天大肘子,这还是人过得日子吗?” 白霜笑着接话,“自然不是,这当属神仙的日子啊!” 春姨娘虽然眼馋,但她刚才喝了一整碗的汤,如今饭菜都堵在喉咙那,便是想吃也咽不下,只能恨恨的看着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顾青鸢淡笑不语,春姨娘但凡有半点慈母之心也不会把饭菜全都吃光,人的路都是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怨不得旁人半点。 春姨娘的恼恨在被逼着喝了一碗苦药后达到了顶峰,她决心今晚定要顾青鸢好看。 “我头也疼背也疼,你来给我捏捏。” “对了,你再去打盆水来给我泡泡脚。” “还有,别忘了给我暖暖被窝,免得我晚上睡不好。” 婆子见春姨娘这般折腾顾青鸢,忙道:“姨娘,这些活放着奴婢来做就好。” 春姨娘没好气的道:“你粗手笨脚的再弄疼了我!她是我十月怀胎生的女儿,就该给我尽孝,否则我让全京城都知道她不孝!” 顾青鸢勾了勾唇角,“姨娘怕晚上睡得不好?” “这个简单啊。白霜。” 不待春姨娘反应过来,白霜便闻言上前,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脖颈上,下一瞬春姨娘就咕咚一声倒在了桌上。 那婆子被吓了一跳,顾青鸢看她一眼,问道:“你是京城人士?” 婆子忙回道:“回二小姐,奴婢姓巩,家就在西巷小川口。” 顾青鸢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赏了她一锭银子。 这婆子颇有眼力,正好可以留在顾府做她的眼线。 巩婆子没想到顾青鸢出手如此阔绰,这一锭银子顶她半年的工钱了,自是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抱紧二小姐这棵大树。 得知顾青鸢被唤回顾府后,顾宝瑜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她本想回来落井下石,结果竟得知对方住在了自己的院子里。 她抹着眼泪满腹委屈,“母亲竟将我的院子都让给了那小贱人,莫非您以后要认她做女儿不成!” “傻孩子,我恨不能活扒了那小贱人的皮,就凭她也配做我的女儿!” “可您不还是让她住进了宝月院,我若回来又该住哪?” 章氏心疼的给顾宝瑜擦眼泪,低声道:“母亲我何时委屈过你,院子既然脏了咱们就不要了,待家里周转开了母亲再给你建个新院子。” 顾宝瑜不明所以,在听到章氏的计划后顿时心如鼓跳,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那我今日就不回侯府了,我要亲眼看到顾青鸢死!” 这样的顾宝瑜让章氏觉得陌生,自己的女儿曾经何等冰清玉洁温厚良善,干净得如一张白纸,如今却…… 她心里涌起深深的心疼和憎恶,宝瑜这般模样都是被顾青鸢害的! 章氏眼底杀意浓烈,“你不能留在府里,免得惹人怀疑牵累到你。你且安心回侯府,明日一早母亲便让你看到那小贱人的焦尸!” 第200章 杀人放火夜 夜深人静,月隐星稀,顾府静寂得宛若无人的山谷。 昏暗的夜色下唯有一道身影佝偻着前行。 宝月院早已熄了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冯妈妈轻车熟路摸到房门前,房中鸦雀无声,但她还是点燃了事先备好的迷香捅破窗纸伸入屋内。 约莫起了药效她才谨慎的推开房门,踩灭地上的迷香后蹑手蹑脚的进了内间,将事先备好的灯油洒遍床榻。 她眼底恶意满满,嘴角笑意森然。 “烧死你个小贱人,看你还拿什么与夫人耀武扬威!” 火折子扔到床榻的瞬间,火龙舔舐着床幔瞬间着了起来。 冯妈妈得意的弯起唇角,转身要走,可刚一回头便看见两道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影。 “二小姐!你怎么会……”冯妈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顾青鸢。 “冯妈妈这是做什么呢?” 阴云渐散,窗外透出清幽的月光,映衬得顾青鸢脸上的浅笑尤为可怖。 “我……我……”冯妈妈下意识后退一步,可身后浓烟阵阵,灼热的温度让她想起内间熊熊火势。 “我是来探望二小姐,结果正好发现烛台倒了引了火,正想喊人救二小姐呢!”冯妈妈随口编了一个谎,只想赶紧离开此处。 反正就算顾青鸢不信,夫人也会保她,只是可惜了这次机会。 顾青鸢仿佛看不到屋内的火势,只淡笑着道:“那还真是怪了,我这两日一直宿在北边的下人房里,这屋子就没燃过灯,火又究竟是如何着起来的呢?” 冯妈妈暗恨顾青鸢生性多疑,居然早早做了防备。 “那我便不知道了,我就去禀告夫人调查!” 冯妈妈心道不妙,拔腿便要往外跑,被白霜一脚踢翻在地。 不待她再起身,便被白霜封住了穴道动弹不得。 “顾青鸢,你要做什么!”冯妈妈此刻眼里是抑制不住的恐惧,声音都打着颤。 顾青鸢屈膝蹲下身子,望她的目光平静如水,却在此时此刻显得尤为慑人。 倏然,她薄唇微扬,染着清冷寒意的声音让人如坠冰窟,“来而不往非礼也,我要做的,自然是冯妈妈想对我做的啊。” 屋内烟气愈浓,冯妈妈彻底被死亡的畏惧所屈服,“二小姐,千错万错都是老奴的错,您原谅我这一次,以后我一定任凭二小姐吩咐。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都乖乖听话,再不会忤逆您半分!” “啧。”顾青鸢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亏我还以为冯妈妈至少是条忠心的走狗,现在看来你就连这唯一的好处也没有了呢。” 顾青鸢缓缓起身,俯视冯妈妈的眼神尽是漠然,语气不带一丝情绪,“那日冯妈妈在院中候我被寒风冻坏了,我这便送妈妈去暖和暖和。” 白霜单手扯着冯妈妈的衣襟,拖麻袋一般将她拖进由她亲手点燃的房间。 “顾青鸢!我可是夫人的人,你杀了我夫人不会放过你的!我若是死了,你也别想好!你快放了我!”冯妈妈撕心裂肺的叫嚷着,试图撬动顾青鸢的心意。 火焰点燃她的衣裳,撕咬她的皮肉。 她当初只想着这把火烧到顾青鸢身上一定痛快至极,如今才知何谓痛不欲生。 “二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你放了我吧!啊!!!” 冯妈妈的嘶吼惨叫声飘荡在顾府上空,顾青鸢不为所动的转身而出,合上了身后的房门。 月色落进她墨色的眸中,清冷如霜。 所有伤她害她之人,皆死! 顾善仁正睡得香甜,忽被一阵锣鼓声惊醒。 他猛然惊坐,推醒身边装睡的章氏。 她筹谋这么大的计划,又如何能睡得着。 此时被顾善仁推醒,她佯装不解的揉了揉眼睛,“老爷,怎么了?” “外面出事了!”顾善仁连忙登上鞋靴,披上了外衣。 章氏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也连忙随之起身。 她还得赶紧去给那个小贱人收尸呢! 宝月院火势滔天,就连章氏都被惊到了。 暗怪冯妈妈没有分寸,放这么大的火万一烧到别的院子可怎么办! “天啊,宝月院怎么走水了!哎呀,青鸢是不是还在里面呢!”章氏装模作样的惊呼道,指挥使小厮丫鬟进去救人。 可眼前这火势根本就没人进得去,谁也不愿进去送死。 顾老夫人和二房也都被惊醒了,众人赶来时便见到肆虐的火龙。 顾二夫人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个没福气的,这才享了几天好日子就丢了小命。 大公子顾成章瞧见这火势咧嘴一乐,暗自啐了一口,真是活该! 当初顾青鸢那嚣张样真是恨得他牙根痒痒,若非那天顾青鸢身上戴着御赐之物,他说什么都得甩她两巴掌。 “就是可惜了妹妹的院子啊。”顾成章将真心话脱口而出。 章氏佯怒斥道:“别胡说,你二妹妹还在里面呢。” 顾成章面露不屑,凉薄的笑着。 “二姐!”顾宝钗尖着嗓子喊了一声,作势便要往里闯,被章氏一把拉住。 “你疯了,这么大的火你还往里闯,你不要命了啊!” 顾宝钗红着眼睛看着一个个至亲,“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二姐可还在里面呢!” 哪怕他们不敢进去,至少可以帮着提水灭火,可他们就这般直挺挺的看着,脸上甚至连一丝哀悼之色都没有。 “四小姐,人各有命,这就是青鸢的命,谁也没办法。”春姨娘上前宽慰起顾宝钗来。 其实她心里是有一点遗憾和伤感的。 那毕竟是她的女儿,再怎么忤逆不孝日后也能保她衣食无忧,眼下却就这般没了,枉费自己养了她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早知道她今日就没了小命,至少该从她那讨要几件首饰来,真是可惜啊。 “你还是人吗?”顾宝钗一嗓子喊出来将春姨娘吓了一跳,“你亲女儿生死未卜,你就一点不担心不伤心吗?” 春姨娘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道:“我伤心着急不是也没用嘛。” 顾宝钗觉得难以理喻,甚至她开始怀疑究竟是自己不正常,还是其他人不正常。 顾老夫人眼中无波,本还想指望一下这个二孙女,如今看来也是个没用的。 对于没用的死人,她自然投入不了什么感情,“你们仔细看着些,别牵连到别处院子,我先回去了。” 顾老夫人转身,忽见顾青鸢带着两个婢女闲庭信步般自院外而来。 她瞳孔一缩,颤声道:“二丫头?你……你是人是鬼?” 顾青鸢淡笑不语。 她既是人,也是鬼,唯独不再是那个被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顾青鸢! 第201章 焦尸 众人闻声望来,便见顾青鸢伫立在院外,火光映得她的脸半明半暗,有着说不出诡异阴冷。 “二姐!”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顾青鸢眸光晃了晃,她垂眸看着紧紧拥着她的顾宝钗,心里弥漫一抹奇妙的情愫。 “好啦,我没事的。”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摸了摸顾宝钗的头。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顾宝钗的性子本就有些小别扭,尤其她们两人之间还曾有过节,是以她对顾青鸢不会像待顾念芝那般亲近。 但今日在生离死别之前,她抛下了所有,唯余庆幸。 章氏见两人如此便气不打一处来,自家这傻女儿是不是被顾青鸢下了降头! “顾青鸢,你怎么在外面?”顾成章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顾青鸢扫他一眼,她这个兄长眼高于顶向来瞧不起她们这些庶出的妹妹,她反问道:“大哥很希望我在里面?” “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少污蔑我。” 见众人都心有所惑,顾青鸢便敛眸淡声解释道:“我在睡梦之中忽得仙人指点,仙人命我去祠堂祭拜祖先。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便起身前往祠堂,却不想回来时宝月院竟火势滔天。” 顾老夫人这把年纪对鬼神之说颇为崇信,她重新端详起这个孙女来,若真是如此,那青鸢极有可能像外面所说的那般是天降祥瑞,顾府还得指望着她才是。 有人相信,也有半信半疑,还有便是像章氏那般一个字都不信。 她前脚让冯妈妈去放火,后脚顾青鸢便得仙人指点,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再想到至今也没见到冯妈妈的影子,她心里涌起一抹不详的预感。 宝月院火势太大,只凭顾府中的下人根本难以将火扑灭。 若任由火势着下去,不知道会不会累及其他的院子。 顾善仁正准备出门找帮手,府中忽然涌入一支杀意冷肃的队伍,守门的小厮阻拦不及只能飞奔过来报信,“老爷,他们不由分说就往里闯……” 顾善仁却压根不理会他,几步行至就连夜色也掩不住其矜贵的男人身旁,“王爷,下官有失远迎……” 容锦自他身旁掠过,连半个眼神都未分给他。 “你怎么样?可有受伤?”在看到顾青鸢好端端的站在那,容锦眼中积蓄的杀意才有所松动。 顾青鸢任由容锦上下端详着,悄悄朝他眨了下眼,“王爷,我没事的。” 看到她眼中的慧黠,他猜到其中有她的手笔,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到她身上,沉声问道:“可是被人欺负了?” 大氅上残留着容锦身上独有的冷杉木香,让人心神安宁,“我欺负他们还差不多。” 容锦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声音也染了一丝温柔,“那就好。” 两人旁若无人的私语,任谁都能看出那不同寻常的氛围。 顾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她这二孙女的确有几分本事在。 顾成章也连忙凑上前,想在容锦面前混个脸熟,容锦却只用眼角余光睨着他道:“家中走水,你身为青壮却冷眼旁观,简直愧为男儿。本王麾下若有你等将士,必斩之。” 顾成章被容锦身上的杀伐之气吓得心虚不已,再不敢上前攀谈。 顾善仁瞪了他一眼,气他没有抓住这次机会,方才但凡表现出对青鸢的关心惦念,靖安王都会高看他一眼。 章氏快被气死了,靖安王竟捧着那小庶女来踩自己的嫡子,凭什么! 靖安王府的护卫与顾府下人一同灭火,顾善仁正想请容锦去会客堂歇脚,却又有一行人闯入了夜色中。 顾善仁抬眼一看,险些吓跪了。 飞鱼服,锦衣卫! 没有官员看见锦衣卫不胆寒的,毕竟锦衣卫进官家府邸只为抄家而来。 只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些锦衣卫压根就没看顾府中人,而是直接飞奔去灭火。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锦衣卫何时这般古道热肠了。 这时便见容颜俊美但眸色阴鸷的蒋弦阔步而来,与容锦身上将帅的杀伐之气不同,蒋弦身上有种阴冷嗜血的气息。 “蒋世子!”顾善仁心惊,连忙抬步迎上去,“怎么劳您过来了?” “长宁乡君呢?她人在哪?”蒋弦粗鲁的扯住顾善仁的衣襟,近距离下他眼底的狠毒更加清晰可见。 顾善仁忙抬手颤颤巍巍的指向一旁,蒋弦顺势望去,便见火光映衬下一对绝美的男女比肩而立,她身上穿着男子的大氅,毫不设防的站在男子身旁,亲密无间得让人嫉恨。 蒋弦松开了顾善仁,眸光幽幽的走向两人,出口的话难掩阴阳怪气,“王爷的鼻子还真灵,竟比我还要早到一步。” 容锦不动声色的将顾青鸢掩在自己身后,语气也同样带着罕见的刻薄,“晚一步则步步迟,机遇如此人生亦是。” 两人的眼神无声对视,火药味却甚至浓重。 众人虽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但都看得出他们皆是为了顾青鸢而来。 这个发现便足以让他们震惊。 顾善仁请两人先去正堂候坐,然而顾善仁的屁股还没等落下,便又听下人来禀,说是永平侯府的大少爷率兵马司前来,安国公府、南阳伯府还有大理寺也都派人前来救火。 顾善仁擦了擦额上的汗珠,乖乖,这一场火究竟烧出多少家权贵来呀! 看着坐在一旁气定神闲喝茶的顾青鸢,顾善仁心中百感交集,不曾想这个一直被她忽略的女儿竟有如此机遇造化,可怎么就偏偏是她呢,若是宝瑜那该有多好啊! “老爷!”顾善仁正神游天外,小厮忽急匆匆跑进来禀道:“老爷不好了!” 顾善仁一惊,“怎么了?可是火势失控了?” “不是……火势已经灭了。” “灭了你还嚷嚷什么!” 小厮被训了一顿,苦着脸回道:“回老爷,是大理寺在宝月楼的屋内发现了一具焦尸体。” 第202章 败 章氏听到小厮禀告,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她眼神愤恨的瞪向顾青鸢,对方却只抬眼朝她轻轻一笑,眼神中只有她才懂的挑衅。 一定是顾青鸢这小贱人杀了冯妈妈! 冯妈妈是她身边的亲信,是伺候她数十年的老人儿,顾青鸢她怎么敢! 顾善仁没看到两人眼中的交锋,只心有所惑的喃喃道:“青鸢和两个婢女都无事,那这具焦尸又会是谁呢?” 顾青鸢轻轻弯唇,开口道:“父亲,宝月院人手有限,只需一查便可知有无短缺。只青鸢有一事不明,不论此人是谁,她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我的闺房,又为何恰好宝月院突然走水……” 顾善仁听出了顾青鸢的话外之意,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面冷如霜的两个男人,忙表态道:“你放心,此事为父定查个水落石出。” “多谢父亲。”顾青鸢垂眸轻语。 好用的刀自然多用,尤其这把刀割起章氏来才最疼。 “看来今日这戏台是你亲手搭起来,如此倒是我多事了。”蒋弦凝眸看着眼前娇花一般的少女,只他心里清楚,这枝花美极艳极,但身上的刺也毒极了。 那日茶楼她捅的那一刀害他休养了数月,直至现在每到阴雨时伤口仍会痛痒无比。 可在得知顾府走水后,他立刻便起身带人前来,他还是不想见她出事。 “那就请蒋指挥使日后不要再分神理会我的琐事,那般我反倒要多谢你。”顾青鸢的神情依旧冷淡。 蒋弦这个卑鄙小人利用三妹妹来设局诓骗她,还妄图毁她清白,这种恶人自然离得越远越好。 蒋弦眸色阴鸷,明明他与容锦一样在担心她,明明他也亲自赶来救她,可为何她就只对容锦和颜悦色,却唯独对他冷眼相待。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今日还要多谢蒋指挥使。”顾青鸢淡声开口。 她没有看蒋弦,所以未曾发现他眼中泛起的微光。 蒋弦是恶人不假,但今日赶来救她也是真,她不想白承这个人情,“令妹临盆在即,女子分娩犹如闯鬼门关,蒋世子若得空不如多去照拂一二,小心仔细些总是好的。” 前世蒋蓉便是在分娩时难产而亡,她不知这是意外还是人为,看在蒋弦帮她的份上,她便提醒他几句,至于他会不会放在心上或者能不能改变前世的结果,那便不是她能决定的了。 蒋弦皱眉,觉得顾青鸢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还想再多问几句,宋知安忽然闯了进来。 他蹭了满脸黑灰,唯独一双眼仍旧明亮皎皎,他见顾青鸢安然无事激动之下忘了改口,“青鸢妹妹,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方才真是被吓坏了。” 宋家与顾家比邻,本来应由他最先发现火势,可好巧不巧他今日宿在了大理寺,待发现时顾府已火势滔天,吓得他差点魂飞魄散。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顾青鸢摇头笑笑,“我没事,倒是你的脸……” 宋知安随手抹了一把脸,反是将黑灰蹭得整张脸都是,引得众人都忍俊不禁。 蒋弦冷幽幽的对容锦道:“王爷的心还宽,就这般任由他与长宁乡君献殷勤?” 容锦以前会吃宋知安的醋,是因为他不确定顾青鸢的心意,他担心自己抵不过两人的青梅竹马之情,所以才会小心眼的去“针对”宋知安。 可如今他们两人既已确定了彼此的感情,他自不会再患得患失更不会对她存有怀疑。 宋知安只是曾出现在她过去的一个人,仅此而已。 而他才是要陪她走过一生的人。 “宋知安秉性纯良,非那等心思险恶的小人。”容锦声冷如玉,意有所指。 若换作眼前之人,定挥剑砍之。 他只想着她幼时过得不易,这世上多一人待她好,便会让她多开心一分。 蒋弦冷哼一声,只觉容锦虚伪得很。 喜欢一件东西便要占为己有,喜欢一个人亦是如此。 若是他定要将她囚于身边,让她的眼里心里唯有他一人方可! 火势扑灭后南阳伯府的人便先回了,南阳伯府世子魏东烁因检举科举舞弊案有功,暂代吏部侍郎一职,虽这官职并未非从顾善仁手中直接夺来,但终究还是有些尴尬。 祁安被人引进正堂时先是笑着喊了一声“二哥”,他今日表现得这般好,二哥定会给他记功,说不定心情好了还会送他一匹狮子骢。 旋即他偏头看到了一旁的蒋弦,顿觉他出现在此有些突兀。 “蒋世子,你怎么也在这?”祁安走过去与蒋弦勾肩搭背,嬉皮笑脸的道:“难道你也惦记着二哥什么东西?” 蒋弦今日心情不好,冷冷拂开了他的手,“怎的,这里王爷来得,我便来不得?” 祁安不知他这怒气从何而来,只笑呵呵道:“京城哪有你蒋世子去不得的地方,还不是你贵人事忙,我这才觉得好奇嘛!” 蒋弦移开视线不理会他,祁安便讪讪的过去寻顾青鸢,“青鸢,你还真是福大命大,若非你今晚恰巧不在屋内,可真就大事不妙了。你是不知道那具焦尸都烧成什么样了,外皮儿就烤得跟炭似的!” “蠢货。”蒋弦在一旁讥笑轻语。 什么恰巧,不过某些人顺势而为罢了。 嚣张狡猾的小狐狸! 宋知安连忙示意祁安禁声,“祁世子,您莫要与长宁乡君讲这些,女孩子听了会害怕的。” 可他话音刚落便听顾青鸢笑浅笑着道:“是吗?那我可得过去瞧瞧。” 宋知安:“……” 折腾的了一夜,天色已微微渐亮。 大理寺的衙役救火之后便着手验尸,是以冯妈妈的焦尸就那般没有遮拦的呈现在众人面前。 顾二夫人看了一眼便呕吐不止,被人架着回了院子,顾宝钗则是连看都不敢看,捂着脸便溜了。 章氏脸色难看的望着尸体出神,就连顾青鸢走到她身旁都没有察觉。 “母亲以前可曾见过烧焦的尸体?” 章氏被吓了一激灵,不待她回神便见顾青鸢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低声在她耳旁道:“母亲可要看仔细了才是,毕竟这等画面实在难得。” “你可真够恶毒的!” 顾青鸢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低低笑了起来,“母亲谬赞了,若论恶毒青鸢怎能与母亲相较。” 如此赤裸直白的讽刺让章氏觉得难以忍受,她想抬手狠狠掌掴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庶女,可一偏头便看到了她身后立着的那些人。 王爷、世子,没有一个人是她能得罪的。 她紧紧交握着袖下颤抖的双手,只能用一双饱含憎怒的眼死死盯着她。 顾青鸢笑着移开视线,“父亲,此人的身份可已查明?” 顾善仁的脸色不算好看,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目前看来有可能是冯妈妈。” 顾府的下人不多,稍一排查便发现唯有冯妈妈不见了踪影,而大理寺所判断的死者年龄也与冯妈妈相差不多。 顾青鸢做惊讶状,“冯妈妈?她夜里不在母亲院中伺候,为何会跑来宝月院?而且我明明记得离开时屋内未燃烛火,冯妈妈又是如何葬身火海的呢?” 顾青鸢几句话便引得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的章氏,章氏慌忙道:“或许是你记错了也未可知。” “那冯妈妈来宝月院可是受母亲吩咐?” “你少血口喷人!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章氏矢口否认。 顾青鸢唇角微弯,疑惑不解的问道:“我不过是问问母亲可有派冯妈妈来寻我罢了,母亲为何反应如此强烈?” 章氏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激动,便支吾着道:“冯妈妈毕竟是我身边的人,见她如此难免有些伤神。” “冯妈妈能得母亲如此惦念,在天之灵定得安息,她一定会感念母亲大恩永世不忘!” 顾青鸢笑意幽幽,咬重了“永世不忘”四个字,惊得章氏蓦然惊起一身的冷汗,再被寒凉的秋风一吹,顿时只觉身子乏软无力,下一刻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下人手忙脚乱的将章氏抬走,顾青鸢唇角一勾,章氏看来要病上一阵子了,她正好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 “府里如今正乱着,母亲又倒下了,我便先回公主府了,免得父亲还要分神照顾我。” 顾善仁自然不愿放她离开,他还想和顾青鸢培养一下父女之情,而且有她在府中自己也有机会接近这些权贵。 “你是我女儿,我照顾你还不是应该的,你安心留在府里便是。” 顾青鸢抬起眼,就那般静静地望着他,“父亲,您当真不觉这场火生得蹊跷?若非女儿命大,今日或许就没有办法站在这里与父亲说话了。” 顾善仁喉口一哽,明白眼前的女儿不像以前一样好糊弄。 “白霜,扶乡君上车。”容锦径自道。 他扫了一眼脸色难看的顾善仁,语气冰冷,“乡君受惊过度,本王送她回公主府。火灾真相一日不明,尔等便不允再去叨扰乡君,否则……” 后面的话容锦未言,但顾善仁已是冷汗涔涔。 容锦收回视线,望向顾青鸢时又重新溢满了温柔,“我们走吧。” 顾青鸢一笑,颔首应下,“好。” 威风耍够了,她也想念殿下和妙微姑姑了。 “二姐姐。” 顾念芝提着裙摆气喘吁吁跑过来,却正撞见顾青鸢要走。 “二姐姐可还安好?”她有些局促的捏了捏衣摆,小声解释道:“我这两日染了风寒,昨夜睡得有些沉。” 顾青鸢看了她一眼,轻轻“嗯”了一声,“我很好,劳你挂念了。我要回公主府了,你好生养病。” 顾青鸢不再多言,抬身而去。 昨夜的火势那般大,就连街里邻坊都知晓了,一个宅邸的人便是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可有些事没有必要挑破,彼此留一丝体面总归不至于太难堪。 顾念芝面颊一热,咬了咬嘴唇。 昨夜她自然听到了响动。 她听下人来报说是宝月院着了好大的火,外面的人根本进不去。 她以为二姐姐定凶多吉少,她心里是难过的,可又怕出去后被嫡母以为她们两人交好,因此碍了嫡母的眼。 她一个弱女子既救不了火势,也改变不了现实,便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不知二姐姐会不会因此恼她。 她又悄悄偏头看向那身穿墨青色大氅的冷俊男子,他便如这深秋的天色一般阴冷寒凉,可日光升起时满目秋色却又那般瑰丽耀眼。 蒋弦移眸看向她,先只是觉得这少女有些眼熟,旋即才记起这就是那位顾三小姐。 他牵唇颔首一笑。 顾念芝眸色一晃,却低下了头。 他怎么能够做出一副什么事都未发生过的样子,他算计了自己还险些害了二姐,他为何能够毫无惭愧之心! 或许真的像二姐姐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但她同样不懂的还有自己的心意,明明知晓他非良善之人,却偏忍不住想来瞧他一眼。 顾念芝咬了咬牙,转身而去。 不合适便莫惦念,她只再看他这一次,以后再不会有了。 “三小姐。” 这时有小厮快步追上顾念芝,在她茫然不解的目光下呈给她一个手炉。 “这是蒋世子命奴才拿给您的。蒋世子说天寒地冻三小姐再出门要注意保暖,莫要着凉染了风寒。” 顾念芝怔怔接过。 手炉其实已不大热了,只残留着淡淡的余温,却如一股暖流热浪蔓延周身。 这是她第一次被除姨娘之外的人惦念,这种感觉让人心乱如麻却又欲罢不能。 她将手炉紧紧揣入怀中,似乎只凭着这一丝温暖便足以抵御寒风。 她可以心有贪恋吗? …… 章氏被抬回房间后便苏醒了,她下意识想唤冯妈妈,却才记起冯妈妈早已变成了一具焦尸。 “啊!!!贱人!贱人!”章氏状如疯癫般掀翻了床边的小几。 顾青鸢装得单纯无害,可冯妈妈分明就是被她所杀! 她做了这么多年当家主母,今日却败给了一个小庶女! 那小庶女今日敢杀她身边的亲信,明日岂不敢连她都敢杀! 顾善仁走进来时便瞧见满地狼藉,章氏本以为他来关心自己,谁知顾善仁远远站在一旁,冷声质问道:“冯妈妈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宝月院中?” 章氏瞳孔一缩,“老爷,您这是在怀疑我?” 顾善仁不置可否,此事疑点重重怪不得他心生狐疑。 章氏自嘲一笑,“老爷,如今死的可是我身边的老人儿,她不明不白死在了宝月院,顾青鸢主仆却安然无恙,您不觉得她们才更古怪吗?” 顾善仁闻言心里也有些动摇,毕竟顾青鸢对顾家人不甚亲近。 章氏方松一口气,便听顾宝瑜的声音自外间传来,“母亲,为什么死的是冯妈妈不是顾青鸢啊,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203章 赈灾 章氏心道不妙。 顾宝瑜一进内间看到顾善仁竟也在,不禁有些心虚的垂下眸子,“父亲,您也在啊。” 顾善仁眯了眯眼,“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宝瑜支支吾吾的解释道:“没什么意思啊,女儿就是听说冯妈妈烧死在了宝月院,觉得有些奇怪。” 顾善仁冷笑出声,“你们母女两个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很好骗啊?” “父亲。”顾宝瑜抬起眼,楚楚可怜的看着顾善仁。 毕竟是自己放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顾善仁看她一眼没再多说,只冷着脸对章氏道:“如今府里出了这档事,青鸢已被靖安王爷送回公主府了。” “这个狐狸精,就知道勾搭男子!”顾宝瑜心里嫉恨难言。 虽然当初她就是凭借美色引诱了曹玉,可在她看来曹玉是被她的人格魅力所吸引,而顾青鸢则是不择手段的浪荡。 “老爷您看到了吧!家中出事嫡母晕倒,她却毫不在意的拍拍屁股就走人,可见她何等凉薄冷血!” 顾善仁没再被她糊弄过去,冷冷道:“青鸢不走难道还留着等着你继续动手吗?” “老爷,您还是不信我!” 顾善仁神色漠然的开口道:“事实如何你心里清楚,不必再与我分辩。王爷有令,让我在查出真相前不得再去打扰青鸢,这里的意思想必你也懂吧!” 王爷这是让他在顾青鸢和章氏之间做选择。 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章氏再如何也为他诞下了两个女儿两个儿子,他暂时不能舍弃任何一方。 “你既病了便好生将养,府里的事暂时交由二弟妹打理。”如此也算给王爷一个交代了。 章氏大惊,可顾善仁却不再听她解释,转身拂袖而去。 “母亲,父亲这是何意?” 章氏狠狠咬牙,“还能是何意!当然是为了给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出气!” 她做了半辈子当家主母,谁能想到有朝一日竟被个小庶女啄了眼! “父亲以前明明最信赖母亲,也是最疼我的,可父亲方才看我的眼神好生冷漠。”顾宝瑜难过极了,她本以为父母回京就能帮她做主,没想到反是被顾青鸢夺走了父亲的宠爱。 章氏要比顾宝瑜看得清楚,“如今顾家失势,顾青鸢又正得势,你父亲和祖母自然要捧着那小贱人。宦官之家便是如此,什么血脉亲情都不及有用二字。” 顾宝瑜闻言有些心慌,焦急询问道:“母亲,那咱们该怎么办才好?” 章氏沉眸想了想,握住了顾宝瑜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宝瑜,母亲以前不想让你涉足后宅争斗,想让你干干净净的做个名门贵妇,但如今你必须要争一争了!只有让你父亲看到你的价值,我们才能斗过顾青鸢。” “话虽如此,可我如今拿什么去和她争啊!”顾宝瑜何曾不想,若她还是完璧之身也有机会去接近靖安王爷,可如今却是不成了。 “世子妃!”章氏破釜沉舟般道出这三个字,“只要你做了世子妃,日后便是有诰命的侯府夫人,你父亲如何能不仰仗疼爱你!” 顾宝瑜摇头,“蒋蓉出身比我好,她虽不得曹玉喜欢,如今却又有了身孕,我根本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她如何不想往上爬,可曹玉整日在外拈花问柳,已经许久不宿在她院里了,她这肚子也一直没有个动静。 章氏眼中寒光烁烁,握着顾宝瑜的手力道加重,“女子分娩便是一条腿迈进了鬼门关,只要她死了,就算她贵为公主又能如何,不也要乖乖给你腾地方!” 只要她的儿女都有出息,她在顾府的地位就无人能动摇,顾青鸢那个小贱人一辈子别想骑到她头上去! …… 顾青鸢听闻顾府中馈暂由顾二夫人掌管后,冷冷一笑,“我这父亲为人谨慎却又格外贪心,还真是哪边都不愿得罪。” 不过是想待价而沽,看谁对他最为有利。 “那章氏真是恶毒,竟然想烧死乡君,好在乡君早有防备,那恶婆子也算罪有应得。不过要我说,还是春姨娘最过分了,哪有母亲这般折腾自己亲生孩子的!” 白霜连忙对她摇头,示意她别拿这种事戳顾青鸢的心窝子,安慰道:“至少经此一事顾家人不敢再折腾乡君了,乡君也能忙自己的事了。” 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举动,顾青鸢淡笑一笑,“他们如何我早已心知肚明,自不会为了他们徒添烦恼。” 翠红这才重新扬起笑脸,“我就说乡君最通透了,才不会这些事所扰呢!” 顾青鸢笑笑未语。 她并非通透,而是死过一次后看清了许多东西。 人可以重视感情,但不能太过在意关系。 比如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也不是所有的夫妻都恩爱不疑,如果只因这种关系便对对方抱有期望,当事与愿违时人就会伤心失望。 看清这些后,她就不会期待身边人给予她温情,也同样不会忽视陌生人的善意。 顾青鸢很快将顾家的事抛之脑后,因为灾民已达京城。 数以千计的灾民抵达京城,为防止难民入京,京中只得紧闭城门。 同时各地灾情上报,朝堂一时愁云惨淡。 明昭帝愁容满面,命朝中众臣商议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可结果两方大臣却吵得不可开交,一方觉得必须要开仓放粮解百姓灾情,一方认为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且后患无穷。 两方各执一词,险些在朝堂上厮打起来。 最后还是由明昭帝决定先行给灾民施粥解燃眉之急,而后再由内阁制定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可赈灾施粥需要有一个统筹的负责人,大皇子三皇子两派各不相让,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拉拢民心的机会。 明昭帝冷眼看着两个儿子各自各执一词,无论他们话说得多漂亮,其实不过都是在为夺嫡筹谋罢了。 他可以纵着两人相争,却不能坐视一方独大,毕竟泽儿年纪尚小,仍需维持眼下的平衡。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身为明昭皇子都该承起应有的责任,往日都是你们为朝廷效力,如今既有灾情其他人也不能坐视不理,四皇子五皇子也要学会分忧了。” 这个安排他是缜密思虑过的。 容敛出身低没有母族为靠,不足为惧,而容礼的外祖家虽是镇国将军府,但他性子张扬冲动,容易被人看透。 容敛性情稳重绵软,容礼从旁协助倒是正好可以弥补。 容征容誉虽不情愿,但总好过将机会让给对方,两人相视一眼只得颔首认下。 而此时的容敛容礼尚不知情,容礼正撑着下颚在课堂上打瞌睡,直到先生说下学他才被裴亦朗给唤醒。 “走啊殿下,咱们去跑马!” 容礼原本睡眼惺忪,一听跑马顿时来了精神,可没待两人出门便被传旨的宦官给拦住了。 这道旨意让众人始料未及,容礼只觉天降霹雳将他劈得焦头烂额,他一点都不想接这乱摊子。 容敛眉目微凝,稍一作想便明白了其中缘由。 他和容礼成了制衡另外两人的筹码。 “四殿下,恭喜你呀。”苏晚晚上前悄声说道。 皇子能得陛下重用自是好事,她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容敛苦涩一笑,“只不过此事怕没有那般简单。如今国内受灾之地众多,多处减产甚至绝产,只怕京中存粮不足以支撑供养这么多灾民。” 苏晚晚闻言蹙了蹙眉,这个问题的确棘手,至少要在各地的征粮抵达京城前确保灾民安然不生事端。 她温声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殿下只要尽到自己的心力便好。” 她回去便给父亲书信一封,让父亲无论如论都要尽力帮衬四殿下。 若这个差事办得漂亮,或许陛下也会重视他,他就不必再受人白眼了。 只没想到事情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复杂严峻,灾情之下各商行早已暗中收购粮食坐地起价,各家权贵自也暗留一手,致使市面上一时竟无粮可采。 顾青鸢望着紧闭的城门,眸色幽幽。 上一世这些灾民或死于疾病饥寒,或死于永平侯的屠刀下,但愿这一世她能扭转悲惨的结局。 第204章 解忧 永平侯府。 永平侯唤来曹玉,父子两人摆桌对饮,桌上山珍海味依旧,两人用了几口便让下人撤了下去。 似乎一池城门便隔绝了天灾人祸,就算外面尸荒遍野也不会影响他们分毫。 “最近陛下正为灾情烦忧,你不要总想着出去寻欢作乐,免得被有心人拿了把柄。” 曹玉在父亲面前向来听话,闻言乖乖应下,“可是这灾情何时能解,难道这京城要一直封着不成?” 永平侯喝了一口茶,牵唇一笑,“这怎么可能,天下脚下岂会任由这些灾民阻碍了生计。” “可是陛下不是派了四殿下五殿下赈灾吗?” 永平侯唇角的笑伴着冷意,“京中那点余粮才能支撑多久,过不了多少时日户部便会告急。” 永平侯深深看了曹玉一眼,“玉儿,富贵险中求,届时陛下的为难需要有臣子分担,而这便是我们永平侯府重振之时。” 他不愿像祖父父亲那般上战场搏命,所以永平侯府已不复当年盛况,如今他急需功绩重振侯府雄风。 如此的多的灾民根本不可能妥善安排,而帝王身边又岂能容下如此隐患,谁能为陛下分忧解难,谁便是功臣是能臣。 曹玉闻后先是怔然,沉默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一切但凭父亲吩咐!” 反正不过是一些贱民,他们本就该死于饥荒,如此也算让他们解脱了。 父子两人正说着话,永平侯身边的小厮会走过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永平侯皱起眉,下意识看了曹玉一眼,抬了抬手不耐烦的道:“告诉她本侯知道了。” 这个女人真是越发没有分寸了,玉儿在府中还敢过来寻他! “世子妃再过月余便要临盆了,你无事多陪陪她,就算你不喜欢她,也还要顾及你岳丈和舅兄的面子。” 尤其是蒋弦年少有为,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曹玉闷声应下。 无论是嚣张跋扈的蒋蓉还是虚伪做作的顾宝瑜都非他所爱,他还是喜欢青鸢那种纯真干净的女子。 得知曹玉去了蒋蓉院中,永平侯命人将顾宝瑜带了来,他眼睑未抬,淡声问道:“说吧,这次你又想要什么?” 顾宝瑜不喜欢永平侯这种轻慢的态度,但还是走上前为永平侯捏肩,柔声道:“侯爷,如今我父亲已然回京,我的身份也不再是罪臣之后。那世子妃跋扈狠毒连世子也不放在眼里,不如让她退位让贤。” 永平侯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她,蓦然冷冷笑了起来,“看来你不仅蠢,还贪得无厌,世子妃之位也是你能觊觎的?你觉得你们顾家能与蒋家相较?” “娶妻娶贤,那蒋蓉杀人不眨眼,侯爷就不怕她带坏了门风?”顾宝瑜不服气的辩驳着。 她以前也是京中有名的才女,那蒋蓉有什么! 永平侯唇边漫起讥笑,“你就能担得起贤字了?” 顾宝瑜听出他在讥讽自己,心中是抑制不住的幽怨。 自己如此还不是被他逼的! “你只要安分听话,本侯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至于其他的心思你便彻底歇了吧。” 顾宝瑜银牙紧咬,她不甘心就这般输给顾青鸢。 她说什么也要再搏一搏! “侯爷不是喜欢我四妹妹吗?只要您让我做世子妃,我保证将四妹妹送到侯爷床榻上,甚至我还可以帮侯爷寻觅更多的贵女。有我为侯爷打掩护,侯爷既能保持清名,又能自在潇洒,难道不好吗?” 永平侯眯了眯眼,他承认,这个条件很吸引人。 不过在权力面前,色欲只能让步。 “此事莫要再提了,你退下吧。” 见永平侯还不为所动,顾宝瑜眼底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绝。 如此她便只有那一条路可走了! …… 事实正如永平侯所猜测的那般,粮价飞涨户部告急。 朝堂不可能将所有的银钱存粮都用在这些灾民身上,若邻国趁虚而入,明昭便会危矣。 永平侯不发一言的听着众臣争吵,唇角暗暗勾起。 陛下想听的哪里是这些废话,他需要的是有人切实为他分忧。 他清了清嗓,正欲上前请命,忽有小宦官自殿外而来。 他与大总管宋仁低语一番,宋仁眼前一亮,神情难掩惊喜,“当真?” 两人的声响惊动了明昭帝,他不悦的抬眼望去,沉声道:“何事?” 宋仁连忙笑着上前回道:“陛下,是喜事啊!” 明昭帝此时正心烦着,但他也知宋仁不是乱来的性子,遂问道:“是何喜事?” 宋仁笑答:“长宁乡君派人来禀,说她手里有可以缓解灾情的存粮,以解陛下忧愁。” 第205章 朕偏要抬她! 明昭帝散了吵乱无章的早朝,命人将顾青鸢引至掌乾殿。 他看了容锦一眼,又道:“靖安王也随朕过来。” 众臣面面相觑。 “你们说长宁乡君当真能有那么多存粮吗?城外可是数以千计的灾民啊,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长宁乡君再傻也不敢欺君吧!如今陛下正烦忧着,谁敢上前触这个霉头。” 徐阁老笑呵呵的道:“你们可别忘了,长宁乡君可是国师断定的祥瑞,或许长宁乡君自有老天庇佑,一切都能逢凶化吉。” 众人白了他一眼。 拍马屁拍的脑子都不好使了吧! 这种事弄不好是会死人甚至造成叛乱的,岂是一句祥瑞就能解决的。 徐阁老当初是因为拍对了容锦的马屁才从大理寺卿一跃进了内阁,但朝臣并不信服他。 好在徐阁老心态好,也不介意他们的排斥,悠闲的撸了撸山羊胡。 拍马屁怎么了,只要能拍出一条康庄大道,那他就是其中翘楚。 永平侯亦是眉头紧锁,心里虽狐疑但也得回府等消息,焦急之下便让顾宝瑜会顾府打探消息。 …… 顾青鸢随着小宦官进掌乾殿面圣,得了明昭帝应允起身后她还悄悄偏头看了容锦一眼,唇角克制的扬了扬。 这一番小表情被明昭帝尽收眼底,暗道这些小年轻们就是如此,喜好不知遮掩,但他如今没有心思理会这些,正色问道:“朕听说你手中有许多存粮,可是真?这等事可容不得你玩笑。” 顾青鸢也收敛了神色,肃然颔首,“回陛下,臣女不敢欺君,臣女手中的确有不少存粮。” “你手里有多少粮?” 顾青鸢想了想,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担啊。 一百担虽然不算大数,但若每天只施两次粥,保证灾民不饿死的情况下这一百担也能勉强支撑灾民至少半月,总归能多给朝廷留出些许时间。 “一千担,臣女手里有将近一千担的粮食。” “什么?一千担!”明昭帝愕然大惊,旋即便是满目狐疑,“你手中为何捏着如此多的存粮?” 这些粮草甚至足够支撑一场中小规模的叛乱。 他不明白,顾青鸢一个小女子为何会置办如此多的粮草。 明昭帝抬头轻扫了一眼容锦的方向。 顾青鸢半垂着头,回府道:“回陛下,臣女不一直受长公主殿下的照顾心中惭愧不安,便想着做些生意赚些银子好孝敬殿下。” “你囤粮只是为了赚钱?可若非今年各地大雨连绵,粮价也不会大幅上涨,若是丰收之年甚至还会赔得血本无归。”明昭帝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毕竟这世上没有人能未卜先知。 只他如何知道顾青鸢便是这先知之人。 顾青鸢道出事先便准备好的说辞,“回陛下,臣女并非想开粮铺,而是要开一家供权贵游玩散心的山庄。这些粮食一是为宴席所备,二来也是为了酿酒。” 她们采购的粮食数量庞大,便是客栈酒楼也消化不了这么多粮食。 而酿酒不仅需要大量的粮食,过程中还会有不小的损耗,总归能合情合理一些。 “哦?你还懂经商之道?”明昭帝仍未放下怀疑。 “臣女先前一直困在后宅,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此番也是因有孟氏商行的少东家帮衬才敢一试,只不过还是因没有经验导致采买粮食时造成了疏漏。”顾青鸢微蹙眉心,面露愁色,“臣女原本还担心这么多粮食会放坏了,没想到居然出现了灾情。” “孟氏商行?”明昭帝偏头看向一旁的宋仁。 宋仁连忙上前回道:“回陛下,这孟氏商行原在江南,今年来到京城后势头颇盛。听闻这位少东家是个奇女子,甚有经商天赋。” 明昭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居然这般也能歪打正着,这丫头看来还真有些福气在身上。 顾青鸢抿抿唇,轻轻抬起头,壮着胆子问道:“陛下,臣女可以问您一件事吗?” “你说。”明昭帝也想看看顾青鸢心里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顾青鸢提起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道:“臣女愿意将粮食全部拿出来赈灾,只是……朝廷会给臣女银子的吧?” 顾青鸢的眼神谨慎中又带着期待和紧张。 明昭帝先是一愣,旋即忍俊不禁笑道:“你在担心这个?” 顾青鸢苦着脸色点了点头,“臣女为了这座山庄花费了不少银子,就连殿下所赐的金子也全部用光了,若是血本无归……” 她眉目幽怨的望着明昭帝,小脸上一副惨兮兮的模样,瞧着可怜又可爱。 明昭帝不由失笑,只觉得她率真又娇憨,颇有那人年轻时的样子。 “朕又不是强盗,自然会给你银子。”明昭帝语气含笑甚至多了几分亲近,让容锦都觉不可思议。 看着顾青鸢显然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明昭帝抿茶笑问道:“粮价你想要多少直接报给户部便好。” 顾青鸢屈膝谢恩,“多谢陛下。不过臣女从未想过发国难财,这些粮食都是臣女于粮价未涨时所购,以原价售出即可。” “哦?”明昭帝语调微扬,“可你不是很想赚银子吗?这般岂不妨碍了你的计划。”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笑意是显而易见的慧黠,“所以臣女斗胆请陛下为臣女的山庄赐字,若能得陛下墨宝便是臣女最大的荣耀。” 明昭帝眯了眯眼,笑道:“你可莫要学朝臣那般溜须拍马的习惯,朕还是喜欢坦诚之人。” “其实……臣女也是别有所图。”顾青鸢垂下眼眸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若山庄能得陛下墨宝,那朝臣自会因此去光顾臣女的山庄,如此便可保生意常青,细水长流岂不比一时之利更好。” 明昭帝笑容开怀,指着顾青鸢对容锦道:“朕一直觉得你胆子大,如今又来了一个能及过你的,她居然连朕都敢利用!” “陛下,臣女不敢。”顾青鸢惶恐的咬了咬嘴唇,“臣女怎敢利用陛下,不过是妄想沾一沾圣光。” 她蹙眉认真思忖了一番,郑重道:“若陛下不嫌,臣女愿与陛下共分山庄盈利。” 宋仁神情错愕,觉得这长宁乡君委实太过胆大。 容锦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佯作斥道:“青鸢,不可无礼。” “哈哈哈。”明昭帝朗声笑了起来,自各地频发灾情后他已经许久没有这般舒心的时候了。 “那你准备给朕多少分成?”明昭帝饶有兴致的问道。 他是父亲却也是皇帝,他的儿女敬他畏他唯独不敢亲近他,在他面前甚至宁可不语也不敢多说半个字眼。 但他竟自这顾青鸢身上难得感受到了一丝长辈与小辈间相处之道,这种感觉尤为新鲜。 顾青鸢认真想了下,小心询问道:“陛下,两成您可满意?” 明昭帝皱眉,颇为不满的讨价还价道:“朕许你墨宝便相当于做你的靠山,你却只给朕两成,是不是太过小气了?” 顾青鸢细细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这山庄其实是臣女与孟氏少东家一同所办,臣女不懂经商之道,多是她在外周旋辛苦。” “所以你的意思是朕既不劳心也不出力,这两成已是给足了朕面子,对吗?” “臣女不敢。”顾青鸢小声回道,但俨然就是这般所想。 明昭帝笑着摇头,与容锦打趣道:“看来日后你必不会短缺了银子花,这小丫头厉害着呢!” 容锦心有所动,陛下此言便是认同了他们两人的姻缘。 他难得牵唇一笑,“陛下说得是,此乃微臣幸事。” 待两人离开,宋仁上前奉茶好奇问道:“陛下,您觉得长宁乡君堪为靖安王妃?可奴才听说太后娘娘对乡君略有不满。” 明昭帝莫不在意的笑了笑,“母后向来如此,总觉身份地位相配最是要紧,朕倒不这般认为。人生在世不过数十年,与心爱之人相守便足以,何论身份贵贱。” 更何况长宁这样的出身让他更为放心,她是家中庶女没有依托,便是做了靖安王妃娘家也只会拖她的后腿,而不是如虎添翼。 他喝了口茶,幽幽勾唇,“人的身份一靠出身,二靠天择,既然人人都觉得她出身卑微,那朕倒偏要将她抬起来!” 她既无父母疼爱,那他便给予她关心温情,如此她自会与他亲近,日后便是嫁给了容锦也要仰仗依赖自己。 心里这般作想,明昭帝沉声开口道:“宋仁,命内务府拟旨……” 第206章 千夫所指 顾青鸢与容锦两人行走与红墙黄瓦之间,宫路狭长望不到尽头,抬起头也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让人觉得压抑沉闷。 “今日很辛苦吧。”容锦垂眸看她,眼底是怜惜和心疼。 顾青鸢微抬起头,俏皮一笑,“不过动动嘴便得了实际的好处,哪里有什么辛苦。” 既然陛下喜欢她聪明外露喜欢她大胆坦诚,那她便做这样的人给他看。 容锦敛眸未语,他知顾青鸢是在宽慰她。 无论是装疯卖傻还是故作聪明,演一个本不是自己的人,总会觉得辛苦。 可在这皇宫里在这京城中,又有几时能卸下脸上的面具。 “我们以后一同回封地吧。” 那里虽不若京城繁华,却天高云淡民风淳朴,在那里她可以无所顾忌可以不必再小心翼翼。 顾青鸢知晓他的心意,眼中笑意明媚璀璨,“好,我等着与王爷同去。”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行,衣袖相拂,宛若两手相执。 总有一日他们可以肆意尽情,只做自己。 顾青鸢被顾善仁急寻回府,她心知顾善仁是想打探消息,便乘着马车慢悠悠回到了顾府。 顾宝瑜已在顾府等了许久,一看见她便不悦的道:“你怎么才回来,你知不知道祖母父亲等了你多久。祖母和父亲是长辈,你便是做了乡君也不能忘了孝道啊。” 这番话说得顾善仁心中舒坦,到底还是长女贴心。 顾青鸢看了顾宝瑜一眼,表情严肃的道:“大姐姐慎言,陛下一直留我在宫里问话,难道你是在责怪陛下思虑不周?” 顾宝瑜脸色一变,忙道:“你莫信口开河,我何时说过这般的话了!我只是让你记得身为顾家的女儿,要处处以顾家为重,莫要辜负父母对你的养育之恩。” “我向来以长姐为楷模,不如大姐姐教教我你是如何回报家里的,也好让我学习一番。”顾青鸢眸中染笑的盯着顾宝瑜,讥讽之意呼之欲出。 顾宝瑜暗恨顾青鸢牙尖嘴利,磨着牙道:“府中暂时没有我用武之地,若是有,我自责无旁贷。” 顾青鸢一声轻笑,“原来大姐姐这般无用啊。” “顾青鸢!你不要太放肆了!”顾宝瑜忍无可忍,拍案怒斥道。 在她家里,她岂能被顾青鸢这个小庶女给欺负了。 “好了,自家姐妹都少说两句,我们先谈正事。”顾善仁见气氛不妙便跑出来打圆场,可方才也是他冷眼旁观,纵容矛盾发生。 顾青鸢冷冷垂下眼眸,一家之主如此,府邸岂能长兴。 “青鸢,我听宝瑜说你上奏称有粮草可以应急灾情?”顾善仁目不转睛的盯着顾青鸢。 见顾青鸢点头,顾善仁眼睛泛起了光,“你手中有多少粮食?” 看着目光灼灼的顾家人,顾青鸢并未隐瞒,如实道:“一千担。”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老夫人激动得手指有些发颤,如今粮价持续上涨,这么多粮食卖出去府中何愁周转,甚至要比先前的积蓄还要多。 顾善仁想得更多,这些粮食正好可解陛下燃眉之急,如此功绩足以加官进爵。 母子两人心思各异,只眼中闪着同样的精光。 唯有顾宝瑜眼中妒意难掩,若当初顾青鸢肯听话让她去二夫人院中,她的造化必定要比顾青鸢更大。 “二妹妹既有这么多存粮便该事先知会父亲,由父亲上奏陛下,岂能由你来越俎代庖。”顾宝瑜一出口便难掩阴阳怪气。 顾善仁闻言忙问道:“你是如何禀告陛下的?陛下又是如何说的?” 顾青鸢勾唇徐徐一笑,温声道:“父亲放心,女儿是有分寸的,自不会触怒天颜。” 顾善仁闻后心放下了一半,心想青鸢还是稳重的。 便听顾青鸢义正言辞的开口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臣民应尽之责,如今朝廷有难我虽是闺阁女子却也责无旁贷,自是让出所有粮食,不求所图。” 顾青鸢说得云淡风轻,屋内众人却如遭雷击,顾青鸢甚至一度听到了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顾老夫人嘴唇颤颤,“你……一千担,都捐了?” 见顾青鸢笑着点头,顾老夫人险些一口气没上来。 败家玩意儿,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被她打了水漂! 顾善仁强撑着一口气,咬牙问道:“那陛下就没有许诺给你什么?” 这么大的功劳,至少要让他官复原职吧! 顾青鸢想了下,点了下头,顾善仁脸上恢复了些许气色。 “我从陛下要了一张墨宝以供瞻仰。” 顾善仁:“……” 真金白银不要,加官进爵不要,专要那等没用的东西做什么!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将怒气撒到顾青鸢身上。 “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与家里商量便擅作主张?谁教的你如此目无长辈,不仁不孝!” 顾老夫人也气得将拐杖杵得砰砰作响,“庶女无教啊!你可知因你一人给顾家造成了多少损失!” 顾宝瑜见她挨骂心里格外舒爽,便在一旁附和道:“父亲,我早就说过她心思凉薄,心里压根就没有我们这些亲人,又如何肯为我们考虑呢!” 面对千夫所指,顾青鸢仍旧云淡风轻,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漫不经心一笑,“祖母方才说我给顾家造成了损失,父亲说我擅作主张,可这买粮的钱可有一分一厘是顾府所出?” 几人目光仇视的看着她,咬牙未语。 她则玩味轻慢的一一扫过屋内众人,薄唇轻启语调凉薄,“既不是,我处理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是得是损又与顾府有何关系?父亲说我不仁不孝,您若对此有异议,不如我们这便进宫面圣,请陛下裁断。” “父亲,您意下如何啊?” 第207章 晋封 这一家人的嘴脸让顾青鸢忍不住想笑,不是无奈的苦笑,而是发自内心觉得可笑。 她不懂,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听顾青鸢拿陛下压他,顾善仁震怒不已,摆出了父亲的威严架势,“混账!我从未听闻谁家儿女敢与父母长辈清算,若无顾家养你教你,你能有今日的造化?你的一切都是顾家给的,哪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顾青鸢闻言笑出声,“父亲的意思我懂了,也就是说不论我受了多少委屈折辱,只要顾家给我了一口饭没让我饿死冻死,我就要感恩戴德倾尽所有,是这个意思吧。” 顾老夫人在一旁冷嗖嗖的开了口,“我们顾家对所有孩子都一视同仁,未曾厚此薄彼过,你说我们苛责你不过一面之词罢了。” 陈年旧事没有对证,顾老夫人毫不心虚,“子不责父,此事便是宣扬出去也是你自己不占理。” 顾青鸢笑了笑,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她这祖母的脸皮也比旁人厚得多。 她淡笑道:“世间凡事不过凭良心二字,人若自己能昧得下良心便是证据确凿也能矢口否认,对此我的确无话可说。” 顾老夫人眸色不悦,这小庶女当真猖狂,竟敢如此直白的讽刺她! “如今你父亲闲赋在家,既有此机遇你便再进宫一趟,求陛下给你的父亲回府官职。你父亲本就受了冤屈,官复原职也是理所应当的。你与朝廷有功,陛下会允你的请求的。” 顾老夫人说得理直气壮,语落还冷冷瞄了顾青鸢一眼,“你父亲官途受阻,你们这些做子女的前程姻缘也一样会受到影响,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好好想想吧!” 顾老夫人以婚事相要挟,就算顾青鸢入了靖安王的眼又如何,婚嫁之事还要由家中长辈做主。 若顾青鸢连这些小事都不肯帮衬家里,那她也就没有必要做什么王妃了。 顾宝瑜闻言乐开了花,她要的便是如此。 无媒苟合是为偷,就算是靖安王也不能跃过礼仪宗法。 只要顾青鸢还是顾家的女儿,就要乖乖听话任由他们所用。 顾善仁感叹还是母亲有办法,本以为顾青鸢会就范认命,却听她云淡风轻的道:“婚嫁与否我并不在意,便是终身不嫁也无妨。” 她弯起唇角,眼底的笑意染着凉薄,“况且父亲母亲终有百年之日,青鸢也不急在这一时。” “你混账!”顾善仁的忍耐达到了极限,他拍案起身,抬手便要掌掴顾青鸢,“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你在这个目无尊卑、忤逆猖狂的逆女!” “老爷!” 顾宝瑜期待的巴掌声并未传来便被冲进来的小厮打断了,她满心不悦的要开口训斥,却听小厮慌张禀道:“老爷,宫里来圣旨了,您快去接旨吧!” 顾善仁心中一喜,陛下定因粮草之事要褒奖他。 顾老夫人也激动起身,吩咐屋内的下人道:“快去命府中众人速去迎旨,不得耽误!” 顾善仁搀着顾老夫人欣喜而去,顾宝瑜特意落下两步得意洋洋的对顾青鸢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嫡庶有别,不管你如何争如何抢,人的命数自出生便注定了,就算你能得一时机缘也无法骑到我头上。这顾家终有一日要交到大哥哥手上,此番还要多谢你为家里筹谋了。” 顾青鸢花费了那么多银钱,最后还是为她们一家做了嫁衣。 想到此处,顾宝瑜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顾青鸢默不作声。 待顾宝瑜转身她才趁机用力揉了揉眼眶,柔嫩的肌肤一揉便红了。 前来传旨的是明昭帝身边的大总管宋仁,顾善仁好一番殷勤讨好,可宋仁却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始终半眯着眼,直到看见顾青鸢出来才扬着嘴角露出了笑意,“长宁乡君到了,众位接旨吧。” 顾善仁皱了皱眉,他方才说了那么多也没见宋仁变过表情,倒是那个逆女一来他便喜笑颜开。 只不过此时顾善仁尚未多想,只以为这粮食毕竟是顾青鸢拿出来的,宋仁对她态度好一些也是正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乡君长宁顾氏青鸢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 长长一篇的夸赞让顾善仁只觉面颊微热,他方才刚责骂过顾青鸢不仁不孝不守规矩,眼下陛下竟恨不得将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拿来夸赞这逆女,倒是让他日后连骂她的词都找不到了。 “长宁乡君解君之忧虑、解百姓之难,即加封为长宁县主,享百户,赐封地徽州,令赐玉如意一对,东珠一斛,……” 顾宝瑜愕然抬头,身形一晃险些摔倒。 顾青鸢竟被加封为了县主,甚至还有了封地! 要知道便是公侯府中的小姐也鲜有如此殊荣,除去皇亲国戚顾青鸢可算是京中贵女之翘楚了,更何论还有那么多的赏赐! 顾宝瑜双手紧紧抠着地面,心中愤恨欲死。 顾青鸢,她凭什么! 顾善仁先是眉头紧拧,不过后来想到自家女儿被封为县主他面上也有光,日后走出去同僚对他也只有羡慕嫉妒的份,脸上便也有了几分笑意。 待听完那长长的赏赐,心想如今该轮到他了。 宋仁却以一声钦此收了圣旨。 顾青鸢深深拜谢,双手接旨,“臣女叩谢皇恩,吾皇万岁。” 宋仁上前一步搀起顾青鸢,笑得那叫一个如沐春风,“咱家方才先去了公主府,得知县主回了顾府这才又赶了过来。” “有劳宋总管了。”顾青鸢将一个钱袋子塞进宋仁手中,笑着道:“今日劳烦宋总管亲自跑这一趟,这些微薄茶钱您别嫌弃。” 钱袋子不算鼓,但宋仁一接便知里面放的定是金叶子金瓜子之类的好货,脸上笑意又深了两分,“这是县主的喜钱,那咱家就不客气了。” 顾善仁讪讪上前,陪着笑脸道:“宋总管,陛下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宋总管扫他一眼,心里明镜似的,却也只装糊涂的笑道:“宋大人有心为君分忧自是极好,咱家一定会把宋大人的心意带到。” 顾善仁心口哇凉,陛下竟全然没想到他! 顾宝瑜闻言心里怒到了极点,走上前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对顾青鸢道:“青鸢,你方才不还说为君分忧不图所报吗?更何况如今朝廷有难,这些本就是我们身为臣民应做之事,你又怎能心安理得收陛下封赏呢?” 宋仁侧眸看向顾宝瑜,“这位是……” 顾善仁眼珠一转开口道:“这是小女宝瑜,最是端庄有度,平日都是她照拂教育弟妹,就连青鸢能够捐赠粮食也要多亏了她长姐的指点。” 顾善仁将话说得模棱两可,目的只为给长女讨赏。 长女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要比顾青鸢懂事得多,她得了好处对府中也有益。 顾宝瑜眼睛一亮,瞬间心领神会,柔声道:“父亲谬赞,这些是我应该做的。青鸢自小受教不多,我自要言传身教让她明白忠君爱国的道理,更不能只为眼前小利让灾民于水火之中。” 顾宝瑜毫不羞惭的将功劳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宋仁顾青鸢能捐赠粮食都是她规劝有功,否则顾青鸢只会顾着自己的利益。 顾青鸢紧抿的嘴唇无不在显露着她的不甘和愤怒,可她却咬着嘴唇垂眸不语,尤其是一双眼红得让人揪心。 顾青鸢心知自己此时瞧着一定可怜极了,也不枉费她方才好一番揉搓眼睛。 宋仁了然于心,陛下说得果然没错,长宁县主在家并不受重视,否则这父女两也不会明目张胆跑来抢功。 他牵唇一笑,“顾大人的意思是,这功劳应当归属您这长女了?” 顾善仁见宋仁笑了,觉得有望,便道:“宝瑜知书达理,的确要比青鸢更为懂事,青鸢若无宝瑜这教诲还不知要做出多少出格之事,县主之位她实是受之有愧,还是我这长女更为合适。” 第208章 撑腰 顾宝瑜眸色晶亮。 先不说内务府的那些赏赐,单就县主这个封号便足以她往后无忧,便是她做不了世子妃,蒋蓉也不敢再针对她。 顾宝瑜越想越兴奋,却全然没注意到宋仁的脸色。 “你们大胆~~”太监的嗓音本就尖细,宋仁这一嗓子喊出来犹如用碎瓷片去割茶盏,尖锐得让人头皮发麻。 宋仁捏着兰花指指着顾善仁,横眉立目的训斥道:“你们竟敢质疑陛下的命令,真是好大的胆子!!!陛下的旨意是你们能随意更改的吗?如此无视皇权,简直大不敬,你们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宋仁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吓得顾善仁慌张不已,“宋总管您误会了,我哪里敢有不敬之心,只是……只是……” 顾善仁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解释,额上冷汗涔涔,求助的看向顾青鸢。 顾青鸢却只低垂着头,恍若未见。 宋仁眯着眼睛看着神色惶恐的顾善仁,“粮食乃长宁县主所购,亦是县主所捐,与尔等何干,你们竟能大言不惭能说出如此不要脸面之言!咱家说句不好听的,如今你们便是将整个府邸卖了都买不了那一千担粮食,竟还胆敢抢功。亏得还是清流人家,真是可笑至极。” 宋仁这一番训斥毫不留情面,如今他代表着陛下的立场,陛下既有心亲近长宁县主,他自要表明态度。 宋仁又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顾宝瑜,眼里尽是鄙夷之色。 这种人他一眼便能看出是怎么个货色来! “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旁人再如何觊觎都是徒劳无用,若是有那等没眼力的妄图抢占……”宋仁鼻中发出一声冷哼,“后果可要想想清楚!” 宋仁发了一顿脾气让顾家人彻底没了话。 顾老夫人虽与顾善仁一样更希望顾宝瑜受封,但如今看来已是无望,不过好在陛下赏赐了不少东西,也足够他们改善生活。 宋仁冷冷收回视线,转头便笑着对顾青鸢道:“县主,内务府的赏赐奴才已经都送至公主府,您回去后便可查看。” 顾老夫人:“……” 陛下还真是一点甜头都不让她顾家占啊! “多谢宋总管,青鸢明日便进宫谢恩。” 宋仁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顾青鸢,“县主午时进宫便好,正好可以与陛下一道用午膳。” “好。”顾青鸢笑着颔首应下,有说有笑的与宋仁离开。 众人暗自心惊,没想到顾青鸢竟如此得圣心。 顾善仁闻言悔不当初,早知如此他就不替宝瑜说话了,如今倒是伤了青鸢的心。 这般想着,顾善仁再看顾宝瑜便难免心生迁怒,“没什么事你便回侯府吧!你既已出嫁,日后便不要有事没事往娘家跑,免得被人说我顾家的女儿没有规矩。” 顾宝瑜委屈巴巴的看着顾善仁,可对方此时却无慈父之心,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她只得娇滴滴的喊了一声,“祖母。” 顾老夫人也是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无声离开。 若早知顾宝瑜这个嫡长女还没有二丫头有本事,当初就不该在她一人身上花费如此多的心思财力。 但凡先前厚待青鸢一些,如今也不会讨不到一点甜头。 顾宝瑜眼含泪花,她又没做错什么,祖母和父亲为何一个个都对她冷眼相待。 她红着眼角离开顾府的时顾青鸢正在大门外,顾宝瑜别开头想走,却被顾青鸢拦住了去路。 顾青鸢浅笑嫣然,“大姐姐若是不急,不如随我一道去公主府瞧瞧陛下的赏赐吧。毕竟大姐姐未曾见过御赐之物,不如趁此机会见见世面。” “顾青鸢,你少在哪里装模作样,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分明就是想与我炫耀!” 顾青鸢弯唇一乐,戏谑笑道:“居然被大姐姐看穿了,还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顾宝瑜怒不可遏,顾青鸢上前一步在她耳边笑意盈盈的道:“大姐姐方才有一句话说得甚对,人命天定,所以,你注定是不及我的。” 顾宝瑜瞳孔怒睁,恨不得撕碎了眼前笑颜如花的脸。 “顾青鸢,你别高兴的太早,登高跌重,小心摔死你!”顾宝瑜近乎咬牙切齿的诅咒着,抬身愤愤而去。 顾青鸢收起嘴角的笑意,目光冰冷的看着她离开。 顾宝瑜今日回府必定是受人指使,想来便是那位道貌岸然人面兽心的永平侯。 顾宝瑜受了委屈必定会寻永平侯告状诉苦,她也想瞧瞧这位侯爷还有什么手腕! 第209章 以身相许 顾宝瑜带着满腹委屈回了永平侯府,心里积蓄的愤懑让她对永平侯都少了往日的敬畏。 “我不懂您究竟为何让我回顾府,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顾青鸢嚣张得意,让她将我的颜面狠狠踩在地上吗?” 顾宝瑜的异常让永平侯也觉几分诧异,“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顾宝瑜嘴角一撇,拧着身子萎坐下来,“还能如何,当然是顾青鸢那小贱人被陛下封为了县主,父亲和我还被那老太监好一番敲打,真是丢尽了颜面!” “宋仁?”永平侯闻言一惊,宋仁是陛下身边的亲信,寻常旨意可用不到劳动他。 “你说陛下加封她为县主?难道她真的拿出粮食了?” 一提起这件事顾宝瑜就忍不住生气,抱怨道:“也不知那小贱人走了什么狗屎运,手里竟有一千担粮食。” 若非恰好有灾情出现,只怕要赔得她血本无归,可她偏偏赶上了好时候,还受到了陛下的嘉许。 她怎就那般好命,就好像什么事都顺着她似的。 “一千担!?”永平侯眸色一深。 难怪陛下会加封她为县主,这么多的粮食足够支撑好一段时间了。 永平侯府眸色幽幽,眼底泛着隐隐的杀意,这女人真是次次碍事! 这本是千载难逢重振侯府声望的机会,偏偏被半路杀出的顾青鸢给搅乱了。 顾宝瑜不知永平侯在想什么,她只是单纯看不得顾青鸢风光,添油加醋的道:“侯爷是不知顾青鸢今日是如何奚落我的,她说我便是在永平侯府也一辈子不及她,谁让她既有长公主撑腰又高攀了靖安王,相较之下我们侯府又算什么!” “她当真这般说得?”永平侯冷声问道。 顾宝瑜轻轻拭泪,“侯爷若不信尽管去打听便是,我堂堂嫡女却被她奚落至此,真是没有脸面活着了。” 她抬眼幽怨的看着永平侯,“我好歹跟了侯爷一场,侯爷难道就忍心见我如此吗?” 永平侯眯了眯寒光四溢的眸子,自身后轻轻摩挲着顾宝瑜的下巴,如同在把玩着一件玩物,语气透着森然的寒意,“风头可不是那么好出的,她想往上爬,也要看有没有那个命数。” 顾宝瑜偏头正望见永平侯满目杀意,她没敢多问永平侯的打算,但想来应是要收拾顾青鸢的,心情也稍有好转。 行至后花园正遇上曹玉要出门,便随口问了一句,结果却听他道:“听说青鸢被陛下封为了县主,我准备前去恭贺一番,你这个做姐姐的要不要同去?” 曹玉有自己的小心思,带着顾宝瑜虽然碍事,但能见到青鸢的概率会大一些。 顾宝瑜一听这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我是她姐姐啊,既是如此她受不受封与你有什么关系?哪里就显到你了!” 曹玉一直惦记着顾青鸢,此事便如一根鱼刺卡在她的喉咙里。 而最让她难以接受的便是,自己选择的男人顾青鸢却压根没瞧上,这不禁让她心里更为恼火。 “你不去就不去,阴阳怪气的给谁听!”曹玉没好气冷哼一声,“我看你八成就是嫉妒青鸢,所以才不愿去恭贺她。亏你还是她姐姐,小肚鸡肠真没风度。” 曹玉甩袖走人,顾宝瑜被气得半死,这时忽听耳旁传来一声轻笑,转身便见一袭利落骑装的杨若眉自假山后走出来。 她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却啧啧摇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看到了吧,这便是女子依附男子的下场。你们这些女人啊整天就只知道围着男子转,自我轻贱旁人又岂能高看你们,最后的下场便只能如此。” “你有病吧!”顾宝瑜自灵魂深处发出质问。 杨若眉甩了甩高束的马尾,撇了撇嘴,“真没意思,说说就急了,女人就是这般小心眼。我不过是好意规劝你,你不领情便算了,就当我对牛弹琴了。” 顾宝瑜今日心情差点极点,再听杨若眉在这里大言不惭岂能容忍,“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对我指手画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整日穿成这样混在男人堆里,与男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和青楼的妓子也差不许多!” 杨若眉时常女扮男装跑去兵马司找曹洛,兵马司里大都是混日子的权贵子弟,知道杨若眉是曹洛的表妹自然都捧着她哄着她,说是众星捧月也不为过。 “你就是嫉妒我受人欢迎。我们都是干干净净的君子之交,分明是你自己心脏,看谁都是脏的。” “我嫉妒你?”顾宝瑜怒极反笑,说她嫉妒顾青鸢她认了,这杨若眉算什么东西,“不知被多少男人拉过搂过,还敢说自己干净?你以为那些男人为何愿意捧着你,不过是免费的便宜不要白不要罢了,不信你且看日后京城哪个会娶你这个残花败柳!” 杨若眉气极了,“贱女人,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彼时杨氏正在准备贺礼,心情甚好的与柳如芸赵月两人道:“明日青鸢要进宫谢恩,后日我们一同去公主府恭贺她。” 县主虽只比乡君高一品,但两者的含金量却大不相同,青鸢有了县主之位日后定顺遂无忧。 “好。”柳如芸两人相视一眼,笑着应下。 她们与顾青鸢之间有不同他人的渊源,几人是好友又似姐妹,她们也都由衷为她感到高兴。 几人正说着话,永平侯夫人便气冲冲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子便冷着脸道,“二弟妹若对我这个嫂子有何不满大可说出来,背后做这些小动作可不光明磊落。” 杨氏被她说得云里雾里,皱眉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好!那我便与你直说!那顾宝瑜再不济也是玉儿的贵妾,你那侄女却在府里公然殴打她,简直是将玉儿的颜面往脚底下踩!” 永平侯夫人虽不喜欢顾宝瑜,但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大房的人岂能被二房给欺负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外人。 杨氏闻言一愣,一时不敢相信,“若眉动手打人了?”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不成?满府的下人都瞧见了!”永平侯夫人并非心疼顾宝瑜,而是气恼杨若眉折损了曹玉的威严。 “你那侄女在外厮混惯了,宝瑜手无缚鸡之力岂能打得过她,如今头也磕破了,腿脚也伤到了,她倒扬长而去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还从未见过有这般没有规矩的姑娘!” “你心疼侄女我不管,可如今她宿在永平侯府,言行无状只会将侯府的颜面一并丢了,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杨氏心中恼火,却也只得先压着火气与永平侯夫人赔礼。 又让柳如芸备下礼物去探望顾宝瑜,一番折腾下来却发现杨若眉至今未回,气得杨氏头风发作当即便病倒了。 而杨若眉此时正在独自喝闷酒,她也知自己闯了祸所以才不敢回侯府,甚至都连兵马司都不敢去。 她觉得此事并非自己的错,只能怪那顾宝瑜说话忒难听了。 “一个府里养不出两种人,顾家姐妹都一样让人讨厌!”杨若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顾青鸢如今成了县主,哪怕随便来一间酒楼都能听到对她的夸赞,无不说她心怀大义又说她是什么明昭祥瑞,听得人烦死了。 顾青鸢一个小女子能有什么本事,定是王爷帮她博名。 再想到自己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杨若眉更加郁闷难疏,“小二,再上酒来!” 杨若眉也不知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待注意到天色昏暗才连忙起身付钱。 她今日喝了不少酒,脚步都有些踉跄,全然没注意到身后早被人跟上了。 在经过一条小巷时,身后的两个男子忽然上前将她扯进了巷中。 “你们是谁,你们要做什么?”杨若眉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她竭力挣扎着,可两个男人大力的将她禁锢在墙壁上,不给她施展拳脚的机会。 这时又有一个男子奸笑兮兮的走进巷子,色眯眯的上下打量着杨若眉,与同伙两人道:“这小娘们长得可真俊啊,贴近一看真是细皮嫩肉,还香得狠嘞!” 男人在杨若眉耳旁贪婪的吸了口气,杨若眉被惊得汗毛竖起,心里只觉反胃恶心。 “你们快放开我,我姑母可是永平侯府的二夫人,你们若敢欺负我,侯府不会放过你的!” 可三人非但未怕,反而哈哈笑了起来。 “我他娘的还是侯爷呢!”男人捏着杨若眉的脸,轻慢的笑着道:“你当哥几个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呢,任由你几句话便被诓了去。官家小姐们最重规矩,莫说不可能天黑了还逗留在外,便是白日出门那也是仆人如云,再瞧瞧你!” 男人的手指顺着杨若眉的脸颊一路下滑,“谁家正经姑娘穿成你这般样子,依我看还不知是哪里的窑姐儿故意穿成这样勾搭爷们。我们这便如你所愿,好好满足你!” 男人说完一把扯掉杨若眉的束腰带,外裳瞬间滑落。 这一刻她怕了也悔了,早知如此她就该听姑母的话,乖乖在府里待着。 “你们别碰我,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们!”杨若眉哭得声泪俱下,她若被这些地痞玷污了清白,那便当真活不下去了,“我求你们了,你们就放过我吧,我真的没骗你们!” 可那三个男子早就盯上了杨若眉,到嘴的肥羊岂有放跑的道理。 杨若眉如坠冰窟,只觉身体所有的血液都僵硬凝固了。 她分不清有几只手在她身上乱摸,就在她身上的衣物都要被扯落时,忽有火光映进小巷。 三个地痞很快被打倒在地,男子打着灯笼照了一下,错愕的对身后策马而来的男人道:“王爷,是曹公子的表妹。” 杨若眉整理衣服的手一顿,错愕的抬起头,便见马背上的男子冷峻高贵,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靖安王爷。 “王爷!”杨若眉爬起身,快步跑到容锦身边,泪光盈盈可怜无比的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行云:“……” 他提着灯笼走到杨若眉身边,伸手指着自己道:“杨小姐,看清楚,救你的人是我。” 杨若眉心里嫌弃,他一个侍卫也配受她的恩情不成。 “我知是王爷命你救我,这些钱便算是答谢你了。”杨若眉将钱袋子丢给了行云,便继续满目柔情的看着容锦。 月下英雄救美,自古以来都是浪漫的桥段,她决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行云:“……”他能倒回去不救了吗? “王爷。”杨若眉满目深情,咬着嘴唇道:“今日若非王爷相救小女便只有一死了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愿以身相许侍奉王爷一生。” 行云和身后一众士兵都瞬间息声,屏息静气的望着容锦。 容锦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满眼爱意的少女,墨色的眼底漾不起半分温色,语气也比夜色更冷,“你确定这不是恩将仇报?” 行云闷笑出声,没想到王爷的嘴还挺毒。 杨若眉是个姑娘家,闻言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她不愿错过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便泪眼朦胧的道:“王爷,那些贼人并未占到我便宜,我仍是完璧之身……” 她以为容锦是心有顾及,连忙自证清白。 只容锦眸色幽深不改,语气仍旧冰冷无情,“那又如何?你清白与否与本王何干?让开,莫挡本王的路。” 行云颇为记仇,趁机奚落道:“杨小姐,这所谓报恩呢是只做对对方有利有用之事,而不是来让你得偿所愿的。这天下想嫁王爷的女子不知凡几,若都像你这般动不动就以身相许,靖安王府也容不下啊。” 士兵们闻言都跟着起哄嬉笑,杨若眉脸上火辣辣,羞恼染上酒意变成几分大胆,她竟抓住缰绳执拗的对容锦道:“王爷,您还不了解我,我与其他女子都不同。我不会像她们那样喜欢拈酸吃醋又爱使小性子,我会骑射还懂兵法,日后可与您并驾于战场之上,绝对要比顾青鸢更适合您。” 第210章 罚 容锦的眼里本来只有冷漠和疏离,可在听到杨若眉提及顾青鸢后,眼底瞬间笼起了幽寒的杀气。 偏偏杨若眉尚不知觉,语气中满是高傲的优越感,“我与京中这些被规矩束缚的女子不同,我见识过塞外的旷野草原,驰骋过骏马、喝过烈酒,拥有她们不曾有过的见识和心胸。我承认长宁县主容貌不俗,可容貌是人最不值一提的东西,她终有年华老去的一日,难道王爷愿意对着一个空无一物的老女人吗?” 杨若眉一番慷慨陈词,将京中闺秀形容得一无是处,仿佛全天下只有她一人清醒自立。 容锦本不是多话之人,但今日却难得勾起了他的兴致。 “你说美貌最不值一提,不过是因为你貌丑无颜心存妒忌,本王不喜美色难道要喜欢尔等丑陋之辈。” “王爷,我……” “京中闺秀受礼仪教化,端庄识礼,也的确做不出你这等夜不归宿醉酒之事,如此说来你的确与众不同。你不但丑陋,且不知廉耻。” “王爷……” “本王的战马也驰骋过原野出入过战场,但它并不会因此沾沾自喜,人不如马无外乎如此。” “……” 杨若眉眼中泪光打晃,她想不出面前这如天神一般的男子怎么能够说出如此冰冷绝情的话来。 容锦眸光冷戾的俯视着杨若眉,一字一顿声音清寒,“至于长宁县主,美貌的确是她最不起眼的东西,今生得遇实乃本王之幸,若有人敢欺她辱她……” 容锦忽然拔出腰间佩剑,银芒闪过,杨若眉下意识松开了手,但还是被剑气划伤了手背,涌出了点点鲜血。 杨若眉面色死白,她不敢想象若非她方才及时松手,这一剑会不会砍断她的手。 “再有下一次,这剑斩的便不是你的手了。” 杨若眉心中惊惧战栗不已,正因为她出身将门,所以她额外清楚容锦看她的眼神,那是不加掩饰的杀意。 只因为她说了顾青鸢两句了,王爷便要杀了她! 顾青鸢果真是个祸水,竟让王爷如此色令智昏。 “行云,将方才那些话一字不落的带给曹洛。”冷声落下,容锦勒马而去。 行云勾唇走上前,神情戏谑的看着杨若眉,“杨小姐,请吧。” 杨若眉失魂落魄的跟在行云身后,她承受不了自己心中的英雄变得如此刻薄冷漠。 临近永平侯府,杨若眉连忙上前追赶上行云,“行云大哥,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不用麻烦你送我。” 行云勾唇,直接挑破她小心思,“怎么,杨小姐是怕我告状不成?” 杨若眉抿抿嘴还想说什么,迎面正撞见焦急的曹洛。 “若眉!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全家人都在担心你!” 杨若眉心虚低头,行云可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将方才她那一番话原封不动的道了来,听得曹洛脸色时青时红。 语落之后行云还不忘补上一句,“杨小姐总是自诩巾帼,可真正的巾帼是有不输男儿的气魄胸襟,为国为民做有利之事,而非贬低其他女子来抬高自己。长宁县主虽不会武功,却悯怀灾民为君分忧,这才是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 行云亲眼见证了这段恋情从朦胧到相知,甚至里面还有他不小的功劳,他是这段感情坚定不移的拥护者,岂能容他人破坏了王爷和县主的感情。 行云出了口恶气,便与曹洛说起了正事,“曹公子,如今数千灾民与京城只有一门之隔,王爷奉命在京中各处设防,兵马司务必要严阵以待,切莫被有心人钻了空子。” “你放心,我明白。”曹洛郑重点头,偏眸看了杨若眉一眼,语气难得冷肃,“你随我去见母亲。” 杨氏本就被她气得头也疼,再一听曹洛所学之事更是怒不可遏,狠狠摔了一个杯子。 “杨若眉!你是要把我杨家的脸都丢尽了吗?你身为女儿家,就一点不知礼义廉耻吗?” 杨若眉今日受了不少的惊吓和委屈,如今又见家人都横眉立目责备她再也不忍不住眼泪,“姑母若觉得我讨人嫌就送我回去吧,正好我也不想留在京城了。这里的人都被规矩礼仪约束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放肆!”杨氏拍案怒喝,“在塞外骑过几圈马就觉得自己见过世面,了不得了?现在若让你成婚嫁人,只怕你连一方宅邸都打理不好!” 杨若眉反驳道:“难道女子就只能相夫教子吗?我才不屑屈于后宅。” 杨氏冷笑,“那你是有治世之才还是能策马出征?” 杨氏有心让她摆清自己,便不留情面的道:“以为自己会骑马射箭就是女将军了?你所谓的杀敌不过是在你父兄的保护下追杀两个残兵,不过是哄着你玩罢了,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你若真有本事,今日也不会差点被三个地痞给欺辱了!” “姑母!我到底是不是你亲侄女啊,你居然这般贬低我!”杨若眉的泪如雨下,委屈的不已。 杨氏深知不能再纵容她,便冷下心肠道:“这不是贬低,而是让你有自知之明。长宁县主聪慧大义,你却只因她貌美便否定她所有的优点,这恰恰说明你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身为女子却处处贬低女子,你才是真正的愚昧迂腐!” 杨氏深吸一口气,看着哭红了眼睛的杨若眉道:“你父亲母亲说了将你全权托付给我,婚姻大事也尽数由我决定,从今日起你便在院里给我学规矩备嫁!” “姑母,您为我相看了亲事?您想让我嫁给谁?” 杨氏却不理会她,只对曹洛道:“选几个有拳脚的婆子,将她的院子给我封了,即日起不准她再踏出一步!” “是。”就连一贯好脾气的曹洛亦是气恼不已,并未替她求情。 若非王爷处事公允,今日杨若眉这般行径只怕会连他都会受到牵连,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杨若眉看着紧闭的院门心里仍旧不服气,她怎么可能输给顾青鸢这种闺阁女子,顾青鸢就是比她多了两分运气罢了。 若她也有机会定比顾青鸢做得还好。 倏然她眼睛一亮,脑袋里瞬间有了想法。 机会分明就摆在眼前,这次她要说什么也不会输给顾青鸢! 第211章 赐做皇子妃可好 顾青鸢并不知容锦和杨若眉的这个小插曲。 如今城外有数以千计的灾民,明昭帝为防止有贼人趁机作乱,命容锦在京城内外部署防范。 她只希望这次灾情能够顺利度过,可以拯救那些无辜的百姓。 顾青鸢在午时进宫,由着小宦官引她去掌乾殿,却在途中遇见了七皇子容泽。 “七殿下,好巧。”每次看到这个缩小版的容锦,顾青鸢心里便不由漾起温柔。 容泽抿抿嘴,小声道:“才不巧呢,人家一直在这等着你呢。” “之前我误食核桃,多亏有你救我,还有你让朝华姐姐带给我的那些东西我都很喜欢。” 顾青鸢弯唇笑笑,“都是些民间小玩意儿,殿下不必放在心里。” 顾青鸢搜罗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让朝华公主带进宫,容泽每一样都爱不释手。 “喏,我也有个小玩意儿给你。” 容泽从怀里掏出一物,有些不好意思的塞进了顾青鸢手中,紧张又期待的望着顾青鸢的表情。 顾青鸢垂眸望着手中之物,是一支桃木簪,上面的刻痕清晰可见。 “这是……殿下做的?” 容泽扬了一下嘴角,还有些小骄傲,“你真有眼力,这确实是我自己做的!” 顾青鸢弯唇笑笑,毕竟这发簪做工着实粗糙,便是大街上小摊贩卖的都要比这精致许多,她当然能看出来。 “我听说桃木辟邪,便特意给做了个桃木的簪子,我练了许久,这是做得最好的一支了。” 顾青鸢融融一笑,发自内心的道:“多谢殿下,我很喜欢。” 心意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你喜欢就好。”容泽闻言咧嘴笑了起来,天穹上的日光也不如他的眸光明亮,“那些珠钗步摇虽然好看但沉甸甸的,你以后在府里不见人时就可以用这个挽发,轻便还能辟邪。” 顾青鸢失笑,“好。” 他们这对堂兄弟喜欢给人送簪子的习惯也是如出一辙。 正好宋仁迎了出来,他见容泽也在,眸光闪了闪笑着上前道:“七殿下也在啊,既如此不如您与县主一道陪陛下用膳吧。” 顾青鸢抬眼看了宋仁一眼,揣摩圣意是大忌,宋仁是宫里的老人儿不可能这般没分寸,除非他确定陛下会满意他的擅作主张。 顾青鸢敛眸不语,心里越发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陛下绝非外面所传那般不喜欢七皇子,相反十分在意,之所以表露出不喜想来也是为了在这险恶的深宫中保全他。 不过像皇帝权贵这些子嗣众多的男人,他们偏爱于某个孩子多数都是因为孩子的母亲,但她听闻七皇子的生母是行宫的一个婢女,诞下七皇子后便身亡了。 如此看来,或许就连七皇子生母的身份也是假的。 思索间几人也行至掌乾殿,明昭帝看着小心翼翼的容泽略怔了下,宋仁上前笑着道:“陛下,奴才方才去迎县主时正好七殿下也在,奴才想着人多热闹些便擅作主张。” “知道擅作主张还做,朕看你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明昭帝不轻不重斥了一句,便没再多言。 容泽其实也不想和明昭帝吃饭,但他又想多和顾青鸢多待一会儿。 明昭帝发现顾青鸢说话时,容泽就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而等到自己开口,这小子便立刻将头低下去。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郁闷感。 这顿饭吃得还算轻松惬意,若非身处深宫之中,倒恍然有种家宴之感。 顾青鸢不卑不亢,说话既有分寸又不失坦朗,明昭帝颇为感触的道:“难怪永乐喜欢你,便是朕都有些不舍得将你嫁给容锦那小子了,不如你来做朕的儿媳吧。” 容泽最先皱起眉,细细思索起自己拿几个未婚配的哥哥来。 三皇兄性格好但总是喜欢端着,有时难免会让人觉得虚伪,四皇兄性子有些绵软,怕是保护不好长宁县主。 五皇兄倒是不受人欺负,却是个炮仗,六皇兄……忽略不计。 还是靖安王爷好。 顾青鸢也忙回道:“臣女惶恐,如何配得上几位皇子。” 明昭帝摆摆手,笑呵呵的道:“你不必说这些客套词来敷衍朕,我看你是觉得那几个小子都比不上锦儿吧。” 容泽暗暗点头表示赞同。 顾青鸢心中暗自无语,这位皇帝还真是喜欢给人挖坑。 顾青鸢坦然回道:“众位殿下与王爷皆是龙章凤姿万中无一,只臣女于微末相识王爷,王爷对臣女恩情深重,臣女不敢辜负相忘。” 明昭帝温声提醒道:“长宁,恩情与感情不可混为一谈,你可知自己对锦儿究竟是心动亦或是感动?” 看着顾青鸢蹙眉茫然的样子,明昭帝摇头笑了笑,对顾青鸢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看着机灵实则都是糊涂的,哪里懂得这些。朝华一直盼着你过来,你不必急着出宫,先去与她玩吧。” 明昭帝乐见顾青鸢是个重情知恩之人,这样才不枉费他一番苦心。 容锦是他的侄儿,却也是手握重兵的权臣,做为皇帝他不得不防,容锦身边正需要有一个能为他所用之人。 没有靠山依附的顾青鸢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是。”顾青鸢起身颔首。 “父皇,那儿臣也告退了。”容泽忙不迭的起身,抬腿就要走。 “你等等。”明昭帝威严的声音自上传来,“你也跟着夫子学了不少时间,朕要考教一下你的功课。” 容泽不想单独面对明昭帝,眼巴巴的向顾青鸢求助,顾青鸢心知无妨,便对他安抚一笑。 明昭帝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数看在眼里,待顾青鸢走后他才开口问道:“你很喜欢长宁县主?” 容泽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待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儿臣……儿臣受过长宁县主的帮助,心里自然感激。” 明昭帝勾唇笑了笑,突然问道:“那朕将她赐予你做皇子妃可好啊?” 第212章 惹出祸事 容泽被吓得瞪大了眼睛,慌忙摇手,“这怎么能行,儿臣才七岁啊!” 明昭帝却云淡风轻的道:“女子年长一些才更懂得疼人,你既喜欢她,她待你也好,将她留在你身边岂不两全其美?” “可她是锦王兄喜欢的女子。”容泽认真回道。 明昭帝凝眸看着他,眼里流淌着容泽读不懂的晦暗,“泽儿,朕今日教你一个道理。男儿喜欢什么便要大胆去争取,只有懦夫才会有所顾忌。普天之下,没有皇权所不及的东西,明白了吗?” 哪怕不合规矩,哪怕违逆礼法,只他喜欢,便一定要得到。 容泽配合点头。 他可不明白。 且不说他对长宁县主没有那等心思,人家两人两情相悦,怎么可以只因自己一厢情愿便去拆散人家,这是哪门子道理。 明昭帝看出他心中所想,倒也没恼火,小孩子都天真简单,日后慢慢教他帝王之术便是。 顾青鸢被小宦官引去朝华公主的寝殿,途中她看到苏晚晚站在亭中出神,她便道:“有劳公公引路,我与苏小姐一道去见公主殿下便好,就不劳烦公公了。” 苏晚晚是朝华公主的伴读,对宫里自然轻车熟路,小宦官便喜滋滋收了赏钱躬身而去。 苏晚晚倚亭而立,望着粼粼湖面发呆,便是顾青鸢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在想什么?”顾青鸢有意吓她,故意探头在她耳旁开口。 苏晚晚果真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瞪着顾青鸢道:“好呀,如今你也学坏了。以前我是不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眼下看来你当真被孟扶那丫头给带坏了。” 顾青鸢抿嘴浅笑,“苏小姐,背后议论别人可不好哦。” 两人相视一笑。 苏晚晚道:“如今你被封为县主,还能与陛下一同用午膳,你这恩宠也算独一份了。” 顾青鸢笑笑,“只伴君如伴虎,每次见陛下都会紧张不安。” “这倒是。”苏晚晚点点头,深有感触,“我入宫做伴读以来也见过陛下两次,陛下虽每次都在笑着,但我就是觉得惶恐。” 两人皆是同样作想。 “我见你方才事失神,可是有什么心事?” 苏晚晚叹了一声,眉宇间萦绕着愁绪,“如今城外灾民聚集,虽有你的粮食可解燃眉之急,然终不是长久之计。” 最近容敛一直忙着处理灾情,肉眼可见的疲乏清瘦,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顾青鸢心有所动,试探问道:“晚晚,除了灾情你是不是还在为四殿下担忧?” 苏晚晚面颊微红,但在自己的好友面前并未隐瞒,垂着眸子点了点头,“这是四殿下第一次被陛下重用,我希望他能做好。” 果然。 顾青鸢心下了然,晚晚果然心仪四殿下。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灾民之中尚有许多青壮,任由他们驻留城外不但浪费了人力,与京城治安还会有隐患。” 苏晚晚颔首,“我和四殿下也这般作想,四殿下也在想办法替他们谋求生计,这样朝廷的压力也会减轻一些。但问题是京城只能容他们至来年春日,他们终究要回故土耕种,不能一直留在京城。直至来年秋收的这段时间灾民没有营生,恐怕也是生存不了。” 顾青鸢这段时间与孟扶学了不少经商之道,世人重农抑商,视商人为末流,可实则商人对于一个朝廷的兴盛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有句话要鞭长莫及。他们既不能久留京城,四殿下不如去寻各地乡绅富户来帮忙,可造桥铺路改善民生,又能雇佣村中的青壮力。同时还可鼓励女子织布纺织或做一些手工用品,如此便可保证他们正常的生计。” 苏晚晚眼睛一亮,忙道:“你还有什么想法,快告诉我。” 顾青鸢将自己一直埋在心里的想法道了来,“每到灾情老幼妇孺都是被遗弃的对象,因为她们创造不了价值,只会增添家庭的负担。可事实并非她们没有价值,而是现实未给她们创造价值的机会。女子不比男子差,前提是要拥有同样的机会。”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可能只凭她一时心思便可让女子入朝为官,但凡事总要迈出第一步。 “阿扶已着手孟氏商行招雇女子做一些织布刺绣的手工活计,老人孩童也可以编织一些竹制品,虽然赚不了太多钱,但也算给了她们安身立命的之所。” 两人一同又敲定了许多细节,苏晚晚激动不已,“青鸢,你在公主殿中等我,我先去寻四殿下,好把我们的想法都告诉他。” 顾青鸢拉住苏晚晚,“晚晚,这件事你莫要与四殿下提及有我参与。” “这是为何?明明大多数的想法都是你的。”苏晚晚疑惑不解。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的风头出得已经够多了,太引人瞩目便不是好事了。”尤其那位帝王,显然不喜欢她太过聪明。 苏晚晚知晓顾青鸢的顾虑,便颔首应下。 容敛此时也正为灾情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朝中大臣根本不将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面上虽恭敬,实则却压根不尽心力。 “殿下,苏小姐求见。” 听到苏晚晚来寻,容敛疲乏的眉目也变得温和起来,“快请。” 京城上下皆为利来,唯独她一直默默支持着他,就连户部肯配合他,也多亏她在苏尚书面前言语。 这般纯粹的善意是他生平仅见。 待听苏晚晚道出治灾之策后,容敛眼中更满是欣赏,惊叹道:“苏小姐,这些治理之策都是你所想吗?” 苏晚晚下意识要提及顾青鸢,可想到她的嘱托只得点了点头。 容敛笑若春风化雨,不吝赞赏道:“苏小姐果然才智过人,这些解决问题的角度是我不曾想过的,便是朝廷那些官员也不见得有苏小姐这般眼界,实是让我佩服。” 这夸赞让苏晚晚半喜半羞,便随口带过,只道:“能为殿下分忧便好。” 容敛没看出她的异常,将她的治理之策一一誊写在纸。 苏晚晚偏头去看,但见纸上的墨字沉厚安逸、外柔内刚,婉雅而秀逸。 容敛含笑望她,语气温和如春,“苏小姐觉得我这字可还能入眼?” 苏晚晚面颊微红,轻声道:“殿下的字很好。” 与他的人一般好。 容敛弯唇笑笑,落下了笔。 纤长的手指轻落某处,蹙眉对苏晚晚道:“让灾民回故土重建之策甚好,只唯恐那些富绅商户不肯配合。” 明昭常年战乱,再加上先帝时期挥霍无度内乱不休,是以明昭的国库并不算充盈。 若各地方都指望朝廷出款,只怕很快就会入不敷出。 苏晚晚却是云淡风轻一笑,青鸢特意与她说过此处,“这些富绅商户钱财富裕,他们所图便是希望子孙后代能够入朝为官,但科举并非易事,这些人家便是举全族之力也难以培养出一个秀才来。” 龙生龙凤生凤,并非指世家大族的孩子就天赋异禀,而是他们自小便沐浴在书香之中。 他们的母亲也都是名门闺秀,是以就连入睡的歌谣都是诗词歌赋,刚会说话便会启蒙他们读书认字。 而那些商户富绅自己胸无点墨,只靠花钱聘请先生如何能与世家子弟相争。 “只要他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朝廷便是给他们家中一个秀才的名额又能如何。” 想要入朝为官还要考举人考进士,只给他们一个秀才的名额于朝政并无影响,但于这些人家而言却相当于得了一块敲门砖。 容敛有些忧虑,“只怕那些学子会有不满。” 苏晚晚笑答:“入朝为官是为何,难道不就是为了造福百姓吗?他们若心存不满,只能说用心不纯。” 容敛看苏晚晚的眼神越发赞赏,忍不住惊叹道:“苏小姐真乃奇女子也,你若是男子定可居于庙堂。” 若得妻如此,家宅何忧。 苏晚晚闻言却有些惭愧,因为这些并非她一人的想法,总觉得有种抢占好友功劳的感觉。 容敛将治灾之策呈给明昭帝时,明昭帝颇为意外的道:“老四,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老四竟有这般才能。 “说来惭愧,儿臣一直在为灾情烦忧,幸得朝华的伴读苏小姐相助。” “这些竟是苏家女的主意?”明昭帝闻言更是惊讶,没想到一个个女娃娃都这般了得。 容敛颔首,为苏晚晚请功,“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荣幸,父皇不必奖赏儿臣,功劳应归苏小姐所有。” 明昭帝很高兴容敛能拿出切实有效的治理之策,便爽快的应了下来,“待灾情过后,不论是你还是苏家女朕都有重赏!” “谢父皇。” 容敛不骄不躁性情温和,明昭帝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深意。 若老四没有野心,或许可以让他做一个辅佐君主的贤王。 …… 待柳如芸和赵月来恭贺顾青鸢时,她才得知杨氏被杨若眉气病了的事。 “这杨家表妹也是,行事毫无规矩可言,说句难听的话便是府中的小丫鬟们都比她要明理。”柳如芸摇头叹息,显然也在为这个表妹伤脑筋。 毕竟她如今身在侯府,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她们的脸面。 顾青鸢也不喜欢这个杨若眉,为人骄傲可以,但总之标榜自己独特而将旁人贬得一文不值便惹人生厌了。 “不过好在母亲已为她定下了亲事,三书六聘后便可将她嫁出去了。” “不知定的是哪家的公子。”顾青鸢好奇这个倒霉蛋是谁。 杨氏深知以杨若眉的性子做不了高门命妇,不如低嫁图个安稳。 “李家主原是杨家的副将,那李家三郎刚及十八,如今在兵马司当值,听曹洛说他生得品貌端正,做事也很稳妥。李三郎还曾在兵马司见过若眉,对她也有几分好感在。” 最重要的是李家人在他们手下任职,日后自不敢让杨若眉受委屈,杨家再备些丰厚的嫁妆,小两口以后的小日子定然顺遂无忧。 顾青鸢闻后点点头,“可见二夫人是用了心思的。” 柳如眉叹声道:“杨家舅父舅母在边关一守便是十余年,若眉表妹小时候也吃了不少苦,所以母亲才这般心疼她,希望她可以在京城安稳度日。” 战场上刀剑无眼,杨家父母不知自己何时就会身死殉国,这才会将女儿送回京城,只可惜她并不懂长辈为她的谋划。 “原是如此。” 赵月却在一旁泼起了冷水,“夫人和少奶奶还是别高兴得太早,这桩婚事我们觉得好,但杨小姐心气高可未必满意。” 话音刚落,便有婢女引着杨氏身边的婆子前来,“少奶奶,夫人请您和赵姨娘速速回府。” 几人相视一眼,柳如芸早将顾青鸢当做姐妹看待,没有回避直接问道:“可知出了什么事?” 婆子看了顾青鸢一眼,也知顾青鸢与侯府关系匪浅,便如实回道:“是杨小姐惹出了祸事!她不知何时偷溜出府还跑出了城门,城外难民营中有个孩子得了腹疾,杨小姐给那孩子擅用了药物,如今那孩子怕是要不好了。” “什么?”柳如芸眼前一晕又一晕,这杨若眉还真是一刻不肯安歇! “莫要回侯府了,我们这便去城外!”顾青鸢当机立断,立刻吩咐门房备马车。 几人赶到时杨若眉正被一群灾民围堵在中间,一个妇人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子坐在一旁嚎啕大哭。 灾民们怒气冲冲,“胜子就是被你的药给害成这样的,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杨若眉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解释道:“我也是好心,哪知道他会变成这样。” “你既没学过医术怎么敢给人看病下药,好好的孩子就要被你给害死了!” 灾民中也有明白人,恶狠狠的道:“想来是京城哪家的小姐想靠着咱们混个好名声,这才跑出来装模作样!你想装仁义道德我们管不着,但你不能这般轻贱我们的性命!” 杨若眉被人拆穿心思有些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反驳道:“我以前在边境看到将士们腹痛就是这般用药的,所有人都吃好了,怎就他一人如此,要怪就怪他自己福薄,怪不得别人!” 第213章 众怒 杨若眉的态度瞬间激怒了灾民,他们将杨若眉团团围住,眼中积满了怒火。 天灾使得他们失去了家园和亲人,如乞丐一般等待朝廷施粥也让他们失去了独立和尊严,如今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贵族小姐对他们颐指气使,使得他们压抑已久的愤懑喷薄而出。 一个大娘朝着杨若眉脸上吐了一口唾沫,狠狠啐道:“我呸!你说得还是人话吗?胜子方才只是腹痛,吃了你的药如今连声音都没有了,分明是你杀人害命,竟还敢大言不惭!” “对!杀人偿命!咱们把贱女人送达衙门去,定要朝廷给咱们一个公道!” 众人高喊着杀人偿命,杨若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吓得脸色惨白。 她只是不甘心被顾青鸢比下,便想着正好有灾民在城外,她也可以趁机博得美名,她比顾青鸢有见识得多,定能比顾青鸢做得更好。 恰好她看到有个孩子腹痛难忍,她便给孩子用上了士兵们治疗腹痛的药方,本以为药到病除,谁知那孩子哭得更厉害了,脸上甚至疼出了汗珠,如今更是晕厥昏迷。 “我没有杀人,我真的只是好心,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杨若眉惊恐不已,这城外有数以千计的灾民,她根本无处可逃。 若就这般被送去了衙门,她真就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有人上前押住了杨若眉,吓得她大声哭喊救命。 “等等。” 一辆马车急停而至,自马车上走下几个覆着面纱的年轻姑娘。 众人见状眼中怒意更深,“又来了几个假惺惺的伪善之辈,咱们将她们一同送到官府去!” 有人上前欲动顾青鸢,被一道横出的身影所阻。 “我看谁敢动!” 莫云勋如出鞘的利剑立顾青鸢身前,少年明明身形清瘦,可眼底却透着一种不要命的狠劲。 灾民被莫云勋的气势所慑,眼前的少年像极了大山里狠起来不要命的狼崽子。 “你们这些权贵不要欺人太甚,一个两个将我们当做什么了!” 顾青鸢看了赵月一眼,赵月会意颔首,连忙走到女子身旁,“大嫂,让我瞧瞧孩子。” 女人紧紧抱着晕厥的孩子,目光凶狠的盯着赵月。 “我是医女,我会治病。”赵月言简意赅的解释道,她眼神坚定的看着女人,“我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我不会坑害你的。” 女人眼底松动,感受到怀中的孩子气息越来越弱,只得咬牙将孩子交给了赵月。 “马二家的,你咋还能信她们的花言巧语呢!马二没了,胜子可是他唯一的血脉了啊,你可不能让胜子再有三长两短啊!” 顾青鸢淡声道:“她是孩子的亲娘,你们难道还能比她更疼爱孩子吗?” 几人哑声,只仍用仇恨的眼神看着顾青鸢几人。 赵月为孩子探过脉后,连忙拿出银针为他施针,又对顾青鸢说了一张药方,“县主,麻烦你速让人去准备药材。” “这几味药材我马车里恰好便有!翠红白霜,你们也去帮忙熬药。”顾青鸢早早便备下治疗腹疾的药材,因她记得前世灾民中便有人腹泻呕吐,当时只以为是水土不服,后来才知竟是疫症。 她在收粮时一道收了不少的药材,其中几味便是治疗疫病的主要药材。 “如此正好。”赵月欣喜,面对急症时间便是生命。 赵月施针后孩子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众人见状这才不再阻拦,纷纷帮忙生火架锅。 待一碗药灌下去,那孩子终于缓缓睁开了眼,虚弱无比的唤了一声“娘”。 “我的儿啊!”夫人喜极而泣,抱着懵懂的孩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不仅仅是她的儿子,也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顾青鸢松了口气,总算赶上了。 方才有人听见赵月唤了顾青鸢一声“县主”,琢磨着试探问道:“您可是长宁县主?” 见顾青鸢颔首灾民们先是错愕,旋即一改方才的凶狠模样,望向顾青鸢的眼里尽是感激和崇敬。 “原来您就是长宁县主!方才是我们失礼了,险些害了救命恩人!” 他们听说京中粮草不足,多亏了长宁县主拿出一千担粮食才救了燃眉之急。 “县主救我们于水火之中,如今您又赐药救了胜子,您真是菩萨下凡啊!” 有些上年纪的老人甚至双手合十,虔诚的对顾青鸢作揖拜谢,一如对待道观庙宇中的神像。 “举手之劳众位不必多礼,灾情缓解多亏陛下爱民温厚决策果断,众位要谢便叩谢皇恩。”顾青鸢并不想出这个风头。 杨若眉见众人对顾青鸢感激涕零,方才却一副要杀了自己的模样,心里难免失衡,冷嗖嗖的道:“装模作样,假清高。” 缓过神的柳如芸一听这话当即怒斥道:“你还敢说!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事,若非有县主她们帮你善后,你今日便害了一条人命!” 杨若眉见那孩子缓了过来,心里有了底气,便又开始反驳道:“我是好心想救他,难道我做好事还有错了?莫非冷眼旁观视若无睹才是对的吗?” “你……”柳如芸被她的歪理气得说不出话来。 顾青鸢转身冷冷看着她,“一句好心便可掩饰你所做的错事吗?你想帮他可以替他找大夫,可你不通医术却擅自用药,这是对生命的轻贱,是对那孩子的不负责任。况且就连你是否好心,如今也未可知。” “你凭什么这般说我!”杨若眉心里一百个不服气,“边境将士有腹疾都是这般用药的,他们都好了,谁知道他吃这药就没有用。” 赵月脸色冰冷,为医者最厌恶的便是这种人,“病症属性不同,风寒有寒热之分,腹疾亦是如此。边境战士多是水土不服脾胃受虚,可这孩子却是内火所致,用药全然不同。你给孩子服了药性相佐的药,自会加重他的病情,我们若再晚来一些,这孩子当真就性命不保了!” 杨若眉见赵月一个姨娘都敢训斥她,心里越发气恼。 她就是比顾青鸢少了些运气,都怪这孩子和将士们病症不一样,“我又不知道,你凶我做什么?” “不知道你还敢做!”顾青鸢眸色越发冰冷,鲜有如此疾言厉色的时候,“不要将你的无知愚蠢当做挡箭牌,助人论迹不论心,不管你是好心坏心,坑害了别人就是罪过。” 杨若眉和那些权贵一样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可实则做的皆是利己之事。 “你当自己是谁,你凭什么管教我!”杨若眉一直嫉恨着顾青鸢,如今听她这般训斥自己,将积蓄的不满尽数倾泻而出,“少在那边假模假样的装好人了,若非为了封赏你会将粮食拿出来分给这些贱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搏美名,否则哪个傻子会耗费心力理会这些无足轻重之人!” 杨若眉以己度人,自以为是的拆穿了顾青鸢的心思,却不知恰在无意间道明了自己内心的阴暗。 杨若眉脱口之后也知自己说错了话,看着灾民那不善的眼神她只想慌忙逃离,转身却见曹洛带着兵马司一行人站在她身后。 曹洛的表情是压抑隐忍的怒意,就连他身后那些曾经捧着杨若眉的男子也都在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她。 曹洛身边站着个颇为俊朗的年轻人,正是杨氏为她相看的李家三郎李兴远。 李兴远曾在兵马司见过杨若眉几次,觉得她爽朗大方身上有种飒爽的英气,可方才她那些话一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中。 娶妻娶贤,即便娶了杨若眉能与上司攀附关系,可他也不愿迎娶这般的阴暗狭隘的女人。 这婚事不能成,他要退婚! 第214章 不肯罢休 杨若眉只觉面红耳赤,有种被人扒光游街的羞辱感。 尤其眼前这些曾对她赞不绝口的“好兄弟”,如今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嫌弃,更让她无比失落。 她看了一眼李兴远,对方却面无表情的看着别处,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她知道李兴远就是杨氏为她择定的未婚夫,她打从心眼里没瞧上这个男人,也压根不想履行婚事,可眼下见他对自己如此漠视,她心里反而不舒服起来。 这时不知是谁朝着杨若眉身上扔了一块泥巴,瞬间脏污了她身上鹅黄色的衣裙,小孩子们纷纷效仿,团着泥巴便往她身上丢。 杨若眉尖叫着闪躲着,她躲到曹洛身后,连累得曹洛也挨了几下。 “你是死人吗?看着我被人欺负不知道出手吗?”杨若眉狠狠瞪着李兴远,语气中尽是不满。 李兴远淡淡回道:“你方才辱骂人家是贱民,也难怪人家会有不满。况且都是些小孩子,大人还能与孩子计较吗?” “表哥!你看他啊!” “你闭嘴吧!”曹洛从来没这般狼狈过,此时眼里都是怒火,“赶紧随我回府,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曹洛不想久留,拉拽着杨若眉便大步离开。 柳如芸和赵月相识一眼,两人都对杨若眉深感厌恶,是以竟无人提醒他们乘坐马车,以至于杨若眉就这般满身泥污的走回了侯府。 顾青鸢为防止疫症泛滥,为灾民们留了药方和药材,赵月又给他们讲了预防之法。 “云勋,这些药材由你保管,有什么短缺随时与我说。” 莫云勋点点头,随口问道:“那这段时间我可以不去学堂了吗?” 顾青鸢看他一眼,“读书只是理论,实践更为重要。” 莫云勋心里神会,目送顾青鸢一行人离开后,他双手环胸看着驻扎在城外的百姓,眼里泛着满是野心的光彩。 真正的天才都是年少成名,便如靖安王那般。 他虽不能策马打仗,但眼下倒不失为千载难逢的机遇。 杨若眉险些害死灾民之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她在女眷中本就风评不好,如今更是臭名昭着。 杨氏彻底放弃了她,任由她自在,可她出门一次后便灰溜溜的回了府中再不敢出去。 原因无他,如今的她就像过街的老鼠,认出她的人都要阴阳怪气奚落她一番。 她这下当真慌了,知道自己彻底毁了。 “姑母,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一定好好听姑母的话,再也不出去闯祸了。”如今外面都说她沽名钓誉虚伪做作,还骂她恶毒自私,将她贬得一文不值。 别说再妄想靖安王,就连兵马司那些人都不愿理会她了。 杨氏眸光淡淡的看着她,杨若眉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再也不好高骛远,也不会再出去惹是生非了。我乖乖待在府里备嫁,以后好好孝敬姑母。” 杨若眉再自视甚高,如今也被现实打击得体无完肤,她心知自己在京城再难有好归宿,唯一能仰仗的就只有姑母和表兄了。 李兴远的家世虽然不好,但嫁过去后无人敢欺她,她去李家养尊处优也不错。 杨氏淡淡拂开她的手,语气没有波动,“你之前不是不愿下嫁吗?” 杨若眉低低啜泣,她自是不愿,可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以前都是我不知天高地厚,日后我一定本分的过日子。” “晚了。”杨氏幽幽道一声。 杨若眉茫然抬头,便听杨氏道:“李夫人昨日便来府中与我退了婚事,幸而未至下聘一步,不必闹得人尽皆知。” “什么!退婚?她李家怎么敢!”杨若眉一直以为只有她挑李兴远的份,李家一直在杨家手下做事,怎么敢退她的婚事,“姑母,这李家分明未将我杨家放在眼里,让表哥将那李兴远赶出兵马司!” 看着杨若眉傲慢的样子,杨氏心知她仍未知悔改,语气极为冷淡,“你自己做的事难道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娶妻娶贤,你看看你自己可有半分闺秀应有的样子。” 有些东西不会可以学,可有些东西却必不可缺,李家的顾虑杨氏完全可以理解。 杨若眉没想到自己竟连这条退而退求其次的路都没有了,一时手足无措。 “行了,没什么事你便退下吧。” 杨氏对她耳提面命时,杨若眉觉得麻烦,如今当真不管她了,她又心慌不安。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杨氏的屋子,可想到自己如今除了杨氏再无仰仗,便又折身回去想再求一求杨氏,结果却听杨氏与柳如芸道:“过两日等老家来人便让他们将若眉带回去,京城她是待不下去了,就在那边给找个殷实的人家吧。” 杨若眉瞳孔一缩,姑母竟要将她送到那鸟不拉屎的小地方,那里甚至还不如边境来得自在! 她满心愤恨的咬牙离开,途中正遇顾宝瑜和婢女经过。 顾宝瑜没瞧见杨若眉,只与身边的婢女道:“如今各家都在城外救治灾民,顾家也在外施粥,我做为顾家长女自要亲自坐镇。” 婢女回道:“听说长宁县主在城外义诊,免费为灾民治病,灾民对她无不称赞。” “哼!那个小庶女最擅长拉拢人心,不过装模作样给人看罢了。”顾宝瑜嘴上这般说,心里却酸极了。 名和利都是她最想要的,却偏偏都被顾青鸢一人所得,所以她才会急着回顾家施粥。 杨若眉躲在暗处听得目眦欲裂,明明做得都是一样的事,顾青鸢就受尽赞扬,自己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凭什么! 她眼底闪着恨意,她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京城,说什么也不能让顾青鸢好过! 第215章 下药 辗转多时户部总算将顾家的家产清算完整,尽数归还。 顾善仁却半喜半忧,怀疑户部尚书是有意的。 早不还晚不还,偏偏灾情当头的时候高调的归还了家产,他便没有了分文不出的正当理由。 容敛颇有谋略,他见朝中众臣都不愿配合他,便干脆在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张贴了红榜,将所有府邸的贡献罗列其中。 他对外只道此举是为了表彰各家,可如此一来其他府邸便没有办法闭眼装瞎了,不舍钱财便要舍脸面,可权贵间活着图的就是个面子,一个个只能咬牙掏钱。 有些府邸间天生不合,好比皇后的娘家安国公府还有慧贵妃的娘家秦府,两府谁都不愿矮人一头,红榜上的贡献值也是日日刷新。 顾家被众人裹挟而行,只得不情不愿的出来赈灾。 顾成章穿着新制的锦袍大氅,未等分发粮食便先将顾府的牌子立了起来。 顾宝钗则穿着一身月色长裙,下眼角明显涂抹了胭脂,看着就好似哭红了眼一般。 她轻声细语的与旁边的几个小孩子说话,时不时擦擦眼角表示心疼,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糖果分给他们,结果惹得周围的孩子都围拢上来,险些为争抢糖果打起来。 顾宝钗攥拳看着,只觉有这样的哥哥姐姐真是丢脸极了,“你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来这是做什么的?” 她听到家里要救助灾民感到很开心,因为她曾被人卖到了青楼,所以她最知道孤立无援的日子有多难熬,既有能力她也想力所能及的帮助别人。 可显然另两人的心思都不单纯。 顾宝瑜掏出帕子用力擦了擦手,她方才为了显得自己平易近人摸了一个小孩子的头,现在只觉得恶心的要命。 “我和哥哥何时轮得到你来教训了?起开!”顾宝瑜挤开顾宝钗一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理所当然的吩咐道:“还不快点把窝头端上来。” 顾宝钗心里窝火但懒得和她置气,便帮着丫鬟婆子去取蒸好的窝头,顾宝瑜则温柔的对排队的灾民道:“大家不要挤,慢慢来,都有的都有的。” 顾成章自小便疼爱顾宝瑜这个妹妹,见状感慨笑道:“妹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善良,比顾青鸢那个小庶女不知强了多少倍。” 顾宝瑜瞪着顾成章撒娇道:“哥哥真是的,怎么用让人家和那种小娘教养的庶女相较。” “是哥哥错了,那顾青鸢就连妹妹你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得,不过是个只晓得攀附权贵的卑鄙小人罢了,指不定哪日就被打回原形遭人厌弃。” 兄妹两人自说自话,全然没注意到百姓们那变得冷寒的脸色。 “长宁县主才不是什么卑鄙小人,她是世上最美丽最善良的人!”一个小男孩儿攥着小拳头,气呼呼的道。 顾宝瑜心下厌恶,面上却仍旧一副耐心的模样,“小弟弟,大人的事情可不像你们想得那么简单,有些人看似在对你好,实则不过想以此为自己博得好处罢了。” 一个小女孩天真问道:“就像你这样吗?” 顾宝瑜:“……” 有时候真的很想打人。 那个年纪大点的男孩子冷哼一声,对旁边的几个小的道:“别听她胡说八道,她就是嫉妒县主,故意说县主坏话!”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方才分到的糖,“你的糖还你,我才不稀罕吃你这种人给的东西!” 其余孩子相视一眼,也纷纷效仿。 顾宝瑜气得怒不可遏,“刁民,真是一群刁民!这才吃饱了几日饭就开始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了,当初就该饿死他们。” 顾宝钗回来的时候见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好奇问道:“怎么没有人来排队?” 顾成章看着别处不说话,顾宝瑜则是满脸气恼,有小丫鬟悄悄在顾宝钗耳边低语几句,顾宝钗眉头一拧,心里没来由觉得烦闷。 “既是如此便将这些送到二姐姐那处,由她分配吧。”她只觉深深的无力,懒得再和顾宝瑜浪费口舌。 反正最后只要能帮到难民就好。 可顾宝瑜听闻这话却更恼了,抬手打翻了顾宝钗手中的铜盆,“拿着顾家的银钱去给顾青鸢脸上贴金,顾宝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顾宝钗看着浪费一地的粮食被气极了,“我没脑子?我看分明是你没有心!你今日来这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救助灾民吗?这些食物只要能分给灾民,事情由谁来做有那么重要吗?说到底你就是为了与二姐姐攀比,所以你从一开始就输了!” 顾宝钗不想再与他们为伍,干脆去顾青鸢支起的药棚里打下手。 莫云勋正双手环胸倚树而立,有个半大的少年跑过来,脸上皆是敬色,“老大……” 少年将方才在顾家粥棚打探到的事尽数道来,莫云勋交代过他们只要听到有关长宁县主的事一定要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莫云勋眼底流露出几分寒意,眸光一转,抬手招少年附耳过来。 少年闻后嘿嘿一笑,“好嘞老大,您就请好吧!” 莫云勋牵了牵唇角,眸色是天生的凉薄冷酷。 他不准任何人欺她。 他的视线忽然扫到一人,瞧身形是个纤细的少女,穿着一身灰扑扑打着补丁的衣裳,在药炉前看着火候。 药棚每天都很繁忙,灾民们便自发组织起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这本是稀疏平常的一幕,可莫云勋却总觉得有哪里有些怪异感。 可少女只安静的低头做事,莫云勋盯了一会儿见没有什么异常便收回了视线。 少女眼底泛着寒光,正是换了衣裳的杨若眉。 为了混进来她特意找人买了件旧衣,又用锅灰蹭脏了脸。 见四下无人注意,她缓缓起身走到最后面的一个小炉子旁。 衣裳传来阵阵的酸臭味,熏得她反胃恶心,可她还是咬牙隐忍着,为的便是给顾青鸢一个教训! 那日若非顾青鸢逼迫她,她也不会失言说出那种话。 她眼底恨意深沉,都怪顾青鸢,都是顾青鸢害她落得这般境地! 她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末,趁人不备尽数倒入药锅中。 药末随着搅动尽数融于汤药之中,杨若眉牵起唇角,冷冷一笑。 这下也该轮到顾青鸢倒霉了! 第216章 交代 杨若眉做完这一切便准备抽身离开,可她方一转身便险些撞到一人身上。 她抬眼去看,只见对方是个虽显稚嫩却颇有气势的少年,生了一双略显狭长的眸,小小年纪已可见不俗的相貌。 杨若眉认出他来,正是顾青鸢身边的小跟班。 她连忙垂下头,侧身要走,莫云勋却抬手拦住了她。 “药熬好了吗?”莫云勋语气平和的问道。 “嗯。”杨若眉点了下头。 “那便倒进碗里吧。” 杨若眉暗道倒霉,竟被这小跟班逮住了。 为了不引人怀疑,她只得乖乖照办。 看着她将药分倒进一个个碗中,莫云勋点了下头,点了点其中一碗药轻描淡写的道:“喝了吧。” 杨若眉瞳孔一缩,低低道:“我没生病,不用喝药的。” “这药以防治为主,喝了也于身体无害。”莫云勋音色寡淡,但并不退让。 “我……”杨若眉眼珠乱转,“药有些热,我等会儿再喝也不迟。” 莫云勋随手拿过一个汤匙漫不经心的搅动着,汤匙刮过瓷碗,发出的声响蓦地让人头皮发麻。 他单手端起瓷碗,递送至杨若眉眼前,“不热了,喝吧。” 望着黑乎乎的药汤,杨若眉喉咙滑动无意识的吞咽起口水来。 她抬起眼帘,便对上莫云勋那暗流汹涌的眸子。 杨若眉颤颤巍巍抬起手,可刚摸到药碗便似被烫到一般松了手,“对不起,都是我一不小心,我这就收拾。” 杨若眉蹲下身子收拾瓷片准备趁机跑路,莫云勋垂眸看她笑意戏谑,“无妨,那里还有许多碗,总归有你喝的。” 杨若眉手一顿,干脆将手中瓷片一扔,带着哭腔尖声喊道:“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就算你是长宁县主的人我也不会就范!” 杨若眉这话说得暧昧不清,下意识便会让人以为她受到了骚扰。 她心中暗笑,这便是做女人最方便之处,只要她说受了别人的非礼对方便有口难言。 莫云勋眉头一蹙,见杨若眉趁机想逃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往哪走!” “来人啊,非礼了!”杨若眉一嗓子吸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有些不明所以的人对莫云勋指指点点起来,觉得他这般欺负一个弱女子过分。 灾民们反倒是没有太多反应,只觉莫云勋与往常行事不同,心里只有疑惑。 毕竟莫云勋可以说与他们日夜相处,如何看也不是个下流放荡的。 顾宝瑜认出莫云勋是顾青鸢的人,忙开口道:“你快放手,怎么能对一个姑娘家动粗,就算你是长宁县主身边的人也不能仗势欺人啊。” 顾成章也附和道:“上梁不正下梁歪,顾青鸢行事张扬无度,手底的下人也是一样,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良家姑娘,简直没有王法可言了。” 莫云勋眸色冷冷,“若照你这般说,那你们顾家岂不成了贼窝?”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顾成章气得要上前。 顾宝瑜循循善诱的对杨若眉道:“姑娘你别怕,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帮你做主。” 杨若眉心想都是一丘之貉在那装什么,但眼下急着脱困,只能道:“他对我动手动脚要非礼我,你们快救我。” 顾成章正愁心里的火气没处撒,立刻招来顾家的小厮和护院,“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下流胚子。” 一会儿趁机将这小子打残,正好给顾青鸢一个下马威! 杨若眉扬唇暗笑,等一会儿打起来她就趁乱溜走。 “大人,就在前面,请快随我来。” 顾宝钗方才见状不妙连忙去找人帮忙,结果正遇上李兴远带着兵马司巡防。 “谁在闹事!”李兴远知道莫云勋是顾青鸢的人,是以不善的目光先行落在顾成章身上。 顾成章忙道:“是他调戏良家妇女!” 顾宝瑜狠狠瞪了顾宝钗一眼,只觉她多事又碍事,不然方才就是打死了姓莫这小子都没人能挑出错来,她柔声细语的解释道:“这位大人有所不知,我们是为了救那姑娘才出手相助,您快将这登徒子扭送衙门,我等都愿为这姑娘作证。” 虽然顾宝瑜眉目传情暗送秋波,李兴远也没听她一面之词,而是问向莫云勋。 莫云勋神色平常,一字一顿道:“她在药中下毒。” 杨若眉的打扮虽与寻常灾民无异,但那留着指甲的手却出卖了她的身份。 莫云勋一眼便注意到了,故意放松警惕给她出手的机会,果然见她偷偷往药锅里下了东西。 杨若眉心一寒,没想到莫云勋竟看到了,可眼下只能矢口否认,“你胡说,你就是见我不肯就范故意冤枉我陷害我。” “你若没下毒,为何不敢喝药?” “我……我怕苦,再说我又没生病,我为什么要喝!” 莫云勋冷笑出声,“只要你喝了方才的药,便算我错怪了你,认你打罚!” “当真?”杨若眉怒目瞪着莫云勋。 莫云勋笃定那药有问题,一口应下,“自然。” “好!我喝了药若安然无恙,就挑断你的手筋,你可别后悔!” 话音落下,杨若眉便端起一碗药一饮而尽。 莫云勋眉心蹙起,这怎么可能,方才他亲眼看见她往药锅里下了东西。 “如何?你这登徒子还有何话可说!”她并没有下毒药,只想让难民跑肚拉稀,让顾青鸢也如她一般受千夫所指。 “现在轮到你了!”杨若眉抽出李兴远腰间的佩刀,眼神狠凝。 顾成章乐见其成,忙招呼手下小厮道:“快,你们上前按住他!” 废了这兔崽子,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住手!”李兴远正为难之间便听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 “县主!”李兴远如遇救星,连忙上前。 杨若眉愤恨的瞪着两人,怪不得李兴远这混账东西退了她的婚事,原来是投靠了顾青鸢! 顾青鸢抬眸看向莫云勋,莫云勋目光躲闪的移开了视线。 顾青鸢端起药碗嗅了嗅,又闻了闻锅底的药渣,远山般的眉轻轻挑了一下。 杨若眉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顾青鸢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知晓什么。 “云勋,对待姑娘家你怎么能如此粗鲁呢,还不上前给人家赔礼?” 杨若眉暗自松了口气,哑着嗓子冷冷道:“少来这些虚的,我喝了药无事,他便该履行承诺。” 顾宝瑜在一旁帮腔,“青鸢,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人不可言而无信,况且这姑娘方才受了好大的委屈,你可得给人家一个交代才是。” 顾青鸢嘴角微挑,虽然对方一直回避与她对视,但她还是认出了杨若眉。 没想到杨若眉不但不知收敛,竟还敢犯到她眼前,今日不给她给教训岂不真以为自己是纸糊的。 她抓住杨若眉的手腕,渐渐发力,一双美目狡黠冰冷,“姑娘放心,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第217章 起火 杨若眉与顾青鸢打过几次交道,是以见她笑得春风和煦心里瞬间不安起来。 顾青鸢温声道:“翠红,去给姑娘搬把椅子来。” “不必……” 顾青鸢却不由分说将她按坐在椅上,满是歉意的道:“云勋这孩子年纪尚小,做事没有分寸不知深浅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别与他一般见识。” 莫云勋脸色沉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你别与我说这些,赶紧动手兑现承诺便是!”杨若眉心里着急,她担心再耽误下去药劲儿就上来了。 “姑娘放心,我绝不会不辨是非黑白,同为女子我对姑娘的遭遇十分抱歉,定要好好补偿姑娘才是。” 顾青鸢说话慢条斯理,扯东扯西,气得杨若眉怒道:“你别在这啰嗦了,你们不动手我亲自来!” 就算今日牵扯不到顾青鸢,斩她一条手臂也好出口气。 顾青鸢却加重力道按住了她的肩膀,依旧柔声细语,“姑娘家怎好做这样的事呢,若是吓到了姑娘我这心里便更不安了。” “云勋,你先来给姑娘赔礼。” 莫云勋猜出了顾青鸢的意图,便配合上前,两人你言我语听得杨若眉心中烦躁无比。 倏然她只觉腹中一阵绞痛。 不好,上劲了! “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和你们一般计较了!”杨若眉起身要走。 顾青鸢唇角噙笑,哪里肯让。 “姑娘别急,既是我们错了自要认的,岂有让姑娘受委屈的道理。” 杨若眉起不得身,只觉腹痛如绞,肠子不停地在肚中抽搐,更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顺势而下。 “我不委屈还不行吗?”她近乎咬牙切齿嘶吼出声。 顾青鸢恍若不知,正色道:“那怎么可以。云勋误会你在药锅里下毒,还逼迫你喝药,如此损人名节之事定要给你个说法才行。” 杨若眉捂着肚子,脸色惨白一片,她感觉自己越来越压制不住那种力度了,“我不需要你给我说法了,你放我走就可以了!” 两人彼此拉扯着,却越发让人看不懂了。 顾宝瑜眸色不解,怎么有种顾青鸢硬要给人道歉的感觉。 杨若眉腹痛难忍,还要憋着一口气缩紧某处,顾青鸢轻轻俯下身子在她耳旁幽幽道:“杨小姐,务必要忍住啊。” 这句话瞬间让杨若眉破防,原来顾青鸢早就发现了,现在不过是在折磨她罢了。 想到此处杨若眉也不装了,大力挣脱开顾青鸢捂着肚子便朝着树林跑去。 她忍不住了! 顾宝瑜嗅到了泄露的某中气体,捏着鼻子满眼嫌恶,“什么味啊,臭死了!” 翠红追着杨若眉跑了出去,不多时捂着鼻子小跑回来,幸灾乐祸的道:“县主,那姑娘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什么东西,现在正拉得昏天黑地,怕是一时半刻也走不出来了。” 翠红话说得糙,但众人闻言瞬间了然,那药果然有问题。 顾宝瑜兄妹两人脸色讪讪,本以为能抓到顾青鸢的错处,谁曾想那女人竟真敢下毒。 顾宝瑜朝着顾成章使了一个眼色,兄妹两人悄声离开,免得再遭顾青鸢出言为难。 莫云勋以眼角余光扫了两人一眼,想全身而退,没门! 兄妹两人慌忙上车。 顾成章叹声道:“顾青鸢这小贱人还真难对付,就连之前的大火都烧不死她。” 顾宝瑜狠狠揉着帕子,表情阴森,“哥哥放心,她蹦跶不了多久的!” 侯爷会收拾顾青鸢的! 两人正说着话,结果马匹的缰绳不知怎的突然断开了,马儿没有禁锢撒丫子跑了,而马车失去平衡瞬间轰倒。 坐在里面的兄妹两一时不察,两人齐刷刷的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好巧不巧马车经过一个脏水沟,兄妹两人就这样一路骨碌碌的跌进了水沟里。 顾宝瑜何时见过这般脏污,吓得尖叫一声便晕了过去。 顾成章身上又疼又臭,将顾宝瑜丢给顾家的下人,自己灰溜溜的跑了。 始作俑者看得嘴角上挑,眼中毫不掩饰充满攻击性的恶意。 “云勋。” 听顾青鸢唤他,莫云勋方才收回视线,如个做错的孩子般半垂下头。 这个年纪的少年总是张扬的,顾青鸢并不想教训他,只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切记日后不论做什么事都不要将自己置身于风险之中。” 莫云勋悻悻颔首,“这次是我冲动了,下次不会了。” 见他垂着头失落如受伤的小狗般,顾青鸢摇摇头,又笑着赞了他一句,“观察入微,不错,再接再厉。” 若非莫云勋谨慎,今日还真有可能被杨若眉钻了空子。 莫云勋虽然没有抬头,但眉尾愉悦挑了挑,心中的低落也瞬间消散。 她还是认可自己的。 顾青鸢将药渣做为物证交给李兴远。 “县主可是想让卑职将她扭送到衙门吗?”李兴远询问道。 顾青鸢淡淡望了一眼树林的方向,语气清冷,“不必,将她送到永平侯府二夫人处吧。” 换作旁人她自要将事情昭告天下,可杨若眉毕竟是二夫人的侄女,她丢脸二夫人一样颜面尽失。 李兴远先是愣了下,旋即了悟,怪不得他方才觉得那人瞧着有些眼熟,竟是杨若眉! 他一面庆幸自己退了婚,一面又为自己曾对这样的女人有过好感而感到羞耻。 杨若眉折腾了好几趟,最后还是翠红搀着她才走出树林。 她的嘴唇干裂泛白,虚弱得双腿打晃,可看见顾青鸢她仍旧嘴硬的咬牙道:“顾青鸢,这下你又得意了吧?” 顾青鸢眸色清淡,“杨小姐怕是误解了什么,我从未在意过你如何,你做的所有事与我又有何干系?” 杨若眉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她不甘心的盯着顾青鸢看,却无法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这比对方奚落得意更让她难以接受。 合着一直以来都只有她将顾青鸢当作敌人,可自己却压根没入得了对方的眼。 她的语气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没想到我最后竟输给了你这样的闺阁女子!” “闺阁女子又如何?”顾青鸢如一枝玉兰傲然而立,眸光始终坚定不移,“无论你们如何揣测我的居心,我救助灾民是真。还有那些施粥施药的闺秀,你可以觉得们虚伪做作,但她们为灾民做的事不容置疑。而你呢,你这个自诩见过世面,自诩比京中闺秀都清醒自立的人在做什么?” “从灾民进京起,你不曾捐助分毫也没有贡献一分气力,先是险些因你的愚昧自大害死了一个孩子,如今竟为了泄私愤而对无辜的百姓用药。” “杨将军镇守边境为的便是护卫百姓,而他的女儿却将百姓当作工具来利用。这便是你所谓的心胸见识吗?若是这般,我敢言这里每一个女人都比你强上百倍。” 杨若眉被这一番话震得张不开口,她想继续居高临下的鄙夷顾青鸢这种长于后宅的女人。 可顾青鸢每一个字眼都偏生让她无力反驳,周遭人那厌恶嫌弃的眼神也给了她当头棒喝。 明明以前在边境时百姓们看她的眼神与看顾青鸢是一样的…… 杨若眉瞳孔一缩。 不,不一样。 边境百姓看她的眼神是慈祥喜爱,可这些灾民看顾青鸢的眼神是崇拜敬仰,一如边境百姓敬仰她父亲那般。 一直被她轻视鄙夷的闺中女子却成了这些百姓心中的英雄,而自己才是那个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之人。 她输了,彻底输了。 杨若眉被李兴远带回了永平侯府,这一路上她都没再开口,神情恍惚憔悴,全然一副受了重创的模样。 杨氏知晓她的作为后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直接请了杨家家法,亲自抽了杨若眉十鞭子,打得杨若眉皮开肉绽惨叫连连。 而后不待老家人到,杨氏便将杨若眉丢到马车上,派府中护卫一路将她送回老家,容不得她在京城多留片刻。 顾青鸢闻后没多少感触,杨氏本是真心为杨若眉筹谋替她铺路,可她自己不争气便也怨不得旁人,她离了京城大家都能安静些。 城中赈灾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这日存放粮食的库房燃起了熊熊大火…… 第218章 瓮中捉鳖 夜色沉寂,安静的京城街道却被一阵锣鼓声震醒。 “县主,咱们存放粮食的库房起火了!”白霜快步走进顾青鸢的寝房。 顾青鸢猛然睁开双眼,眼底如夜色般寒凉。 永平侯府。 永平侯正悠闲的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没有了粮食,朝廷和京中各家府邸便无力继续支撑,届时这些灾民便还要需要有人妥善处理。 这是他一直在等的机会,又岂会被一个小庶女给毁了。 与他斗,她还嫩了些! “侯爷!”小厮快步走来,面色焦急,“侯爷,兵马司请您过去一趟。” 永平侯手一顿,抬眸皱眉问道:“他们唤本侯做甚?” 小厮不敢抬头,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听说……好像是张管家在现场被擒,涉嫌纵火。” “什么!?”桌上酒杯坠地,酒水溅湿了永平侯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大步踏进了夜色中。 张管家被五花大绑押跪在地上,他脸上那伤疤使得他看起来尤为可怖。 他面无表情的垂着头,脸上没有什么神情,直到望见一双绣着牡丹花的锦鞋走进视线。 他缓缓抬起头,便见顾青鸢披着月色的披风走来,墨色的长发披散两侧,如同一幅黑白分明的画作。 他扯起嘴角笑了笑,“县主,好久不见啊。” 顾青鸢垂眸看着他,眸色清清,“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张管家。” 她与张管家非敌非友,两人曾因张管家的儿子张安一事打过交道,后又因琉璃之死而产生了分歧,如今这般见面,两人可谓彻底站在了对立两端。 “可有人受伤?”顾青鸢移开眼神,问向曹洛。 曹洛有些无奈的道:“云勋那孩子……被烟呛到了,受了点伤。” “什么?怎么会?”顾青鸢一惊。 曹洛挠挠头,颇为疑惑的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了,突然间就往大火里闯嚷嚷要扑火抢救粮食。” 明明他们早就将粮食转移了,今日不过是瓮中捉鳖而已。 想来还是孩子太小,一时情急给忘了。 顾青鸢挑了下眉,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这小子还真是…… “县主真是了得,我还是小瞧了县主啊。” 张管家盯着库房多日,每日只有两个小厮值夜,且他们也不细心,每到深夜便呼呼大睡。 他原本计划周密,放火后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可没想到那库房里放的根本就不是粮食,大火燃起时,他更是被埋伏在暗处的官兵捉个正着。 他跟着老侯爷上阵多年,不能说精通兵法也算杀敌无数,没想到这次却栽了个大跟头。 可他看向顾青鸢的眸光并无恨意,反而有几分欣赏和长辈看晚辈的欣慰。 “张管家,你曾追随老侯爷出入战场保家卫国,可如今你为何要做这等祸国殃民之事?” 张管家神色没有波动,只自嘲笑笑,“县主不必说这些来刺激我,我若是个好人,今日便也不会做这等事了,不是吗?” 顾青鸢眸色冷冷,她还是想给张管家一个机会。 “我与张管家素无仇怨,若无人指使你又为何要来火烧粮仓?这于你而言有何利可图?”顾青鸢见他闷不做声,又道了一句,“张管家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不为张安做打算吗?你若不在,又有谁能来照顾他?” 张管家眸色一晃。 自己的那个痴儿的确是他在世间唯独的不舍,可各为其主,他为仆,便需为主尽忠。 “张管家,只要你肯将真相道来,我保证会替你好好照顾张安。” 张管家抬眸望着顾青鸢,少女的眸光如一面镜子,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清明。 自见她愿为琉璃一个丫鬟的死奔走,他便知,她比世上所有人都重情谊,若将安儿托付给她,他或许死也能瞑目了。 可不待张管家开口,一列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闯入堂中将张管家围困其中,李兴远率手下拔刀相护,两方刀剑相向。 这时一抹玄红二色踏入房中,身披冷肃夜色的蒋弦低低道了一句便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锦衣卫拿人,谁人敢拦?” 第219章 抢人 蒋弦的眸色比夜色更寒,一双狭长凤眸透着刀剑般的锋芒,玄红二色的飞鱼服在这月夜中更有着说不出的诡谲。 自他出现,兵马司的士兵们显而易见的畏惧起来,手中刀剑虽未收,但脚步却隐隐退却。 若说清查百官的锦衣卫可怕,那蒋弦这个锦衣卫使便是万恶之源,朝中无人敢得罪。 蒋弦的眼睑总微微敛着,身上的高傲冷漠似与生俱来,便是目中无人也无人觉得不妥。 他的视线只落在顾青鸢一人身上,眼中似有一缕浅淡的春风划过,“长宁乡君……不,如今该唤你为长宁县主了。” 在朝堂危难之际一举拿出一千担粮食,这么好的运气很难不让人怀疑,可他纵使百般探查也未发现任何不妥,他从不信鬼神之说,但或许她当真独得老天厚爱。 否则她又怎会生得如此美丽又如此狠毒,偏又惹得他念念不忘。 “蒋世子的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灵!”顾青鸢眼底有霜,语气难掩刻薄。 蒋弦不会无端出现,只怕是那位侯爷求到了他面前。 蒋弦勾唇邪魅一笑,微微倾下身子在顾青鸢耳旁道:“有你在,我自要来。” “蒋世子。”曹洛出面打断。 王爷出城去迎老王爷,他自不能让王爷的心上人受欺负。 蒋弦侧眸看他,眸色冷寒,其中杀意毫不遮掩,“这案子,我们锦衣卫接了。” “犯人是由我们兵马司做拿,与你们锦衣有何关系?你们凭什么把人带走?” 蒋弦轻慢讥讽的勾起唇角,“凭何?就凭锦衣卫三字,你们敢抗否?” 曹洛气沉,锦衣卫行事在各衙门之上,他的确无法违抗。 见曹洛不说话,蒋弦才又慢悠悠的看向顾青鸢,笑容轻挑又风流,“若县主愿意求我,我倒可以网开一面。” 顾青鸢抬眸,眼神无退缩之意,“蒋世子虽不是君子也不是色令智昏之人,今日之事既能劳你出面自与你利益相符,便是我求你结果也是一样。” 从另一面来说蒋弦与她有些像,一样的崇尚权力且不掩饰野心,只蒋弦比她更卑鄙也更狠心。 蒋弦低低笑起,眸色也难得柔和,“人生在世难得糊涂,县主又何必这般清明,不过……” 他弯着眉眼看着她,“不过我倒也不完全诓你,若你愿意站在我身边,我自会以你为重。” 顾青鸢冷冷睨他一眼,冷嫌的移开眼。 蒋弦也不再多言,抬抬手,便有锦衣卫去提张管家。 张管家看向顾青鸢,没有错过她眼中的担忧。 他明明险些烧了她的粮仓,她却还会为自己这样的人而担心吗? “县主。”张管家开口唤道。 蒋弦眸色一冷,一记眼刀扫过便有锦衣卫上前欲堵张管家的嘴。 “白霜。”顾青鸢急切喊了一声。 白霜立刻上前制止了那锦衣卫,张管家趁机道:“我此番犯了大错死罪难逃,但求县主开恩待我死后,为我烧一捧纸钱。” “还愣着干什么,都是死人吗?” 蒋弦一声令下,张管家便被堵了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徒劳的用一种垂死者悲愤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顾青鸢,直到被锦衣卫押上囚车。 蒋弦语气冷而肃杀,“县主这是仗着我对你的喜爱有恃无恐吗?竟敢阻拦锦衣卫行事,若换作旁人可要看她是否还有命活!” 顾青鸢被张管家那一眼看得心里不是滋味,是以面对蒋弦的威胁,语气不耐的回道:“你忌惮的不过是我正得圣心,又有王爷和长公主殿下为靠,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莫非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的人情吗?蒋弦,与虎谋皮终被虎所伤,你会有后悔的那一日!” “白霜,我们走!” 顾青鸢愤而离开,蒋弦的贴身护卫南凛在一旁愤愤不平道:“长宁县主可真没良心,世子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非但不领情还这般冷言相向。” 蒋弦斜了南凛一眼,“你懂什么,难道你听不出她方才在担心我吗?否则又管我与虎谋皮做甚?” 南凛:“……”那确定是关心不是诅咒吗? 蒋弦望着幽幽夜色中渐行渐远的马车,阴冷的眼底闪着势在必得的光彩。 容锦的父母不日抵挡京城,他绝不能让这桩婚事达成,看来该趁早行动了。 第220章 动 顾青鸢次日便进宫面圣,她并未言自己与张管家的渊源,只道:“陛下,那张管家是永平侯府的人,而蒋指挥使的妹妹乃是永平侯府世子妃,臣女担心……” 明昭帝知晓她的顾虑,便安慰她道:“蒋弦行事虽有些放浪形骸,但为人还是靠谱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见顾青鸢眉头紧锁不展,明昭帝温声询问她,“粮食可有受损,有没有人员伤亡?” 顾青鸢回过神,一一答道:“幸而臣女听从王爷的建议,将粮食转移到了兵马司的库房中,只损失了十余袋,并不碍事。至于人员伤亡,倒是有一个孩子在抢救粮食时受伤了。” “哦?哪家的孩子?” 顾青鸢慢声细语的将莫云勋的身世如实道来。 云勋明知她的计划还故意往火里闯,她又岂会不知他在想什么。 以他的年纪想要走仕途便要一步步参加科举,若无法顺利在三年后考中举人那便要再等三年,而莫云勋不愿等。 他想快些变得有用,哪怕只能快一点,他也愿意去冒险。 明昭帝闻后果然对他起了兴致,“没想到这般年岁的少年竟有如此勇气。” “云勋本是军户遗孤,自不乏忠君爱国之心,此番灾情临城,他也一直在城外照拂灾民甚至不眠不休。” 明昭帝自然欣赏这样的少年郎,“与之相较权贵子弟都是些不堪大用,若明昭皆是如他这般的子弟,何愁江山不固!这样的好儿郎当赏!” 明昭帝想了想,开口道:“朕听说他现在还在读书,那便让他去国子监就读吧。” 顾青鸢心中一喜,国子监的学生除了几个走后门权贵子弟,其他皆是明昭最出色的学子,教授他们的先生也都是朝堂大儒。 莫云勋入国子监后便相当于结识了日后的同僚和上臣。 “那臣女便替云勋谢过陛下隆恩。” 明昭帝笑着点了点头,忽的想到一事,道:“锦儿的父王母妃不日回京,王妃崔氏是个性情温和之人,你倒不必担心,至于朕那皇弟……” 明昭帝的语气透露着几分无奈,“你不必理会他便是,他说什么也不必放在心里,若受了委屈便去告诉锦儿,再不济便来寻朕。” 顾青鸢挑了下眉,这位老王爷听起来好像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顾青鸢颔首应下,只她现在的心思全然不在此处,“陛下,那永平侯府的张管家……” “此事朕会让蒋弦审个水落石出,你且不必担心。” 顾青鸢闻言无法再多说,只能请退离开。 宋仁上前道:“长宁县主看来十分关注这个案子。” “有人要火烧她的粮仓,她难免在意。”明昭帝倒不觉顾青鸢有何不妥,反是道:“倒是蒋弦的维护之意着实有些显眼了。”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当真与永平侯府有关?” 明昭帝不置可否,只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做皇帝亦是如此。” 蒋弦是一把难得好用的刀,与容锦不同,蒋弦无视正义规矩,可以替他去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正因为有蒋弦在,他的手才能干干净净。 在泽儿坐上这个位置前,朝堂尚有许多需要清洗之处,而蒋弦便是他不可或缺的刀。 “水至清则无鱼,此番便由他去吧。”明昭帝拿起案上的奏章不再多言。 区区一个永平侯府,便是别有居心也翻不出大风浪来,真正值得他放在心里的还是那些权臣贵胄。 顾青鸢自掌乾殿而出,迎面遇见四皇子容敛正要进殿禀报灾情。 “四殿下。”顾青鸢屈膝见礼。 容敛忙抬手,声音温柔和煦,“县主不必多礼。” 他见顾青鸢面色微沉,思忖着道:“听说昨夜粮仓起火,县主想必受了不少的惊吓。” “还好,劳殿下记挂了。”顾青鸢扬起嘴角,只笑意有些勉强。 容敛本不是多事之人,可见顾青鸢眉宇间萦绕着愁绪,便还是开口道:“县主虽聪慧过人,然良善者终是晚成之人。” 无论何等聪明人,只要相信善良正义便仍未失天真,而“善”终是软肋,“在这世上,立场往往比真相更重要,县主若事事想求真相只怕终会被现实所伤。” 顾青鸢心头微震,这些话王爷和长公主也都与她说过,或许出身皇家的人往往都要比旁人更早认清现实。 容敛准备离开,顾青鸢却突然唤住他,开口问道:“那殿下觉得这样是对是错?” 顾青鸢对容敛印象甚好,他性情温和待人有度,还曾在放纸鸢时替她解围,晚晚曾说他是皇室中难得心朗如清的人。 这次轮到容敛失神。 对还是错吗? 他似乎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牵起的笑中夹杂着些许苦涩,摇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论是非对错。” 规则永远掌握在权力者手中。 顾青鸢心中略为沉闷,每当她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头后,便会发现另一座巨石,似乎永无止境。 未过两日顾青鸢便得到了张管家的死讯。 他承认纵火,原因便是他想高价卖粮却被顾青鸢打乱了计划,最后不堪重刑咬舌自尽。 顾青鸢闻后沉默许久,区区一个侯府管家势力再大又能有多少存粮,如此不合理的缘由朝中竟无人出面质疑。 四殿下说得不错,权力面前是不论是非对错的。 锦衣卫。 永平侯满面堆笑的对蒋弦道:“蒋贤侄,此番真是麻烦你了。” 蒋弦神情依旧傲慢冷冽,他并不看永平侯,只语气轻慢的道:“侯爷不必谢我,我为谁出面想必侯爷心里也清楚。” 永平侯沉了口气,面上笑意依旧,“世子放心,蓉儿在侯府绝不会受一点委屈。” 蒋弦呵笑一声,“那是因为我不在京城的时候,蓉儿的委屈已经受过了!” “贤侄,那件事我也是没有办法,要怪只能怪那长宁县主带着大理寺挖出了尸体骸骨,这才不得已只能禁足保护她。” 蒋弦冷冷看向永平侯,“侯爷对长宁县主有意见?” 永平侯嘴角笑意一僵,旋即道:“贤侄何处此言,本侯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蒋弦面露讥笑,“张管家是我亲自审的,那是个硬骨头,没说出什么来。” 蒋弦本想趁机握住永平侯的把柄,没想到他宁可咬舌自尽也不肯交代真相。 “那所谓的口供乃我亲笔所写,侯爷不会想以那个理由搪塞我吧?” 永平侯心知蒋弦不好糊弄,正斟酌措词时南凛忽然上前在蒋弦耳旁附和几句。 蒋弦眉头一挑,眼里有了几分笑意,“她来寻我?” 永平侯顺势起身,“贤侄既有客来,那本侯就不多打扰了。” 永平侯转身之际脸色沉沉,蒋家这小子还真是可恨。 看清院中伫立的少女身影,永平侯眉头一锁。 顾青鸢?她怎么来了? “这里阴森冰冷,县主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怎么想起来这了?” 看着永平侯那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顾青鸢眸色清冷,一针见血,“侯爷可是不想见我来此?” 永平侯眯了眯眼,这小庶女果然难缠,难怪顾宝瑜处处受制。 “长宁县主。”蒋弦阔步而来,身上没有了方才的肃杀之气,引得永平侯不由多看了两眼。 蒋弦噙笑看她,凤眸中有着说不出的轻佻之意,“县主是想里面坐,还是寻处茶楼?” 顾青鸢则开门见山,并不避讳永平侯,“听说张管家已故,蒋世子可否将张管家的尸体交给我。” 蒋弦倒是颇为意外,“你要一个老男人的尸体做什么,你不怕?” 顾青鸢轻挑唇角,视线在蒋弦和永平侯身上流转,“我连活人都尚且不惧,何论一个死人。” 永平侯闻言心中存疑,便道:“张管家好歹是我永平侯府的老人,此番他虽犯了大错,但本侯还是会让他入土为安,就不劳烦县主了。” 他原本都未想起张管家的尸体来,可顾青鸢开了口他便不能置之不理,否则不知她还要搞出什么名堂来。 顾青鸢闻言倒也没再争抢,只道:“张管家曾帮我寻过两个妹妹,我想最后送他一程,侯爷不会连这也拒绝吧?” 永平侯猜不透顾青鸢的心意,只得道:“这等小事县主随意。” 看着顾青鸢就这般轻飘飘的走了,蒋弦脸色冷沉的站在原地。 她还真是一眼都不愿多看他。 见蒋弦抬步要走,南凛忙问道:“世子,您也要去送张管家一程吗?” 蒋弦冷眼看他,“我先送你一程好不好?” 南凛缩缩脖子不敢多言,蒋弦则冷声道:“备车,去顾府。” 第221章 曝光 顾府。 顾念芝正与寒姨娘围着暖炉闲话家常,寒姨娘的父亲原是教书先生,知书达理温柔娴静,她不喜争抢膝下又只有顾念芝一个女儿,是以在府中过得倒也算安宁。 看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寒姨娘眸色温和的道:“念芝一晃是大姑娘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 顾念芝脸蛋一红,娇声道:“娘,你说什么呢,我要陪在娘身边才不嫁人。” “这才是胡话呢,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寒姨娘拉过顾念芝的手,“其实娘已为你相看了一户人家。” 寒姨娘没有注意到顾念芝微变的脸色,径自道:“此人原是你外祖的学生,因父母亡故守孝多年,这才耽搁了婚事。今年已考中进士,如今在礼部做事,虽只是个七品小官,但家境简单人品也不错,你嫁过去必不会受了委屈。” 寒姨娘不是春姨娘那等会作贱自己女儿的人,她是实心实意在为顾念芝做打算。 顾念芝是庶女,若进高门大宅只能为妾,她便是拼死也不会让女儿如她这般。 顾念芝看似低嫁,但上不必伺候公婆下无小叔小姑需要照拂,两人又还都年轻,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可这在寒姨娘看起来可称完美的婚事却被顾念芝当即回绝了,“娘,我不嫁。” “为何?你还未曾见过对方,万一……” “没有万一!”顾念芝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满身的抗拒,“娘,我真的不想嫁人,你趁早歇了这心思吧。” 见过璀璨星海,又岂会再看萤火之光。 往日最是乖巧听话的女儿今日却格外倔强,让寒姨娘不禁有些疑惑,试探问道:“念芝,莫非你有心仪之人了?” 顾念芝庆幸屋内的火盆将她的脸颊烤得泛红,否则此时灼热的面颊一定会出卖她的心思,“我没有。娘,我暂时真的不想嫁人,您莫要为我相看了。” 寒姨娘还要再说什么,恰逢顾念芝身边的小丫鬟走进来,她只看了顾念芝一眼,顾念芝便即刻会意,起身道:“娘,我想起来今日约了四妹妹一同去城外施药,您就别等着我用膳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寒姨娘倒是未疑有他,只关切的叮嘱道。 顾念芝出了顾府,便看见巷口停着那辆华贵的马车。 她咬了咬嘴唇,怯怯的走了上去。 “蒋世子?” 车帘被人自内挑开,露出一张艳绝春色冷若冬霜的俊颜,他笑意不及眼底的牵了牵唇角,伸出手温声道:“外面冷,我们上车说话。” 以金线绣着如意纹的袖间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男子的手近乎冷白色,仿佛终年不见日光,又好像在寒冰中封冻多年。 那只手仿佛充满了诡谲的魔力,她鬼使神差握住,没有想象中温暖,反是冰冷得让人打颤,可待她回过神已被男子扯进了马车中。 “你……你想与我说什么?” 顾念芝低垂着眉眼,柔弱纤瘦得如一朵逆来顺受的小白花,身上没有一根利刺。 这样的娇花触手可得,可偏生他不喜欢。 蒋弦眸色淡淡的看着她,语气却算温和,“我送你的东西可还喜欢?” 顾念芝颊边微微泛红,最近蒋弦送了她不少东西,有珠宝首饰也有胭脂水粉,每一样她都很喜欢,都小心翼翼的珍藏着。 见顾念芝轻轻点头应了一声,蒋弦弯了弯唇角。 南凛办事还是靠谱的。 这些日子她满脑子都是有关蒋弦的事,她纠结、茫然、不知所措,她咬了咬嘴唇,道:“蒋世子,你为何要送我这些东西?如果你还想利用我来欺瞒二姐姐,那你便死了这条心吧,我绝不会再帮你去伤害她。” 她虽渴望着这虚无缥缈的温情,却又害怕沉溺其中为其所伤。 蒋弦闻言眸色并无波动,只轻轻笑出声来,“难道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所以才想送你礼物吗?” “喜欢谁?”顾念芝眼神茫然。 蒋弦勾唇,单手抬起她的脸颊,似笑非笑,“你说呢?” 顾念芝震惊的睁圆了眼睛,瞳孔中尽是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顾念芝尚有自知之明,她出身不好,也没有二姐姐那般的好相貌,蒋弦这样的放眼整个京城都最为拔尖的公子哥又怎么会喜欢她。 “怎么就不可能?”蒋弦缓缓挑起她的下巴,眸光轻挑的端详着她,“如斯佳人何必自轻,喜欢,自是因你值得。” 这句话如一阵疾风掀起了湖面波澜,也彻底扰乱了她的心神。 蒋弦唇角笑意加深,拇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幽幽道:“嫁我为妻,如何?” 顾念芝被带入男子的怀抱中,隔着大氅她听不清他的心跳,一切来得这般荒唐虚无,可她却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明知或许只是谎言,明知前程不明,可她就是不愿抽离其中。 蒋弦眼底并无温情柔色,眼里只有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的冷然。 他早尝情事,拿捏顾念芝这种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易如反掌。 他眸中染着森森凉意,他瞧上的女人绝不会拱手让人。 容锦也不行! …… 顾青鸢来到张管家采买的小院子,院里有只有一个负责照顾张安起居的老婆子和一个做饭的厨娘。 张管家在京中没有亲人,他又是奴籍且犯了重罪,是以自不会有人为他设立灵堂,草草找了一方棺椁便准备下葬。 看着简陋的棺材,还有永平侯那麻木冰冷的嘴脸,顾青鸢不明白张管家究竟为何要替这样的人尽忠至此。 婆子带着张安出来哭灵,张安却浑然不知,笑嘻嘻的指着院中的棺材问道:“婆婆婆婆,这是小船吗?我也要进去划水!” 婆子擦了擦眼角,哄着他道:“这不是船,这里面是……是神像,快跪下磕头,听话。” 张安怕鬼神,闻言乖乖跪了下来,环顾四周见尽是生面孔,便问道:“婆婆,我爹呢,他去哪了?” 婆子一时哑言不知如何回答,顾青鸢开口道:“你爹去战场了,他去保家卫国了。” 张安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顾青鸢的意思,亮着眼睛抚掌道:“对,我爹说过他是大将军,专杀坏人!” 永平侯觉得聒噪至极,淡淡扫了顾青鸢一眼便转身而去。 他方才已派人将院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院中并无书信之类的东西,张安只是个痴儿,张管家更不可能与他说什么。 至于剩下那两个,厨娘是个哑巴,那婆子的儿子在他身边做事,几个老弱病残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顾青鸢想留在这装模作样便任由她去。 白霜暗中搜了一遍,对顾青鸢摇了摇头。 顾青鸢略一颔首,她本也没抱太多的期望,若张管家愿意道出真相,当初也就不会只说让她烧一捧纸钱了。 “婆婆,家里可备了纸钱?”既是张管家的遗愿,她自不会辜负。 婆子摇摇头,“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去买。” 那厨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阿巴阿巴的比划着引着众人随她去了厢房。 厢房里堆着一些木柴,还有一小捧纸钱。 厨娘手指翻飞的比划着,婆子与顾青鸢解释道:“这些是张管事之前祭奠故人用剩的。” 顾青鸢点点头,纸钱白得刺眼,诉说着不详,似乎早已预兆了这院中主人的结局。 她接过纸钱,一点点放入铜盆中,火焰舔舐纸钱瞬间湮没一切。 顾青鸢一直望着铜盆中的火焰,倏然,她眉心一挑,抬手制止了白霜要扔纸钱的动作。 “县主,怎么了?” 顾青鸢面色不变,淡声道:“剩下的纸钱带到墓地再烧吧。” 白霜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收好。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顾青鸢才神色激动的道:“纸钱上有字。” 白霜连忙细细翻看,手里的只是普通纸钱,并无任何异常。 “方才在烧纸钱时,上面确确实实映出了字迹。”顾青鸢完全可以笃定。 白霜忽然想起一事,“军中在传递重要消息时会使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后无形,遇水遇火后才会呈现出来。” 顾青鸢闻言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张管家曾随军征战沙场,知晓这等药水也不奇怪。” 两人回到公主府便立刻找了蜡烛来,将所有纸钱都灼烤一遍,最后拼凑出的言语让两人都尤为吃惊。 “县主,是我们想错了还是张管家的遗言有误,这……不可能吧。” 永平侯就算不是正人君子但也未曾听闻他贪恋美色,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儿媳…… 单是想想白霜便觉得毛骨悚然。 顾青鸢却理清了很多当时觉得不合情理的细节,难怪一向不沾琐事的永平侯会出面维护顾宝瑜,难怪那日张管家要打断她的逼问。 “难怪他们要杀了琉璃!” 顾青鸢心中恨意汹涌,紧攥的拳狠狠砸向桌面,眼底涌出浓烈的悲愤和不甘。 明明琉璃马上便可与心爱之人执手一生,明明她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却因为他们所行的龌龊之事而丢了性命! 可始作俑者却能水过无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永平侯能继续做他的正人君子,顾宝瑜更是不受其扰的戴着人淡如菊温良端庄的面具,从始至终只牺牲了一条无辜的性命。 顾青鸢只觉心口痛如刀绞,即便琉璃已经亡故数月,可直至今日她也忘不了琉璃那惨白的脸和无法瞑目的双眼。 所有人都在说,不过是一个丫鬟,死了便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可琉璃明明是个活生生的人,只因她身份低微,她的死便成了无足轻重。 可她偏不! 她偏要为琉璃讨回这个公道,哪怕对方是个侯爷,她也定要将他拉下马! …… 顾宝瑜尚不知顾青鸢已知晓了她的秘密,她在侯府没有可以说话的人,便乘着马车去了顾府,结果正遇见自外回来的顾宝钗。 顾宝钗一身翡绿色的束袖小袄,下着同色的马面裙,看着清新利落,扑面而来尽是青春的气息。 姐妹两人相视一眼,火光在空中噼啪交响。 顾宝钗翻了个白眼,对送她回来的李兴远道:“李大哥,多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你了。” 李兴远连忙摆手,“不碍事。县主和曹指挥使都交代过,让我务必保证四小姐安全。” 顾宝钗几乎每日都在城外帮忙,顾青鸢担心她一个女孩子会遇到危险,便将她托付给负责城外巡逻的李兴远。 两人明明只是正常的交流,可顾宝瑜却一副了然模样,到了顾夫人面前便摆出架子来道:“母亲该好好管教四妹妹了,再依着她这般任性下去,顾家的脸都快被她丢尽了。” “顾宝瑜,你什么意思?”顾宝钗见她上来就挑刺,气得把杯子一落,怒声问道。 顾宝瑜则轻描淡写的笑道:“瞧瞧,这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呢。” 顾宝钗被气得心口堵得慌,“我怎么就恼羞成怒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宝瑜慢悠悠扯起唇角,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方才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你们两个关系不一般吧?” “什么男子?”顾夫人一听与外男有关,当即警惕起来。 “你能不能别睁眼说瞎话!李大哥是兵马司的侍卫,二姐姐担心城外鱼龙混杂,特让他照拂我的安全。” “啧啧。”顾宝瑜面露不屑,“如今你这谎话倒是顺嘴就来,听说你每天都往城外跑,还不是为了寻机会与男子私会。” 顾宝钗气得拍案而起,“你胡说,我分明是去给灾民施药,同行的还有许多别家小姐,哪里像你说得那样!” “那别家小姐怎不是那姓李的护送回府的呢?”顾宝瑜先入为主咬准顾宝钗就是出去厮混,根本不听顾宝钗的解释,“城外灾民与你何干,你能有那般好心?母亲,你可要趁早收敛她的心思才行,否则真闹出什么事来,咱们顾家的清誉可就丢光了。” 顾宝钗气得眼睛通红,“顾宝瑜,你才不要脸!府中姐妹只有你甘愿做妾,满嘴谎话还想抢二姐姐的功劳,顾家的脸都是被你丢光的!” “你说什么!” 眼看着姐妹两越吵越凶,顾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好了!宝钗,你回自己院子去,以后不许你再去城外灾民营了。” “凭什么啊!” 顾宝瑜歪歪头,朝顾宝钗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她永远是母亲最骄傲宠爱的女儿,谁也比不了。 “她说什么您都信,我说您就不信!”顾宝钗气得跺脚跑了。 顾宝瑜解了口气,转头对顾夫人道:“宝钗年纪也不小了,留在家里越来越任性,趁早给她定门亲事吧。” 在府里做姑娘多自在,就该让顾宝钗这不分里外亲疏的小妮子尝尝被婆家磋磨的滋味。 “宝钗的婚事不急,等顾家安稳下来再为她好好择一门亲事,我就你们这两个女儿,自然不能让她低嫁了。” 顾夫人的随口一言,却像根钉子扎进了顾宝瑜的心里。 自己这个嫡长女都未借到家里的权势,凭什么顾宝钗就能踩着她嫁进高门。 她眼中笼了一层寒霜,开口对顾夫人道:“母亲,不如让宝钗随我回侯府小住些日子,一来收收她的性子,二来也好借侯府的势为她好好择一门亲事!” 第222章 老王爷 这日,顾青鸢又去了张宅。 张家小院没什么值钱物件,但小孩子的玩具却应有尽有,单就木马秋千便有许多,可见他真的很疼自己这个儿子。 她给厨娘和婆子支付了月银,“日后你们的月银我会按时给,你们继续照顾张安便好,若有短缺可来公主府寻我。” 厨娘和婆子自是欢喜不已,张安心智如孩童不会像其他主家那般欺压她们,活计简单轻巧,她们原本还担心张管家过世后这里便待不下去了。 顾青鸢眸色沉敛。 张管家曾驰骋沙场,颇骁勇善战杀退无数外敌,但也是他无视灾民火烧粮仓。 他曾帮她救回妹妹,也是他亲手杀了琉璃,他宁死不肯交代永平侯,而在最后时刻还是选择将真相告知自己。 人性的复杂在张管家一人身上可以展现淋漓。 人死如灯灭,更何况稚子无辜,她照拂一二便全当还了曾经的情义。 “啊!!”巷外忽然传来张安的尖锐哭声。 厨娘伸手比划了一下,最先跑了出去。 顾青鸢紧随而至,便见张安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大哭,“不要打我呀,爹爹!爹爹!” 骑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器宇不凡,下巴上续起的胡须更显得他威严冷肃,他居高临下满眼嫌恶的看着张安,挥鞭便朝他打去。 “住手!”顾青鸢扬声制止,可男人的鞭子还是狠狠抽在了张安身上,棉衣瞬间撕裂,露出里面白花花的棉花。 若非冬日衣着厚实,这一鞭子定会打得张安皮开肉绽。 张安捂着脑袋缩成一团,大声哭喊着找爹爹,男人脸上厌嫌更深,“没用的东西,滚开!” 顾青鸢怒从心起,不知道这又是哪家官宦人家跑出来仗势欺人,她上前勒住男人的缰绳,仰着头目不斜视的道:“你纵马伤人,要与他道歉。” 男人呵笑一声,“我与他道歉,他算什么东西!” “人!”顾青鸢黑白分明的眸中布满寒霜,一字一顿道:“他是人,与你一样的人。” 男人被眼前少女的气势所震,他还从未在女娃娃身上看到过这般冷冽的气势,但只一瞬他眼中便尽是不耐。 女子便该恭顺温婉,岂能这般跋扈嚣张。 “我不道歉你又能耐我何!” 厨娘和婆子扶起了嚎啕大哭的张安,顾青鸢看了他一眼,眸光毫不相让,“你若不肯,我会去报官。” 男子哈哈一笑,语气轻慢,“报官?你看看哪个来了能管得了我?” 顾青鸢闻言倒也不惧,慢条斯理的道:“若官府管不了,那我就只能将阁下的画像张贴京城,让京城上下所有人都知晓你的恶行。” 见男人面色微沉,顾青鸢又不咸不淡的补了句,“我的画技尚可,绝不会有损阁下气度分毫。” 男人眯了眯眼,“你敢威胁我?” 顾青鸢淡然处之,“不敢。” 男人疑惑,便听顾青鸢又道:“不是威胁,我只是当真会这般做而已。” “你!”从没有人敢与他这般说话,男人一时气得胡子直颤。 顾青鸢扫了一眼男人腰间的佩刀,语调清冷,“看阁下的穿着应是从军之人,既是如此又何必欺负军户遗孤。” “他这么大人还遗孤?”男人抬鞭指着张安,吓得对方缩紧了婆子怀里,“你看他可有半分男儿的气概,遇事只知往妇人身后躲,休要败坏了军户的声名!” “他幼时发热烧坏了脑子,如今心智与孩童无异。” 男人闻言愕然一瞬,难怪方才觉得有些古怪。 面对少女咄咄逼人的目光,男人冷哼一声别开眼,“他朝我扔泥巴在先。” 男人虽依旧高傲,但从他解释这一句便可以看出他的气势矮了些,他怕这少女当真会做出张贴他画像之事,虽不严重但侮辱性太强,这让他颜面何存! “你说扔了便扔了?”顾青鸢只觉男人在找借口,偏头随口问了张安一句,“你朝他扔泥巴了吗?” 张安躲在婆子身后小心翼翼探出头,撇着嘴委屈道:“扔了。” 顾青鸢:“……” 这次轮到顾青鸢神色略尴尬了一瞬,清了清嗓,“话虽如此,你也不能那般动粗。” 见男人的衣摆的确沾染到了泥污,顾青鸢眸光晃晃,“他弄脏了阁下的衣裳,阁下也抽坏了他的小袄,我们便不再计较了。京中不允策马,还望阁下下次注意。” 顾青鸢带着张安几人离开,男人坐在马背上反应了好一会儿,勃然大怒。 什么叫他们不计较了! 好像一副他们吃亏了的样子! 那痴儿的破衣裳能与他的锦袍相比吗? 男人心中积蓄着火气,策马在街上飞驰,似乎这样与顾青鸢唱反调便能找回些平衡。 他一路策马行至宫门前,目中无人的阔步而行。 掌乾殿。 明昭帝正在批阅周章,宋仁快步走来,禀道:“陛下,老王爷回来了!” 第223章 各怀 容承德阔步迈进掌乾殿,恭敬行礼,“参见皇兄!” 明昭帝朗声笑着走下龙椅,亲手将他扶起,“快平身。” 望着多年未见的兄弟,明昭帝不禁感慨道:“之前你们离开京城时锦儿才不过五岁,一晃这都过了十余年啊。” 容承德笑着道了句,“不过皇兄看着依旧年轻。” “你小子年纪长了倒学会油嘴滑舌了,别和朕来这一套!”明昭帝瞪他一眼,抬手指了指他。 容承德颔首应是,他本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如此正好。 “朕命锦儿去迎你们,你怎么自己先回了?” 容承德接过宋仁递过的茶,抿了一口,道:“那逆子惯会惹臣弟生气,臣弟不想瞧见他,便干脆策马回京来给皇兄母后请安。” 明昭帝不赞同的蹙眉看他,“你在锦儿五岁时便离京了,这些年父子相见屈指可数,如今难得重聚你怎么倒使起脾气了?” 容锦十二岁便上了战场履历奇功,而容承德于一次征战后伤了手臂便将兵符及王位一并传给了容锦。 如今世人只知靖安王容锦,却无人再晓得他曾经的辉煌,这让一生要强的他难免有失落之感。 再加上父子两人聚少离多,容锦性情沉敛清冷与他并不亲近,两人脾性不投争执也越发多了起来。 “容锦脾气古怪,谁人能受得了!”容承德不觉自己有问题,冷声哼道。 明昭帝摆摆手,却是笑他道:“那你可错了,锦儿颇受姑娘们追捧,如今也有了心仪的姑娘。” 容承德不甚在意的道:“母后曾给臣弟去过书信,听说那女子乃是庶女出身?” 明昭帝点点头,“那孩子出身虽差了些,但她是个争气的,如今已被朕封为县主,也算配得上锦儿了。” “容锦那小子就是色令智昏,被美色迷了心智,陛下不过为了全他的颜面才去提那女子的身价,否则一个小庶女何德何能就爬到了县主之位。” “非也,其实长宁她……” 容承德却先入为主,说什么都觉得明昭帝是在帮衬容锦,“陛下不用替容锦那小子遮掩,他什么德行臣弟这个做父王还能不清楚吗?” 明昭帝一时无言。 “你清不清楚锦儿朕是不知,但朕倒是清楚你的性子,时至今日还是莽夫一个!”明昭帝无奈叱道。 敢打断皇帝说话,也就他这弟弟独一份了。 明昭帝上下打量着他,蹙眉道:“朕瞧你脸色不好,该不会有人敢得罪了你吧?” 提起这事容承德便忍不住气恼,随口抱怨道:“倒也没什么,就是碰到了一个张牙舞爪乖张无礼的小丫头。” 明昭帝没想到京中竟有敢对他不敬的女子,便道:“女子生得这般性情可见家中管教无方,这样的女子可不宜家室。但那长宁却是个秀外慧中乖巧可人的,你若见了定会喜欢。” 容承德面上没反驳,心中却是不屑一顾,小门小户的庶女能有什么好的,估计也就相貌格外出众些。 “皇兄,臣弟想去给母后请安。” 明昭帝点点头,“朕见你一时激动竟将此事忘了。走,我们一同去见母后。” 兄弟二人并行于后宫之中,谈笑间恍惚有种年少同为皇子之景,那时两人也如这般在下学后一同去凤仪宫用膳,只故人如旧却是君臣有别,终不复当年兄弟同榻的时光。 这时迎面忽然飞来一物,容承德眼疾手快侧步向前,正将那物抓在手中。 定睛一看,竟是一掌心大小的口袋。 朝华公主和容泽本是笑着跑过来,一见明昭帝两人瞬间变了脸色。 朝华公主双腿打颤,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同伴,“七弟,快去把你的口袋拿回来吧!” 容泽:“!?” 那口袋不是他们两个一同做的吗?怎么就成他的了! 可他毕竟是男子汉不能没有担当,便怯懦着上前,“父……父皇,儿臣不是有意的。” 容承德眯着眼看着容泽,只觉这张脸看着尤为熟悉,“皇兄,这是……” 明昭帝敛了敛眸子,笑道:“这是你的七侄儿,容泽。泽儿,还不上前见过王叔。” 先帝皇子众多,但仅剩的唯有明昭帝与容承德兄弟二人,是以容泽立刻知晓了他的身份。 “见过王叔。”容泽上前见礼,悄悄抬眼瞄了容承德一眼。 这王叔长得凶巴巴的,没有靖安王生得好看。 明昭帝见容承德盯着容泽看,眉头蹙了下,却仍旧笑着道:“承德,母后还等着你呢。” 容承德这才回过神,颔首跟上了明昭帝。 “王叔。” 容泽喊了一声,引得两个男人同时回首。 容泽喉咙动了动,总觉得眼前的场景着实吓人,往常父皇一个人便足够令人胆颤,如今又来了一个生得甚凶的王叔,简直是双倍的可怕。 “王叔……我的口袋。” 容承德看了一眼手中的口袋,将它扔给了容泽。 待一行人离开后容泽才长舒了口气,朝华公主提裙上前,嘟囔道:“王叔长得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我小时候看他就怕得不行。七弟,咱们继续打口袋去吧。” “打不了了。” 容泽将手一摊,朝华公主这才发现口袋竟被抓破了,“王叔的手劲儿儿忒大了吧,好端端怎么就将口袋抓破了。” 容泽也不知道,只觉得容承德应该不怎么喜欢他,因为方才他看自己的眼神着实没有半分善意。 此时慈宁宫中一派母慈子孝之景,笑语欢声不断。 明昭帝笑着与祁太后道:“儿臣和承德最喜欢母后宫里的点心了。” 祁太后今日心情甚好,笑容慈爱,“你们幼时皆有不服之症,哀家不敢让你们乱吃外面的点心,只能在小厨房为你们做。你们两个一个不能吃核桃一个不能吃花生,哀家可不敢疏漏半分。” 容承德拿起一块栗子糕咬了一口,冷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柔软,“母后做的栗子糕最好吃了。” 到了祁太后这把年纪最喜欢子孙环绕,她见儿子喜欢心里自然高兴,见明昭帝未动便为他也夹了一块点心,“哀家记得承望也最喜欢栗子糕了,你们兄弟两人的口味一直很像。” 明昭帝笑意融融,“儿臣们都是母后的孩子,自然是像的,永乐也很是喜欢,一会儿让承德给永乐也送去一些。” 容承德看了明昭帝一眼,点头应下,“好,正好我也许久不曾见过永乐了。” 笑谈间不觉天色渐暗,容承德便起身请辞。 明昭帝送他出慈宁宫,看着容承德的身影消失在宫墙砖瓦之间才低声吩咐宋仁道:“以后承德进宫时派人盯着泽儿,莫要再让他们撞见。” 宋仁连忙躬身应下,“陛下放心,奴才明白。” 明昭帝深深望了一眼容承德离开的方向,转身负手行入了夜色中。 第224章 再遇 公主府。 永乐长公主见到兄长归来很是欢喜,素来清冷傲娇的她难得露出几分少女的姿态,“王兄还真是狠心,若非母后写信于你,你竟想不起回来探望我们。” 容承德翻她一眼,“回来干什么,听你冷言冷语吗?” 永乐长公主扑哧一乐,他们兄妹二人自小便喜欢拌嘴,如今看着哥哥一把胡须仍旧不改年少模样,只觉莫名的好笑。 容承德也勾了勾唇角,将糕点拿给她,“这是母后为你准备的。” “哦。”永乐长公主没什么表情的应了一声,她打开食盒望着里面精致的点心,随手拿出一块栗子糕,“母后宫里的点心还是这个味道。” 容承德看了她一眼,“皇兄说你最喜欢栗子糕。” 永乐长公主喝了口茶,又擦了擦手,才漫不经心的道:“算是吧。” 其实她更喜欢五香酥,只那里面有花生和核桃,自从晓得两个哥哥吃不得后,母后宫里便再无这两样东西了。 栗子糕只是她的退而求其次,一如她这个人。 “听说你认了那顾家的小庶女为义女?” 永乐长公主揶揄的看着他,“怎么,王兄今日来我这是为了见你未来的儿媳?” “什么未来儿媳,本王何时应过他们的婚事!”他只是觉得永乐若想收义子义女要么从小教养,要么该择一德行兼备之人。 虽未见过那顾家女,但想必也是个汲汲营营擅长钻营之人,否则怎么能先后入了皇兄还有永乐的眼。 永乐长公主挑了一下长眉,打趣道:“王兄这话说的好像你能做得了锦儿的主一般。” “本王怎就不能!”容承德一听这话顿时不悦起来。 怎么所有人都在质疑他! 永乐长公主挑唇笑了下,给他留了颜面没与他争辩,只道:“长宁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若非今日天色晚了,我非要唤她来给你瞧瞧不可。这孩子虽出身低了些,但论相貌才智绝对可配锦儿。” 听他们一口一个顾家女,容承德听得腻烦撑案起身道:“本王要回去歇着了。” 永乐长公主起身送他,容承德脚步顿了下,转身随口问道:“我今日在宫里见到了七皇子,他的母妃是哪家的?” 永乐长公主摇摇头,“他的母妃并非世家女,听说是皇兄在行宫休养时宠幸了一个宫女意外所得,不过那宫女福薄,诞下他便过世了。皇兄不甚喜欢这个皇子,过了周岁才将他从行宫接回。” “王兄怎么想起来打听七皇子了?” 容承德神色如常,淡淡道:“没什么,就是看他面生随口问了一句。” 永乐长公主不疑有他,见他要走开口唤住他道:“王兄,锦儿虽在你身边时日甚少,但他这些年过得颇为不易,你眼里莫要只有容朔那一个孩儿。不患寡而患不均,父皇的前车之鉴你可要警醒才是。” 容承德敛了敛眸,语气不悦,“真是啰嗦,要是这般闲得慌,不如赶紧找个男人嫁了吧!” 永乐长公主冷笑出声,“行了吧,你们这些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好东西。慢走,不送。” 容承德再回头时看到的便是永乐长公主合上的殿门,气得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还是那般喜怒无常,真不知像了谁!” …… 临近年关,杨氏觉得府中颇为不顺,便想着去佛祖跟前祈福。 恰好顾青鸢也想为永乐长公主和容锦求平安符,便相约一道去了。 此行顺利,几人午时便出寺下山。 顾青鸢见山下有卖小东西的集市,便准备给朝华公主还有容泽挑些小东西,两人不像她可以自在出行,宫里虽锦衣玉食也难免向往宫外的新奇。 顾青鸢挑了几样东西便准备启程,可刚挑开车帘便被一道大力扯进了马车内,白霜眸光惊惧,瞬间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别乱动,当心你家主子的小命!”男人的声音低沉冷肃。 顾青鸢听着有些耳熟,她侧眸以眼角余光看清了男子,语气诧然,“怎么又是你这老头!” 上次当街纵马,这次居然躲在她的马车行凶。 “谁是老头!”容承德胡子一翘,对这个称呼很不满意。 他明明正当年,胡子刮了说是容锦的兄长也不为过。 看着跃跃欲试的白霜,容承德轻笑一声,不屑的道:“没想到竟还随身带着会武的婢女,可见平时牙尖嘴利得罪了不少人啊。” 顾青鸢淡声回道:“防小人不防君子,毕竟世上不乏阁下此辈。” 容承德嘴角抽了抽,这小妮子说话是真气人啊。 但他也没办法,经过的马车就属她的车大,尚能藏人。 “带我进城,我不伤你。” 顾青鸢挑了一下眉,“阁下不是说过京中衙门都管不了你吗?既如此又为何一副做贼姿态?” 容承德语气冷冷,“女人家口舌太过锋利,当心嫁不出去。” 顾青鸢轻描淡写,“原来阁下不仅喜欢做贼,还喜欢多管闲事。” 容承德冷哼一声。 真想知道日后哪家这般倒霉会娶这样的媳妇,到时候他非要去奚落一番不可。 两人正说着话,马车忽然停下,隐有骚动声传来。 容承德神色冷凝,低声道:“今日你帮我进城,我必有重赏!” 重赏? 顾青鸢玩味的细品着他的用词,不是重谢而是重赏,看来此人身份颇高。 见她伸手去挑车帘,容承德冷声道:“你要干什么!” “放心便是。”顾青鸢语气清冷疏离,“毕竟我也不想让人看见有个糟老头出现在我的马车上。” 容承德:“……” 顾青鸢挑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眸光一晃,移眸问道:“锦衣卫?你到底是谁?” 第225章 惊险 往日城门前并无人排查,今日却排了一队长列,有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挨车搜查。 容承德半敛眼眸,神情倨傲,“小女子好奇心不要那么盛,当心小命不保” “哦。”顾青鸢应了一声,“那我这便喊锦衣卫过来,免得有性命之忧。” “你这小妮子……”虽知顾青鸢分明是在气他,但他还是被气到了,“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被人挟持还敢生事。” 顾青鸢自然不是鲁莽,通过这两次交集她能感觉到这老头虽脾气暴躁眼高于顶,却还不算品性卑劣。 包括他现在挟制自己也保持着分寸,只单手抓着她的肩膀,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虽然不清楚他的身份,但锦衣卫想要抓的人她还偏想护一护。 “白霜,把刀收起来吧。” 白霜一直跟在容锦身边但并未见过容承德,眼下看他只觉碍眼,心里暗自想着回去定要让王爷查出这老头的身份。 胆敢挟持县主,定要暗地里揍他一顿才解气! 容承德眯了眯眼,语气有些狐疑,“看见锦衣卫你还敢帮我?” 顾青鸢淡淡睨他一眼,甩开容承德的手,“所以你应该庆幸自己走运,我厌恶锦衣卫要胜于你。” 容承德:“……” 好好好,还真是每句话都恰到好处的让他生气。 蒋弦身骑白马候在一旁,眸光阴冷的扫视周遭。 忽然他注意到一只玉手挑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明丽无双的芙蓉秀面,少女虽只探出半面,却恰似一抹春色点缀冬日,令周遭都变得鲜活起来。 少女原本只是眉心微蹙,抬眸时不经意间与他相碰,眸色瞬间沉郁下来,冷冷落下了帘子。 蒋弦唇角微勾,策马上前,行至车旁利落的翻身下马。 “长宁……” 不待他开口,顾青鸢便再度挑开车帘,眸若寒霜的看着他,“蒋世子真是大忙人,怎么在哪都能瞧见你。” 蒋弦低低一笑,“或许是你我二人天定有缘呢?” 顾青鸢呵笑出声,毫不遮掩语气中的冷意,“我与贵府的确有些孽缘在。” 那是早在上辈子就注定的。 蒋弦却也不恼,语调轻挑的道:“便是孽缘也总好过无缘,不是吗?” 顾青鸢嫌恶的自他脸上移开目光,望着前面拥堵的长街,冷淡道:“锦衣卫这是生怕被众人遗忘,还真是一刻也不知消闲,早知今日会遇见你们,我便不出门了。” 蒋弦弯弯唇角,“你与他们自是不同,我带你入城,只要你别再绷着着脸对我怒目而视了。” “你当我稀罕?”顾青鸢“唰”的撂下帘子,进了马车不再言语。 蒋弦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被人下了降头一般,她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是喜欢。 蒋弦翻身上马,带着顾青鸢的马车一路进城。 有人抱怨出声,“我们都等了许久,凭什么这家的马车就能直接入城。” 蒋弦一记眼刀扫过,南凛便拔刀上前,“锦衣卫查案尔等也敢言语?” 那人当即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蒋弦收回视线,浅笑着对马车里的顾青鸢道:“权力的滋味不错吧?只要你肯嫁给我,这京城上下再无人敢欺辱你,京城任你横行。” 马车里传来少女清清冷冷的声音,“我又不是螃蟹,不喜欢横行。” 蒋弦勾唇笑而不语,便是不愿,他也有办法让她就范。 蒋弦将顾青鸢护送进城,但他还要继续盯着城外,便道:“今日公务在身我不方便陪你,改日我们再去茶楼品茗,如何?” 蒋弦咬重了“茶楼”二字,调笑之意可见分明。 车内静默一瞬,便听顾青鸢冷冷道:“若蒋世子喜欢挨刀子,我自不吝啬。” 顾青鸢令车夫架马而去,蒋弦笑笑勒马掉头。 利用蒋弦并不会让顾青鸢有所愧疚,只是面对蒋弦她不免心有慌乱,毕竟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佞臣。 可不待她长舒一口气,车外传来“咚”的一声,下一瞬不待顾青鸢和白霜反应过来,车帘便被人一把撩起,正是去而复返的蒋弦…… 第226章 求娶 蒋弦生得甚好,论气度容貌可与容锦一较。 可他的眸子似是与生俱来的阴鸷,此时他面无笑意眸色森森,不怒而威令人胆寒,正如外界催命阎罗之称。 蒋弦本想勒马而去,心中却忽起狐疑。 顾青鸢往日对他爱答不理,今日虽也未说什么好听的话,但与往日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还是有些出入。 他眸色一寒,便策马追上,毫无预兆的钻进了顾青鸢的马车。 本以为马车内藏了人,可掀开帘子却只见顾青鸢和一个婢女,马车里还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些打包好的小物件。 顾青鸢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惊,面上虽神色不改,但衣袖下的手不由攥紧。 “蒋弦!你做什么!”顾青鸢先发制人厉喝出声,随即她给了白霜一记眼神。 白霜会意,立刻挥掌攻向蒋弦,蒋弦连连躲闪,不得已被白霜逼下马车。 “你听我解释,我并非有意冲撞你。”蒋弦一边躲避白霜的攻击,一边与顾青鸢解释。 顾青鸢掀开车帘冷眼看他,语气不善,“你当我会相信吗?我看你分明又想借机欺辱我!” “真是误会。”他若做了自会承认,但今日当真只是为了搜查贼人罢了。 顾青鸢冷哼一声,命车夫驾车。 白霜并不是蒋弦的对手,只蒋弦知道顾青鸢在意身边人,他若伤了这丫鬟,她只会对他恶意更深,是以倒是被她一时缠住了。 白霜见马车走远才收了手,语气带着警告,“蒋世子的行径我自会告知王爷,世子若不想与我家王爷为敌便离县主远一些!” 蒋弦眸色阴郁,若非顾及顾青鸢,他今日定要这贱婢有来无回。 靖安王又如何,皇权之下贵贱荣辱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早晚有一日他会将容锦也一并踩在脚下。 顾青鸢命车夫将马拐进一条不起眼的巷子,白霜此时也追了上来,对顾青鸢道:“方才我已四下看过,周遭无人。” 顾青鸢这才长舒一口气。 她拨开散落的物件,马车最内有一方箱子,平时被座位遮掩瞧不真切。 幸而蒋弦没来得及细瞧,否则倒是麻烦。 两人打开箱子,容承德捏着鼻子从里面钻出来,“姑娘家的马车怎么如此邋遢,这柜子里面竟臭烘烘的!” 顾青鸢扫了一眼,随口应道:“因为这箱子是我家小黑的。” 小黑? 容承德心里涌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顾青鸢弯了弯唇角,眼里掠过一抹笑意,“放心,我家小黑脾气很好,不会咬人的。” “什么!你这箱子竟是装狗的!你怎么不早说!”容承德暴跳如雷。 “说了又如何?难道你想被锦衣卫抓住吗?” 容承德额上青筋绷起,这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 就算当时他无处可去,但她明明可以选择隐瞒真相,她就是想恶心自己! 顾青鸢淡笑不语,谁让他总是吆五喝六盛气凌人。 真是讨厌。 容承德指着顾青鸢,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冷然拂袖转身便走。 他大人大量不和她一般计较! “喂!”顾青鸢却开口唤住他,“你先前说只要我帮你便有重谢,你该不会要食言吧?” 容承德转身看她,怒睁的眼中尽是恼意,“我就是食言了,你奈我何!有本事你就张贴告示去吧!就说你在马车里私藏老男人!” 顾青鸢:“……” 这人脾气可真大,气极了竟连自己都骂。 见顾青鸢吃瘪,容承德心情略好了些,勾了勾唇负手而去。 顾青鸢冷哼一声,抬身上了马车。 但愿以后别再和这老无赖牵扯上关系,晦气! 皇宫。 明昭帝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他面上没有神色波动让人瞧不出喜怒,唯有两根手指一下下的叩击着桌案,周身尽是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宋仁行进殿中,脸上也没有了往日的轻松,小心翼翼请安,“陛下。” 明昭帝的手指停下,眼帘未抬,只道了一字,“说。” 宋仁忙道:“回陛下,方才探子来报,他们已寻到老王爷了。” 明昭帝瞬间抬眸,墨色的眼底幽深一片,“在何处?” “在王府。” “王府?”明昭帝蹙眉,“先前不是说他人不在王府吗?” 宋仁额上隐隐渗出冷汗,咽了咽唾沫答道:“毕竟是靖安王府,探子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搜寻。老王爷昨日并未宿在自己院子,而是醉酒后住在了王妃的院子里。” 明昭帝阴沉的脸色未改,“锦衣卫那边怎么说?” “蒋世子亲自带人盯着,所有进城的人都已查过,并无异常,行宫出现的那个黑衣人或许只是寻常毛贼,应该不是老王爷。” “应该?”明昭帝语气不悦。 宋仁心惊,忙道:“定然不是老王爷,否则他根本没有办法在锦衣卫的天罗地网中进入京城。况且行宫的侍卫早早便发现了黑衣人,想来他就连块石头都来不及拿走。” 明昭帝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行宫那边多安排一些人手,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宋仁连连颔首,“陛下放心,奴才明白。” 明昭帝抬了抬手,遣人离开,独自一人坐在空旷威严的大殿中。 有时真希望泽儿能一日长大,这样他便可以结束一切,再无顾虑! …… 顾府这日迎来了一位贵客,顾善仁原本正在寒姨娘院子里用膳,闻言近乎一路小跑赶去了正堂。 顾善仁跑到门口便见主位上坐着的男子气度不凡冷肃凌人,他两腿颤颤的迈进正堂,脸上挤出笑意,声音却有些发飘,“蒋世子莅临寒舍真是有失远迎。” 自从进过一次大牢,顾善仁对锦衣卫便可谓畏惧至极。 蒋弦抬头看他,弯唇,笑了。 顾善仁却是心跳如鼓,只觉对方笑起来比冷着脸还要吓人。 蒋弦站起身,笑盈盈的牵唇看着对方,“顾大人,您请坐。” 顾善仁听话的一屁股坐了下来。 蒋弦眼底闪过一抹嫌恶,真不明白这样怯懦的父亲如何能生出顾青鸢那等大胆的女儿。 “不知蒋世子有何贵干?”顾善仁只希望对方能给他来个痛快的,心总这样揪着实在难受。 “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想求顾大人一件事。” 顾善仁只觉莫名其妙,“世子说笑了,您有何事能求到我啊。” 放眼京城也没有几家府邸能及得上永昌侯府。 蒋弦笑笑,“晚辈自是想求娶您的女儿。” “原来是求娶我女儿啊。”顾善仁先是放心一笑,旋即瞪大了眼,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什么?您要求娶我顾家的姑娘?” 蒋弦颔首,“正是。” 顾善仁心底满是狐疑,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不知是家里哪位小女有幸入了世子的眼?” 长女已为人妇,自是不可能的,幺女年纪又小了些。 他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总该不会是青鸢那个丫头吧! 他高兴不起来,青鸢与靖安王关系甚密,若蒋弦也相中了青鸢,那最后不管将青鸢许给谁,他都会得罪另一个,这可不见得是好事。 蒋弦一眼看透顾善仁心中所想,眸色一深。 这老东西和他想的一样,便是自己要求娶顾青鸢,他也不敢应。 他唇角笑意收敛,端起茶盏抿了口,随意道:“贵府三小姐,顾念芝。” 顾善仁愣了一下,全然没想到竟会是那个毫不起眼的三女儿。 “不敢相瞒世子,我那三女儿乃是庶出。”他担心蒋弦弄错了,之后再怪罪自己就不好了。 “我知道,我不介意。”嫡庶美丑都没关系。 顾善仁心中百转千回,没想到自家女儿竟都这般了得,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心下安定后他坐姿也端正了些,正色道:“蒋世子能看上小女是她的福气,只不过这种事还要看小女是否愿意。” 蒋弦了他一眼却也懒得揭穿他,只道:“顾大人先前遭人诬陷,如今既平冤昭雪自该官复原职。” 顾善仁激动的起身,笑得心花怒放,“世子放心,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有什么要求您只管提!” 蒋弦挑唇一笑,语气幽幽,“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快,且越快越好!” 第227章 责难 顾念芝正陪着寒姨娘说话,顾善仁忽然大步流星走进来,顾念芝见状连忙起身,“父亲来了,那女儿告辞了。” “念芝先别急着走,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顾念芝心觉奇怪。 她小时候虽不似二姐那般受尽苛待,但父亲眼里也一向没有她这个女儿,如这般和颜悦色还是第一次。 顾念芝心中狐疑,但还是乖巧的留了下来,“父亲有什么事要与女儿说?” 顾善仁满意颔首,这个三女儿乖巧温婉性子比青鸢听话得多,再加上她和寒姨娘母女情深,有寒姨娘在府里不怕她不为自己所用。 “方才永昌侯府的蒋世子来了府中,你猜他来做什么?” 寒姨娘疑惑不解,不知道这和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关系,可顾念芝却身躯一颤。 她突然想起那日在马车中,那个人将自己揽入怀中,他还温声问她要不要嫁给他为妻。 难道说,难道说…… 顾念芝心乱如麻,手指冰凉。 顾善仁含笑打量着顾念芝,他这个三女儿相貌才华都不算出众,没想到竟然能入蒋弦的眼,真是老天助他。 “念芝,蒋世子要娶你为妻。” 虽然心有所觉,但听到这个消息真切的自顾善仁口中道出,她还是只觉恍若做梦一般。 他竟然真的来求娶她了! “老爷,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位蒋世子怎么会认识念芝,他又为何突然要来求娶念芝?”寒姨娘心中满是困惑。 永昌侯府这种权贵人家哪里是她们敢肖想的,莫说念芝只是个庶女,便是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见得配做永昌侯府的世子夫人。 “具体的我也不知,不过他今日亲自来求娶念芝做不得假。”顾善仁对两人的渊源没有兴致,也不在意蒋弦是否真心实意。 他只在意这门亲事能带给他的好处。 “蒋世子对这桩婚事颇为期待,希望能尽快成婚,这段时间你便莫要出门了,安心在府上备嫁,为父会替你打点好一切。”顾善仁并未询问顾念芝的意见,且不论对方乃是英年才俊,就算身患有疾,在这般丰厚的条件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应允。 寒姨娘心中却惴惴不安,“老爷,这婚事来得也太突然了,咱们还不清楚对方的品性……” 顾善仁皱眉看着寒姨娘,语气里满是斥责之意,“你当对方是什么人家,还轮得到我们挑拣?那蒋世子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陛下面前的红人,你敢拒绝他的提亲?” 妾室就是眼皮子浅,什么都不懂。 顾善仁懒得多说抬身而去,顾念芝坐在椅上眉头深拧,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寒姨娘有些慌神,拉着顾念芝道:“念芝啊,你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认识那蒋世子?” “这件事说来话长……” 寒姨娘自希望女儿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可好成这样她又有些心慌,“听说锦衣卫手段狠辣,那蒋世子想必也不是好性情之人,咱们顾家门第尚轻,你若受了委屈怕是连为你出头之人都没有,我看还是不妥。” 顾念芝心里也乱糟糟的,叹了一声反问道:“娘,那您能确定那些家世不如他相貌不如他的男子便是好的吗?” 就说她那个近在眼前的父亲,又能好到何处去。 “这……”寒姨娘一时无言以对。 “娘,您容女儿想想。”顾念芝心乱如麻,独自回了院子清净。 与此同时顾夫人也得知了消息,震惊不已,“永昌侯府要迎娶顾念芝,而且还是蒋世子的正妻?” 顾善仁自顾自沉浸在欢喜之中,全然没瞧见发妻那铁青的脸色,“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放眼京城不知有多少府邸想攀上蒋家,却让咱们捡了一个大便宜。你尽快筹备,嫁妆莫要寒酸了,免得被永昌侯府觉得咱们轻视了人家。” “老爷,念芝只是个庶女,怕是配不上蒋世子吧。”顾夫人恨得肝疼,府中的两个庶女凭什么能得到比她的女儿还要好的机缘。 顾善仁冷眼看她,“你这说得什么话,念芝是我顾家的血脉,顾家乃清流的书香门第,如何就不配嫁入侯府了!平时你磋磨姨娘庶女我不管,但你可别在大事上犯糊涂,永昌侯府可不是我们得罪得起的,你就算不为顾府想,也要为成章考虑,有蒋世子这样的妹夫,他的前程还能有错?” 这句话让顾夫人清醒了些。 顾念芝不似顾青鸢,有寒姨娘握在她手里不怕顾念芝不听话,只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妒忌来。 怎么就让这些庶出的贱蹄子占了便宜! 顾宝瑜闻讯急吼吼的赶回了顾府,“母亲,您怎么能给顾念芝应下永昌侯府的婚事啊,有顾青鸢的前车之鉴难道还不够吗?” 她不能容忍一个又一个庶女骑到她头上去。 顾夫人揉捏着眉心,疲乏不已,“你以为我想吗?这婚事是你父亲应下的,再说对方又是永昌侯府,咱们哪能得罪得起!” “那也不能让顾念芝那个庶女占了这么大便宜啊!”顾宝瑜满脸的不忿,若非家中失势,她只能委身曹玉,否则现在的造化定然不输给她们。 顾夫人正为婚嫁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此时也没心情听顾宝瑜抱怨,“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改变了,你若无事就多带着宝钗四下走动,也为她相看桩好婚事,免得一个两个都被庶女给比下了。” 顾宝瑜见母亲这般态度不禁心下委屈,庶女嫁的比她这个嫡长女还要好,日后让她的颜面往何处摆? 母亲丝毫不为她考虑,心里只惦记着顾宝钗的婚事。 她满心怨怼的离开了顾夫人的院子,正想去找顾念芝算账迎面便撞见了。 “大姐姐。”顾念芝连忙屈膝行礼。 顾宝瑜上下打量着她,眸色冷冷,“攀上高枝也开始学会花枝招展了!” 她抬手拔掉了顾念芝头上的发簪,细细打量着,语气难掩酸意,“金玉阁的新品,你倒舍得。” “大姐姐。”顾念芝对顾宝瑜有种习惯性的畏惧,怯怯道:“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 这是蒋弦送给她的,她一直视若珍宝。 顾宝瑜眸色更冷,“你什么意思?这是怕我抢你的东西?” “不是的。”顾念芝连连摆手,“若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定然送给大姐姐,只这是别人相赠,对我来说有别的意义。” 顾宝瑜眸色冰冷,尖声怒斥道:“私相授受,顾念芝你好大的胆子!” 顾念芝一时吓白了脸,慌忙的摆手解释道:“大姐姐我没有私相授受,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小娘生养的东西就是没有规矩不知廉耻,你和顾青鸢都是一丘之貉,顾府的清誉都被你们丢尽了!”她说不过顾青鸢,难道还骂不了顾念芝吗? “若非你勾引了蒋世子,他好端端的如何能来求娶你?论相貌才学你哪点拿得出手,怕是和顾青鸢一样狐媚放浪只知道勾搭男人!” 顾宝瑜此时已装不出温和大度的模样,两个庶妹的机遇让她嫉妒的快要疯了。 顾念芝泪眼朦胧,她这好欺负的样子让顾宝瑜心情愉悦了些许,她冷哼一声语气满是讥讽,掂了掂手中的发簪,“好的东西也要有好的人配,就凭你,呵!” 顾宝瑜抬手便要将发簪扔掉,顾念芝嘶声喊着“不要”,就在这时顾宝瑜的手腕忽然被人捏住。 “大胆,谁敢动我……”顾宝瑜回头望见身后人,后面的话尽数被吓得咽回了嗓子眼。 “蒋……蒋世子,你怎么在这?” 顾宝瑜方才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尽是惶恐。 蒋弦恶名在外,何人不惧。 顾念芝怔然的看着蒋弦,喃喃道:“您怎么来了?” 蒋弦侧眸睨了顾宝瑜一眼,声音幽冷,“我不来怎知有人竟敢欺你。” “误……误会,我没有欺负三妹妹,我们在闹着玩呢!对不对啊,三妹妹。”顾宝瑜只想出口窝囊气,却没想到正被蒋弦撞见。 顾念芝咬了咬嘴唇,还是点了点头,“是,我们是在闹着玩。” 蒋弦却不理会,他紧紧攥着顾宝瑜的手腕,将她拉至自己眼前,“从现在开始她是我的女人,何人欺她便是欺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明白了!”顾宝瑜疼得冷汗直流,心里更是惊惧。 蒋弦从顾宝瑜手中拿回发簪,手上一个用力,顾宝瑜只听自己的腕间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啊!!我的手!”顾宝瑜的手腕被折断,疼得跌坐在地上起不得身。 蒋弦冷眼睨她,冷冷道:“再有下次,我便直接砍了它!滚!” 顾宝瑜羞愤不已,但更多的还是畏惧。 她连滚带爬的起身,狼狈不堪的逃离顾府,上了马车才敢大声哭出来。 凭什么她们都荣华富贵加身,都有人护着,只有自己孤立无援。 顾宝瑜擦干脸上的泪,眼里浮现出未曾有过的狠。 泥人还有三分血性,蒋弦如此欺她,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蒋弦想娶妻,她就先让蒋家办丧事! 第228章 局 顾念芝整个人愣愣的,还没从方才的情景中抽回思绪。 蒋弦见她吓得脸色泛白,如被霜雪打过的小花柔弱无比,可他心里却只没来由的觉得腻烦。 弱肉强食,弱者就该被淘汰。 他上前一步,将发簪重新插入她的发髻中,“下回再遇到这种情况只管打回去,我的女人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她怯怯低头,嗫嚅着道:“你……你当真要娶我?” 直至今日她还是难以相信蒋弦对她的情意。 蒋弦抬手挑起她的下巴,语气里噙着虚无缥缈的温柔,“你觉得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吗?” “可是……”顾念芝紧咬嘴唇,失落的低垂着睫羽,“你不是喜欢二姐姐的吗?” 蒋弦眸中闪过一抹幽色,“我喜欢她与喜欢你并不冲突,你若不想嫁,便当我未曾来过。” 蒋弦失了耐心,广袖冷拂转身而去。 顾念芝伸出手,却不敢去抓住蒋弦,只能无助委屈的看着他的背影走远。 她的眼泪簌簌而落,心中是从未有过的迷茫,不知自己该做何抉择。 而此时顾青鸢也得到了消息,心中不禁狐疑。 前些日子见到蒋弦,他还分明对自己言语轻佻,总归不能短短几日便洗心革面了吧。 这里定然有问题。 然而还没等到她分神理会此事,白霜便又给她带来一个消息,“县主,四小姐被顾宝瑜带去永平侯暂住。” “什么?”顾青鸢眉头深拧,若是以前她自不会多想,毕竟她们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可顾宝钗屡屡违逆顾宝瑜,顾宝瑜那个人自大傲慢,可见不得有什么好心。 尤其如今她尚且连礼义廉耻都没有了,居然和公爹做出那等事,简直是疯了。 顾青鸢片刻等不得,起身道:“走!我们去永平侯府。” 永平侯府如今就是个大染缸,绝对不能让宝钗出事。 可顾青鸢还是没想到,顾宝瑜的速度比她想象中更快。 永平侯府。 府中下人严阵以待,原因无他,只因为蒋蓉不知为何突然自假山意外摔落,此时昏迷不醒,而她身下已见红,到了临盆之时。 府医稳婆挤了一屋子,一盆又一盆血水子屋内端出。 永平侯夫人在外间急得团团转,蒋蓉腹中怀的是曹玉的长子,她盼着这个孙儿盼了太久,此时见这等场景只觉心急如焚。 “情况怎么样?” 稳婆手上染血,摇头道:“夫人,世子妃的情况不大好,如今她一直昏迷不醒,这女人使不上力孩子自然也出不来啊。再这样下去,只怕孩子要不保了。” “不行!必须得保住孩子!”永平侯夫人眼里闪过一丝凌厉。 这孩子是玉儿的血脉一定要保住,况且就算大人不保,只要他们握着这个孩子,宁昌侯府也势必会继续帮衬他们。 “母亲。”曹玉却有些犹豫,“您是清楚蒋弦的性子的,若蒋蓉有个三长两短,我怕……” 永平侯夫人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命人道:“侯爷去哪了?还不快去寻侯爷拿主意!” 而此时永平侯正目眦欲裂的掐着顾宝瑜的脖子,眼底猩红一片,“贱人,你竟敢算计我!” 顾宝瑜却无惧意,反是勾着唇角握着永平侯的手道:“侯爷,此事哪里怪得了我,谁让那蒋蓉撞破了你我的好事。” 见永平侯眼中尽是愠怒,顾宝瑜幽幽勾唇,魅惑一笑,“我知侯爷今日受了惊吓,是以特意备了好菜款待侯爷。” 永平侯冷眉紧锁,“你到底在打什么盘算!” 顾宝瑜掰开永平侯的手,弯着唇攀附上永平侯的脖颈,“侯爷不是很喜欢我那四妹妹吗?如今她就在后院等着侯爷呢……” 第229章 危 顾宝瑜早就不想再做妾了。 可蒋蓉身世比她好,又有霸道的父兄为靠山,有蒋蓉挡在自己眼前,她一辈子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她! 顾宝瑜心里本还有些犹豫,毕竟她还没做过害人性命之事,又怕一时不小心祸及自身。 可顾念芝的婚事着实刺激到了她,再加上那日被蒋弦羞辱更让她心中恨意深浓,也让她做了先前一直犹豫不决之事。 她清楚只凭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动不了蒋蓉,先不说她近不了蒋蓉的身,便是除掉了蒋蓉她也难脱干系。 最好的方法便是借刀杀人,而永平侯便是那把最好用的刀。 永平侯是个人精,他一心想借蒋家的势,即便他们两人有了首尾,他也不会为了自己放弃权势。 所以她只能拉永平侯下马! 她故意设局引蒋蓉看到她和永平侯亲热,公公和儿媳爬灰不管放在哪家府邸都是灭顶的丑闻,更何况是对于永平侯这等重颜面的伪君子。 一如她想象中那般,永平侯即便气恼无比,却也只得乖乖除掉蒋蓉。 曾经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蒋家女,而今像一条死狗般躺在血泊中,任由她俯视鄙夷。 这是她第一次尝到血腥的滋味,恐惧惊慌后带给她的只剩兴奋,好似初尝鲜血的野兽。 永平侯冷眼看着顾宝瑜,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野心和疯癫,“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竟也有这般魄力。” 顾宝瑜牵唇笑了笑,她似乎在这一瞬间便褪去了少女残存的天真,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后宅妇人。 杀人不眨眼,自私而冷血。 “侯爷,我求过您许多次的,可是您就肯不心疼人家。我好歹也是顾家的嫡长女,焉能委身给人做妾。您不帮我,我就只能自己来做了。”顾宝瑜双手划过永平侯的肩膀不断下移,摸索着永平侯的胸膛。 “我知道侯爷舍不得蒋家的权势,但我的三妹妹即将要嫁给蒋弦为妻,我如今已是永平侯府的人,自与侯府一条心,侯爷仰仗我也是一样的。” 顾宝瑜先是引他入局,而后又以利诱之,她如今的嘴脸与后宅那些妇人毫无区别,身上已开始散发出腐朽和逐渐衰老的气息。 这样的女人即便尚且年轻,却也会让人大失胃口。 不过好在他又有了新的猎物。 永平侯拂开顾宝瑜的手,他站起身神色清冷,敛眸问道:“人在哪?” 顾宝瑜暗自勾唇一笑,她就知道男人永远逃脱不了美色。 她心知永平侯会因此怪罪她,所以才会将顾宝钗带来府中。 只要满足了他的欲望,他便想不起来怪罪自己,而她也能从中抽身。 至于顾宝钗…… 顾宝瑜眼底一片冷漠,那个死丫头也是个拜高踩低的主,如今见顾青鸢势盛眼里便只有那个小贱人,全然不将自己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既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将她当妹妹看。 侯爷的贵妾,也不算辱没了她! “我还为侯爷准备了好东西助兴呢!”顾宝瑜拿出一壶果子酒递给永平侯,幽幽笑道:“我那四妹妹性子泼辣,莫要伤到侯爷才好。” 永平侯接过酒壶,挑了下眉,讥讽冷笑,“筹备如此周到,你还真是个负责的姐姐。” 看来今日的计划她早已筹谋多时,绝非临时起意。 他虽不满被人算计,不过于他而言倒也没多少害处。 而此时顾宝钗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暖阁中,她将桌上的瓜果蜜饯都吃了一个遍,不满的嘟囔道:“大姐姐到底在做什么,居然让我等她这么久,真是讨厌。” 她等得实在无聊,正准备起身离开,暖阁忽然走进来一人。 见对方是个男子,顾宝钗先是惊慌一瞬,在看清来人才放下戒备,“见过侯爷。” 之前父亲来信急需钱财,是侯爷给了她银钱,这恩情她一直未忘。 后来偶然见过侯爷几次,对方也是文质彬彬温润谦和,是个很和善的长辈。 永平侯端详着眼前的少女,尚未及笄的少女肌肤晶莹,是那种肉眼可见的紧致,抚摸揉捏起来滋味一定美妙极了。 还有少女那纤细的脖颈、柔软的身段无不充满了青春的活力,但更吸引人的还是她脸上那不谙世事的单纯。 让人想要占有、破坏,想看她啜泣、求饶! 永平侯眼底欲色浓厚,恨不能立刻将眼前的少女囚禁入怀。 顾宝钗一直没听到永平侯说话,不禁好奇抬头。 永平侯连忙掩下眸中深色,温和笑道:“快坐吧,无需多礼。我方才让宝瑜去取些东西,想必她很快就能过来寻你。” 顾宝钗本来想走,可长辈既然开口她便不好拒绝,便乖巧的坐了下来。 “你和宝瑜的感情一定很好吧。”永平侯为了让顾宝钗放松警惕,随口与她闲聊起来。 顾宝钗皱了皱眉,若不是母亲非要她来,她才不愿和顾宝瑜身处同一屋檐下。 但家丑不可外扬,她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永平侯笑了笑,“你是宝瑜的妹妹,便也算自家人,你在侯府便安心住着不要拘谨,想去哪里玩随意就好。” “多谢侯爷。”顾宝钗心无防备笑着应下,心想永平侯可真是个好人。 永平侯勾了勾唇角,抬手为她倒了一杯酒。 顾宝钗忙道:“侯爷,我不会喝酒。” 永平侯温声道:“无妨,这是果子酒,就连小孩子也可以喝,入口甘甜,你试一试。” 顾宝钗嗅了嗅杯中的酒水,发现果然没有什么酒味,再看永平侯对她笑容温和,顾宝钗便也不再拒绝,举杯将酒水喝下…… 第230章 救人 顾宝瑜心情甚好的来到蒋蓉的院子,看着院中下人愁云满面,她心中便沾沾自喜。 出身高又如何,该死的时候老天爷照样会收。 她细细打量着蒋蓉的院子,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蒋蓉的品味真够差的,可惜了这么好的院子。 待她做了世子夫人定要好好归置一番,让众人瞧瞧何谓真正的高雅。 蒋蓉生死未卜,永平侯夫人正心烦着,见顾宝瑜来了没好气的道:“你来这做什么,还嫌这不够乱吗?” “我也是担心世子妃啊。”顾宝瑜掩下眼中的厌恶,柔声回道。 没人爱的老女人,看你一会儿还笑不笑得出来! 永平侯夫人没心情理会她,冷冷道:“回你的院子待着去,给我安分一些,否则我定要你好看。” 这时稳婆急匆匆的从内室跑出来,“夫人,您快拿个主意吧,再这样下去大人和孩子就都保不住了!” 永平侯夫人急得拍案,“侯爷到底去了何处,出了这么大的事还等着他拿主意呢!” 顾宝瑜心中暗笑,永平侯何等狡猾,他之所以能安心在后院和宝钗调情,为的便是从此事中抽身而退。 到时候蒋家怪罪下来,永平侯完全可以将责任全部推给永平侯夫人。 看着稳婆手上的血迹,永平侯夫人咬了咬牙,吐出两个字,“保小!” 曹玉担心被蒋弦怪罪,“母亲,还是先去蒋家请人来吧。” “来不及了,等孩子出生再去报信不迟。”永平侯夫人有自己的打算。 万一蒋家来人要保大,到时候岂不麻烦。 若蒋蓉没熬过去,大不了再从蒋家娶个庶女或是旁支来,两家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也不会生恶。 顾宝瑜唇角牵起,眸色阴冷的望向内间。 蒋蓉必死无疑了! 顾宝瑜静静等着蒋蓉的死讯,这时却忽有下人来寻顾宝瑜,只说是顾青鸢找她过去。 她本不想去,曹玉却开口撵她,“青鸢难得过来,你这个做姐姐好生招待,切莫怠慢了,我过一会儿就去寻你们。” 他想见青鸢一面实属不易,可惜正巧碰上蒋蓉生子,否则他一定亲自过去招待。 顾宝瑜如何不知他心中所想,不禁恨得牙根痒痒。 “今日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你留在这有什么用?”曹玉毫不留情的打断,“蒋蓉本就不喜你,你留在这也是碍眼,还是快去招待青鸢吧!” 顾宝瑜咬咬牙,在心里将曹玉狠骂了一通,只得转身离开。 顾青鸢正在蒋蓉院外候着,她听府中下人说蒋蓉突然发作,心里瞬间不安起来。 前世蒋蓉便是在分娩时丢了性命,这一世她事先提醒过蒋弦,可见侯府下人的脸色都不好看,这其中怕还是出了意外。 她只想尽快将宝钗带走。 “你来找我做什么?”顾宝瑜不耐烦的皱眉问道,她还等着听蒋蓉的死讯,可没空和顾青鸢闲聊。 “四妹妹在哪?”顾青鸢也不与她啰嗦,开门见山问道。 顾宝瑜眸光闪了下,“你找她做什么?” 顾青鸢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冷然问道:“她人在哪?” 顾宝瑜被她的态度激怒,没好气的道:“她一个大活人谁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爱去哪找去哪找,我没空在这搭理你!” 顾宝瑜抬身欲走,白霜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肩膀。 “顾青鸢!你不要太放肆了,这里是永平侯府可不是公主府,你快放了我!” 顾青鸢墨眸冷寒,没有分毫的暖色,“白霜,卸了她的胳膊。” “是,县主!”白霜没有迟疑片刻,抬手便卸了顾宝瑜的右臂。 “啊!!!”顾宝瑜撕心裂肺的喊叫出声。 永平侯府的下人都被眼前场景看惊了,没有一人敢上前。 顾青鸢冷冷看着她,如没有感情的冰雕,“另一条胳膊还想要吗?” 顾宝瑜身上都被冷汗打湿了,她被蒋弦弄断的手腕才刚养好,没想到顾青鸢竟又弄断了她的手臂,这两人都是一样的可恶! “白霜!” 顾青鸢一声令下,白霜便要用力,顾宝瑜忙开口道:“我说我说,别动手。” 顾青鸢眸色幽寒,“前面带路,今日我若见不到宝钗,我便毁了你这张脸!” 顾宝瑜咬牙,“你敢!” 顾青鸢拔下顾宝瑜头上的步摇,在她的脸上轻划了两下,“不信你可以试试。” 顾青鸢眼底的寒色太浓,甚至让顾宝瑜一度想到了蒋弦那双阴冷的眸子,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再抱有侥幸心里,只得带着顾青鸢去了暖阁。 顾宝钗喝了两杯果子酒后只觉得头越来越晕,一开始她晃晃头还能清醒一些,可后来竟连永平侯与她说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觉得身上很热,好像有火炉在灼烤她一般,她撑着桌案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窗边,想吹些冷风凉爽一下。 可她的身子乏软无力,不但没能推开窗子,还险些踉跄跌倒。 “小心。”永平侯走过来扶住了她。 他自身后抓住她的手腕,身子紧贴着她的背后。 这般亲密的接触让顾宝钗十分惊慌,即便她现在头晕目眩但仍未失判断力。 “我要回去了。”顾宝钗挣扎着要走。 可永平侯却一改方才的温润有礼,紧紧攥着顾宝钗纤细的手腕,在他身后低声道:“你喝醉了,我扶你去榻上休息一会儿,待休息好了我亲自送你回去。” 顾宝钗越发觉得不对,眼里噙了惊恐,“你放开我,我不要你扶。” 永平侯却爱死了她这般模样,贵女便当如此,贞洁、烈性、高贵不可玷污。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永平侯自身后一把揽住顾宝钗,贪婪的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可人儿,你可比你姐姐香多了。” “放开我,别碰我……”顾宝钗何曾遇过这种事,她害怕惊恐却又无力反抗,甚至就连哭声都发不出来。 谁来救救她? 谁能救救她! 她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二姐姐,要是二姐姐在一定会救下她。 她脑中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只在恍惚间看到有人踹门而入,自身后禁锢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下一刻被环在了温暖香软的怀抱中,对方身上那裹着寒风的清冷气息让她无比心安。 “宝钗!” 顾宝钗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人,眼泪潸然落下,昏迷之前喃喃唤了一声,“二姐姐,你真的来了……” 第231章 怒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几人,永平侯心中大怒,美味马上便要进嘴了,却就这般被搅乱了! “长宁县主未免也太过张狂了,你当我这永平侯府是何处,岂容你随意乱闯!” 顾青鸢拥着昏迷不醒的顾宝钗,看着她小脸上泪痕犹在,一时间眸色深深,她抬起眼帘看向永平侯,眼中狠意冷得惊人。 “永平侯想对我妹妹做什么!” 永平侯未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这般气势,他沉下眸子,咬牙道:“宝钗喝了两杯果子酒后便不胜酒力,我见她要摔倒这才好心上前搀扶,有何过错?倒是你们,不由分说在我府中横行,你以为自己是县主就可以胡作非为吗?” 顾青鸢不受其扰,冰冷的语气染着讥讽之意,“侯爷这番说辞自己能信几分!你说我四妹妹是不胜酒力,你又敢不敢拿着那壶酒与我到陛下面前一辩是非?” 永平侯眯了眯眼,这个女人还真是难缠又碍事! 灾情一事她害得自己失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如今就连床笫之欢也被她给破坏了,真是个灾星。 永平侯只是色厉内荏虚张声势,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酒壶,清楚在证据面前他的说辞是何等苍白无力。 他蹙了蹙眉,忽然勾唇笑道:“便是我有旁的心思又如何,你真敢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吗?此事对我而言不过折损一些颜面,但对于她来说……” 永平侯看着闭目昏厥的顾宝钗,眼中噙着充满恶意的笑,“不过她若因此闺誉受损,我也可以考虑将她纳进后院……” 他话音未落,顾青鸢便忽然起身,右手抓起桌案上装蜜饯的八珍盒狠狠砸向永平侯。 永平侯一时不察,被顾青鸢砸了个正着。 他下意识抬手去挡,白霜抬腿恰好踹在他的膝窝处,永平侯膝盖一弯摔跪在地上。 顾宝瑜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顾青鸢一下又一下的将八珍盒狠狠砸在永平侯头上,她力气使得太大,以至于没砸几下便将八珍盒打飞了。 可顾青鸢尚不解气,一想到今日只要自己来晚一步顾宝钗便清白不再,想到顾宝钗险些被这个道貌岸然的禽兽玷污,她心里的怒气便无法压制。 “畜生!禽兽!”顾青鸢又狠狠踩了永平侯几脚,其中几下都正踩中永平侯的小腹。 白霜见状都情不自禁的抽了抽嘴角,县主虽然没习过武,但这出手却是真的狠。 希望王爷日后乖乖的,千万别落在县主手里。 永平侯第一脚被踩到时还能尖叫出声,后面直接疼得近乎晕厥,身子痛得蜷缩成一团。 顾青鸢直到累得气喘嘘嘘才停下动作,她没想到动手打人竟这般辛苦,看来以后得加强锻炼才行。 她收回脚,优雅的拂了拂鬓边的凌乱的碎发。 永平侯脸色惨白,手指颤抖着指着顾青鸢,“你……你好大的胆子。” 顾青鸢冷眼看他,以牙还牙,“侯爷若有不满大可以去状告我,我最多不过是落个彪悍的名头,但侯爷的尊严面子怕是就难保了。” 她投鼠忌器,不敢无视顾宝钗的名誉,而永平侯也是一样,他就算在自己手上吃了亏也不敢到处张扬。 顾青鸢偏头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顾宝瑜。 “别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顾宝瑜吓得捂住了自己的脸,生怕顾青鸢一个暴起把自己也揍一顿。 顾青鸢眉目冷凝。 她一个字不信。 顾宝瑜不但知情,只怕她还是始作俑者,为了讨好永平侯而不惜献祭自己的亲妹妹。 顾青鸢冷冷收回视线,没有多言,只漠然的带着顾宝钗离开。 顾宝瑜庆幸的长舒了口气,还好顾青鸢没有与她动手。 真是太可怕了。 但她没有看到顾青鸢眼底冰冷的杀意。 顾宝瑜这种人只打她一顿岂不太便宜了她,她要顾宝瑜身败名裂,要她永世无法翻身! 方出暖阁顾青鸢在花园中与蒋弦正遇,他脚步匆忙面色冷沉,看见顾青鸢他眉头皱了下,对蒋夫人道:“母亲先去妹妹那边,我稍后过去。” 蒋夫人目光不善的看了顾青鸢一眼,但终究没说什么,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蒋弦迈步上前,白霜满眼警惕。 顾青鸢却道:“白霜,你先带四妹妹上车等我。” “可是县主……”白霜不敢离开顾青鸢左右,生怕蒋弦这个卑劣小人会对顾青鸢不利。 “无妨,你先去吧。” 蒋弦和蒋夫人的脸色都极为难看,想来蒋蓉的情况十分不妙。 蒋弦这个人虽卑劣却重亲情,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她的麻烦。 蒋弦眸底晦暗幽深,不复往日轻佻风流,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青鸢,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否则当初你为会提醒我让蓉儿小心?” 顾青鸢敛眸,只道:“生孩子犹过鬼门关,难免会有风险。” “仅此而已?” 顾青鸢抬眸看他,淡淡道:“仅此而已。” 蒋弦眸中虽有狐疑猜忌,但并未深究,那双总是凌驾于一切的眸中第一次露出软弱,“蓉儿她……怕是要不成了,你能不能陪我去看看她?” 顾青鸢略想了下,点了点头,“好。” 蒋弦眼中泛起一丝讶色,他方才也只是伤心之下的随口一言,却没想到她竟会应下。 莫非她在心疼怜惜他? 顾青鸢看出他心中所想,冰冷着开口道:“你别多想,我对你的喜怒哀乐毫无兴致,我只是想去印证一件事。” 蒋弦苦涩一笑,语气满是无奈,“你这个人还真是狠心。” 顾青鸢不再理会他,径自抬身朝着蒋蓉的院子走去。 这对兄妹她哪个都不喜欢,是死是活她也不在意。 两人方迈进蒋蓉的院子,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声,“蓉儿,我的女儿啊!” 蒋弦心弦一颤,快步朝屋内走去。 饶是他见惯生死也觉屋内的气味血腥难忍,可见他的妹妹临死前遭受了何等的痛苦。 稳婆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婴儿,哭声宛若猫儿一般无力,“夫人世子,世子妃刚诞下了一位小公子。” 永平侯夫人面露喜色,“快抱过来让我瞧瞧!” 看着襁褓中的男婴,永平侯夫人全然忘了这孩子刚失去了母亲,自顾自的对曹玉道:“玉儿,你看这孩子与你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鼻子,和你一模一样。” 曹玉却笑不出来,神色惶恐的看着脸色阴沉的蒋弦,还不忘悄悄碰了碰永平侯夫人,示意她收敛一些。 永平侯夫人却只沉浸喜得孙儿的愉悦中,“这孩子能平安诞下还真是祖宗保佑,一会儿你可要去祠堂给先人上几炷香才是。” “啪”的一声脆响,桌上的杯盏被蒋弦摔砸在地,永平侯夫人被吓了一跳,看到蒋弦那欲吃人一般的目光才恍然回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什么祖宗保佑?这孩子是我妹妹拼了性命才生下的,与你们家那些死人有何关系!” “我妹妹为了给你们曹家诞下孩子生生赔了一条性命,她尸骨未寒,你们竟还能笑得出来!” 永平侯夫人一时无言,她扯了扯嘴角,但笑却比哭还难看,“蒋世子,误会……” 蒋弦眼底猩红,眸中泛着如何也藏不住的杀意,他阔步上前一把掐住了曹玉的脖颈,目眦欲裂,“我妹妹此生最大的败笔便是嫁给了你这个无情无用的男人,如今还为你丢了性命,她既喜欢你,你便下去陪她吧!” 曹玉双目暴睁,奋力拍打着蒋弦的双手。 “蒋弦!你做什么!你快放开我儿子!”永平侯夫人见自家儿子有危险,再也顾不上畏惧,上前拉扯蒋弦。 蒋弦一甩手,便将永平侯夫人远远甩开。 永平侯夫人重重落在地上,却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慌忙喊道:“来人啊,快救世子!” 屋内乱成一团,还是蒋夫人开口才让他停了手。 曹玉如死鱼一般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眼中惊惧未消。 再晚上一时半刻他真的会死,蒋弦这个疯子当真要杀了他! 蒋夫人先后失了两个女儿,已是痛不欲生,所以她更不能让唯一的儿子再出事。 曹玉贱命一条但毕竟是侯府世子,弦儿在光天化日下杀了他也罪责难逃。 蒋夫人强压下眼泪,抱过孩子道:“弦儿,我们走。” 她虽伤心欲绝,可她有女儿的丧事要操持,还有外孙要照顾,她还不能倒下。 永平侯夫人刚松口气,心再度提了起来,“不行!这孩子是我曹家血脉,岂容你们抱走!” 这是她的嫡长孙,日后还要以他来要挟蒋家,她决不能让步。 蒋弦拔出泛着冷光的匕首,永平侯夫人登时止了声。 这时蒋夫人看到顾青鸢自内间走出,当即横眉立目尖声叫道:“你进去做什么?蓉儿生前最是厌恶你,你怎么敢去惊扰她!” “母亲。”蒋弦上前打断了蒋夫人,“长宁县主是儿子领来的。” 蒋夫人眸色冷沉,她看了蒋弦一眼,只咬牙道了句,“你的事我向来管不了,随你吧。” 蒋夫人很不满意与顾家结亲,可蒋弦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就连宁昌侯都管不得,她再不愿也没有办法阻拦。 蒋夫人抱着孩子拂袖而去,蒋弦与顾青鸢相视一眼,两人都未多言。 出了侯府蒋弦才问道:“你可发现有何不妥?” 他知道顾青鸢是个头脑清明的人,她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顾青鸢沉眸道:“我检查了屋内剩下的药汤,并无异常,可以排除有人下毒,但我注意到她的手臂有擦伤的痕迹,伤口看着还很新。” 永平侯府怕被蒋家怪罪,是以隐瞒了她自假山摔落一事,而蒋夫人伤心过度也未想到去检查遗体。 “屋里有侯府的下人盯着,我不好细看。” 蒋弦听明了顾青鸢的话外之意,眸色阴冷,幽幽道:“这个好办。” 抓个侯府下人重刑审问便是。 有琉璃之事在先,顾青鸢心里不禁起疑,开口道:“蒋蓉身边应该有你们蒋家的亲信在吧?” 蒋弦眸色复杂的看着她,“她的贴身丫鬟芳碧因你被逐出了侯府。” 顾青鸢挑了下眉,这才想起那桩久远的旧事。 当初芳碧设计想让她嫁给张安那个痴儿,被她反将一军逐出了侯府。 蒋弦又道:“她身边应该还有个随行的嬷嬷,但我方才并未瞧见。” 顾青鸢心里有了约莫,“那蒋世子便先行调查吧,若有结果可传信给我。” 蒋弦半眯寒眸,“你还知道些什么?” 顾青鸢没有直言,只道:“不见得与此事有关。” 顾青鸢抬身要走,手腕却忽被蒋弦握住。 她瞬间变了脸色,眸光冷戾的看着对方,“蒋弦,别告诉我在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调戏女子。” 蒋弦并未如往常一般轻浮调笑,只是低落神伤的望着她,“青鸢……我再也没有妹妹了。” 他本是不相信“报应”一词,可她的两个妹妹都玉殒香消,他自诩铁石心肠,可如今却才知何谓心如刀绞。 顾青鸢抬头看他,眸色平静如水,粉嫩的薄唇道出的却只有冰冷的字眼,“与我何干?” 蒋弦被她眼中的漠然刺痛,他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问出这样一句话来,“顾青鸢,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你难道就不能善良一些吗?” 顾青鸢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她冷漠的拂开蒋弦的手,眼中幽色不减,“善良?蒋弦,我今日能站在这里与你说话,靠的可不是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我还活着,但不代表你们杀人的事实便不复存在了。” 前世她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蒋蓉砍掉了双手,孤零零的死在了柴房中,最后只被一袭草席裹去了乱葬岗。 断手之痛历历在目,其中的憎恨不会因蒋蓉死了便烟消云散。 她不在这里拍手称快,便已是她最大的修养和善意。 “还有,我不知你为何要迎娶念芝,你若是真心实意日后便莫要再对我有所觊觎,你若存了其他的心思……”顾青鸢容色清冷,语气凉薄,“玩弄人心者终被人心所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蒋弦眸色幽寒,亦未再语。 两人背道而驰,各自而去。 永平侯夫人心焦意乱正不知所措,听到下人来禀寻到了永平侯才有了主心骨,可待迎出去瞬间吓了一跳。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人是竖着出去的,怎么横着回来的? 第232章 合 永平侯是被下人抬进屋子的,把永平侯夫人吓得不轻。 人怎么能肿得跟猪头一样! 就连身上也是脏兮兮的,像是被很多人从身上踩过去一般。 “侯爷,您这是怎么了?” 永平侯恼恨不已。 他一定要将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剥皮拆骨! “遇到了匪贼。”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近乎于自他的齿缝中挤出。 “什么匪贼这般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动手伤人,侯爷可报官了?” 永平侯没好气的道:“报什么官,还嫌不够丢人吗?” 那悍匪就是顾青鸢,难道他还能昭告天下不成! 永平侯夫人心道倒霉,府里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侯爷,蒋蓉……没能挺过去。” 永平侯自然知晓,象征性的说了几句可惜。 “孩子呢?男孩女孩?” “是个男孩。” 永平侯点点头,孩子没事就行。 永平侯夫人砸砸嘴,小声道:“只是……孩子被蒋家给抱走了。” “什么?”永平侯惊坐起身,一不小心牵扯到了小腹,疼得他顿时龇牙咧嘴,“那是我永平侯府的血脉,他蒋家凭什么带走!” 且不说这孩子是他的嫡长孙,不论嫡庶也没有被女方抱走的道理,传出去他的脸面往何处放! 永平侯夫人也是苦不堪言,“你以为我没拦吗?那蒋弦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今日还差点杀了玉儿。” 永平侯咬咬牙,那蒋弦的确是个难对付的。 可他现在实在起不得身,只能道:“我休息两日便去与蒋家交涉。” 打发走永平侯夫人,永平侯才唤来身边的小厮,冷声道:“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了!” 稳婆和蒋蓉身边的人都不能留,免得让蒋家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候他开始有些想念张管家了,毕竟张管家做事缜密,每次让他善后都不会让自己操心。 可惜他这一员大将也死在了顾青鸢手里。 想到此处永平侯眸光更冷,“贱人!早晚有一日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 公主府。 顾青鸢一直守在顾宝钗身边,幸而她喝下的只是寻常迷药,喂她喝了些清神汤身子便无碍了。 顾宝钗虽在昏迷中,但眉头紧锁,显然很不安稳。 她突然睁开眼睛,双手不停地挣扎着,尖叫着,“放开我!别碰我,别碰我!” “宝钗,没事了,你安全了。”顾青鸢起身握住她乱晃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 顾宝钗迷离的眼神一点点聚焦,直到看清眼前的人。 “二姐姐……”她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眼泪如泉涌出。 她起身拥进顾青鸢的怀里,肆意大哭,“二姐姐,我好怕,我好怕啊!” 即便那时思绪不清,她也还仍记得永平侯自身后揽住她的恶心感觉,还记得男人喷在她脖颈上的粗重呼吸。 这一切都让她恐惧、恶心,她只觉身上似有无数的虫蚁在爬在啃咬。 “二姐姐,我害怕,他要……他要……”顾宝钗泣不成声。 顾宝钗性子骄纵倔强,便是遇到伤心事也是躲起来自己哭,从不肯让人看到她的脆弱。 可见今日当真被吓坏了。 “好了,不要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顾青鸢紧紧环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眸色冷幽,“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 温暖的怀抱让顾宝钗逐渐平复了下来,顾青鸢为她擦干脸上的眼泪,语气温和,“这是公主府,没有人能欺负你,不用再怕了。” 顾宝钗点点头,她接过翠红递来的手巾,将脸埋进了温热中。 她的肩膀抽噎几下,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大姐姐。” “嗯?什么?”顾青鸢没有听清。 顾宝钗抬起脸,泛红的眸子噙满了恨意,“是大姐姐,是大姐姐害我!” 她不是傻子,这件事绝非偶然,若非顾宝瑜说服母亲让她去永平侯府,若不是顾宝瑜今日让自己在暖阁等着她,今日的事便不会发生。 顾青鸢眸色冷凝,果然如她所预想的一般。 顾宝钗双手紧紧攥着锦被,银牙几欲咬碎,她眼里有屈辱有悲愤,更多的还是被亲人背叛的绝望。 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居然设计将她推到一个老男人的床上,她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她将嘴唇咬得泛着浓浓的血色,才难以切齿般开口道:“二姐姐,我怀疑……大姐姐和永平侯有私。” 她至今忘不了永平侯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你比你姐姐还要香。 如此赤裸淫乱的言语,再想到顾宝瑜帮永平侯设计自己,她无法不多想。 顾宝瑜真是疯了! 见顾青鸢没说话,顾宝钗有些诧异的道:“二姐姐,难道你早就知道了?” “我也是近日才听闻,所以听到你去了永平侯府我才会立刻赶过去。” 顾宝钗心中暗自庆幸,若非如此自己只能一死了之了。 这时白霜过来与顾青鸢附耳几句,顾青鸢点点头,温柔的摸了摸顾宝钗的头,“我出去一趟,你安心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便找翠红。” 顾宝钗拉住顾青鸢的手,顾青鸢以为她在害怕,正想安慰她却听她道:“二姐姐,你不必冒险为我报仇。以后我留神躲着便是,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顾青鸢眸色温软,她轻轻拍了拍顾宝钗的头,笑着道:“小孩子家别想东想西的,我有分寸的。” 顾宝钗小声嘟囔道:“你又没多大。” 顾青鸢笑了笑。 顾宝钗和顾宝瑜一母同胞,顾宝瑜在外端庄温婉却自私凉薄,顾宝钗平日掐尖好强骄纵任性,但大事上却从未含糊过。 她愿意拿自己当姐姐看,自己自然也不会委屈了妹妹。 顾青鸢和白霜乘车来了锦衣卫,她没想到蒋弦的速度竟然这般快,半日不到便有了结果。 顾青鸢与几人擦肩而过,两个锦衣卫架着一满身是血的女子,那女子闭目垂头不辩生死,园中有几人正在用清水冲洗地面,隐隐可见血色。 顾青鸢收回视线被人引去正堂,堂内焚着香,似在刻意压下什么味道一般。 蒋弦看了一眼南凛,南凛立刻将事先备好的手炉递上去,“县主,屋里冷,您拿着暖暖手。” 见顾青鸢不接,南凛又补了句,“这手炉是新的,无人用过。” “多谢,不必了。”顾青鸢并不想接受蒋弦的好意,开门见山道:“你查到什么了?” 南凛不尴尬,但他替自家世子尴尬,又是焚香又是买手炉的,人家也不给好脸色啊。 蒋弦倒像是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如何,只沉声道:“蓉儿临盆前曾自假山跌落,而后一直昏迷不醒,侯府舍大保小,蓉儿才会死。” 上次顾青鸢提醒他时,他秉着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亲自去寻过蓉儿,将她日常起居都事无巨细的查了一番,并未有任何异常。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顾青鸢闻言略一思忖,“蒋蓉有孕在身,照理说不会独自行动,她出事时身边难道没人跟着吗?” 蒋蓉并非没有防人之心,她的衣食用度向来只经一个老嬷嬷的手。 “那老嬷嬷是我宁昌侯府的人,家中儿女都在侯府做事,她不敢也不会背叛蓉儿,可至今此人下落不明,永平侯府只说她屋内财物尽失,想必是畏罪潜逃了。” 顾青鸢心里有了约莫,开口问道:“蒋世子信吗?” 他自然不信! 他岂能被这般拙劣的说辞所骗,“想来怕是已被灭了口。” 只他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就算蓉儿失足跌落假山,永平侯府有失察之过,有必要为此杀人灭口而隐瞒真相吗?” 除非……蓉儿的失足乃是人为。 他抬眼看向顾青鸢,但见对方的眸子平静如水,显然心有定数。 “现在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了吧!” 顾青鸢不徐不疾的开口道:“锦衣卫查办各种案件,蒋世子想必也猜出了七七八八。能在侯府无声无息的杀掉世子夫人,还能将所有事压下不发,蒋世子觉得侯府中有几人能办到?” “你指的是永平侯?”蒋弦不是没怀疑过,“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永平侯是个老狐狸,一心将借蒋家的势,蓉儿出事对她并无好处。 “那若蒋蓉不慎撞破了永平侯的秘密呢?而且是惊天丑闻,那又该如何?” 听着顾青鸢一字字道来,饶是蒋弦也不免露出一丝震惊。 他知永平侯道貌岸然并非表露出的温润君子,却不知他还有这等嗜好,背地里居然玩得这么放浪。 “你的意思是蓉儿很有可能撞破了他爬灰的丑闻,所以才会被灭口?” 蒋弦震怒又自责,他忽然记起带走张管家那日,顾青鸢便提醒他与虎谋皮终被虎所伤。 那时他以为以为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是他的自大害了蓉儿! 若他没有出面帮衬永平侯,很多事或许都会改变。 顾青鸢音色冷冷,“我也只是猜测,我的一个好友曾因此被溺死在了侯府的莲湖中。” 见她有所犹豫,蒋弦沉声道:“你想到什么尽管说便是,我既寻你,自是信你。” 看着蒋弦冷正的神色,顾青鸢才敛目道:“永平侯生性谨慎,可却在光天化日之下却被人撞破奸情,这不合常理。或许此乃是人为也未可知。” 蒋弦眯了眯眼,听出了顾青鸢的弦外之音。 府中有动机且有能力这般做的唯有那妾室顾宝瑜一人! 以身为饵引蓉儿上钩,借永平侯之手铲除竞争对手顺利上位。 “我要去杀了那个毒妇!”蒋弦眸色阴冷至极,早知她包藏此等祸心,那日在顾府便该了结了她!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不报此仇妄为人兄! “你杀得了顾宝瑜,那永平侯呢?” 即便蒋弦深得圣宠,可弑杀侯爷的罪名可不小,朝臣绝不会善罢甘休。 明明是两人犯下的过错,岂能尽数算在顾宝瑜一人身上。 见顾青鸢气定神闲,蒋弦心有所觉,“你可是有何打算?” 顾青鸢轻轻弯了弯唇角,笑意凉薄浅淡,恰似一朵冰冷的霜花绽于秋华之中,稍纵而逝却又引人不忘,“如此精彩难得的戏码又岂能只有你我两个观众?” 蒋弦了然与胸,牵了牵唇,“既然如此,那我便来搭一个宽敞的戏台,定要这出戏人尽皆知。” 两人难得生出一分默契,见顾青鸢起身要走,蒋弦唤住她问道:“你这次为何选择帮我?” 顾青鸢眸色淡淡,“你想为你的妹妹报仇,我也一样。” 为了琉璃,也为了宝钗。 “顾青鸢。”蒋弦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眸中翻涌着越发深浓的情愫,“或许我们真的会般配。” 顾青鸢驻足,回眸瞥了他一眼,唇角冷然挑起,“与虎谋皮,我没兴趣。” 看着顾青鸢漠然的背影,蒋弦被一种深深的失落所笼罩。 原以为权力是世上最难得之物,如今才知人心才最为不易。 …… 顾夫人听闻顾宝钗被顾青鸢领进了公主府,心觉不安,便找上门来。 顾青鸢正在做屋内做绣活,黑色锦绸上以金线绣出一朵盛绽的秋菊,雅然清绝又不失华贵,看着便是男子之物。 顾夫人不免阴阳怪气的道:“难道你能被封为县主,还真是懂得如何卖乖取巧,尚未出阁便做起了男子衣物。” 顾青鸢抬眼了她,勾唇笑道:“看来最近有二婶帮着打理府中中馈母亲很是清闲,甚至还有闲情雅致跑来公主府说教。” 提到此事顾夫人心里便不禁窝火,若非因为这个小贱人,她怎么可能失了掌家之权,如今二房别提有多得意了。 “你既唤我一声母亲我自要教导你,我们顾家是书香门第,清誉不容人败坏,哪个敢折损了府中的声名,我绝不会饶了她!” 未等说完顾青鸢便将手中的剪刀重重落在桌案上,眼神冰冷又饱含讥讽。 “我好心管教你,你那是什么态度!” 顾青鸢玩味笑着,“清誉这东西还真是每个人都能拿来说一说,希望母亲可要将今日这番话牢记在心,” 顾夫人眉头紧锁,一时理不清顾青鸢的意思,便冷冷道:“宝钗呢?” “我可以派人带母亲过去,只不过四妹妹想不想见你我就不知了。” 顾夫人不以为然,那是她的女儿,不亲她亲亲谁! 可当婢女刚将她带到顾宝钗的房间,便听内间传来顾宝钗愤怒的喊叫声,“我不要见她,让她走!” 顾夫人:“……” 第233章 入 顾夫人怒从心起,不顾婢女的阻拦径自冲进内间。 只看到顾宝钗后她愣了一下。 原以为女儿应是骄纵任性的,可她见到的却是个披散着头发容颜憔悴的少女。 “宝钗,你这是怎么了?” 顾夫人又急又惧,慌忙上前,可顾宝钗却十分抵抗她的触碰。 “你别碰我,你走,你走!” 顾夫人被吓坏了,“宝钗,你遇到什么事了?” 见顾宝钗咬牙不语,顾夫人心中大怒,“是不是顾青鸢?一定是她欺负了你!” 她愤然起身,满目阴森,“顾青鸢这个小贱人,以为自己得了势便能无所顾忌的欺负我的女儿,我这便去找她算账。” 在她看来顾宝钗定是在公主府受了委屈才会如此,顾青鸢小肚鸡肠一直记恨着那些陈年旧事,如今小人得志仗势便来欺负顾宝钗泄愤。 “与二姐姐有什么关系!”顾宝钗忍无可忍,吼叫出声,“为什么一有不好的事你就会只会想到二姐姐,你怎么就不去想你个好女儿顾宝瑜呢!” “宝瑜?”顾夫人一头雾水,见顾宝钗神情恼怒便以为姐妹两个又吵架了,语气里满是无奈,“你和宝瑜又吵架了?你这孩子到底何时才能长大,宝瑜是你的亲姐姐,再如何也比外人要强,我看你就是中了邪,受了顾青鸢的蛊惑里外不分。” “亲姐姐?”顾宝钗低低笑出声来,咬牙切齿的道:“那我的亲姐姐对我可真好,不惜给我下药,将我送到老男人的床榻上!若非二姐姐及时救下我,如今您就没我这个女儿了!” 顾夫人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宝钗,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她心知母亲对顾宝瑜的偏袒,即便现在她与顾宝瑜当堂对峙,母亲也只会说她糊涂了。 她自嘲的牵起唇角,“我便知道说了您也不会信,如此您又何苦来看我。” 顾宝钗重新躺了下来,双眼空洞的盯着床幔不再去看顾夫人,“我在二姐姐这里很好,您不用再来看我了,也别再去挑二姐姐的不是。我纵然里外不分,至少还能分清黑白对错。” 顾夫人没想到竟在女儿这里吃了闭门羹,她气恼不已想上前拉拽顾宝钗问个清楚,却被屋内的婢女扫地出门。 “四小姐要歇了,顾夫人请吧。” 顾夫人理直气壮的道:“这是我女儿,我与她说话怎么了!” 小婢女眸光冷冷淡淡提醒她,“顾夫人,这里是公主府,不是顾家。” 顾夫人不敢在公主府生事,只得满心郁闷的拂袖而去。 她本想唤顾宝瑜询问一下,可母女两人一见面顾宝瑜便兴致盎然的道:“母亲,侯爷已经答应会为女儿请封,女儿不必再委屈为妾了。” “当真?”顾夫人心下一喜,全然忘了顾宝钗的事,“不愧是我的好女儿,就是有出息。” 顾宝瑜洋洋自得的弯起唇角,她是顾府嫡长女,即便身处逆境也能反败为胜,绝对没有让庶女骑到她头上的道理! 而她以前之所以身处劣势,不过是因为她太过善良了。 但以后不会了。 “如此一来看谁还敢再小瞧你,你祖母和你父亲也会重新重视你。”语落之后顾夫人又皱了皱眉,抱怨道:“不过那蒋蓉也真是碍事,自己活不成了还非要生出个碍眼的崽子来,日后你这后母倒是不好做。” 顾宝瑜轻描淡写的道:“那有什么,幼儿易夭折,保不齐哪日就死掉了。” 顾夫人闻言幽幽一笑,“不错,此事的确是我多虑了。” 小孩子最难活,稍有磕碰都可能小命不保,对宝瑜的威胁微不足道。 顾宝瑜本以为蒋家就此会与侯府生份,但没想到蒋家居然让了步,声称只要永平侯府为孩子办一个盛大的满月宴,他们便将孩子送回来。 永平侯自欣然应下,待蒋蓉的丧事后便给各家府邸分发请帖。 不过这样也好,如此她便可以在京中各家前露面,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角。 顾宝瑜离开时满面春风,世子夫人侯夫人的身份才勉强算与她相配,至于顾青鸢那个小贱人,等她站稳了脚再寻机除掉她! 她刚走出顾府大门便见大街上有一列长长的队伍,两旁是身着铠甲腰挎刀剑的护卫,中间的马车宽敞华丽,马车的四角悬挂着金铃,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 顾宝瑜正好奇这是哪家府邸如此排场,视线忽然瞥到两个骑马的年轻男子。 湖蓝锦衣的少年玉冠束发容貌俊秀,眉目之间尽是勃发的英气。 另一人身着墨色大氅,清冷尊贵俊美如俦,正是靖安王容锦。 顾宝瑜瞳孔一缩,是老王爷和老王妃入京了! 那顾青鸢和靖安王的婚事岂不要提上日程? 她满目艳羡而又不甘的看着那辆鎏金马车远去,她不敢想象坐在那辆马车里的感觉。 这便是靖安王府的尊贵,也是永平侯府永远无法匹极的存在。 若顾青鸢真的嫁给了靖安王,那她便是做了永平侯夫人也要对她卑躬屈膝。 一想到那样的日子她便觉得比要了她的性命还难受,吩咐身边的婢女道:“速去打听老王爷老王妃的喜恶,定要事无巨细。” 她不能眼看着顾青鸢飞上枝头,一定要想办法将她拉下来才行! 第234章 不睦 皇宫。 王妃崔氏的马车停伫在宫门前,容锦自马背翻下,正欲上前搀扶崔氏下车,却被阔步而来的少年抢先。 “母妃,我扶您下车。”容朔笑吟吟的挑开车帘,与素来稳重端方的容锦不同,他眼角眉梢尽是少年人方有的张扬。 “母妃一路舟车劳顿定然累坏了,待回了王府儿子给您捏肩捶腿。” 崔氏含笑看着他,语气温柔宠溺,“你呀惯会嘴甜说这些好听的哄我!” 容朔偏头看了身后的容锦一眼,眼中隐有炫耀之意。 容锦面色无波,恍若未察。 崔氏看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容锦,笑着招手唤容锦过来,同样挽着他的手柔声道:“这些年你一人在外着实不易,幸而咱们一家终于得以团聚。” “母妃说的是。”容锦声音沉敛,并未表露出任何动情。 崔氏心知离散十余年的感情不可能一日复原,便耐心着道:“朔儿,此番回京可要与你兄长好生讨教功课,你兄长像你这般大时早就可以策马征战了。你却只顾着贪玩,否则你父王再收拾你时我可不拦着。” “母妃偏心,您就知道夸大哥!”容朔不悦的绷起脸。 他比容锦小五岁,这虽是第一次相见,但这些年他一直活在有关兄长的声音之中,世人无不是在说他这个兄长乃天纵之才,文韬武略无不精通,明昭得他乃至百姓之幸。 明明他的学问功夫都很出众,可有这个兄长在前根本无人看到他的出色,是以他难免存了比较之心。 “你们两个都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都是我的宝贝,我哪个都偏。”崔氏笑意温婉,说话的声音也是柔美动听。 容锦任由崔氏挽着他的手腕,这一路上崔氏都格外照顾他的情绪,便是与容朔说话也要叫上他一起。 可越是如此越会显得这亲近的刻意,就像她对容朔,她会教训敲打他,不会担心这样便会引对方生气不满,相较之下自己更像一个重要的客人,需小心对待着。 但容锦并未点破,任何关系都不必刻意强求,顺其自然便好。 容承德早先一步进宫,崔氏便与容锦容朔一同去慈宁宫请安。 明昭帝与祁皇后等一众嫔妃此时也都在慈宁宫中,众人都听到响动不约而同抬眸望去。 只见一个美妇人迈着莲步款款而来,她身着一袭月色织锦抹胸长裙,外罩绣着水仙花的广袖大罩衫,莲青色的挽结腰带宛若晴空一抹碧色。 发髻乌黑如墨,挽着端庄优雅的芙蓉髻,并插着三支翠玉莲簪,当真清新脱俗婉约如水。 祁太后以前虽不大喜欢崔氏,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加上又为她孕育了容锦这般好的孙子,便笑着免了她的礼,温声道:“多年不见,浅玥倒是美貌依旧。” 崔氏羞赧的微垂下眼眸,仍不失少女的娇怯,“母后谬赞了。” 祁皇后细细端详着她,她们年龄相仿,但崔氏如今瞧着的确要比她们年轻一些,可见平常的日子过得极为舒心。 想来也是,容承德一生不曾纳妾,崔氏何曾会有烦忧之事,崔氏这个王妃倒是做的比皇后惬意得多。 慧贵妃看着崔氏的目光便不善得多,她们两个年轻时都是明昭拔尖的美貌,甚至当时还有传言谁是陛下和容承德兄弟两个都瞧上了崔浅玥,虽然那不过无稽之谈,可她对崔氏还是有着习惯性的敌意。 她弯起红唇,笑着道:“太后娘娘说的是,臣妾瞧着浅玥妹妹也是美貌更盛,可见这些年不曾有过忧愁烦扰。” 崔氏正纳闷慧贵妃怎么转了性子,便听她又叹声道:“不过靖安王这些年过得可颇为不易,他小小年纪没有父母在身边又常年浴血沙场,此番妹妹回来可定要好好关心一下靖安王啊。” 慧贵妃言外之意无不是再说崔氏冷漠不惦念长子,话里话外挑拨对方母子关系。 崔氏咬着嘴唇攥了攥拳。 亏她以为对方转了性子,原来是往她心口上戳。 崔氏有些慌乱看向容锦,担心他将这些话听进心里。 “男儿便该好生历练,容锦做为本王的长子自该承担起责任来。”容承德见崔氏被慧贵妃责难,冷沉着脸开口解围。 崔氏抬眸盈盈看向容承德,容承德那冷峻的脸上露出几分柔情,夫妻两人相视一笑温情脉脉。 明昭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弯了弯,眼底泛起笑意。 慧贵妃见崔氏被容承德如此护着暗自气恼,心想这崔浅玥可真是狐媚子,哄得容承德这么多年也不曾纳妾。 她眸光幽怨看向明昭帝,明昭帝察觉到慧贵妃的眼神扬唇笑了笑,开口道:“不过贵妃说的也不无道理,锦儿这些年过得颇为不易,如今你们既回来可要好好尽起父母的责任来才是。” 慧贵妃闻言这才舒展唇角,陛下果然还是最疼她的。 崔氏悄悄抬眼看了明昭帝一眼,很快便垂下眸子恭敬应下,“陛下的教导臣妇定谨记在心。” 祁太后懒得理会他们之间的小摩擦,她将这两人唤回来立刻不全是为了团聚。 “陛下说的是,锦儿小时候你们未曾陪在他身边,如今可不能再失职了。”祁太后抿了口茶,不徐不疾的道:“锦儿年岁不小了,你们此番回来正好为他相看一门合适的亲事。” 明昭帝张嘴要说什么,可看祁太后那不容置疑的表情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再多言。 容承德瞥了容锦一眼,他虽不稀罕管这不孝子的事,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岂能容他色令智昏。 那顾家女出身低微,又只是攀龙附凤,实在不配入他靖安王府的大门。 容锦眉心深拧,没想到祁太后竟还想干涉他的婚事。 “皇祖母,孙臣心意已决,此生非青鸢不娶。” “你这孩子!”祁太后气恼却又不忍心苛责怪罪,儿子骂得,孙儿她却不舍。 崔氏偏头打量容锦的神情,思忖着开口道:“母后,锦儿既已有心意的姑娘,不如便依照锦儿的心意来……” 祁太后将茶盏重重一落,将崔氏吓得连忙禁声。 “锦儿只是个孩子,他懂得什么!婚姻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错过了他的成长莫非连他的婚事也要置之不理吗?” 崔氏一直惧怕祁太后,不禁被吓得眼眶泛红。 容朔见状心生不满,暗暗瞪着容锦。 都怪他害得母妃挨骂。 而且自他进殿后众人与他说了一句话便再无人理会,反而一个两个都围着容锦转。 若非容锦早生几年,他也可留在京城得皇祖母还有陛下的厚待,这靖安王之位也不会白白便宜了容锦。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兄长,若是没有他该多好! 第235章 不会忘记 崔氏是小门户出身,又生得一副祸水之姿,是以祁太后一向不甚喜欢她。 但崔氏好歹是家中嫡女,可如今祁太后最宝贝的孙儿竟要娶一个庶女,这更让她无法接受。 崔氏哄得她儿子一生不曾纳妾,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若那顾青鸢也如此这般,这一脉岂不就逐渐凋零了。 崔氏低垂着头不敢反驳,容承德开口周旋道:“母后放心,此事儿臣会上心的。” 他看了容锦一眼,恰逢容锦也移眸看他,父子两人的目光是同样的冰冷沉肃。 祁皇后见殿内气氛渐沉,便笑着打岔道:“母后,臣妾已将接风宴筹备万全,您看何时给各家下发帖子合适?” “这种事你们决定就好,哀家的意见也并不重要。”祁太后对崔氏的态度很不满意,语气淡淡的回道。 明昭帝便笑着打着哈哈,“承德他们难得回京,这场接风宴定要办得热闹才行。” 慧贵妃在一旁转动着眼珠,看来太后和老王爷都不看好那顾青鸢,如此一来雪染便还有机会。 只要能拿下容锦,征儿夺嫡之事便可成一半。 “崔妹妹多年不曾回京怕是早已疏忘了,本宫有个侄女做事最是细心,明日本宫便让她去陪伴崔妹妹熟悉城里,如何?” 崔氏不知慧贵妃为何突然转了性子,但她素来不是个好计较之人,便颔首温声应下,“如此便多谢贵妃娘娘了。” 祁皇后侧眸看了慧贵妃一眼,两人是多年的对手了,自然将对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待众人散去后,祁皇后唤来亲信芳静嬷嬷,“前两日内务府送来了一盒螺子黛,你去公主府给长宁县主送去,顺便也与她闲聊一些今日之事。” 芳静伺候祁皇后多年,是以瞬间明白了她的心意,开口询问道:“娘娘,慧贵妃显然有与靖安王联姻之心,木语小姐也尚未婚配。” 祁木语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小姐,她若能嫁靖安王为妻日后才能与祁皇后一条心。 祁皇后却摇了摇头,“木语的性子好胜有余聪慧不足,不堪大任,更何况靖安王对长宁县主有意,本宫何不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祁皇后心思清明,她不求那顾青鸢正站在自己一派,只要不为慧贵妃所用便足够了。 毕竟论远近亲疏,她和靖安王才更亲近。 靖安王府。 崔氏心情低落,柳眉始终紧蹙着,容承德见了不禁心疼,对容锦更加没有好脸色,“逆子,赶紧与那顾家女断了联系,莫要再让你母妃难做!” “王爷,您别责怪锦儿,锦儿只是想与心仪的姑娘厮守,他何错之有!”崔氏眸中还盈着泪,但见容承德责骂容锦连忙开口道。 “浅玥,你莫要惯着他,这件事容不得他做主!” 容锦从始至终神色淡淡,闻言讥诮的勾了下唇角,“我做不得主,难道你便能?” 容朔满脸震惊错愕,他自小长在父王身边,但对父王依旧充满了敬畏,容锦怎么敢这般与父王说话! “我的婚事莫说是你,便是皇命我也违得。” 他此生只会有一个妻子,那个人除了她只有她。 容承德显然没料到容锦敢如此大逆不道,气得胡子直颤,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上一次生气还是被那臭丫头气的! 容朔眼珠一转,开口卖乖,“大哥,你怎么能这般与父王说话,父王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容锦只冷冷扫了他一眼,“本王的事何时也轮得到你开口了?” 这一路上容锦未曾多言,始终神色淡淡,容朔只觉他沉默寡言,倒未觉如传闻那般杀伐凌厉。 如今他忽然眉眼冷肃,周身的气势让人心口蓦然一沉。 这便是明昭战神靖安王的气势吗? 容朔心有不甘,咬牙道:“大哥顶撞父王实为不孝,我身为父王的儿子为有何说不得?便是在普通百姓家里也没有这般的道理!” 容锦对这个弟弟没有一丝血脉之情,语气冰冷无情,“你们想玩父慈子孝的戏码本王管不着,但在这靖安王府,本王即道理。看不惯,便滚出去。” “这是父王和母妃的府邸,你凭什么让我滚!”容朔被伤及了自尊,双目狠狠瞪着容锦。 他在封地向来横着走,谁敢不敬他! “凭什么?”容锦玩味的重复着这三个字,面无表情的抬了抬手。 行云见状立刻拔出腰间佩剑,府外的侍卫也一拥而入,冰冷的刀剑将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容朔下意识的后退数步,腿一软跌坐在了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负手而立的容锦。 “容锦!你想做什么!”容承德忍无可忍,拍案怒吼。 崔氏也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泪眼朦胧的看着容锦,“锦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容锦看了崔氏一眼,抬抬手,行云收剑带着众人散去。 从始至终容锦未发一言,可士兵们却整齐划一,即便在剑指容承德时也无任何迟疑。 似乎只要容锦一声令下,便没有人是他们杀不得的。 容锦冷眸睨了禁声的容朔一眼,“如今可知晓本王凭什么了?” 就凭他的王位是靠军功坐稳的,就凭他即便不做靖安王依旧是明昭战神。 容朔咬咬牙,终究不敢再发一眼。 容锦这个疯的连父王都不放在心里,自己若真惹恼了他,或许他当真会将自己丢出去,到时候丢人的也是他。 屋内一时静默无声,容承德眸光怔然的看着容锦,在这一刻他才终于彻底意识到曾经那个天真的稚童不复存在,如今的容锦是早已独立于他父权之下的男人。 容锦冷然转身。 他还急着去见她,没有时间与糟老头子浪费口舌。 想到马上便可以见到心念之人,他眼中寒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暖春般的柔情。 恰有一少女迎面而来,正望见他温柔的眸光。 少女春心晃漾,满目动容与爱慕。 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她就知道王爷不会忘记她! 第236章 心伤 “王爷。”少女提着裙摆如蝶一般脚步轻盈而来。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的小袄裙,如一枝迎春花般热烈娇美。 少女含情脉脉的走到容锦身边,眼里的欣喜似能溢出来一般,旷别多年今朝终得重逢,她如何能不欢悦。 容锦垂眸看她,眼中的柔色被薄霜所笼,仿若方才的温柔只是她一人的幻觉。 她正觉奇怪,便听容锦清冷淡漠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 这句话无疑如一柄刀子插进她的胸腔,她眸光楚楚的望着他,眼里噙满了难以置信的神伤,“王爷不认得我了?” “本王该认得你吗?” 少女似没想过这个答案,咬着嘴唇垂下眼眸。 “锦儿。”崔氏起身走过来,笑着道:“你忘了,这是南栀姑娘呀。” 南栀? 容锦蹙了蹙眉心,待想到“南”这个姓氏才恍然忆起,“你是南副将的遗孤?” 南栀点了点头,轻声细语的道:“当年是王爷将我自恶人手中救下,王爷是南栀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南栀一直不曾忘怀。” 南父是容锦手下的得力干将,他率军攻入敌营时中箭而亡,临死前希望容锦能照顾他年幼的女儿。 容锦带人去南家时,正碰上南栀要被冷血的亲戚卖掉,容锦自不会看着手下的亲人蒙受屈辱。 收拾了那一家人后,便将她送去了封地交由崔氏照顾。 可实则南栀的名字和相貌他根本不曾关注,只知崔氏一直将她带在身边,生活无忧。 此番进京南栀因水土不服歇在了驿站,未能与崔氏几人同回,为了早些见到容锦她身子刚见好便彻夜赶路,可没想到对方竟全然不识得她。 “本王只是受你父亲临终所托,你不必放在心上。” 崔氏见南栀神色低落,便开口与容锦道:“这些年南栀一直替你照顾我,是个耐心又孝顺的好孩子呢!” 南栀羞赧一笑,低低道:“这些都是南栀应该做的。” 南栀在崔氏身边待了七八年,崔氏早就将她当作自己孩子一般。 两人其乐融融,却被容锦冷淡的声音所打断,“母妃所言不妥,何谓她替我照顾您之说?她只是我手下副将的遗孤,仅此而已再无干系。” 南栀似没想到容锦会这般冷酷无情,她心口被刺痛了一下,强忍心酸挤出笑来道:“王爷说的是,王府许我容身之处,我侍奉老王妃也是理所应当的。” 在她的记忆中容锦如天神一般救她于水火,那时两人虽只说过寥寥数语,可在她心里他温柔而强大,即便时隔这么多年她也不曾忘却分毫。 崔氏也没料到容锦会这般冷酷,略略怔了下,微微皱眉道:“锦儿,你怎能这般说,南栀她一直……” 南栀面色一红,连忙开口打断崔氏,生怕她道破自己的少女心事,那样自己就更无地自容了。 崔氏叹了一声,这些年他们不在锦儿身边竟让他变得这般凉薄,还真是让人头疼。 南栀望着容锦颀长威严的背影出神,杏眸中笼着一层愁绪。 自那日惊鸿一瞥她心里便装满了王爷一人,她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做他的正妻,但她只要能有名分的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崔氏见她黯然神伤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温和,“你别太放在心上,我想是因为锦儿这孩子有了心仪的姑娘这才要避嫌,但你的好他迟早都会知晓的。” 南栀心念一动。 王爷喜欢的便是那个长宁县主吗? 两人的关系只需稍稍打听便满城皆知,可见那位县主应是性情张扬的主。 她未曾奢求过做王爷的正妻,只盼着王妃是个温厚的主母,能给她一席之地,不知这位县主可有容人之量,需得寻个机会探探才好! 容承德见众人回来第一日便搅得鸡犬不宁,不禁心情烦闷,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们都歇下吧。” 崔氏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阻拦。 容朔这才上前拉着崔氏抱怨道:“母妃,亏您时时提醒我要和大哥好好相处要兄友弟恭,可您也看到了他何等狂傲,压根不将我这个弟弟放在眼里!” “好了,你就不要抱怨了。你兄长自幼独自一人,性情难免会有些冷硬,你要多敬着他让着他一些,莫要与他争执。” 容朔闻言心中更加忿忿不平,“世上哪有让弟弟让哥哥的道理!” 崔氏融融一笑,温声道:“长幼尊卑,锦儿不仅是你兄长也是承袭王位之人,你以后呀还要多仰仗兄长呢。” 容朔冷哼一声,别过头不再说话,心里对容锦的怨憎在逐渐生根发芽。 容锦那般冷漠寡淡怎么可能会照拂他! 靠人不如靠己,与其指望容锦倒不如由他自己承袭王位! …… 容承德只觉自从进京后便未曾舒心过,早知如此还不如一直待在封地来得自在。 他策马而行,想到那日少女对他的斥责不屑嗤笑,但终究还是放慢了速度。 他并非觉得那臭丫头言之有理,实是京城相较封地狭窄拥挤,无法尽兴而已。 他一路行至西城外的难民营,百姓和官差们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如此多的灾民汇聚却不见乱象着实难得。 他翻身下马负手而行,百姓们瞧见了也只是好奇的打量他几眼。 他面色沉冷的巡视周遭,身上是与生俱来的贵气威仪。 几个小孩子蹲在路边玩石子,一个小女孩子低声怯怯问道:“这个老爷爷是谁呀,长得好生可怕。” 容承德自幼习武五感敏锐,孩子的低语也被他听个清楚。 什么老爷爷,他明明正当年! 一个年纪大点的男孩子抬头看了一眼,莫不在意的道:“想来是京中哪家权贵富户跑来装大尾巴狼,不用搭理他,这种老头子都是吃饱了撑着闲着没事。” 容承德:“?” 他冷着脸正想教训他一番,却忽见他们兴高采烈的站起身,一双双眼明亮含笑的看着他。 容承德挑了挑眉,看来是认出他的身份了。 他冷然勾起唇角,面露一丝得意。 论兵法谋略他可不输容锦,当年便是他打服了元国将永乐接回来的,他们这般崇慕他也是情理之中。 他抬着下巴正等着他们跑来恭维自己,谁知他们却一个接一个的自他身边跑过,语调欢悦的叫喊着:“县主姐姐来了!” 第237章 败坏 容承德的脸色瞬间冷沉下来。 真是一群没眼力的小兔崽子! 不过听到“县主姐姐”这个称呼,他心念一动,莫非他们口中之人便是那个将容锦迷得神魂颠倒的顾家女? 他转身望去,便见一群孩子们簇拥环绕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少女,她穿着一件粉色小袄,下身着同色的马面袄裙,没有曳地的裙摆和飘逸的大袖,瞧着干净又利落。 越来越多的小孩子将她围在中间,眼里的是藏不住的喜欢。 “县主姐姐,我会背诗了,还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我学会打拳了,长大后我要做大侠行侠仗义!” “……” 顾青鸢耐心的听着,笑着与他们道:“你们真厉害,既然你们这么乖,那我让翠红姐姐请你们吃点心好不好?” 顾青鸢在城外开办了一个临时学堂,她并未指望能够一下子能培养他们成才,而是希望这些孩子们能够发掘自己的长处,多一种选择便是多一条生路。 孩子们笑闹着跑去找翠红分点心,容承德站在一旁冷眼看着,心里暗自冷笑。 他出身皇家,对方这点小心思岂能瞒得过他,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名声来这里装模作样罢了。 顾青鸢察觉到不善的视线顺势望去。 她戴着兜帽,容承德没认出她来。 顾青鸢却皱了下眉,又是这个讨厌的老头子! 容承德负手上前,途中被莫云勋横拦去路。 “你是何人?”莫云勋眼神警惕。 容承德见对方明明只是个瘦弱的少年,身上却有着一股子狠劲儿,拧着眉心冷声问道:“你又是她什么人?护卫?看你的穿着打扮倒是不像。” 该不会是背着容锦养的男宠吧! 顾青鸢眸中狐疑。 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上前挑衅,他应该认不出她才对。 莫非……这老头就是天生讨人厌的性子? 他们两还真是八字不合,处处都能碰上。 莫云勋见顾青鸢不语,便知她不想理会眼前之人,遂道:“长宁县主在此休得再上前,否则我便要寻兵马司过来拿人了!” “呵。”容承德冷笑出声,“真是好大的架子,区区一个县主倒是会仗势欺人。” 莫云勋神情不虞,“那也总好过有些舌头比命长的老东西,为老不尊恃老欺人。” 顾青鸢忍俊不禁轻笑出声,云勋这张嘴真是和他的性子一样的锋利。 容承德见顾青鸢非但不阻止还在那里捡笑,心里越发不满起来。 从手下的人行事便可窥见主家的品性,这顾家女与他所想一般无二。 “凭你这般德行也能入靖安王的眼,可见那靖安王就是个见色起意的蠢货。” 顾青鸢收敛嘴角笑意,墨眸泛起寒霜,冷冷开了口,“阁下一把年纪我原不想说什么,可你似乎不知何谓分寸二字。如今难民临城,你脑中却只顾他人私事,可见目光之短浅心胸之龌龊,又有何资格提及王爷!” “牙尖嘴利!”容承德觉得这少女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本想自报家门警告她莫要再纠缠容锦,但忽然想到宫里即将为他举办接风宴,心中不禁起了一丝恶趣味。 他倒要看看,待她知晓自己身份后是否还能如这般嚣张傲慢。 届时他要当众撕开她脸上这虚伪的面具! 容承德心有所想,冷笑着勾唇拂袖而去。 他很是期待下一次见面。 “县主认识这老头子吗?”莫云勋觉得这人好生古怪。 顾青鸢摇头,“不认识。” 莫云勋皱眉,“那看来应是脑子有些问题,今日还真是晦气,竟碰上了这种货色。” 这世上的奇葩本就数不胜数,是以顾青鸢倒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她正交代着莫云勋治灾之事,忽见莫云勋眸色深深的望向她的身后,她好奇转头,结果头上的兜帽正刮在来人的胸膛上。 兜帽滑落,被一双手轻巧接住,彩纱轻拂间她望见一双灼灼墨眸,目光中流转着浓烈却又克制的爱意。 “王爷!” 少女眸灿如星,她眼中繁星亮起的过程足以胜过万语千言,她扬起唇角,如芙蓉花般的笑意让周遭为之黯淡失色。 有人朝他们的方向望来,容锦眼疾手快的为她重新戴好兜帽。 这一刻的美丽,他只想自私的独享。 莫云勋见两人对望彼此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便绷着脸识趣离开。 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凑上来,好奇打听道:“云勋哥哥,那位与县主姐姐在一处的人便是靖安王爷吗?” “嗯。”莫云勋冷冷应了一声。 “王爷真是英俊,与县主姐姐好生般配。” 几个小女孩激动得满眼憧憬,感叹道:“姨姨们说得对,果然还是成熟的男子最有魅力了。” “我们也很有魅力啊!”几个男孩子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 她们转头看向身边几个憨憨傻傻、甚至还有脸上挂鼻涕的男孩子,眼中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 “魅力没看出来,脸皮一个个倒是很厚。”几个女孩败兴摇头,有时候真不懂男孩子的自信都是从哪来的。 莫云勋环胸倚立,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暗自琢磨起来。 成熟男人吗? 他抬眸看向容锦,长身玉立气势沉敛。 的确不错。 他肩膀微沉,眼里隐隐涌现一抹不甘,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容锦在回京之前觉得有千言万语要与她讲,可待当真见到她之后却又觉得只这般看着她便足矣。 无论是她做事的样子,还是偏头看他的样子,都足以牵动他的心弦,让他神魂颠倒。 他并不觉“色令智昏”有何不对,真正的喜欢本就是发乎于心而非权衡利弊,只要是为了那个人,哪怕明知不可为也一样为之。 “王爷何时回的京城?”上了马车,顾青鸢摘下兜帽,微微偏过头。 她明明未施脂粉,却是人比花娇,哪怕只是一个偏头的动作看起来也格外娇俏可爱。 容锦敛下眸子,怕眼中的情愫太过炙热而惊吓到她。 “我方才陪着母妃进宫请安,而后便去公主府寻你,得知你来了此处。” “那王爷岂不还未歇息?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其实不必急在一时,我不会介意的。”她从不觉得有人该理所应当的去为另一个人付出,只要心念彼此真挚以待便足够了。 她知晓王爷待她的心意,自不会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便去怀疑甚至气恼。 容锦沉眸看着她,一字一顿道:“青鸢,我不是旁人。” 顾青鸢不解其意的怔了怔,望着她茫然的眸光,容锦低低叹了一声,“你对我的要求可以高一些多一些。” 她的看似温和热忱,可实则对身边人都无所求,她不会无视别人对她的好,却也不会对别人有所期待。 她仿佛时刻做着会有人离开的准备,可以永远坦然的接受所有人的背叛。 她清醒自持从不会无理取闹,可他倒希望她对自己苛刻一些贪心一些。 顾青鸢抿抿嘴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早已习惯如此。 她并不怀疑每一段感情开始时的真切,只世事无常,有太多的事迫使着人去改变,她没有资格要求别人为自己永恒不变。 见顾青鸢垂眸不语,容锦心知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便温声开口道:“你不用急着勉强自己,也不用强迫自己相信我。你只需知道,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任性可以自私可以有所求,好吗?” 顾青鸢颔首应下,她心中有暖流滋养,似在一点点填补着前世的干涸。 想到即将要见到容锦的父母,饶是她也不禁心生慌张,“老王爷和老王妃会喜欢我吗?” 看着顾青鸢小心翼翼的模样,容锦眸光晃了晃,他不忍伤她却也不愿骗她,“你很好,他们喜欢你是理所应当,若是不喜欢那便是他们的过错,我们也不必理会。” 顾青鸢轻挑了一下眉心,心有所觉。 不过容锦口中的“他们”“我们”却着实让她受用。 她重生一世不是为了来讨好任何人的,他们能接受她自是最好,如若不能她也不会自怨自艾。 “好!”她脆生生应下,发自内心的扬起唇角融融一笑,恰如芙蓉灼然盛绽。 容锦被这一笑晃了心神,也随之弯起了唇角。 顾青鸢回到公主府时才发现芳静嬷嬷在等她,除了那一盒上好的螺子黛,她还给自己带了两句话。 顾青鸢弯唇笑了笑,难怪容锦会那般说,看来他们这份感情还真是出师不利呢。 芳静嬷嬷本以为顾青鸢会忧愁不已,却不想她反而只是会心一笑,全然不受其扰。 难怪皇后娘娘会看重长宁县主,单就这份心性便鲜少有贵女可及。 …… 顾青鸢并未将此事放在心里,依旧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崔氏也开始在京中走动,她一晃已经离开京城十余年了,许多关系还要慢慢熟悉建立。 她侧眸看了一眼身边柔美可人的少女,秦家女都天生一副好相貌,这位秦家大小姐论容貌甚至要比慧贵妃更盛。 秦雪染半垂着眼眸跟在崔氏身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姑母硬是要求她陪着老王妃散心逛街,可她与老王妃非亲非故又是第一次见,她实在不知该做什么。 崔氏看出了她的为难,温柔的笑着道:“你不必拘束,我膝下只有两个儿子,最羡慕那些有女儿陪着散心游玩的,如今有你和南栀一同陪着我,我也觉得放松许多。” 秦雪染没想到容亲王妃竟这般和蔼可亲,心下微松,“多谢王妃。” 南栀暗暗打量着秦雪染,这位秦大小姐性子婉约,瞧着倒是个好性的人。 “秦小姐,我初来乍到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日后还要劳你多带我熟悉了。” 秦雪染见对方是与她年岁相仿之人,心无防备的笑着道:“好呀,你什么时候想出去下个帖子寻我便好。” 见两人很快聊到了一处去,崔氏弯着眉眼笑了笑。 秦雪染带着几人来到珠翠阁,“王妃定然不缺珠翠首饰,但这珠翠阁乃是今年新开的铺子,胜在款式格外新颖,王妃可以瞧一瞧。” 没有女人不喜欢闪耀的珠宝,崔氏也是一样。 “这蝴蝶簪子做得真精致,翅膀居然还能颤动,当真是栩栩如生。还有这对牡丹步摇,远远瞧着竟与真花无异。” 见崔氏喜欢,秦雪染也稍稍松了口气。 她并不是健谈之人,实在不晓得如何招待陌生人,眼下她既开心自己也算完成了任务。 秦雪染正陪着崔氏看珠宝,忽见门外走进一对主仆。 看清来人,她皱了皱眉。 这么巧顾宝瑜竟然也来了? 顾宝瑜倒是没注意到她,只顾着与身边的婢女说话,“二妹妹自从去了公主府与家里人都生分了,我这个做姐姐瞧着心里实在难受。” 那婢女闻言忿忿不平的道:“长宁县主那般欺辱您,你还处处想着她,奴婢真为你不平!” 秦雪染心里咯噔一声,忙偏头去看崔氏,见她果真被吸引了注意。 她心里着急,可眼下又不好道穿顾宝瑜的身份,否则还不知顾宝瑜要如何污蔑青鸢。 “话不能这般说,我既是她长姐自要为她考虑,就算如今她贵为县主,可在我心里她仍是我的妹妹。”她叹了一声,满目愁绪,“青鸢毕竟年岁还小,乍然得势忘乎所以也是有情可原。只她如今对父亲母亲、甚至连她的亲生姨娘都不甚在意,我担心此事被人知晓会让她受千夫所指。” 她指了指其中一对玉镯,让小伙计帮她包起来,温和笑道:“这对镯子青鸢定然喜欢,望她看在这对镯子的份上能容我多说两句话,不要像之前那般将我扫地出门。忠言逆耳,我是真心实意为她好。” “县主对您百般奚落折辱,您这又是何苦。更何况她如今攀附上了靖安王爷,更不会将您放在眼里。奴婢还听说她故作与王爷偶遇,以美色诱之甚至不惜投怀送抱,倒是将王爷的名声一并拖累了。” 顾宝瑜立刻皱眉叱道:“住口!哪怕是为了王爷和顾家的清誉,日后这件事再不许提及!” 顾宝瑜一副全然为了妹妹考虑的模样,实则却等同于默认了对方的言辞。 崔氏脸色微微泛白,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顾宝瑜提上玉镯潇洒转身,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 顾青鸢想嫁进王府,没那么容易! 第238章 试探 钻进马车,顾宝瑜脸上的温和清婉不复存在,眼角眉梢尽是恶意。 就凭顾青鸢一个小庶女也想做王妃压她一头,做梦! 她打听到老王妃崔氏心性善良,向来不喜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之辈,又向来看重府邸和睦,岂能容得下顾青鸢这种人。 顾宝瑜将一对镯子戴在自己腕间,满是得意的晃了晃。 人人都想往上爬,但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富贵命。 便如她,生来就是家中嫡长女,谁也阻挡不了她的锦绣前程! 至于如顾青鸢那等低贱的庶女,就该一辈子烂死在淤泥里! 南栀暗暗打量着崔氏的脸色,她在崔氏身边侍奉多年自然了解她的性情,便面露忧色的问道:“老王妃,方才那人口中的长宁县主莫非就是……” 秦雪染慌忙开口替顾青鸢解释道:“长宁县主不是这样的人,方才那人的确是长宁县主的嫡姐,但她们两人素有恩怨,方才那番话分明是有意污蔑。” 南栀却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且不说那长宁县主将王爷迷得六亲不认,单就凭她行事张扬想来就是个难相处的,这样的人若做了靖安王妃自己岂还有容身之处了。 “可是老王妃近日才回京,与方才那人又未见过,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南栀苦口婆心的劝道:“娶妻娶贤,王爷何等英雄人物,可不能因一桩婚事损了清名啊。” 崔氏亦是如此作想,方才顾宝瑜全程都在与婢女自说自话,内容着实让她心惊。 她并不介意顾青鸢的出身,可若她真如那般冷血薄情见利忘义,锦儿绝不能迎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崔氏没有了闲逛的心情,秦雪染见状准备请辞离开去给顾青鸢通风报信,却被南栀紧紧挽住了手臂,笑容嫣然的道:“秦小姐劳累了大半日,便随我们回王府用膳吧。” 秦雪染连连摆手,“不必了,我不饿。” 崔氏闻言强撑起精神来道:“秦小姐不必推辞,你母亲和姑母都有意让你留在王府多陪我些日子,你和南栀也好做个伴。” “可是……” 南栀笑眼弯弯,语气带着娇意,“难道说秦小姐不喜欢和我在一处吗?那我可就真的伤心了。” 秦雪染无法,只得随着崔氏两人上了马车。 一路上南栀倒也不避讳她,径自与崔氏提议道:“秦小姐说得其实也有道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长宁县主人品如何我们还是该亲眼见过才好。” 秦雪染觉得南栀这话说得还算中肯,便也开口与崔氏道:“长宁县主是个极好的人,她待身边人温厚热忱不图所求。就连此番灾民入城,也要多亏了她的粮食才帮朝堂度过危机。” 崔氏面露为难,一时不知该信谁才好。 南栀见状眼珠晃了晃,开口提议道:“既是如此我们不如一同去寻长宁县主,是非对错心中自有估量。” “你的意思是?” 南栀勾唇一笑,精明藏于温和的眼眸中,“若老王妃信得过我,那此事便交由南栀来做吧。” 崔氏想了想点了点头,“你处事一向稳妥,那便全权交给你吧。” 南栀笑笑,叫停了马车,。 秦雪染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则是如坐针毡,寻了个借口道:“王妃,此乃贵府家事不好有外人,我还是先回去吧。” 她自不怀疑青鸢的人品,可只怕中途会出现什么纰漏。 崔氏却没看出她的焦虑,反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你且放宽心便是,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有你陪着我也免得无趣。” 秦雪染的手被崔氏按着,倒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青鸢能一切顺遂。 永平侯府外。 顾宝瑜打量着南栀一番,盈盈笑道:“便是姑娘寻我?但我好像不曾见过姑娘啊。” 南栀弯了弯唇角,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老王妃心思单纯未曾深想,她倒是一眼便看出这顾宝瑜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了。 “今日贸然前来还请夫人不要怪罪,实是我家老王妃心有惦念,若不得个结果怕是寝食难安。” 顾宝瑜挑了下眉,故作懵懂,“我和老王妃素不相识啊……” 南栀一笑,抬眸看着顾宝瑜道:“夫人是个聪明人,我们便开诚布公莫要虚与委蛇了。” 顾宝瑜抬手挽了挽鬓旁的碎发,笑而不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夫人若能让我家老王妃亲眼见到您所言之事,她的心便也不必再悬着,夫人您也可得偿所愿了,不是吗?” 顾宝瑜了了南栀一眼,心下会意,挑唇幽幽道:“姑娘该不会想假公济私吧?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靖安王爷实乃万中无一的好儿郎。” 南栀不置可否,只道:“夫人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必不愿半途而废,当然,您若觉得麻烦便当我不曾来过。” 南栀岂会给对方拿捏自己的机会,语落之后转身便要走。 “姑娘留步。”顾宝瑜见对方不好糊弄,便也不再拿乔,笑吟吟的道:“助人乃是行善积德之事,我陪姑娘走一趟也无妨。” 第239章 狼狈 公主府。 顾青鸢看着手中的信笺微微挑动了一下眉心。 “顾宝瑜怎么想起给县主传信了?”翠红掐腰皱眉,“我看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顾青鸢噙笑看她一眼,“黄鼠狼生得那般可爱,你好端端的骂人家做甚?” 白霜也一旁抿嘴笑道:“我听有些老人说黄鼠狼还能修炼成仙呢。你这般侮辱人家,当心人家找上门来。” 翠红吐了吐舌头,“那她就是赖皮蛇,这样总行了吧!” 几人皆捧腹一笑,白霜问道:“县主要去吗?” 顾青鸢晃了晃手中的薄纸,“看得出她此番很想引我过去,甚至不惜以琉璃的死因当做诱饵。” 可惜她早就知道了首尾,更知道了隐藏在永平侯荣华背后的腌臜丑陋。 “人家大费周章,咱们也不好做扫兴之人。”顾青鸢起身拿过搭在架上的披风,眸光清寒。 永平侯府的满月宴是她为顾宝瑜精心打造的必死之局,既是两人以后见一面少一面,何不趁此机会好好叙个旧呢! 顾宝钗订了酒楼的雅间,她知道容锦的母妃崔氏就在隔壁的插间里,她只需引导顾青鸢说出那些不利之言便足够了。 房门被推开,顾宝瑜连忙起身相迎,声音亲昵又热络,“二妹妹,我可算把你盼来了!你如今贵人事忙,我几次想寻你都无法得见。” 顾青鸢挑了下眉,只觉顾宝瑜今日的表现委实古怪。 她冷淡的抽出自己的手臂,声音无波,“大姐姐怕是忘了,王爷有令命你不得出入公主府。” 顾宝瑜一下子想到了曾经的屈辱,脸上的笑险些就挂不住了。 隔壁的崔氏几人将这些话听得轻轻楚楚。 南栀见崔氏略皱了下眉,轻轻勾起了唇角。 顾青鸢一上来便拿王爷做挡箭牌,难怪王妃会不高兴。 “之前都是误会,二妹妹也是,竟都不肯帮我在王爷面前解释两句,倒是让王爷误会我欺负了妹妹。”顾宝瑜语气重满是无奈和委屈。 顾青鸢好笑的看着她,“既是事实,又何须解释?” “二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一心都是为了你好呀。”顾宝瑜别过脸,面朝墙壁抽噎起来,为的便是让崔氏听得更真切一些。 “自从父亲冤屈平反归京,你便一直宿在公主府,甚至哪怕春姨娘重病卧床你都不肯理会。纵然你对我母亲有所偏见,可祖母和父亲都是疼你的啊,百善孝为先,我既是姐姐自不能看你成为不忠不孝之人。” 顾青鸢眯了眯眼。 顾宝瑜又道:“青鸢,我真的不希望我们姐妹疏远、你与家人生分,所以哪怕你之前放火烧了我的院子,我也不会与你计较的。” “你今天唤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 顾宝瑜垂眸勾了勾唇,凑上前在顾青鸢耳旁低声道:“不然你还想听什么?关于琉璃那个贱婢是如何死的吗?区区一个下人,死了又能如何!” 顾青鸢蹙起眉心。 顾宝瑜见状唇角高高扬起,她知道琉璃的死是顾青鸢的逆鳞,只要她有意提及琉璃,顾青鸢势必会动怒。 顾青鸢半眯着眼端详着顾宝瑜,见她的眼珠时不时偏向墙壁的方向,眸光一晃心下有了计较。 她漫不经心的在屋内踱步,饶有兴致的盯着墙壁上挂的画作。 顾宝瑜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顾青鸢该不会发现画作后她们做的手脚了吧! 为了能让崔氏听清顾青鸢的话,她特意在插板上捅了个洞。 但顾青鸢好像并未发现,只转眸笑看着她。 “青鸢,你怎么不说话啊?” 顾宝瑜袖下捉急的攥着帕子,往日里顾青鸢牙尖嘴利骂得人还不上嘴,今日倒成了哑巴,“莫非妹妹如今瞧不起我这个姐姐,连只言片语都不愿说了吗?” 顾青鸢端起桌上的茶盏,面上笑意冷冷,出口的声音却轻柔细弱,“大姐姐想让我说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不顾念父亲母亲,可你怎不提我回府照顾姨娘时,险些被母亲身边的嬷嬷防火烧死?我如何还敢再回去?” “你说谎!”顾宝瑜急了,忙道:“那火分明是你……” 顾青鸢唇角笑意饱含讥讽,声音却放得极柔,“大姐姐怨我不亲近你,可你难道忘了那些年你对我动辄打骂,甚至逼我去死的时候了?大姐姐还说我低贱卑微,让我不要出现碍你的眼,我又怎么敢再自取其辱?” 顾宝瑜急得跺脚,“你血口喷人!” 顾青鸢偏头一笑。 不错,她的确在夸大其词。 但那又如何,墙后之人又分不出真假是非。 南栀眉心紧了紧,这怎么与她料想中的不一样? 她连忙抬眸去看崔氏,见她神色松动了些许已不似方才那般严肃,暗道了一声可惜。 这个顾宝瑜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顾青鸢倏然半俯下身子,在顾宝瑜耳旁幽幽道:“就凭你也想跟我斗?嫡女又如何,我会一辈子踩在你头上,让你永无翻身之日。顾宝瑜,你想做曹玉的世子夫人对吧?你放心,有我在一日你便只能为妾,终身卑贱!” “顾!青!鸢!”顾宝瑜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愤怒的尖叫出声。 而顾青鸢则勾起唇角将手中的杯盏摔砸在地,茶水瞬间溅了顾宝瑜满身。 “大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好端端的怎么摔砸起东西了?”顾青鸢噙着笑,声音却带着颤意。 白霜眼眸一动,心下会意,站在原地扯着嗓子喊道:“你快放开我家县主,你再对县主动粗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语落之后便一个扫堂腿荡过,顾宝瑜主仆两人直接被扫倒在地,顾宝瑜不慎按在了地上的碎瓷片上,玉手瞬间鲜血淋漓。 顾青鸢俯身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尖叫声扼杀在了喉咙里。 她唇角轻弯,玩味垂眸,“顾宝瑜,你狼狈的样子我真喜欢。” 顾青鸢掏出帕子,擦了擦触碰过的顾宝瑜的手,冷然转身扬长而去。 顾宝瑜本以为这是一个十成之局,却没想到最后竟还是自己落得满身狼狈。 “顾青鸢!我一定要杀了你!啊!!!” 顾宝瑜嘶声力竭的喊叫声,不甘的样子宛若疯癫。 崔氏出来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摇摇头道:“事实胜于雄辩,孰是孰非显而易见。” 转而她温柔的笑着与南栀和秦雪染道:“此番多亏有你们提醒,我才没有偏听偏信,险些冤枉错怪了人家。” 秦雪染舒心一笑。 南栀的笑意便有些勉强了。 要么便是这顾宝瑜太蠢,要么便是那顾青鸢太精明,若是后者那她今后的日子怕是便要辛苦了。 马车上,白霜好奇问道:“县主是怎么发现顾宝瑜使诈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往日顾宝瑜何曾这般模样过?”顾青鸢声音淡淡,“更何况她总说话时有意提高声音,好似生怕有人听不清一般。” “那县主以为隔壁房间会是何人?” 顾青鸢眸光沉敛,她在酒楼附近看到了一辆十分奢华的马车,是她在京城未曾见过的样式。 身份贵重,又能让顾宝瑜不惜低声敛气也要激怒她,想来便只有那位刚刚回京的老王妃了。 只要自己动了气,便坐实了她跋扈嚣张,自会影响自己在老王妃心里的印象,甚至会影响她和容锦的姻缘。 “还好县主聪慧识破了她的诡计,老王妃也只会心疼县主的不易。” “嗯。”顾青鸢清清淡淡应了一声,并不觉得庆幸欢喜。 被人试探的感觉实在不甚愉快。 老王妃想考察她的品性无可厚非,但这种试探本就缺乏坦诚。 回到公主府后永乐长公主递给她一张帖子,“皇后娘娘为王兄他们设办了接风宴。” 她看了顾青鸢一眼,弯唇笑道:“你不必紧张,那日本宫陪你同去。” 顾青鸢心知永乐长公主有意为她撑腰,她看着手中烫金的宫帖牵了牵唇。 那日想必又是无比热闹…… 第240章 得知身份 宫宴当日。 花香芬芳的暖阁中官眷们围坐在一处说笑,往常三五成群的贵妇们今日却皆环绕一人。 京城不乏贵胄,如安国公夫人与秦夫人便各自为营互不相扰,但今日却都毫无芥蒂的围坐在崔氏身边。 只要崔氏归京,她第一贵妇的地位便无人可质疑。 “崔姐姐真是一如既往的貌美无双,改日我可要去靖安王府叨扰,定要与崔姐姐好好讨教保养之法。”秦夫人笑颜融融,语气亲昵不乏讨好之意。 崔氏被她夸得羞赧不已,摆手道:“秦夫人谬赞了,我这眼睑满是细纹,哪里就年轻了。” “咱们这把年纪自不能与十五六岁的少女相比,但崔姐姐就连脸上的细纹都长得恰到好处,较之以往更添了几分韵味。” 安国公夫人斜眼睨了秦夫人一眼,亏得还是清流人家,这拍马屁的功夫还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嫂嫂难得回京此番可要多留些时日,咱们这些旧识也好好叙叙旧。”安国公与容承德是表兄弟,安国公夫人这一声嫂嫂倒也不失分寸。 秦夫人剜了安国公夫人一眼,还真能攀关系! 众人皆围着崔氏奉承,崔氏噙笑与众人周旋,一时不免疲于应付,只想着此时若有个儿媳为她分忧那还真是再好不过。 “长公主到!” 宦官一声报唱让暖阁内的说笑声戛然停止。 “长公主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入宫赴宴了?她不是最不喜欢参加宫宴,今日还真是稀奇。” “许是为了给老王爷和老王妃接风洗尘吧,毕竟长公主与老王爷的感情一向要好。” 众人议论纷纷,但都对这位身份贵重脾气不好的长公主有些发怵,毕竟她喜怒无常,不知道哪句话便会惹得她不快。 崔氏闻言抬起眼眸,望向暖阁处,但见两道倩影相携而来。 永乐长公主身着紫色束腰宫装,裙摆繁长曳地上绣满铺孔雀翎羽,华贵无极,她如一枝花开正艳的牡丹,夺目张扬。 她身旁的少女着一袭浅粉色抹胸长裙,外罩一件同色大袖对襟长衫,衣襟处一朵斜倚的浅碧芙蓉花,将少女的娇媚清丽展露无遗。 崔氏猜出了少女的身份,眸色微微一亮。 浅粉色极为难穿,稍有不慎便会显得土气,可少女肌肤如雪吹弹可破,反是被这颜色衬得更加干净剔透。 永乐长公主目不斜视,带着顾青鸢走到崔氏身旁,红唇一挑,“二嫂。” 崔氏起身,微笑颔首,“永乐,好久不见。” 永乐长公主笑了笑,并不做寒暄,只道:“二嫂,我来为你引荐。这是我的义女,青鸢。” 顾青鸢上前见过崔氏。 崔氏见他行事落落大方端庄得体,暗暗点了点头。 虽是庶女出身,但气度却不输名门贵女。 见崔氏面露满意之色,永乐长公主唇角笑意更深,“青鸢虽非我所出,但在我心里她与我的亲生女儿没有分别,不论容貌气度还是聪明才智都是京城顶拔尖的。” “的确。”崔氏颔首一笑,终是明白了容锦为何那般喜欢眼前的少女,“长宁县主的容貌不输年轻时的永乐。” 在极致的美貌下,一切都会变得黯淡无光。 秦夫人翻了一记白眼,阴阳怪气的笑着道:“女子最重要的还是性情,温婉乖巧的女孩子才更宜家室,若不慎娶个张扬彪悍的岂不家宅不宁。” 永乐长公主因曾被先皇宠妃迫害,是以对冠宠六宫的慧贵妃颇有嫌隙,连带着对秦家人也无甚好脸色,秦家人自然也不会与她亲近。 永乐长公主闻言抬起眼淡淡扫了秦夫人一眼,娇艳的红唇冷然牵起,“哦?还有这般说法?” “那是自然,女子以贤为重,品性比什么都重要。”秦夫人和慧贵妃都有意将秦雪染嫁给容锦,但论相貌还是顾青鸢更胜一筹,是以秦夫人自要讲于秦雪染有利之言。 “那秦大人又为何会择你这种人为妻?” 秦夫人先是愣了下,旋即恼羞成怒,“殿下这是何意!” 永乐长公主轻轻一笑,“看来你不仅相貌丑陋品性无德,就连脑子也不大好,这般浅显易懂的事也听不明白?” 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秦夫人更加羞恼,“殿下这般言辞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永乐长公主摆弄着自己纤长的护甲,语调轻慢,“过分?难道不是你先在这大言不惭的吗?” 秦夫人气得涨红了脸,可碍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压制着怒火分辩道:“可我所言句句属实。” 永乐长公主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本宫又没说你错,本宫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谁让你既无相貌也无品性,单就你磋磨继女的手段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秦夫人被踩到了痛处,她对秦雪染这个继女的确有些苛刻,但不会有人公然议论旁人府邸的后宅之事。 除了这个长公主! 崔氏见两人剑拔弩张,连忙开口劝和,“好啦好啦,再不坐下茶都要凉了,大家快坐下喝茶吧。” “长宁,你自己先去玩吧,这里空气不好,别被酸腐臭气熏到你。”永乐长公主冷哼一声,坐在了秦夫人方才的位置上,气得秦夫人干咬牙。 顾青鸢也不想和这些人精似的夫人们多待,便顺势行礼而去。 她一出暖阁,便有人跟了上来,顾青鸢回首与身后之人莞尔一笑。 “青鸢。”秦雪染提裙而来,如一场裹着花香的江南烟雨,“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靖安王府,倒是都没有时间去寻你们。” 她看人时眼睛总是亮亮的,顾青鸢每次都会被她眼中的光芒晃得难以直视。 相熟之后秦雪染也变得可爱娇憨起来,打趣着顾青鸢道:“老王妃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以后你倒不用担心被婆母磋磨了。” 她并非不知慧贵妃之意,留在靖安王府也只是权宜之计。 这种事只要她不愿,她不信她们还能将她扭送到靖安王的床上。 她永远不会背叛朋友,哪怕付出生命。 顾青鸢已经被她们打趣得麻木了,早就不会再害羞脸红,反是借机询问道:“王爷与老王妃他们相处可还融洽?” 容锦性情沉敛,向来报喜不报忧,她担心分别多年容锦会与他们相助不自在。 秦雪染想了想,“我只见过老王爷一次,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我也不清楚他和王爷感情如何。不过老王妃倒是对王爷很好,每日都会做各种各样的点心给王爷吃,王妃的厨艺也很好,做的点心香甜软糯,我近日贪嘴牙都吃痛了。” 顾青鸢微不可察的蹙了下眉,没说什么。 王爷最不喜食甜,他们只用过几次饭她便注意到了,老王妃难道一直未有察觉吗? 两人正说着话,忽有人走来撞了秦雪染一下,秦雪染身上的襦裙瞬间被茶水淋湿。 秦雪染愕然抬头,便见自己的继妹秦雪澄正满脸恶意的看着自己。 秦雪澄把玩着手中的杯子,上挑的眉眼尽是张扬跋扈,在面对自己的姐姐时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扫把星,就是因为你才害得母亲被长公主奚落。你与你那个短命的娘一样,都让人讨厌!” 饶是一贯好脾气的秦雪染此时也不禁动了怒气,母亲是她最爱的人,容不得别人侮辱,“秦雪澄!” 秦雪澄见她恼了反是呵呵笑了起来,“呦,生气了?” 秦雪染紧咬银牙,杏眸噙泪,“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我不允你说我母亲!” “我说了又如何,你能拿我怎么样?”秦雪澄有恃无恐的笑着。 秦雪染自母亲过世后便受尽了委屈,对于生活强加给她的苦难,她既无力改变那干脆就逆来顺受。 但母亲是她不容触碰的逆鳞。 “逝者为大,我母亲又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这般折辱她?” 秦雪澄冷冷眯起眼,“她算我哪门子长辈?不过一个短命鬼罢了!死了不算,还要占着先夫人的位置!” 秦雪染这个嫡长女也生生压了她一头,秦雪染比她貌美,引得贵妃姑母也只看重这个蠢货,还想让她勾引靖安王。 “我只知道你和你那个短命的娘都是狐媚子,一个比一个会装腔作势。上梁不正下梁歪,与勾栏里拧腰卖笑的妓子没有区别!” “你不要太过分了!”秦雪染愤然起身,高高抬起手掌。 秦雪澄却连躲都不躲,只瞪着眼狠狠盯着秦雪染,“我看你敢动我!” 秦雪染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 她真没用,就连这一巴掌都不敢打。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震耳惊神。 秦雪澄的头被狠狠打偏,面颊上瞬间浮起红肿的指痕。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捂着脸久久没能回神。 “你竟敢打我!!!”秦雪澄目瞪口呆,眼里噙满了不可置信。 秦雪染捂着嘴巴,震惊的喃喃自语,“青鸢,你……” 顾青鸢甩了甩发麻的手。 她这个人向来不爱暴力,除非忍不住。 “抱歉,手滑了。”顾青鸢轻描淡写的道。 “你骗谁呢!”秦雪澄还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又羞又恼,“你居然敢打我,我要去告诉贵妃娘娘!” “请便。”顾青鸢摊摊手,一脸的无所谓。 秦雪染不想牵扯到顾青鸢,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此番都是因我而起,你有什么尽管冲着我来。” “秦雪染,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秦雪澄眼底泛红,眸中闪着凶狠。 她一定要把自己所受的屈辱加倍的还给她们! 顾青鸢轻轻挽住秦雪染的手臂,浅笑嫣然,“雪染,让她尽管去好了。” “可是……”秦雪染还是有些担忧。 顾青鸢眸色晶亮,泛着狡黠的光彩,“我方才动手也是迫不得已,谁让她方才对皇后娘娘出言不敬。” 秦雪染不解的偏了偏头,秦雪澄更是怒道:“信口雌黄,我何时对皇后娘娘不敬了!” “反正我会指证你口出狂言,说皇后娘娘不配母仪天下,贵妃娘娘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这里只有我们三个人,有雪染为我作证,你说皇后娘娘会信谁?” 秦雪澄没想到居然会有人这般无赖,祁皇后与慧贵妃素来不和,祁皇后一定会趁机借题发挥,届时自己真是有口难言。 “你卑鄙!”秦雪澄恨得咬牙切齿。 顾青鸢莫不在意的弯了弯唇角,“对待小人何须讲礼?” 看着目眦欲裂的秦雪澄,顾青鸢眸光冷凝,声音染着寒霜,“雪染是我的好友,日后你若再对雪染出言不逊,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可不是什么好人,无赖的招数多着呢,不信你尽管试试。” 秦雪澄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她在家里横行惯了,何曾遇到过顾青鸢这般难缠的对手,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跺着脚哭着跑开了。 顾青鸢冷冷收回视线,眸光落在秦雪染身上时变得温和起来。 她拿出帕子为秦雪染擦拭眼泪,柔声道:“好啦,不哭了,妆哭花就不好看了。” 秦雪染原本隐忍的泪在反而在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拥进顾青鸢的怀中,泣不成声,“青鸢,谢谢你。” 每次她难堪无助时都是青鸢为她解围,除了母亲,只有青鸢待她最好。 “好了好了。”顾青鸢轻轻拍着秦雪染的后背,声音温柔,“我陪你去换身衣裙。” 她拉着秦雪染转身,冷不防正望见一脸冷肃的容承德,不禁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容承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你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当真是牙尖嘴利,好个卑鄙恶毒的丫头!” 顾青鸢皱眉,正想警告他别没事找事,却忽见他放缓了神色,露出了与永乐长公主甚是相似的傲娇神情。 “不过你这臭丫头为人还算仗义,敢为好友出头,姑且还算不错。” 顾青鸢轻挑了一下眉心,语气清淡的附和了句,“看来你也不算是非不分。” 这是两人几番见面第一次和颜悦色,甚至彼此眼中还有两分欣赏之意,却没人注意到秦雪染那错愕的表情。 “老王爷?” 顾青鸢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头是谁!? 这时永乐长公主恰好出了暖阁,看到两人弯唇笑道:“王兄这么快便见到长宁了,亏我还想为你引荐呢。” 容承德额上青筋抽了抽。 这臭丫头是谁!? 第241章 永平侯发难 永乐长公主款步上前,未曾注意到诡异的氛围。 “青鸢,还不快拜见老王爷。”永乐长公主自信满满,青鸢的气度姿容绝不输那些京城贵女,她就不信王兄还是昧着良心挑出不是来。 顾青鸢屈膝行礼,“久闻老王爷英明神武器宇不凡,今日得见小女甚感荣幸。” 容承德敛眸看着眼前的少女,这番话若旁人说只有寻常奉承,可不知怎的这话自她口中道出有种莫名的讽刺感。 他的胡子颤了颤,幽幽道:“本王听皇兄说你蕙质兰心温柔婉约,还真是传闻不如一见。” 顾青鸢又何尝听不出对方的阴阳怪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了一句,“多谢老王爷夸赞。”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般好,大街上随便逮个纵马的便是容锦的父王。 容承德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此时他虽面色不改,但心里却掀起了漫天的波澜。 他之前还在想谁家那般倒霉会娶这般牙尖嘴利的臭丫头,没想到最后竟落到了自己家里! 再一想他之前为躲避锦衣卫的搜查藏进了顾青鸢的马车,他就觉得人生已了无生趣。 如果真让她嫁给容锦,那自己这个公爹还有何威信可言! 一想到小两口关起门来蛐蛐自己,他就无法忍受。 不行,他不同意! 永乐长公主也隐隐察觉出不对劲来,这怎么不像公爹和未来儿媳见面,倒像是冤家碰头似的。 她觉得定是自己多想了,两人第一次见何来的仇怨之说,“王兄,不是我自说自话,我们长宁是不是格外出众?皇兄可是也非喜欢长宁呢。” 容承德拧眉不语,何止出众简直出格! 顾青鸢眼眸微转,浅笑盈盈,“殿下谬赞了,青鸢哪有那般好,都是殿下教导青鸢明道理辩是非,不做那等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之人,青鸢才能有幸得陛下恩赏。” 容承德挑眉,臭丫头这是点他呢! 顾青鸢不受所扰,莞尔笑道:“青鸢不敢妄称出众,只行事尚知分寸,清楚哪些话说得哪些话说不得。” 容承德眸色更冷,这死丫头威胁他! 顾青鸢浅浅一笑,好似一朵娇弱无害的小白花。 她可以替对方保守秘密,但前提是他不能以偏见来胁迫自己,彼此尊重留有余地才是最好。 “殿下,秦小姐不慎湿了衣裙,我先陪她下去梳洗。” 永乐长公主点头应允,行至容承德身边笑问道:“王兄觉得我这义女如何,可能配得上锦儿啊?” 容承德没说话。 这哪里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两人根本就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难怪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一个逆子就足够气人的了,日后再加个臭丫头岂不要他这条老命! 容承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永乐长公主看得满头雾水,“你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倒给个准话呀!” 秦雪染擦了擦泛红的眼角,小声呢喃道:“青鸢,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青鸢偏头看她,在某一刻她觉得秦雪染很像前世孤立无援的自己。 她比任何人都要懂那种孤寂和绝望,前世哪怕感受到些微的爱意,或许她都可以死而瞑目,不会怀揣着强烈的恨意与怨憎重活一世。 “雪染。”顾青鸢轻轻开口,似一阵微风吹散了秦雪染心中的雾气,“你是我的好友,怎么会是麻烦呢。” 秦雪染眸光晃动,那双美眸一点点亮起,如萤火飞舞。 “青鸢。”秦雪染微微垂着眼眸,咬着薄唇羞赧问道:“我这样的人也值得被人喜欢吗?” 她从未被人坚定的选择过,从来没有人说过她值得。 顾青鸢握住她的手,语气温柔而又坚定,“当然!我们都很喜欢你,晚晚喜欢阿扶也喜欢。” 秦雪染不愿被顾青鸢看到她再度落泪,所以她干脆紧紧拥住了顾青鸢,声音颤抖轻不可闻的道:“我也喜欢,我也很喜欢你……” …… 明昭帝十分看重容承德这个弟弟,是以接风宴也办得极为盛大,权贵重臣皆被邀入宫中,就连鲜少露面的祁太后今日也高坐凤台。 君臣同乐几杯清酒入腹,慧贵妃见明昭帝兴致正浓,便提议让秦雪染弹奏一曲为宴会助兴。 “陛下,不是臣妾自夸,雪染的琴技可不比那些大家要差呢!”慧贵妃对秦雪染这个侄女虽无多少疼爱,但却还算满意。 除了性子有些木,才貌都挑不出错处来。 秦雪染闻言只得起身上前,面色清清的坐在搬上来的古琴前,纤长的手指拂过琴弦,发出清悦之声。 “竟是上等的焦尾古琴啊,这下我们可有耳福了!”众人翘首以盼面露期待。 慧贵妃红唇微弯,这可是她花费大气力寻来的。 崔浅玥好琴音,她这也算投其所好。 那顾青鸢纵然生得再貌美,论才艺也根本无法与雪染比拟,这一曲后她便会当众为两人说亲。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崔氏对雪染也是满意的,方才她还探过崔氏的话,崔氏也有意促成这桩姻缘。 容承德脾气虽暴但耳根子却软,只要崔氏点头他自不会反对,届时容锦若还执意不肯,那便是忤逆不孝,太后和陛下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雪染微微抬头,看见坐在高位的慧贵妃露出胜券在握的笑意。 她又偏头看向秦夫人处,只见秦夫人目光冰冷的看着她,眼中隐有警告之意,而坐在秦夫人身后的秦雪澄则恶狠狠瞪着她,仿佛她们不是血脉相连的姐妹,反是仇人一般。 秦雪染垂下睫羽。 她自小便是家里的工具,可做门面炫耀也可拿来联姻,谁都可以利用却无已人珍视她。 素手轻挑,琴音融融。 在没遇到青鸢之前她以为这就是她的命,可她与青鸢非亲非故,青鸢却总会义无反顾的怜她护她甚至不惜犯险,她又怎么能甘心认命! 她眸色一寒,指尖勾住了琴弦。 “铮”的一声,琴弦断裂,乐声戛然。 秦雪染徐徐起身,跪地垂首,“臣女琴技浅薄扰了陛下雅兴,还请陛下降罪。” “雪染,你怎么回事!”慧贵妃横眉立目,恨不能将秦雪染盯出个窟窿来。 祁皇后见状唇角一挑,笑意吟吟的道:“贵妃这是做什么,都把秦小姐吓坏了,谁人在世没有疏漏,贵妃不要太苛责了。” 她乐得看秦家人出丑。 明昭帝虽觉扫兴,但他向来宽厚自不会怪罪秦雪染,只淡声道:“无妨,起来吧。” “多谢陛下。” 秦雪染没再去看慧贵妃几人的脸色,目不斜视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从此刻起,她再不会逆来顺受任人摆布了。 顾青鸢略有惊诧,旋即为好友的改变露出了会心的笑意。 敢于说不,是成长的第一步。 “陛下。” 这时突然有人开口。 顾青鸢抬眸望去竟见是永平侯站起身,他似乎还朝着自己的方向看了一眼。 永平侯笑着拱手道:“陛下,京中贵女各有所长,但微臣以为长宁县主堪为其中翘首,此番难民入城还要多亏县主大义。” 明昭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永平侯唇角冷笑牵唇,“县主既为众女表率,想必才学定也不遑多让,不如便由县主位陛下献曲吧。” 他深知顾青鸢乃庶女出身未曾学过琴棋书画,便是她有些小聪明,这东西也不是一年半载便能学成的。 顾青鸢这个小贱人碍事得很,在除掉她之前不妨先杀一杀她的锐气,让她在众目之下丢人现眼! 第242章 当场报仇 顾青鸢皱皱眉。 永平侯这厮摆明没安好心,就是想让自己当众出丑。 这一个被窝里还真是睡不出两种人,永平侯和顾宝瑜行事倒是越来越像。 一样的不入流。 明昭帝倒是没想到永平侯的用意,饶有兴致的道:“说起来朕倒是未曾见过长宁展露才艺,今日倒是正好可以得见。” 皇帝既都开了口,自没有人敢回绝扫兴,永平侯就是吃准了这一点。 他噙笑落座,静待好戏。 永乐长公主眉目不悦,本要为顾青鸢开口,顾青鸢却抢先一步站起身。 “长宁。”永乐长公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 若今日在宫宴上出了丑,那日后可就成了全京城的笑谈。 暂时的示弱也好过丢尽颜面。 顾青鸢眼神安抚的朝她笑了笑,无视周遭或担忧关切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腰背挺直的行于殿中。 她屈膝福礼盈盈一拜,声音清悦。 “启禀陛下,臣女本是家中庶女,不若嫡出姐妹那般有名师指教,是以才艺自不能与京中小姐们相较。自入公主府后,殿下虽耐心教导,但臣女天资平平,琴棋书画勉强可算刚得入门之法。” 众人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的掀自己的短,就连永平侯也不禁诧然一瞬,抬头便见顾青鸢正眸光清冷望着自己。 “臣女虽不知永平侯爷为何有意为难,但既是为陛下助兴,即便臣女才疏学浅也愿献丑。” 真诚足以打败一切阴阳怪气,只要顾青鸢坦然承认自己的短处,那这短处便不会再成为别人攻击她的软肋。 否则今日即便寻个借口蒙混过去,这些人也会不停的以此来攻击她。 倒不如一次解决掉这些麻烦。 “陛下,微臣绝无此意。”永平侯没想到顾青鸢这般不顾颜面,还敢反过来咬他一口。 “京中这般多的贵女,我与侯爷一不熟识,二来我在京中向无才名,侯爷怎就单单挑我这一个庶女呢?”顾青鸢柔婉一笑,大大方方的道:“青鸢年纪尚轻有时行事难免失了分寸,或许在不觉间得罪了侯爷,只望今日之后侯爷不要再与青鸢计较。” 顾青鸢神情坦朗,反倒将永平侯显衬得小肚鸡肠斤斤计较,全然没有一府侯爷应有的气度。 容承德冷哼一声,面露不屑,“一把年纪竟还与个丫头片子一般计较,文人的气量就是小。” 他说得理直气壮,全然忘了自己和顾青鸢吵嘴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那是据理力争,永平侯则是故意欺人。 容承德这一番话自是引得文臣不满,可罪魁祸首还是永平侯,是以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尤为不善。 “我当真没有此意啊。”永平侯有口难辩,什么话都让顾青鸢讲了,他倒成了小人! 看着永平侯焦头烂额的样子,顾青鸢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 永平侯这抗压能力还有待提高啊,这么点小压力都受不住的话,到了满月宴又该如何是好。 崔氏偏头打量着顾青鸢,若有所思起来。 “陛下,臣女斗胆献丑为陛下献一曲剑舞,若有错处还望陛下见谅。” 明昭帝睨了永平侯一眼。 他方才并未多想,听顾青鸢这般说完才想起侯府管家火烧粮草一事。 他没与永平侯府追究,永平侯竟在宫宴主动为难起长宁来了,还真是不知分寸。 他想护的人,岂容人欺凌。 “无妨,本就是图个乐子,你让朕瞧得开心了,朕自有重赏!”明昭帝虽未说什么,却句句都是维护。 不管顾青鸢跳得如何,只要他说好,哪个敢挑刺。 永平侯暗暗咬牙,却不敢再开口言语,只后悔自己和这小贱人置气。 早知就不图这一时痛快了。 容锦落下手中酒盏,长身而起。。 永平侯不知,若顾青鸢再晚走出来半刻,容锦便会手滑将这酒盏砸到他的脑袋上。 “陛下,臣亦愿献丑为您舞剑。” 明昭帝白了他一眼,给他舞剑是假,陪着人家才是真。 他懒得拆穿小情侣间的把戏,大手一挥应允了。 容承德哼了一声。 大男人出来舞剑,靖安王府的脸都被丢光了! 他冷着脸敛起眼眸,只睁开一条不为人察觉的细缝暗中偷窥。 宦官呈送上两柄木剑,两人手执木剑相视一笑,眼神无声却流淌着默契。 永平侯哪里有心思看舞剑,兀自喝着闷酒。 忽听自悠扬的乐声中传来一声惊呼,还有人惊喊了一句小心。 他茫然抬头,便见一把木剑直奔他脑门飞来…… 第243章 反转 永平侯原本还沉浸在被顾青鸢反将一军的震怒中,听到惊呼声慢条斯理的抬起头,结果便见迎面飞来之物。 “咚”的一声脆响,听得人嘴角直抽。 这一下脑袋里面都得震成浆糊了吧。 永平侯被飞来的木剑砸中了脑袋,身子一歪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的一瞬间脑袋都是空白的,就连周遭的声音也听不到了,待身体回神后,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他撑着桌案爬起身,抬手摸了摸脑袋。 好家伙,足足有鸡蛋大小的包! “侯爷,您没事吧?”顾青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关切的询问道。 永平侯眸中凶光毕露,恨不能将眼前人杀之后快。 这个小贱人绝对是故意的! 顾青鸢勾唇,她就是故意的。 他想让自己出丑,自己便出给他看。 顾青鸢偏头,娇声埋怨起身旁的容锦来,“王爷真是的,我本就不善剑舞,原以为王爷能帮我弥补一二,可你怎么把我的木剑挑飞了,还这般不凑巧遭到了永平侯爷。这下侯爷一定以为我是故意的,只怕又要记恨我了。” 顾青鸢低垂着眼眉,露出一副懊恼模样。 容锦微不可察的弯了弯唇角,上前宽慰道:“你多虑了,永平侯岂会与你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更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岂不贻笑大方。” “真的吗?”顾青鸢仰起头看着容锦,眼里只闪着他一人能看到的狡黠。 容锦眸色温软宛若三月春光,眼里尽是宠溺与温情。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做幼稚的事,也是极致的欢愉。 永平侯恨得咬牙切齿,他们两个分明就是故意的,可话都被他们两个人说了,他还能怎么样! 明昭帝先是看愣了,旋即忍俊不禁的抽了抽嘴角。 他是皇帝,他不能幸灾乐祸。 只这两个小的委实胆大,竟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种把戏。 不过他已许久不曾见过有人在他面前胡闹了,这令他感到莫名的快意。 祁太后却是满脸寒霜,脸色比寒冬的天气还要冷。 锦儿平日何等端正稳重,竟也被这顾家女带得失了分寸! 她一记眼刀扫向容承德,她做为隔辈人不好管教,做为锦儿的父亲总要更为上心才对。 只见容承德左臂环胸,右手肘搭在左臂上,右手抵着额头眼睑微垂,瞧着一副冷肃模样,可细瞧之下却发现他肩膀正微微颤抖这。 好家伙!这是在偷笑!? 祁太后心中怒起,身边还能不能有一个正常人了! 敢在御前打砸侯爷,这样的女人能娶进家门? 祁太后正要开口训斥,明昭帝却先行开了口,声音威严又不失温和,“你这剑舞得确还差些火候,回去好好练练,下次可不许再失误了。” 众人见明昭帝这般态度更是无话可说,只叹这顾家女着实有些手腕,竟能得陛下如此偏袒。 顾青鸢乖巧应下,“臣女谨遵陛下教诲,回去定好生努力。” 她抬了抬眼,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那臣女还能得赏吗?” “剑舞跳成这般模样,甚至还伤到了人,你还好意思求赏?”祁太后忍无可忍,越看顾青鸢越不顺眼。 明昭帝笑呵呵的出言安抚,“母后勿恼,长宁本就说过自己不擅长,是朕让她舞着玩儿的,您便莫要怪她了。” 他既有心拉拢顾青鸢,自会无条件的偏帮宠爱她。 明昭帝无视祁太后不满的眼神,温和笑问道:“长宁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 众人心惊于顾青鸢的胆大,更震惊于明昭帝的纵容,就连一众皇子们都觉新奇,他们自小便知君威如虎,何曾敢朝自己的父亲索取分毫。 四皇子容敛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顾青鸢闻言款款道:“陛下可还记得臣女曾求陛下为新建的山庄赐一副字,臣女今日斗胆请陛下兑现承诺。” 顾青鸢很懂分寸,自不会仗着明昭帝对自己那一点好感便恃宠生娇,她想要的也就只有那一副字而已。 明昭帝这才想起这桩事来,顾青鸢与他求字时那山庄尚未建成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话说回来,她当时好像还许了他两分分成在。 明昭帝心下觉得好笑,开口问道:“你想要朕提什么字?朕这便写给你!” 顾青鸢略想了一下。 “那便请陛下提五个字——民以食为天。” 众人闻言暗自琢磨起来,这话听着虽太过直白不够风雅,但却越品越有味道。 百姓所求不过果腹,食与天及自有一番哲理在。 明昭帝亦觉如此,牵唇笑了笑,“没想到长宁竟还有此觉悟。” “臣女惭愧,这句话实是孟氏商行少东家之言。”她初听时也深觉惊艳,无论高低贵贱,食都乃人生大事也。 祁安闻言眼睛亮了亮。 那个孟扶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可惜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若能为自己所用,那他的生意版图便更加所向睥睨了。 “商户之中还能有如此见识者,日后若有机会朕倒想瞧上一瞧。” 顾青鸢慧黠一笑,柔声道:“哪日陛下得空想要出宫散心,可以去臣女的山庄小坐。” 之后她们便可宣扬这是皇帝去过的庄子,客人只会络绎不绝。 “胡闹!”祁太后冷言叱道:“陛下龙体金贵,岂能随意出宫,若有居心叵测者,你们整个顾家也担不起责任!” 顾青鸢知道祁太后一直瞧不上自己,她也不辩驳,乖巧的垂首站着。 祁太后却是越看越恼火,好个诡计多端的小庶女! 明昭帝命人备来笔墨纸砚,龙凤凤舞五个大字。 顾青鸢如获至宝,回头她便将这大字裱上金框悬在大堂之中,这些朝臣便是冲着这几个字也得来光顾她的山庄,否则岂不是不给皇帝面子。 众人原以为会看到顾青鸢的笑话,却不想最后反倒是她志得意满。 待顾青鸢落座,永乐长公主才勾着红唇佯怒斥她道:“长宁,日后行事不许再这般没有分寸了。伤人事小,若伤到了自己可如何是好?” 顾青鸢从善如流的点点头,含笑道:“青鸢谨记。” 永乐长公主是个颇为记仇的人,若今日顾青鸢吃了亏,她说什么都要永平侯好看。 永平侯凭白受了伤,还窝了一肚子火,待宫宴一散便匆匆离开,生怕被人奚落。 顾青鸢也本想离开,却被朝华公主与苏晚晚一左一右挽走,拉她去朝华公主的宫里说闺中密话去了。 崔氏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本以为顾青鸢是个无人小可怜,可今日一看她的人脉何其之广,甚至就连陛下对她也另眼相待,倒是与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回王府的路上,崔氏偏头打量着容承德,眼眸微转浅笑问道:“王爷觉得长宁县主如何,与锦儿可还算般配?” 容承德面色冷峻,冷哼一声不甚在意的道:“为子不孝,本王还管他做甚,他想娶谁就娶谁,便是娶回个母夜叉本王也不会多问一句!” 崔氏挑了挑眉,做为枕边人又岂不会不了解他的性子。 他说得冷漠,实则却相当于默许了这段感情。 “王爷好看长宁县主?” 容承德似被戳中了软肋,矢口否认,“她有何过人之处也配让本王看好?本王只是懒得理会这些琐事罢了!” 那个臭丫头除了皮囊好些、头脑好些、胆子比寻常贵女大一些,对待好友仗义些,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他会看好她!? 笑话! 崔氏敛了敛眼眸,容承德见状颇为傲娇的道:“本王不想理会那逆子,你若不反对,那此事便交由你去做吧。” 崔氏抬起眼眸,眉心微微蹙起,却是晃了晃头,道:“王爷,妾身觉得这桩婚事不可行。” 第244章 满月宴即 “怎么就不可行了?”容承德坐直了身子。 见崔氏歪头看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何处不妥?” 崔氏也没揭穿他,思忖着道:“长宁县主的相貌气度自是没得挑的。” “那你是嫌她出身不好?” 崔氏晃了晃头,“那怎么会,妾身怎么会是那种拜高踩低之人。” “妾身担心的是长宁县主的脾性。”崔氏道出了自己的担忧,“锦儿的性情本就沉冷,我觉得他更适合脾气温和的姑娘,遇事好歹能压一压他的性子。若两个人都性子暴烈,岂不小事也变大事,只怕日后徒生是非。” 容承德皱了皱眉,没应下也没有反驳,只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选?” “我觉得秦家大小姐便不错。” “你说的是最近陪在你身边的那个姑娘?” 崔氏颔首,温声细语的道:“秦大小姐容貌生得清丽可人,性情温柔似水,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真心觉得她是个不错的姑娘。” 容承德却不这般认为。 那秦家女性情温和不假,但未免有些太过绵软,被人欺负了还要臭丫头帮着出头,他委实不喜欢这样的性子。 “你也说了容锦那逆子脾气差,秦家那个女娃如何能压制得了他,倒还不如择个厉害些的牵制他。” 他记得崔氏一开始是支持赞成容锦的,不明白她怎么就突然转了性子。 崔氏柔柔一笑,娇声道:“可王爷对妾身便很好呀。” 容承德是京中公认的坏脾气,可两人成婚多年从未红过一次脸。 可见再暴躁的人也逃不过温柔乡。 容承德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的道:“那怎么能一样。” “长子肖父,锦儿其实也是个外冷内热的,日后定然知道疼爱媳妇。”崔氏很看好秦雪染,觉得容锦娶她才更为合适。 容承德见她态度颇为坚决,便也不再反驳,只道:“那你便去和那逆子商议吧,只他不见得会听话,届时你莫要与他置气便好。” 崔氏柔柔一笑,“王爷说的哪里话,世上哪有父母会记怪孩子的,我会寻个时机好好劝说锦儿的。” “嗯。”容承德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开口,脸上一时看不出喜怒来。 …… 秦雪染没有再回靖安王府,而是随着秦夫人母女回了秦家。 刚入家门,秦夫人便冷声叱道:“逆女,还不跪下!” 秦雪澄得意勾唇,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让她嚣张,看母亲如何收拾她! “我不跪。”秦雪染淡声吐出三个字,声音虽轻却格外坚定。 秦雪染一向逆来顺受,秦夫人万没想到她今日竟会忤逆她,是以一时竟愣了神。 秦雪澄声音尖锐的叫骂道:“秦雪染,你竟敢与母亲顶嘴,真是好大的胆子!” 秦雪染攥了攥拳,看了一眼端坐主位眉目冷戾的秦夫人,眼里笼罩着恨意,“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她不是我的母亲。” 秦夫人怀疑秦雪染是不是吃错了药,往常最是乖顺的性子今日怎么像极了长宁县主那个刺头。 她冷笑出声,眼底尽是恶意,“秦雪染,你是想让你娘在天之灵不得安息吗?” 这些年秦夫人一直以秦雪染母亲的灵位来威胁她,她稍有不顺从的时候,秦夫人便扬言要将她母亲的灵位扔出秦家。 她为了让母亲得以安息,是以处处隐忍。 可顾青鸢有句话点醒了她,母亲最放心不下是她,若母亲在天之灵看见她被人威逼利用,又怎么能安息。 “可以。” 秦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雪染,“你……你疯了。” 秦雪染目不斜视看着秦夫人,倏然拔下了头上的金簪。 秦夫人面露惊慌之色,“你要做什么?” 秦雪染一字一顿道:“你们若敢对我母亲不敬,我便会走出秦家大门将这些年你们对我的欺压告知天下。” 秦雪澄紧紧攥着拳,狠狠瞪着她,“你去啊,看谁信你!” 秦雪染抿了抿唇,握着金簪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秦夫人母亲捂嘴惊呼,都被秦雪染疯癫的样子吓到了。 “夫人,您说我这般走出去说是您对我动用私刑,会不会有人信?” 秦夫人瞪大了眼睛,喉咙却像被人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疯了!真是疯了! 继母本就难做,秦雪染这般走出去全京城都会觉得是自己伤了她,那她的颜面可就真无处安放了! 秦雪染见秦夫人不说话,淡声道:“夫人若无事那我便先回了。” 秦雪澄不甘心,拉着秦夫人道:“娘,你就任由这小贱人猖狂吗?” 秦夫人没想到自己拿捏了十余年的人竟会突然失控,不待她开口,下人忽然送上来一张帖子。 永平侯府邀请她三日后去赴满月宴, 秦夫人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冷笑着道:“便让她再得意三日,我自有办法收拾她!” 第245章 恶念 山庄的生意一如顾青鸢和孟扶所料,如火如荼。 各家府邸冲着“民以食为天”的御笔也必须前去捧场,否则便成了不给皇帝面子。 他们原本只打算去走个过场,之后不去陛下也不会计较,却没想到这一步踏进便再难抽身而出。 山庄不仅可以住宿提供饮食,更设有许多娱乐设施,甚至就连沐浴也有许多名堂。 京中的达官显贵皆好奢华,可饶是如此也不曾见过可以均匀喷出水流的淋浴,还有开设在室外的各种温泉池,有红酒池、牛奶池、还有排湿解毒的中药池,十分受京中贵妇欢迎。 她们尤其喜欢滑溜溜香喷喷的沐浴露,沐浴之后肌肤嫩滑留香持久,再敷个面膜做个SPA,瞬间年轻三岁不止,更不要说还有各种内调外用的养生之物,引得京中贵妇流连忘返,狠狠拿捏了她们。 同时山庄还提供了一个新的游戏——麻将。 客人初闻觉得上手有些繁琐,可一旦学会了之后简直欲罢不能。 山庄为了试水只设立了三个麻将室,皆是场场爆满供不应求,热度一度碾压了其他棋局。 便是那些不喜玩乐的人也会被山庄内新颖的吃食所吸引,尤其在这冷寒的冬日,吃一顿滚热火辣的火锅简直是人间至极的享受。 孟扶扒拉着算盘给顾青鸢看了一个数字,顾青鸢惊讶的瞪圆了眼,“收入竟如此可观,简直比我们预料中的还要更好。” 孟扶弯唇笑了笑,做为一个被酒色财气浸染的现代人,她只需稍动手腕便足以将这些单纯的古人勾得魂不守舍。 毕竟贪图安逸享受快乐是人的本性,尤其这些富贵人家无需劳作有大把空闲,又没有手机打发时间,自会心甘情愿花钱找乐子。 “咱们可以再弄两个铺子开设麻将馆,保准日进斗金。” 顾青鸢心中有所顾虑,“虽说小赌怡情,可一旦涉及钱财难免就会让人迷了心智,便如那些出入赌坊之人许多都是贫苦人家,最后甚至落得卖儿卖女偿还欠款的地步。” 人是没有自控性可言的,虽说这些好赌之人便是不来她们这里也会去别处,但她也不想介入这些因果中。 孟扶明白了顾青鸢的忧虑,赞同颔首道:“富人的钱赚了也就赚了,从普通百姓身上赚不义之财会遭报应的。我们还是在山庄多备几间屋子,这样也能带动山庄的进项。”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之间有一种莫名的默契在。 虽然她们原本身处在不同的时代,却总能领悟对方的思想。 她们还不约而同的决定用山庄的进项开办女学,女子的地位不会在一朝一夕间改变,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改变一个女子的命运便会这理想多添一份可能。 山庄的生意如火如荼,顾宝瑜却是坐不住了,又乘着马车回了顾府。 春姨娘正在顾夫人身前伺候,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捏腰捶腿,可饶是如此顾宝瑜瞧见她便觉得心烦。 “春姨娘哪能做这等下人的活计,若是让二妹妹知道了岂不要怪罪我们。”顾宝瑜一坐下来便阴阳怪气的道。 春姨娘见状便知顾宝瑜定是为了顾青鸢迁怒自己,一边在心里咒骂顾青鸢,一边扯出笑来讨好顾宝瑜,“大小姐说得哪里话,我以前便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便是做了姨娘也不会忘本。” 顾宝瑜冷笑出声,“你是不忘本,但有些人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就连永平侯都在宫宴上吃了顾青鸢的亏,这种感觉让她极为不快。 永平侯好歹也算她的男人,却被顾青鸢耍的团团转,脑袋上还肿了一个鸡蛋大小的包,简直丢尽了脸面。 春姨娘小心翼翼的为顾宝瑜奉茶,殷勤讨好道:“大小姐别和那小蹄子一般见识,她那般卑贱的人哪里值得您动气。” 顾宝瑜没办法保持冷静,她一想到顾青鸢的山庄得了御笔如今日进斗金,而她却只能靠着侯府微薄的月银过日子,这种差距让她难以接受。 “青鸢如今说是腰缠万贯也不为过,春姨娘穿得倒还是这般寒酸。”顾宝瑜冷冷扫她一眼,挑拨着道。 春姨娘垂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旧衣,再想到顾青鸢满身珠翠,心里对顾青鸢的憎恶便更深了。 那个没良心的东西,亏得自己十月怀胎辛苦生下她,却一点光都借不到。 一直没说话的顾夫人落下茶盏,上下打量了一下春姨娘,唇角笑意不及眼底,“衣裳的确是旧了些,正好我命人给你裁剪了一身新衣,拿回去试试看可有不合适的地方。” 春姨娘感恩戴德的连连谢过,才喜不自胜的捧着衣服离开。 顾宝瑜不解问道:“母亲怎么还要赏她东西,如今一想到顾青鸢那个贱人我便寝食难安。” 顾夫人弯唇笑了笑,心平气和的道:“春姨娘和顾青鸢不一样,你没有必要拿春姨娘撒气。” 顾宝瑜冷哼一声,坐在椅上拧着帕子。 顾夫人摇摇头,自己这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心思还稚嫩了些,“顾青鸢再冷血也改变不了她与春姨娘的关系,以春姨娘为刃去割顾青鸢,看她们母女相争难道不是更精彩吗?” “母亲可是有了打算?”顾宝瑜眼睛一亮。 顾夫人嘴角笑意森然,噙着冷笑道:“尽管让顾青鸢那小贱人去敛财好了,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那日不慎死了,她的财产自要归顾府所有。” 任由她翻出波澜,最后也只能为她的儿女做嫁衣! 她会好好使用那个小贱人的遗产,定不会让她死不瞑目! 第246章 诛心 永平侯府。 永平侯夫人终于再度抱上大孙儿,乐得眉开眼笑,抱着孩子给周围的几个贵妇瞧。 蒋夫人冷眼看着,虽说这是外孙的满月宴,却也是她女儿离开人世刚满一月的日子,可在场的人又有哪个记得。 她们脸上的笑,此时在她看来都格外刺眼。 若非弦儿开口,她根本不打算将孩子送还侯府。 毕竟这孩子是蓉儿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她不放心交给蒋家以外的人。 顾宝瑜正八面玲珑的招待一众女眷,俨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京中女眷也都乐得卖她一个面子。 虽说顾善仁的官职尚未恢复,但顾家的女儿都极有出息,三女儿即将成为宁昌侯府的世子夫人,更不要说还出了一个长宁县主,顾宝瑜极有可能被侯府扶正。 蒋夫人看不得她这得意的嘴脸,拍案冷斥道:“主母尸骨未寒,你一个妾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给谁看!这便是你们永平侯府的规矩吗?” 永平侯夫人闻言看了顾宝瑜一眼,她虽未着大红大绿,但满头珠翠实在晃眼,便冷着脸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回去换身衣裳来!” 永平侯夫人如今是越看顾宝瑜越不顺眼,她宁可再让曹玉娶个蒋家旁支的女儿,也绝不会扶正顾宝瑜。 只是不知侯爷为何单单看好顾宝瑜,还夸她端庄稳重识大体,甚至还与她提及扶正顾宝瑜之意,被她严词拒绝。 顾宝瑜这个女人大智慧没有,小心思倒是一堆,让她做世子夫人还不得将整个侯府都祸害了。 顾宝瑜被当众训斥,不禁面色一热。 她暗暗瞪了蒋夫人一眼,这个多事的老太婆活该白发人送黑发人,待哪日将蒋蓉留下的那个小崽子一并除了,看她还如何嚣张! 说话间顾夫人到了,顾宝瑜便佯作去接待母亲将永平侯夫人的话抛之脑后。 “母亲,您来了。” 顾宝瑜挽着顾夫人的手臂,视线微晃扫了一眼亦步亦趋跟在顾夫人身后的人,弯唇笑着道:“春姨娘也来了。” 顾宝瑜一开口众人纷纷将视线落在春姨娘身上。 但见这妇人穿着一身玫粉色袄裙,头上戴着繁丽的绒花,打扮得委实俗气,只好在她容貌艳丽瞧着倒还算顺眼。 “顾家怎么还带着个姨娘出门赴宴啊?” 有人细品着道:“春姨娘……莫非便是长宁县主的生母?” 春姨娘没怎么出过门,一时间心下惶恐,局促不安的缩着脖子跟在顾夫人身后,全然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没想到长宁县主的生母竟然这般……”有人开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有些女眷脸上也都浮起轻慢的笑意。 顾宝瑜见状心下痛快,母亲说得对,春姨娘便是顾青鸢无法抹去的污点,有这样的姨娘在,顾青鸢永远别想摆脱卑贱。 顾夫人恍若未察的笑了笑,她端庄落座,春姨娘便如在府里一般立刻躬身上前倒茶,毕恭毕敬的模样引得众人交头接耳不止。 毕竟如今顾青鸢贵为县主,她的生母怎么也该得到府上礼遇才是,瞧这做派竟与寻常下人无异。 顾宝瑜有意当众指使春姨娘,她却不觉如何反是颠颠的配合着,将奴颜婢膝体现淋漓。 顾青鸢来时见春姨娘也在此,眉心瞬间蹙了蹙。 “二妹妹来了。”顾宝瑜扬声开口,招手唤她过来,“二妹妹快来,春姨娘等你许久了。” 母女对视,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春姨娘上下打量着顾青鸢的穿戴,这小蹄子身上之物每次都不重样,一个女娃子花钱竟这般大手大脚,真是皮痒。 这些银子就该拿给老爷打点官场,或是给两位少爷换个更好的私塾,一个庶女有两件衣服浣洗就足够了。 她方才一直弯着的脊背在看到顾青鸢的瞬间挺了起来,语气也从小心翼翼变得理直气壮起来,“青鸢,你还站在那做什么,还不过来侍奉夫人。” 女儿是她唯一可以凌驾于之上的存在。 顾青鸢抬步上前。 顾宝瑜得意的翘起嘴角。 她怎么早没想到这个主意,用春姨娘来恶心顾青鸢,真是妙计。 可顾青鸢并未理会春姨娘的话,径自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我与你说话你没听到是怎么着,过来给夫人倒茶!”春姨娘有恃无恐的尖声道。 明昭以仁孝治天下,即便顾青鸢贵为县主,也改变不了从她肚皮里出来的事实,顾青鸢再恼火也动不了她。 顾青鸢神色不虞,春姨娘是鲜少让她看到便不悦的存在,是以出口的话也较之往日更为冰冷,“夫人的亲生女儿就在旁边,又何须我来越俎代庖。姨娘喜欢伺候人,我更不会与你争抢差事。”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春姨娘走上前,伸出手指指向顾青鸢,指尖差一点就碰到了顾青鸢的鼻子上,“你做了县主就了不起了是吧,连我这个生母也全然不放在眼里,你个不仁不孝的东西,简直愧为顾家子女。” 春姨娘并非猜不到顾夫人的心意,正因为她知道顾夫人为何要带她来此,所以她才会努力的表示忠心。 周遭众人议论纷纷,没想到来一趟永平侯府还能看到顾家的好戏。 蒋夫人也没打断这场闹剧,能看顾青鸢出丑也不错。 春姨娘平时见不到顾青鸢,今日既得了机会自要说个痛快,“你好歹出身清流之家却只知攀权富贵,为了权势连父母亲人都不认,那些女德女训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再看看大小姐,这才是真正的名门贵女该有的样子,别说你当了县主,就是郡主也比不上大小姐分毫!” 顾宝瑜听得心里舒爽,面上却柔声道:“好了春姨娘,二妹妹年岁还小难免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回去后好好教导就是,莫要当众斥责她了。” “大小姐您就是心眼太好,才会被这小蹄子给欺负了。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否则还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了!” 两人一唱一和将顾青鸢贬低到了尘埃里。 顾青鸢心下冷笑,抬头看了一眼稳坐钓鱼台的顾夫人。 顾宝瑜没有这样的脑袋,这阴损的招数定是她想出来的。 她敛眸正欲开口,身后忽走来一人,细语轻声的问道:“你真的是长宁县主的姨娘?” 春姨娘不认得秦雪染,但见对方气度不俗,便赔笑颔首,“自然,这种事哪做得了假。” “你若不说我还真是一点瞧不出呢。”秦雪染轻声开口,“世上没有母亲不盼着孩子好,可你方才字字诛心,不像在和女儿说话,倒像是在对深仇大恨之人一般。” “这位小姐有所不知,实在是这逆女不像话……” 秦雪染轻轻淡淡的打断她,“母慈子才孝,你们当众都能这般羞辱青鸢,焉知背地里又该如何打骂她。如果你是青鸢的生母,那只能说你根本就不爱自己的孩子,为了讨好主母不惜将自己的孩子踩在泥泞里,这不是蠢而是恶,在我看来乃是世间最歹毒的恶念!” 众人闻言细一思索,觉得秦雪染的话很有几分道理。 照理说自家女儿有了这样的机遇,当娘的不得乐死,可这春姨娘却是不惜往女儿身上泼脏水。 顾宝瑜见半路杀出个秦雪染来,皱眉不悦道:“秦小姐,我们府中的事你知道多少,莫要在这信口雌黄。” “她不知道,我知道!我可以证明秦小姐所言不虚!” 顾宝瑜眉头一跳,顾宝钗这个碍事的怎么又来了! 顾青鸢眸光震惊,低声道:“四妹妹,你怎么来了!” 这里对顾宝钗来说是噩梦是魔窟,她甚至都未曾对顾宝钗提及自己今日要来永平侯府之事。 顾宝钗看起来仍有些憔悴,却对顾青鸢展颜一笑,抿着嘴有些傲娇的道;“我当然要来啊,再不来你都被人欺负死了!” 她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和姐姐,眼神坚毅,这一次换她来保护二姐姐! 第247章 戏始 顾宝钗冷着脸色,眼神凌厉的看着春姨娘,“那些年你对二姐姐非打即骂,为了讨好我母亲每日都让二姐姐不停地做绣活。单就这样也就算了,你甚至还克扣她的月银供自己享乐。二姐姐在府中的吃食比大丫鬟还不如,一年到头也得不到一件新衣,甚至冬日你还不肯让她用炭盆,美誉其名是强健她的心性。” “可你自己怎么知道穿金戴银,怎么知道在屋里燃着暖炉吃香喝辣?”顾宝钗越说越悲愤,更为自己曾经的冷漠而感到羞耻。 这些事她并非第一日才知,只那时她痛恨庶女,听闻之后也只会幸灾乐祸甚至加以奚落。 如果不是家中遇事,让她在逆境中知晓了是非,只怕她也会成为和顾宝瑜一样的人。 “你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以母亲的身份来颐指气使!” 春姨娘在嫡子嫡女面前向来势弱,在顾宝钗气势汹汹的质问下无力辩驳道:“这……我不记得做过这些事。” “你当然不记得,毕竟这些事不利于你继续压榨女儿。” 众人倒是不知这些陈年旧事,她们原以为顾青鸢只是嫌贫爱富,却不知她以前竟过得这般辛苦。 庶女被主母磋磨是常有的事,但亲生母亲这般冷血寡情倒是第一次。 顾夫人在看见顾宝钗出现时便眼皮一跳,眼下听她口不择言更是脑仁生疼。 她本还想着忙完眼下的事寻个高人来家中瞧瞧,看看这孩子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了舍。 顾宝钗虽是她的亲生女儿,但她现在却一点摸不清对方的路子。 “宝钗,你既来了就快坐下,莫要在那胡说八道!”顾夫人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不要胡闹。 顾宝钗却不肯退让,“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二姐姐非我一母所出,我又有什么必要在这里扯谎?” 正因她的身份,这些事经她口出说出才会更加可信。 顾宝瑜眼珠一转,扬声开口道:“母亲,四妹妹的失心疯还未痊愈,我们还是先将她送回府上吧。” 语落她又满是歉意的对众人道:“众位实在抱歉,我这四妹妹前段时间得了失心疯,甚至一度连我父亲母亲都认不得。我这便带她下去,众位莫要惊慌。” 众人闻言细细端详顾宝钗,掩唇窃语起来。 顾夫人愣了一下。 她若点头应了顾宝瑜的话,对顾宝钗的难免会有影响,甚至一个处理不好还会影响她日后的婚事。 可若不应,任由顾宝钗胡说八道,那整个顾府都会受到波及。 顾宝瑜和顾宝钗都目不转睛的看着顾夫人,无疑在逼着她在两个女儿中做出选择。 顾夫人此时只觉如坐针毡。 当初她为了膈应顾青鸢,设计以母女之情挟持她,可如今自己面对时才知其中的煎熬与残忍。 半晌,她牵了牵唇角,低声道:“宝钗,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休息。” 她虽未直接承认,却也相当于认同了顾宝瑜的说辞。 宝瑜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仰仗,她不能让任何人碍了宝瑜的路。 顾宝瑜得意的弯起唇角,露出戏谑的笑意。 即便同是母亲的孩子,她在母亲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顾宝钗自嘲的牵了牵唇角,冷笑着道:“看吧,在利益面前,自己的亲生孩子也是可以舍弃的。” 顾宝瑜吩咐身边的婢女将她拉下去,却被白霜抬手拦住。 “顾青鸢,四妹妹得了失心疯,你却阻拦我带她离开,你究竟按了什么心思!”顾宝瑜先发制人。 顾青鸢淡声回道:“四妹妹康健与否不是你一句便能断言的,公主府内恰好便有一位御医,可需我请来为四妹妹诊脉?” 顾宝瑜咬牙,“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今日可是侯府的满月宴,哪里容得你们在这胡来。” 顾宝钗走上前,目光冰冷的盯着顾宝瑜,“顾宝瑜,你现在心里一定怕极了吧,你是不是很怕我说出你所做的不耻之事?” 顾宝瑜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顾宝钗知晓了什么? 她强作镇定,温声道:“好妹妹你放心,我和母亲一定会请名医治好你,我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 若顾宝钗真的知道了什么,那便让她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 顾宝瑜生得温婉,又精于表演,一时间还真唬住了一些人,一时间分不出孰真孰假。 “若顾四小姐哪里不舒服我可以让赵姨娘过来为其诊脉,赵姨娘的医术还是十分不错的。”杨氏阔步而来,她扬着脖颈扫了顾宝瑜一眼,冷冷开口。 顾宝瑜暗自咬了咬牙,顾夫人则勉强露出几分笑意来道:“二夫人,不必麻烦了……” 杨氏抬眼看她,唇角轻挑,“做父母的都最怕孩子有个头疼脑热,顾夫人倒是沉得住气。” 顾夫人面色微僵。 这时南阳伯府的世子夫人郑氏和二少奶奶刘氏也随之而至,郑氏与顾青鸢平日虽无密切交集,但因在两人合作之下,魏世子检举前驸马许青有功而官拜吏部侍郎。 郑氏心里一直记得顾青鸢的好,如今自会无条件的站在顾青鸢身后。 “我瞧顾四小姐眼目清明,说话亦是逻辑清晰,何来疯癫之症。这世上有许多误人的庸医,顾夫人可莫要只听一家之言啊。” 郑氏说话委婉,可刘氏就不会这些弯弯绕了,开口便道:“好好的姑娘哪里就疯了,我看说这话的人分明是坏心眼才对,这不分明不怀好意吗?” 众人掩唇轻笑,倒是将顾夫人母女笑个没脸。 柳如芸也适时上前,将手中的暖炉塞进顾青鸢手中,“你素来畏寒,今日怎么也不说揣个手炉出来。你的身子本就单薄,若是病了我与婆母可都会心疼的。” 柳如芸并未说顾家事,可言语之间的关切却无疑更衬托了春姨娘的凉薄。 柳如芸一个外人都知道顾青鸢畏寒,可做为顾青鸢的生母,春姨娘却从始至终都关切过一句。 众人心下清明,想来是顾家以前苛待顾青鸢,如今见人家得势又想拉拢利用,见对方不肯就范,这便故意往她身上泼脏水。 难怪长宁县主不肯回顾府,这样的魔窟谁人愿意回去。 看着有如此多人偏帮顾青鸢,顾夫人不由暗自心惊。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底寒意更浓,如此顾青鸢便更不能留了! 顾青鸢心下一暖,原来她早已不再需要单枪匹马,身边竟有这么多愿意呵护她的人。 “这里在说什么呢,众位怎么笑得这般开心?”崔氏的出现打断了方才的尴尬。 永平侯夫人连忙亲自迎接,蒋夫人也放下架子起身上前。 顾青鸢眉心微挑,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这老王妃出现的时机未免有些巧合了,恰好为顾宝瑜她们解了围。 察觉到顾青鸢的视线,崔氏对她弯唇一笑,笑意温柔如水,“长宁县主也来了?那日宫宴未来得及与你说上话,今日却是正好。” 崔氏的声音有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婉,她笑起来也是春风和煦,没有一点权贵的架子,最难得是她已虽已至中年,面上却仍不失少女的天真。 顾青鸢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顾青鸢款步上前,忽见一个秀丽的少女走到崔氏身边,含笑打量着她道:“这位便是长宁县主吗?当真如传闻一般美丽不凡呢,难怪老王妃赞不绝口。” 少女与崔氏十分亲昵,只她的态度虽然和善,却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 便好像她站在了与崔氏平等的位置来审视她,那是一种主人般的姿态。 顾青鸢眼眸微动,旋即莞尔一笑,“这位想必便是南栀姑娘吧?” 南栀怔了一下,“县主认得我?” 顾青鸢唇角微扬,笑颜如花美丽而又无害,“我听王爷提及过南栀姑娘。” “王爷?”南栀虽竭力克制,可眼里还是闪过一抹羞赧的笑意,恰被顾青鸢捕捉入目。 果然是一枝桃花精! “王爷是如何与县主说的?”她想知道王爷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顾青鸢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徐徐道:“倒也未说什么,只说南栀姑娘是他旧部的遗孤,自幼被王府收留一直侍奉在老王妃身边,要比寻常人贴心得多。” 南栀嘴角笑意一僵,王爷这分明是将她比作为下人一般! 她抿着唇看着顾青鸢,但见对方笑得温和轻柔,不似别有深意,也只能扯起嘴角笑了笑。 她眼眸微转,抬手挽了挽鬓边的碎发,柔声道:“王爷今日奉命出城办事,无法来侯府赴宴,男子以正事为重,县主莫要因此不快。” 容锦出门自会告知崔氏,南栀也会知晓,只她这般举动无异于在彰显自己与容锦情分的不同。 顾青鸢敛了敛眼眸,没想到初次见面南栀便迫不及待的出招,其心思可见一斑。 “南栀姑娘倒是说晚了一步,王爷已于昨日便告知我了。” 南栀袖下暗暗攥了攥帕子,老王妃都是今早才知道的,王爷竟在昨日便告知她了? “不过王爷会赶上赴宴的。” 南栀眸光不解,顾青鸢柔柔一笑,“因为我们有约在先。” 话正说着忽有侯府婢女走来,手中还捧着一个精致的手炉,“县主,这是靖安王爷派奴婢送来的。他还说今日天寒,让县主莫要吹了冷风。” 南栀脸上的笑意就快维持不住了,她原本还能安慰自己是顾青鸢在扯谎,可眼下却不容她再自欺欺人。 王爷还真是将她放在了心窝子上,竟到了事无巨细的地步。 若王爷也如老王爷一般对深情不二,那自己岂不再无机会! 崔氏眼眸微动,开口对南栀道:“你与长宁县主她们年岁相仿便一处玩去吧,免得和我们坐在一起无趣沉闷。” 南栀乖巧的点了点头,却全然没有了最初的气势。 顾青鸢也不多理会她,与亲近的好友说起闲话来。 南栀看着顾青鸢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心中难免落寞,她本是家中独女受尽宠爱,可如今却无父无母也没有亲友,除了王府再无依仗。 而顾青鸢明明只是庶女出身,如今却什么都有,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公平。 同时对顾青鸢怒目而视的还有顾宝瑜,她不甘就这样看着顾青鸢出尽风头,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心情郁闷的喝酒解忧。 果子酒清甜爽口,她心中怒火难止,便多喝了几杯。 她正喝得兴起,她身边的婢女肃娘走来在顾宝瑜耳边低语几句。 顾宝瑜皱了一下眉头。 侯爷怎么想起来在这个时候找她了! 永平侯是个重分寸的,或许当真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与她讲。 这般想着顾宝瑜起身与永平侯夫人道:“夫人,我先离开一下,去去便回。” 永平侯夫人以为她要如厕,是以只抬了抬手继续与一众夫人们说话。 顾青鸢抬眸看了一眼顾宝瑜离开的方向,如樱粉唇幽幽扬起。 戏台搭好,这场热闹的戏终于要唱起来了! 顾宝瑜跟着婢女朝前院走去,突然觉得身体有些发热,但她并未多想,只以为是自己方才的果子酒喝得急了些。 “您在这静候,侯爷稍候便到。” 顾宝瑜点点头,正好她也想坐下歇歇。 虽只是厢房屋里却燃着地龙,在热气的蒸腾下顾宝瑜只觉越来越热,情不自禁的扯了扯衣襟。 而此时永平侯也被肃娘引来此处,肃娘是永平侯安插在顾宝瑜身边的亲信,是以他并未生疑,只语气不悦的道:“今日府中宴客,她唤我来此做什么?” 肃娘眸光闪了闪,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回道:“奴婢也不知晓,只听说是极为重要之事,甚至关乎侯爷两人的清誉。” 永平侯眉头一拧,不再多问,沉着脸色走进了厢房内。 只途中他扯了扯身上的大氅,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穿得太多了些,竟觉得有些发汗。 永平侯心下莫名烦躁,但还是扫视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抬步迈进屋内。 谁知刚推开房门便被柔软的身体撞了满怀,但见顾宝瑜粉面桃腮楚楚动人,身肢如水蛇一般攀附上来,声音较之以往更要柔媚,“侯爷,你怎么才来啊……” 永平侯眸色一深,忽觉眼前的女人比以往还要诱人些。 再想到宾客满院,他却与儿子的女人在这里偷欢,这种刺激的感觉更能激发男人的欲望。 他捏起顾宝瑜的下巴,冷笑牵唇,“顾家大小姐还真是淫荡,本侯这便满足你!” 第248章 捉奸 顾青鸢与三五好友围坐闲谈,气氛融洽和乐。 春姨娘站在顾夫人身后冷眼看着,心中郁郁。 若早知顾青鸢有如此造化,当初便就不会那般苛待她了,如今看着她飞黄腾达,自己却连一点光都借不到,她倒宁可顾青鸢跌落进泥泞中,这样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顾夫人亦是没想到顾青鸢一个小庶女这般会拉拢人心,竟在不觉间有了这般多的人脉,决不能让她羽翼丰满。 这般想着,顾夫人偏头对春姨娘道:“你日后也该改改性子,不要见到青鸢便颐指气使。她是你生的不假,但如今她贵为县主,岂是你一个姨娘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春姨娘心中叫苦不迭,她那般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不是为了讨好夫人。 她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她在家里不仅要干活,甚至连顿饱饭都吃不到,顾青鸢好歹没饿过肚子,身边还有下人伺候,哪里就值得她那般记仇了。 所有女人都是这般过来的,凭什么顾青鸢就忍不得! “这小蹄子不敬夫人不敬大小姐,我瞧着心里生气。” 顾夫人倒是淡然,“庶女嘛难免不懂规矩,日后好生调教便是。不过你既是她的生母,自该想着去改善母女关系,老爷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正需要银钱上下打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春姨娘自然明白,夫人是想让她朝顾青鸢伸手。 “可夫人您也看到了,那小蹄子对我哪有一点敬重。” 顾夫人冷冷收回视线,语气淡漠,“我不管你如何做,反正如今府中财政紧张,你若要不来钱那我便只能裁减花销。寒姨娘如今有女儿做靠山,我动不了,到时候你可某要怪我薄情寡义。” 春姨娘心里咯噔一声,闻后心里对顾青鸢怨恨更深。 人家顾念芝得了好前程都知道护着娘,她却生了个铁石心肠的逆女,这样的女儿留着有何用,还不如死了干净,也免得让她受牵连。 顾夫人看见了春姨娘眼中的厌憎,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这时崔氏忽觉有些头疼,蹙着眉心揉了揉前额。 永平侯夫人见状忙关切询问道:“老王妃,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崔氏身份金贵,可不能在侯府磕了碰了。 “没什么,可能是吹了些寒风是以有些头疼。” 永平侯夫人闻言更是急切,“我这便唤府医来为您诊脉。” 崔氏摆摆手,笑容温和,“不必这般麻烦,我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的,找个屋子歇一歇便好,倒是麻烦夫人了。” “您这是哪里的话,我这便命人带您去客房歇息。” 崔氏被婢女搀扶起身,轻声与永平侯夫人道:“有劳了。” 永平侯夫人与崔氏打交道不多,只觉得她是难得一见的温善之人,贵为一品王妃之尊却没有一点架子,委实难得。 南栀见状连忙起身上前,“老王妃,我陪您过去吧。” 崔氏摇头笑笑,“我没事的,休息一会儿便好了。这里都是与你年岁相仿的姑娘,你们好好玩吧。” 南栀心中苦涩,这些小姐都出身京中权贵,哪个肯将她放在眼里。 崔氏下去休息,顾青鸢掐算了一下时间,心想崔氏怕是要错过这场好戏了,不禁在心里为她觉得可惜。 一众女眷悠然自得的品味着美酒美食,却忽被一道急匆匆的身影打断了祥和的氛围。 “夫人,不好了!” 肃娘跌跌撞撞跑过来,满脸都是惊慌失措。 顾青鸢唇角翘起,来了! 永平侯看出她是顾宝瑜身边的人,是以语气尤为不耐,“放肆!贵客面前岂容你这般失态!” 肃娘跪在地上,娇躯颤抖不已。 顾夫人见状以为是女儿出了什么事,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何事?我家宝瑜呢?” 肃娘抿抿唇,没有回话。 顾夫人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你说话呀,宝瑜不是跟着你一同出去的吗?她怎么了?” 顾青鸢缓步上前,声音清清淡淡,“夫人别急,大姐姐素来稳重端正,行事自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这话还用你来讲!大小姐端庄识礼,比某些人不知强多少倍。”贬低女儿已成为刻在春姨娘骨子里的习惯,即便刚被顾夫人提醒过,她一开口便满是戾气。 顾青鸢恍若未闻,只道:“大姐姐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快带我们前去探望。” “可是……”肃娘欲言又止。 顾夫人却是急了,拉着肃娘便道:“速速带我过去,否则我要你好看!” 顾宝钗心口狠狠被刺痛,在母亲心里顾宝瑜的事便是天大的事,而自己鬼门关上走一遭,她却一直不闻不问。 “四妹妹。” 听到顾青鸢唤她,顾宝钗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幽冷的墨眸,“四妹妹,我们同去可好?” 顾宝钗本想拒绝,她如今对顾宝瑜可没有一丝姐妹之情。 可触及顾青鸢眸中的坚定冷色,她心下一动,轻轻点了点头。 永平侯夫人见状心中不悦,心想顾家女就是多事,好好的宴席都被搅乱了。 这时又有人前来,只来人并非永平侯府的下人,而是蒋弦身边的南凛。 他径自走到永平侯夫人身前,淡声道:“前院出了些事,我家世子请夫人移步过去。” 语落之后,他又恭敬的对蒋夫人道:“世子请您也移步同去。”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到底出了出了何事,彼此眸光交汇,便都心照不宣的结伴同行。 有热闹不看,非人哉。 “夫人,不可啊……侧夫人也在前院。”肃娘欲言又止,可她这般态度却惹恼了永平侯夫人。 “说话吞吞吐吐,不知你主子是如何教导你的,真是碍眼!”永平侯夫人意有所指,还不忘斜眼睨了顾夫人一眼。 顾夫人有怒难言,若非出了那档子事,顾家面对永平侯府也是半点不虚,现在倒要瞧她的脸色了。 顾夫人心里惦记着顾宝瑜,只得压下心中怒气,紧随着永平侯夫人。 刚到前宅后院交接之处,便见那里围了不少男客,一众人见永平侯夫人过来皆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永平侯夫人心下狐疑,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但见蒋弦神情阴鸷的立于厢房门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世子去了何处?”永平侯夫人询问下人曹玉的下落。 府里出事曹玉却不在,反而要蒋家人来主持,这像什么样子。 蒋弦启唇,声音幽冷,“曹世子方才晕倒了,已经被抬下去了。” “玉儿晕倒了,到底出了何事?”永平侯夫人心里笼罩起浓浓的不安,隐隐有种事情超越控制的恐慌感。 蒋弦冷唇微牵,唇角笑意邪佞有着说不出的危险。 “夫人莫急,曹世子身体无碍,只是方才看到了某些画面,一时难以自控。” 永平侯夫人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能让玉儿见之晕厥,定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蒋弦没有多卖关子,眼中凝起满是恶意的笑,抬手推开了紧闭的房门,“事实如何,夫人一看便知。” 第249章 爬灰 蒋弦推开房门的瞬间,在场的年轻儿郎们簇拥争抢着向前。 他们虽隐隐知知晓了屋内场景,但由于有蒋弦这个瘟神把门,是以他们未曾亲眼瞧见。 如今那扇门终得打开,他们自要一见。 “别急别急,本世子的鞋都要被你们踩掉了!”祁安最好八卦,一向热衷打探别府后院琐事,尤其好男女情事。 如这等爬灰之事更是难得一闻,此时也顾不上贵公子的风度,随着众人一拥而进。 今日这个热闹若瞧不到,有生之年可能就再也赶不上了。 反倒是永平侯夫人和顾夫人被人潮拦在门外,一时不得见其屋内场景,只能在屋外干着急。 这时只听屋内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这一声直冲云霄尖锐刺耳。 “这是宝瑜的声音!”顾夫人心中一惊。 她只以为顾宝瑜遇到了什么危险,为母则刚,竟一举推开了簇拥凑热闹的年轻公子们,硬生生挤了进去。 宝瑜是她最疼爱的孩子,自己在她身上倾注了最多的心血,而宝瑜也的确不曾让她失望。 “宝瑜别怕,娘在这!”顾夫人焦声急喊道。 可当她挤开周遭所有人看清眼前的画面,顿时只觉脑袋嗡鸣一声只剩一片空白,没有了任何思考和行动力。 床榻上有一对近乎全裸的男女,两个白花花的身子上还残留着欢好的痕迹,女子雪白的腰腿间有几块淤青,男人的后背则有几条女子的抓痕,无不显示着方才的战况何等激烈。 顾宝瑜原本正沉浸在愉悦之中,整个人晕晕沉沉犹如飘荡在海浪之上,正当人生不知几何时,一睁开眼突然看见了满屋子的男人。 而压在她身上的永平侯正忘乎所以,尚不知情。 顾宝瑜承受不住现实的刺激,尖叫一声便昏了过去。 永平侯慌忙穿上衣服遮丑,却全然忘了顾宝瑜,任由她赤裸裸的躺在床榻上被人围观。 祁安本是削尖了脑袋往前挤,可当看到屋内的淫乱的场景后反是别开了头。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 但更多人的则是抱着一种占便宜的态度,眼中噙满恶意的端详着顾宝瑜的身体。 这女人的相貌却算不上拔尖,但身材却委实不错,前凸后翘肌肤雪白,难怪永平侯会难以自控。 顾夫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呆呆傻傻也全然忘了上前帮顾宝瑜遮挡。 即便亲眼目睹,她也难以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 公公儿媳爬灰,这真是塌天大祸啊! 顾夫人眼前一花,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永平侯夫人挤到一半,听到有人喊顾夫人晕过去了。 她心中嗤笑一声,亏得还是一府当家主母,心性竟然这般脆弱,简直不堪一击。 当她拨开人群时,第一眼看到的是赤条条的顾宝瑜。 她心中大怒,这贱人竟敢在府中偷人,难怪玉儿被气昏了过去,她定要将这对奸夫淫妇一同浸猪笼! 下一眼她看到了正在系腰带的永平侯。 永平侯夫人:“!?” 侯爷为什么在这?他为什么在系腰带? 她又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女人,是顾宝瑜没错。 难道说方才在这间屋子里欢好的人是……侯爷和顾宝瑜! 公爹和儿子的女人在这里乱伦,还被众人捉奸在床! “啊!!!”永平侯夫人捂着快要炸裂的脑袋,两眼一翻也晕倒在了地上。 屋内奚笑声不止,顾青鸢没去看那辣眼睛的画面,但足以想象得到场面之劲爆。 在方才顾宝瑜出言为难她时,她便趁机在顾宝瑜的果子酒里添了点料,当初她如何算计迫害的四妹妹,自己便全封不动的讨回来。 至于永平侯那处,自是蒋弦的手笔。 “二姐姐!”顾宝钗眼里尽是惊讶错愕,“是顾宝瑜……和永平侯。” 顾青鸢融融一笑,温声道:“我先前便与你说过的,恶人一定会有恶报,他们必须为自己恶行付出代价。” 顾宝钗鼻子一酸,慌忙低下头。 她原以为自己所受的委屈只能一辈子憋在心里,对方是个侯爷又素有君子清名,她根本没有办法扳倒这座大山。 她原以为这会是自己一辈子的梦魇,可如今二姐姐替她驱散了迷雾,还给了她一片净土。 “二姐姐,谢谢你。”顾宝钗抽噎着呢喃道,声音细不可闻。 顾青鸢温和一笑,抬手摸了摸顾宝钗的头,“仔细瞧着吧,好戏还未落幕呢。” 永平侯此时惊恼不已,他不知道自己今日是怎么了居然格外动情以至于失了分寸,更未曾想过自己爬灰之事竟会曝露天下。 眼前之事已不是他三言两语便能解决的了,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不想再去面对周遭那如刀子一般戏谑的眼神,还有魔音一般的嘲笑声。 永平侯心如死灰,他的名声他的前程全完了,大厦倾塌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永平侯强忍着涌上喉口的血腥大步疾行,可方出屋门便被蒋弦抬手拦住。 “蒋弦,你想做什么?”永平侯府咬牙切齿的道:“此事可关乎我们两家荣辱!” 蒋弦眸光阴冷,“你犯下的丑闻与我蒋家何干,难不成是我蒋家逼着你爬灰不成?” 众人哄笑出声,蒋弦语气沉冷的一字一顿道:“永平侯,你我之间还有仇怨尚未清算!带上人来!” 南凛提着一蓬头散发的妇人走上前来,永平侯眯着眼睛端详着妇人,瞳孔猛然一缩。 这不是给蒋蓉接生的稳婆吗? 她不是死了吗? 第250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众人见蒋弦又提上来一个妇人,彼此交头接耳的低语道:“这女人是谁啊,难道说也是永平侯的相好?” “不能吧,这妇人瞧着比永平侯夫人年纪都大,永平侯也能吃得下去?” “万一永平侯就好这一口呢!” 男客以年轻人为主,多是曹玉邀请来的酒肉朋友,说话自然没有个分寸。 永平侯虽听到了,此时却也顾及不上,饶是他突然面对眼前的变故一时也不知所措。 “永平侯还认得此人吧?”蒋弦眸色冷幽,好似没有亮光的深渊。 那妇人满脸脏污,眉宇间已有疯癫之色,她一见永平侯便如见救命稻草一般,扑过去抓住了他的衣摆,哭求道:“侯爷救我啊!我都是按照侯爷的吩咐做的,求您救救我,我不想再回去了!” 这一月来她彻底体会到了何谓生不如死,“侯爷您一定要救我啊!” 众人看到这场景更觉奇怪,“难道真是永平侯逼良为娼?” 祁安嫌弃的扫了他们一眼,堂堂锦衣卫使会闲着没事去查永平侯的风流趣事? 真当蒋弦和他们一样闲呢! “蒋兄,这女子究竟是何人?”祁安耐不住好奇,上前问道。 蒋弦冷漠无情的将妇人踹翻在地,“你来说!” 妇人如今畏蒋弦如虎,缩成一团哭着道:“我是给世子夫人接生的稳婆,但世子夫人真的不是我害死的,我接生的时候世子夫人就已经快不行了!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蒋夫人听到妇人的风言风语后突然冷了神色,两步行至妇人身前,“你给我说清楚,我女儿究竟怎么了?什么叫接生前就不行了!” “母亲,您先别急。”蒋弦怕蒋夫人承受不住,上前搀扶。 顾青鸢在一旁冷眼看着。 蒋弦这个人在外狠辣,可对自己的家人却没得挑剔,至少比顾家那些伪君子要强上一些。 只他不懂爱吾幼以及人之幼的道理,在他眼里只有他家人的命才是高贵的,其余人都是蝼蚁。 蒋弦察觉到顾青鸢的视线,偏头望去,两人相视一眼,都自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狠色。 蒋弦收回视线。 从初遇时他便自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她其实与他一样,都是凉薄寡情之人。 他们两个才是天生一对。 蒋夫人一直以为蒋莹是分娩时血崩而死,今日才知她竟曾自假山摔落。 一众官眷都品出不对味来,先不说蒋蓉大着个肚子好端端的为何要跑到假山上去,单说蒋蓉贵为世子夫人,自假山摔落是身边竟无人照顾便委实奇怪。 侯府甚至还要将真相压下,这里面定有不可告人之事。 此时此刻永平侯还有什么不清楚,原来这场满月宴便是蒋弦为他设下的鸿门宴,为的便是让他声名尽毁! 永平侯沉而不语,他贵为侯爵蒋弦还无权审问他,只得咬牙切齿的道:“此事本侯自会调查,届时再给蒋世子一个解释!” 蒋弦早已料到他会嘴硬,便冷笑着道:“侯爷不说我也没有办法逼问,不过有个人我还是拿得了的!” 永平侯瞳孔一缩,他怎么把顾宝瑜那个女人给忘了! 顾宝瑜外强中干,只怕蒋弦稍一施压她便什么都说了。 永平侯正想着,便听到屋内传来女子叫骂撕打的声音。 永平侯夫人和顾夫人相继苏醒,永平侯夫人睁开眼睛第一件事便上前狠狠抽了顾宝瑜几巴掌,将刚刚转醒的顾宝瑜险些再度打晕过去。 “好你个不要脸的贱蹄子,竟然浪荡到勾引自己的公爹,我打死你个小骚货!”永平侯夫人从未受过如此大辱,她不敢想象今日之后京中会有多少闲言碎语。 她这辈子都没有脸面见人了! 顾宝瑜被打得浑身酸疼,她匆忙穿上衣裳跳下床便往外逃,却被永平侯夫人一把扯住头发,两人一路撕扯到门外。 顾宝瑜被门槛绊倒,永平侯夫人顺势骑压在她身上左右开弓。 “小贱人,你还敢跑,看我不撕了你!” 顾夫人见女儿挨了打,哪里还能去分是非黑白,扑上前与永平侯人扭打在一起。 “我的女儿最是端庄稳重,若非受了逼迫她能委身给一个老头子?那姓曹的是侯爷又是长辈,可怜我女儿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反抗得了!” 永平侯夫人吐了顾夫人一脸,“我呸!她刚才那骚浪劲你没瞧到是怎么着,还端庄稳重,你可别笑死人了。这个淫娃荡妇比青楼里的妓女还不如,我看你们顾家就是个淫窝!” 顾夫人被臊得脸红,先前她如何自夸女儿,如今这脸便被打得有多响亮。 “春姨娘,你还站在那看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 春姨娘完全看傻了,眼前之事已经超脱了她大脑运行,此时听到顾夫人喊自己这才回神。 一时间主仆混乱撕打,场面比城外的难民营还要混杂,气得永平侯脸色铁青,“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这句话直接捅进了永平侯夫人的心窝子,她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整理歪掉的发髻,红着眼睛道:“我闹?咱们到底是谁丢人现眼!你堂堂一府侯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要与乱来,你们……你们简直有违伦理啊!” 永平侯脸色沉冷,人至中年的他早已不像年轻时那般蓬勃,寻常女色根本无法提起他的兴趣。 而顾宝瑜恰好出身名门,又与他有着世俗不可逾越的关系,这些都让他觉得额外刺激,让他能找回年少的感觉。 只他没想到今日竟会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顾宝瑜终于回过神来,哭着扑进了顾夫人怀中,“娘,我是被迫的!都是侯爷威胁我的!” 事到如今她只能先保住自己。 顾宝瑜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我见犹怜,“宝瑜原本宁死不从,可侯爷以家人的性命威逼我,我一个弱女子身在屋檐下又有何办法啊。” “对对!”顾夫人紧随着附和道:“我女儿一向知书达理,若非受人胁迫怎么可能甘愿做这种事!” 见有人被顾宝瑜哭得动摇了心思,顾青鸢冷不防的开口道:“大姐姐也是,受了这么大委屈怎么也不与家人讲,顾家虽不及侯府富贵,父亲母亲却不会眼看着大姐姐受此屈辱。” 众人闻言心中生疑,顾家又不是普通小门小户,岂是永平侯随便就能灭掉的,这个理由细想实有些牵强。 顾宝瑜哭声一顿,快恨死了顾青鸢。 这时忽有人脚步一踉摔倒在地,众人顺势望去,便见肃娘白着脸,不停地向后退缩,“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蒋弦使了一个眼色,南凛上前见她提过来,冷喝道:“你都知道些什么,若不肯说休怪我要将你提到锦衣卫大牢了!” 肃娘面露惶恐,连连道:“我说,我都说!” 肃娘一开口,顾宝瑜便彻底跌进了深渊。 “贱人!”永平侯目眦欲裂。 难怪他被人算计得这般彻底,原来是这贱婢被人收买了! 肃娘也是有苦难言。 她是永平侯的人,本也是忠心不二,可蒋弦将她的家人全部捉走了,甚至还将她父母兄妹的手指都砍了下来。 她若不答应,下一次砍的便是他们的头了,她如何能不应啊! “原来他们两个早就有了首尾,方才还在那演贞洁烈女,真是可笑。” “傻子才会信,你忘了她方才叫得有多浪了?” “嘿嘿,怪不得永平侯意乱情迷,的确算个尤物。” 此时的顾宝瑜再不是名门淑女,俨然成了男人口中可以随意亵玩的存在。 顾夫人身子一僵,原本环着顾宝瑜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 她可以接受女儿被强迫,却无法接受这一切竟是她自愿的,她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能做曹玉的侧夫人竟然甘愿委身永平侯! 她无法接受自己那个冰雪聪明可爱端庄的女儿,竟是个毫无自尊的荡妇。 而肃娘交代未停,事到如今她已没有了退路。 “那日顾宝瑜故意引诱世子夫人撞破她和侯爷的奸情,侯爷为了保全清名,将她从假山推下,还命小厮将世子夫人身边的嬷嬷一并处理了……” 蒋夫人听到这里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原来她的女儿并非难产而亡,而是被这对奸夫淫妇所害! “我没有做过!她在说谎,她在污蔑我!”顾宝瑜瞪大着眼睛拼命的晃着头,眸色惊恐又疯癫。 这时她突然看到伫立在一旁的顾青鸢,她就静静地站在那,美丽高贵。 而自己却成了人人唾骂的荡妇,她们两人此时真是云泥之别。 “顾青鸢!一定是你,是你让她来污蔑我的对不对?你就是嫉妒我,故意来害我!” 顾宝瑜跌跌撞撞的朝着顾青鸢扑过去,却被蒋弦一掌击飞,声冷如刃,“长宁县主会嫉妒你这种货色?莫要在这贻笑大方了!照照镜子看看你此时的样子,你连她鞋底的尘土都不及!” 顾宝瑜涌出一口鲜血,浑身上下犹如碎裂一般的疼,却不及她心里的疼痛。 她输了,她彻彻底底的输给了顾青鸢这个庶女!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顾青鸢眼中没有半分不忍,她移眸看向肃娘,淡声问道:“还有呢?” 肃娘绞尽脑汁,却也没再想起什么事来。 顾青鸢见状眸色更冷,“因这段奸情而死的人不仅蒋蓉一人。” 杨氏闻言心中一颤,难道是琉璃! 见肃娘想不出,顾青鸢一字一顿冷冷道:“琉璃,二夫人身边的琉璃姑娘可否也是因此而丧命?” 肃娘这才想到这个人,颔首道:“确有其事,琉璃无意间撞见了侯爷的私情,便被张管家按进莲湖中溺死了。” 只不过她早就将这件小事忘到了脑后。 杨氏眼中泛着点点波光,原来青鸢一直都没忘记此事,她真的信守了承诺为琉璃讨回了公道。 所有人都拿琉璃当做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哪怕是自己也没有继续深查,唯有顾青鸢不曾忘记琉璃的死,唯有她会不图所求的为一个“小人物”讨回公道。 她只觉此时的顾青鸢身上似乎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怜爱众生的神女不外乎如此。 蒋夫人不耐烦的道:“一个婢女而已有何可问,她害死了我女儿,我定要血债血偿!” 顾青鸢冷目沉凝,“在我心里琉璃的命要你女儿贵重得多。” “顾青鸢,你说什么!” 见两人剑拔弩张,蒋弦忙周旋道:“母亲,此时不是纷争这些琐事的时候,处置杀害妹妹的凶手才是当务之急。” 蒋夫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顾青鸢,狠狠瞪着顾宝瑜道:“快将这贱人拉到衙门去,我要将她的罪行昭告天下,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永平侯夫人此时也顾不上夫妻争吵了,连忙上前道:“蒋夫人,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啊,你便是不顾虑永平侯也要为孩子考虑啊!” 事到如今她只能指望着蒋夫人看在孩子的面上高抬贵手。 蒋夫人一把拂开永平侯夫人,眸色狠戾,“孩子虽也有我蒋家的血脉,可我蓉儿却在我腹中足足十月,我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出嫁,却被你们这腌臜的府邸给害了!我便是不要这孩子,也要给我女儿报仇雪恨!” “弦儿,抱上孩子,我们走!” 锦衣卫上前提押顾宝瑜,顾宝瑜朝着顾夫人挣扎着,“娘,您快救救女儿,我进了锦衣卫就活不成了,您快救我啊!” 顾夫人又何尝舍得,即便犯了大错那也是她最宝贝的女儿,可如今证据确凿她又能如何! 顾宝瑜嘶声力竭的被锦衣卫押走,顾夫人心中一阵抽痛,放下了架子跑去哀求顾青鸢,“青鸢,眼下只有你能救你姐姐了!你去求求王爷,不然就去求陛下,你若不管她,她一定会死的!” 春姨娘搀扶着顾夫人,脸上流露出同样的关切,焦急着道:“你听到了没,还不快些过去,莫要让大小姐受了委屈。” 顾青鸢以帕掩唇,低低笑出声来,“姨娘快些扶夫人回去吧,看来夫人今日受了不小的刺激,竟然都开始说胡话了。” 春姨娘见她这般冷血,忍不住道:“顾青鸢,你还有没有人性!人命关天你竟还想着那点旧日恩怨,你就不怕被人说你冷血无情吗?” “那姨娘便尽管问问,看看在场的各位谁会觉得我冷血无情?” 春姨娘环顾四周,多数人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傻子才会趟这浑水! 祁安笑着说了句公道话,“顾夫人,妾室不懂规矩也就算了,您应该知晓明昭律法吧。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你们却在这为难长宁县主,可是欺负县主脾性好?” 顾夫人咬了咬牙,也知求顾青鸢无望,只能心灰意冷的道:“春姨娘,回府吧。” 祁安翻了个白眼,他家二嫂是谁都能欺负的吗? 祁安正想上前寻顾青鸢说话,却见她四下环顾。 “青鸢,你找什么呢?” 顾青鸢轻轻晃了晃头,她一直未瞧见王爷,明明说好今日一同看戏的。 这时崔氏走了过来,满脸困惑的问道:“这里出了什么事?” 秦夫人上前笑着道:“老王妃可是错过了一桩好戏呢?” 崔氏不明所以,但见侯府乱糟糟的便对南栀道:“既是侯府有事我们便先回吧。” 崔氏四下看了一眼,好奇的询问南栀道:“你可看见锦儿了?唤上他一同回去吧。” 南栀摇了摇头,她一来便开始寻找王爷的踪影,却始终未曾得见。 “这倒是奇怪了。”崔氏喃喃自语。 这时秦夫人左右看了看,忽然诧声开口,与秦雪澄道:“你大姐姐呢,她人哪去了?” 秦雪澄不耐烦的道:“她一个大活人,谁知道跑到哪去了!” 顾青鸢心底涌起一抹不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时忽见秦雪染身边的大丫鬟匆匆跑来,急声道:“夫人不好了,大小姐出事了!” 第251章 私情 顾青鸢心里笼起浓浓的不安。 她方才只顾着顾宝瑜和永平侯之事,倒是未曾留意秦雪染不见了踪影。 顾青鸢连忙抬眸看向秦夫人,果然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窃喜。 她到底对雪染做了什么! 秦夫人收敛嘴角那抹得逞的笑意,面露关切的道:“你快些说,雪染她到底出了何事?明明方才她还在我身边,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这孩子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今日倒是奇怪。” 崔氏温声道:“秦小姐或许是去哪处赏景了也未可知,秦夫人莫要担心。” 秦雪澄冷哼一声,心里还记恨着秦雪染,便趁机抹黑她道:“萧索冬日有什么景可赏,谁知道是不是趁机私会男子去了!” “雪澄,不得胡说!”秦夫人随口叱了一句,便问向秦雪染身边的婢女思儿,“快说,雪染究竟如何了?” 思儿不敢言,怯生生的抬头却是看了崔氏一眼,便低下头道:“奴婢不敢说……” 秦夫人皱眉,厉声道:“吞吞吐吐的做甚,还不快说!” 思儿不敢再误,只得道:“大小姐在后园遇到了靖安王爷,两人……两人……” 后面的话思儿没再说,却更为引人遐想。 孤男寡女,又能在无人处做什么? 八成又是一幅活色生香的春宫图。 有人眼神暧昧的看向顾青鸢,看来有些人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要破碎了。 “青鸢,王爷不是那种人,你别担心。”苏晚晚瞪着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安慰着顾青鸢。 顾宝钗也连连点头,“我也相信王爷!” 未等顾青鸢说什么,崔氏便蹙着眉心徐徐开口,“我也不相信锦儿会做出有失分寸之事,这里定有什么误会在。” 崔氏略一沉吟,开口与众人道:“事关锦儿和秦大小姐清誉,还请众位移步随我们同去做个见证,以免日后闹出不该有的误会来。” 众人自欣然前往,他们虽想去看热闹,可若没有崔氏开口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去听靖安王的墙角,如今倒是可以光明正大。 顾青鸢凝眸看向崔氏,觉得她这番做为有些古怪,但见崔氏眉目间尽是担忧,她晃晃头,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想来崔氏应格外信任容锦,正是为了保全他的清名才会带众人过去见证。 顾青鸢眉头紧拧,秦雪澄故意放慢脚步,勾着唇角阴阳怪气的道:“长宁县主现在感觉如何呀?我虽知你与我大姐姐交好,却也没想到你们会要好到分享男人的地步。” 先前顾青鸢替秦雪染出头掌掴了她,秦雪澄对此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既有机会自不惜落井下石。 她低低笑了起来,眼里满是戏谑,“接下来长宁县主是要主动让贤成全朋友,还是打算成就一段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佳话?” 顾青鸢被打断思绪,皱着眉抬起头,便看到一张十分惹人生厌的脸。 秦雪澄得意的翘起嘴唇,眼里尽是挑衅的意味。 只这时她的肩膀忽然被人重重撞了一下,害得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你没长眼吗……” 祁木语傲慢的抬着下巴,用鼻孔看着她,冷然道:“你想说什么?” 见对方是祁木语,秦雪澄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秦家虽然有宠冠六宫的慧贵妃但终究不能与安国公府相较,祁木语性子骄纵又愚蠢,得罪她就麻烦了。 “没什么。”秦雪澄只能不情不愿的道。 祁木语冷哼一声,“没什么就给我让开,好狗不挡路!” 秦雪澄气得咬牙,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大殿下登基为帝,到时候再要她们好看! 祁木语看了顾青鸢一眼,抿了抿唇道:“天下男子多的是,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大不了换一个!其实……我弟弟祁安就还不错。” 顾青鸢诧异的偏了偏头,没想到祁木语竟会帮她出头。 还有她后面那句是什么意思? 祁木语脸一红,低着头脚步匆匆的走了。 顾青鸢这个人还算不错,若王爷真负了她,不如让她嫁到自己家来,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阿嚏!”祁安打了一个大喷嚏。 他抽抽了鼻子,自己人缘太好,不知道又有谁在惦记他。 祁安跟着人潮往前走,心里有些没底,二哥不是好色之徒,就怕着了别人的道。 若真出了意外青鸢可怎么办? “夫人……就在前面那里。”思儿颤着手指指向其中一间厢房。 房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是何场景。 秦夫人勾了勾唇角,提着裙摆快步上前,“雪染,你在里面吗?” 她嘴上虽这般询问,实则却连门都未敲抬手径自推开了房门。 南栀眼眸微转,小声询问道:“老王妃,若王爷当真与秦小姐在里面该如何是好?” 崔氏摇头,眉宇间虽有忧色语气却十分坚定,“不会的,我相信锦儿。” 南栀没再多言,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角。 其实这一幕是她所愿得见的。 秦雪染的性子要比顾青鸢好得多,更重要的是王爷不喜欢秦雪染,日后自不会在她身上花费太多心力,那自己的机会便更多了。 这般想着她的心情也急切了起来,毕竟此事关乎于她的前程。 秦夫人率先迈进房中,众人生怕错过好戏也紧随而至,房门刚一推开便看到一对男女相拥在一起…… 第252章 意料之外 一对男女紧密相拥,自然不会是普通关系。 看来那婢女所言不虚,靖安王和秦大小姐果然有染! 只不过两人的衣衫还算完整,不似方才永平侯两人那般劲爆刺目。 “雪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秦夫人捂着额头晃了晃身子,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怒其不争的道:“你就算仰慕靖安王爷依旧,也不能这样啊。” 崔氏脚步踉跄了一下,被南栀稳稳搀住,隐忍着嘴角的笑意道:“老王妃,您仔细身体。” 崔氏似深受打击,晃着头喃喃道:“锦儿他怎么会……” 相拥的男女被众人的吓了一跳,女子更是娇躯颤抖着缩紧了男子怀中。 男子似安慰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南栀眼里闪过一丝妒意。 亏得秦雪染出身名门竟做得出婚前苟且的丑事,不过这样也好,当家主母身有污点日后自立不起威信来。 南栀掩下眸中的情绪,轻声开口,“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您和秦小姐为何会在此处?” “王爷!王爷!从一开始你们就吵个不停,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一出,崔氏眸光一滞。 秦夫人先是觉得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待男人转身怒目而视时,她不由惊呼出声,“大殿下,您怎么在这!” 眼前的变故让众人错愕不已,秦大小姐私会的男人竟突然由靖安王变成了大皇子,这场戏还真是反转颇多。 秦夫人只觉脑袋轰鸣一声,眼神如刀子一般看着窝在容征怀里的秦雪染,“你竟敢勾引大殿下,你个不知廉耻的逆女!” 让秦雪染嫁给容锦本就是慧贵妃的打算,为的便是在容锦这个权王身边安插自己的眼线。 可若让慧贵妃知道秦雪染与容征闹出这等丑闻,势必会怪自己行事不利。 秦雪染紧紧抓着容征的衣襟,娇躯颤栗不已,“殿下,我怕。” 容征本就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孩子,他的王妃是吏部尚书府袁家的女儿,相貌平平性子也清冷,他娶她不过是为了夺嫡大计。 往常他倒没怎么注意到秦雪染这个表妹,今日方才体会到其美丽柔婉,正是他喜欢的类型。 “方才雪染表妹不慎摔落水中,恰好本宫路过这才将她救上来,何来你口中的勾引一说!雪染表妹即便不是亲生的女儿,你身为继母也不该如此恶意的污蔑她!” 他换好衣服后便立刻跑来看望受惊的美人,方才氛围正好本想更进一步,却被这些人给搅了好事。 是以此时容征满心愠怒,对罪魁祸首秦夫人自然不假辞色。 “殿下,我没有这个意思。”秦夫人敢对秦雪染颐指气使,但哪里敢对容征有半分不敬。 毕竟整个秦家都将荣耀寄托在容征身上。 秦夫人一时不知所措,视线扫到同样呆若木鸡的思儿,她怒上心头,抬手甩了思儿一巴掌,“贱婢,都怪你胡言乱语!” 思儿捂着火辣辣的脸,委屈不已。 她明明亲眼看见靖安王爷进了房间,而大小姐也被她哄着喝下了夫人准备的迷情药,众人看到的应该是靖安王和大小姐拉扯不清才对啊! “奴婢没有说谎,明明是靖安……” 崔氏轻咳两声,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秦夫人,这既是秦府家事我们外人不好打扰,我身体也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府了。” “老王妃。” 秦夫人想挽留崔氏,崔氏却抬眸看着她轻声道:“秦夫人,这里人多眼杂,想来也不适合您处理家事吧?” 秦夫人抿抿唇,心知崔氏言之有理,事关大殿下的颜面,若处理不好定会被贵妃怪罪。 崔氏语落不再停留,结果刚迈出房门便见一对年轻男女正站在一株花开正盛的红梅树下。 男子长身玉立宛若神袛,少女容貌昳丽美艳倾城,两人宛若一对天生的璧人,无比般配。 两人同时抬眸看向她,同样幽深的眼眸泛着同样的清冷,她的心口似突然被什么所击中,下意识攥紧了手。 南栀被纤长的护甲刺痛,忍不住惊呼出声。 崔氏这才恍然回神,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我方才还以为你出事了,真将我吓坏了。眼下见你平安无事,我便放心了。” 容锦抬起眼眸看向崔氏,神情淡漠不辩喜悲,“母妃不信我?” 崔氏怔了下,“我自然信你,只是……” 崔氏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苦恼的紧了紧眉心。 南栀心里失落,眼下再见容锦和顾青鸢比肩而立,心中滋味更是难受。 “王爷,老王妃方才染了寒气,我们一同送老王妃回府吧。” 南栀咬重了“我们”两个字,她以为只要搬出老王妃,容锦便一定不会拒绝她。 “你在教本王做事?”容锦声音沉冷,周身威严可怖。 南栀对容锦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那个拯救她的少年郎,早已不知当年的少年早已变成了冷酷的戾王。 “南栀不敢,我只是担心老王妃。” 容锦眸色冷寒,“再让本王见你以老王妃为借口,本王便将你逐出靖安王府。” 南栀惶恐又委屈,更多是被顾青鸢看了笑话的屈辱,只她不敢反驳,只能乖顺的颔首应下,“是,王爷。” 崔氏见南栀可怜,忍不住开口为她说话,“锦儿,好端端的你与南栀发什么脾气,你明知她对你的心意……” “母妃先行回府歇息,稍后我自会回府与母妃详谈。”容锦冷酷决绝的打断了崔氏的话,漠然的开口撵人。 崔氏面露哀色,咬着嘴唇伤神离开。 走出甚远南栀才敢开口抱怨道:“王爷对老王妃一向敬爱,只怕是为了长宁县主才将您抛之脑后。” 顾青鸢这个女人着实厉害,竟将王爷勾得六亲不认,她不能再让王妃也喜欢她。 崔氏闻言长长叹了一声,语气中满满都是无奈,“奈何锦儿喜欢,我又能如何。” 她拍了拍南栀的手,语重心长的感慨道:“若能得你这样的儿媳,那我可就要放心多了。” 崔氏一句无心之言却让南栀听得心中一喜,老王妃果然是喜欢自己的。 若让老王妃将自己赐给王爷做侧室,想必老王妃不会反对。 南栀若有所思的转着眸子。 崔氏收敛视线,不再多言。 此时众人都已散了七七八八,容征明显心情不佳,他们自要有眼力。 看着杏眸泛红的少女,容征心里格外疼惜,他将身上的大氅脱下披给秦雪染,“你且安心回去,剩余的事交给本宫。” 秦雪染缩在男子的大氅里,显得更加娇弱纤瘦,她抬起泪眼声音清细,“殿下莫要为我为难,若姑母不同意,您也切莫与姑母争执,雪染愿自请出家,绝不会让殿下难做。” 这一番话简直说进了容征的心窝子里,母亲强势妻子冷傲,其他那些女人不过贪图他的地位蓄意奉承,倒是雪染表妹对他一片真情。 “你放心,本宫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253章 还有什么是真的 容征走后秦雪染才收起脸上的柔弱泪意,她抬起袖子随意的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 装腔作势甚是累人。 秦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秦雪染,“小贱人,你竟敢勾引大殿下!” 秦雪染抬起头,那双总是泛着水光的杏眸平静无波,就那般静静地看着眼前人,“这不是夫人想让我做的吗?” “你休要胡言!”秦夫人恶狠狠的瞪着秦雪染,心里恨极了。 秦雪染牵唇冷冷一笑,偏头看向目光躲闪的思儿,“思儿,我待你不好吗?” 思儿埋着头,不敢去看秦雪染的眼睛。 大小姐对她是好,可夫人给她的更多。 秦雪染心下了然,人性便是如此,在利益面前什么情谊都是虚无缥缈的。 她披着大氅站起身,目不斜视的看着眼神凶狠的秦夫人,“夫人何必露出这般神情?难道只许我按照你的计划失身,就不容许我为自己选择一个男人吗?” 若今日她当真与靖安王爷攀扯不清,只怕对方不会说半句不是,心里只会乐开了花。 “贱人,你不要脸!”秦雪澄怒气冲冲的上前,原本母亲打算等她再长两年届时局势也会平稳,便求贵妃让她做大殿下的侧妃,如今却被秦雪染抢了一步。 “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贱人,只会碍别人的路!” “啪”的一声,秦雪染反手甩了秦雪澄一巴掌。 秦夫人惊呼出声,搂着秦雪澄狠狠瞪着她,“秦雪染,你疯了!”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秦雪染拂了拂泛红的掌心,唇角微勾。 这就是打人的感觉吗? 虽然手会痛,但总好过自己心痛。 “秦雪澄,我说过不允你再提及我母亲,若再有下次便莫怪我不顾姐妹之情了。” 秦雪染垂眸扫了一身上的大氅,神情难掩嫌恶的皱了下眉,她将大氅脱下扔给思儿,“带回去。” 思儿瑟瑟接住,抬头看了秦雪染一眼,只觉今日的大小姐好似换了一个人般,美丽依旧但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秦雪染走出厢房便见顾青鸢正在门外等着她,触及对方眼中的担忧和怜惜,她瞬间泛红了眼眶,清泪如水晶珠子般落下。 容锦挑了一下眉,方才秦雪染决绝又果断,可不见这般柔弱。 顾青鸢已经自容锦口中得知了真相,她心情复杂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并不赞同秦雪染的决定,可没有人有资格站在自己立场去指责别人,最后也只抿抿唇,道了句,“雪染,你确定要这般做吗?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帮你……” “青鸢。”秦雪染上前一步拥住顾青鸢,经历身边的人的算计背叛唯有朋友的怀抱可以让她感到一丝温暖。 “你为我做的够多了,青鸢,我不能一直依赖你。” 顾青鸢心底涌起一丝莫名的怒意,她看着秦雪染,皱眉质问道:“为何不可以?我们是朋友啊,难道不是吗?” 以前的她没有资格保护别人,但现在她可以被朋友所需要。 秦雪染苦涩笑了笑,就因为她格外珍惜这段感情,所以才更不能单方面的索取。 她既不能像孟扶那样替青鸢打理生意,也没有办法像苏晚晚那般与青鸢互相帮衬,从始至终都是青鸢单方面帮她护她。 她想一辈子和青鸢做朋友,所以她不才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受够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就算这一次你帮了我,还会有下一次再下一次,只要我还有利用价值她们便不会放过我。”正因为她太了解秦家的人,所以她才会拒绝靖安王的相帮。 容锦知晓秦雪染是顾青鸢的好友,本要带她一同离开,可秦雪染却没有应下。 她没想到自己最信任的思儿会背叛她,她们自小长大情谊犹如姐妹,可思儿为了求荣甚至不惜给她下药毁她名誉。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真的,她受够了被人设计拿捏的日子。 恰好她在后园看见了容征,既然无路可退,那她就要走一条让所有人都不开心的路。 后面的事便一如众人所见那般,只她落水并非偶然,而是她有心设计。 慧贵妃想利用自己,那她便去利用慧贵妃的宝贝儿子! 顾青鸢没想到性子最柔弱的秦雪染此番竟会如此决绝,她并非无法理解秦雪染的选择,她只是在担心。 “你今日的举动势必惹得慧贵妃不快,即便你得以入大皇子府,今后的日子只怕也不会顺遂。” 慧贵妃夺嫡之心昭然若揭,定然不会原谅秦雪染的算计。 秦雪染牵牵唇角,似安慰顾青鸢般柔柔一笑,“若说皇子府是虎穴,那秦家便是狼窝,左右也没差什么。至少皇子府或许会一丝变数,总归不像秦家那般死水一潭。” 还有些话秦雪染没讲。 慧贵妃一直教导她枕边风的厉害,既如此只要她拿捏了容征,便等同于捏住了慧贵妃和秦家的命门,届时谁为刀俎谁为鱼肉尚未可知。 可她不想坏了自己在顾青鸢心中的印象,是以这些事她不打算让对方知晓。 冷风吹过,秦雪染打了一个喷嚏,顾青鸢见她穿得单薄方才又落了水,便将身上的披风脱下,轻声道:“回去后记得喝些热姜茶,当心别染了风寒。” 事情已定多说无意,秦雪染与容征已有肌肤之亲,即便不嫁给容征日后在京城也难以立足,她虽可保秦雪染衣食无忧,可这样的日子却并非秦雪染所愿。 “日后若遇到困难一定要来寻我,我当你是好友,你也不许与我生分。” 秦雪染拢了拢身上温暖的披风,将下巴埋进了披风的毛领中,披风上还染着少女身上清冷馥郁的香气,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扬起脸,眸中笑意明亮清澈,“谢谢你,青鸢。” 两人相视一笑。 顾青鸢忽觉肩膀一沉,垂首便见墨色的大氅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容锦一直沉默未语,直到见顾青鸢脱下披风才上前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你体弱畏寒,当心着凉。” 顾青鸢羞赧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望着两人温馨恩爱的氛围,秦雪染连忙垂下眸子,似生怕被人看见她眸中的羡慕。 容锦将顾青鸢送回公主府后便折身回了靖安王府。 彼时崔氏正对镜自照,听到容锦来了才起身而出。 她笑意温柔,声音亦是似水潺潺,“锦儿,你回来了。” 容锦抬眸看她,眼里多了一丝罕有的动摇,他敛了敛眸子,终还是启唇道:“母妃,今日之事可是您一手策划?” 第254章 殇 容锦行事素来冷静果决,除了事关顾青鸢便唯有这一次。 他第一次不坚定自己的判断,或者该说他不愿相信自己的判断。 崔氏闻言眸光猛然一荡,难以置信的看着容锦,黯然神伤的后退了两步,“锦儿,你……你在说什么啊?” 容锦何曾想要怀疑自己的母亲,可事实如此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那时是崔氏身边的嬷嬷告诉容锦崔氏身子不适,歇在了永平侯府的厢房中,容锦知道崔氏患有旧疾,担心她会发病,便随着嬷嬷前去探望。 可那嬷嬷指了路后便称自己要去马车上取药,容锦虽心觉古怪但终究未对自己的母亲生疑,可入了厢房他并未见到崔氏,反是看到了面泛红潮的秦雪染。 秦雪染被思儿下了迷情药,她那时只觉身体不舒服尚不知情,思儿诓骗让她歇在厢房,自己谎称去寻大夫。 待见容锦时,她才醒悟自己被人设计了。 “锦儿,你怎么能这般想我?”崔氏眼眸含泪,眸光无辜又脆弱,“我一开始的确歇在了厢房,可厢房憋闷我待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先是回到了席位上,可见众人都不在这才又寻到了前院处,至于后园的事我一无所知啊。” 崔氏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哭起来时亦是梨花带雨可怜至极,她含泪望着容锦,眼中满是被至亲所伤的悲痛,“我是你的母亲,如何会设计陷害你,况且我这样做的意图又是什么啊?” 面对崔氏的控诉,容锦敛眸未语。 这也是他未曾想明之处。 即便她有促成他与秦雪染之意,可这样只会败坏他的名誉,连累靖安王府的威名,秦家有理由这般做,可崔氏没有。 崔氏捂着心口,两条柳眉紧紧蹙起,声细不可闻,“这些年我一直未曾陪在你身边,做为母亲我是失职的,你怨我恨我我都可以接受,可你不能如此怀疑你的母亲啊。我便是再不称职,也不会去害自己的孩子啊。” 崔氏的眼泪蜿蜒而落,即便是容锦也无法在她的悲伤之下继续追问。 崔氏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身子无力的瘫倒在地。 容锦下意识想要去搀扶,却被赶来的容承德和容朔挤开。 “浅玥!” “母妃!” 崔氏被容承德抱上软塌,她抬眸看清眼前之人,娇弱的唤了一声“王爷”便抓着他的衣襟低低啜泣起来。 “浅玥,你怎么了?” 崔氏只是摇头啜泣,不肯说话。 容朔看得着急,拉过一旁的婢女道:“你说,我母妃到底出了何事?” 婢女忙不迭的将方才容锦和崔氏两人的对话全都道了来,容朔闻言大怒,“容锦!你竟然怀疑自己的母亲?你还有人性吗!你冷血无情便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这般寡情冷血!” 容承德亦是冷眸看着容锦,厉声道:“逆子,还不过来给你母妃赔礼!” “王爷,算了……这件事不怪锦儿。” 崔氏抽噎着为容锦说情,可容承德闻言却更加恼火,“你母亲处处为你着想打算,你竟这般践踏她的心意!你给我跪下!” 容朔勾了勾唇角,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你明知母亲素有心疾,却这般伤她的心,若母妃有个三长两短,你百死难赎其罪!” “朔儿,不得对你兄长无礼……”崔氏有气无力开口,语落之后头一歪便晕倒在了容承德怀中。 “快传御医!”容承德抱着崔氏大步迈进内室,院中下人顿时乱成一团。 容朔怒目瞪着容锦,“母妃因你犯了旧疾,这下你满意了吧!” 容锦冷眼看着,屋内三人才是心意相连的亲人,而他则好似局外之人。 他敛下眸子转身而去,就连容朔的出言不敬也未加理会。 以前偌大的王府只有他一人,如今,依旧只他一人。 看似热闹,实则冷清依旧。 …… 锦衣卫的大牢中,顾宝瑜挨了几鞭子便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口供之中对她与永平侯乱伦,设计杀害蒋蓉尽数招来。 她太清楚锦衣卫的手段,不招供只会惨遭毒打,反正最后一样要招,还不如少受一些折磨。 蒋弦冷眼俯视着瘫倒在地的顾宝瑜,如同在看着卑微的蝼蚁,“贱人,你竟敢伤害蓉儿,就凭你也敢觊觎她的位置!” 顾宝瑜挨了几鞭子,此时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她不敢抬头去看蒋弦,只无力哀求道:“我知错了,求您……求您网开一面放过我这一次,我愿意青灯古佛为世子夫人赎罪,只求您绕我一命!” 顾宝瑜此时真的怕了,她原以为此事自有永平侯压下,如何也查不到自己身上,却没想到蒋弦竟无孔不入,居然还是被他拿到了证据。 蒋弦冷笑出声,阴鸷的眸中尽是残忍,“痴心妄想。” 顾宝瑜泪流满面满是脏污,再看不出往日端庄,“可杀害蒋蓉的真凶是永平侯啊,你想报仇也该去找他才对,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自算什么?” 蒋弦冷冷看着她,语气阴沉,“我连稚童都杀得,何论是你!” 顾宝瑜闻言身子一颤,顿觉心如死灰。 蒋弦这个人素来冷酷,何曾有半分善念,难道这次她当真要性命不保了吗? 蒋弦冷然看着她,语气幽冷的对南凛道:“好生招待她,别死了就成!” 南凛冷声应道,“世子放心,属下一定让这贱人痛不欲生求死不能!” 蒋弦不再多看顾宝瑜一眼,拂袖而去。 这贱人死不足惜,但他想由她来决定这贱人的死法,毕竟这是他们第一次同仇敌忾。 蒋弦方出大牢便有锦衣卫过来禀告,说是顾家小姐在外侯他。 蒋弦只以为是顾青鸢,便未多询问匆匆赶去。 “长宁……” 他的满心欢喜在看清来人时瞬间被化为了冷漠,眉宇间再无半分暖色。 顾念芝没有错过他方才欲出口的话,更没有错过他神情的变化,她下意识攥紧了帕子,心里被无助和落寞所侵蚀。 “你怎么来了!” 顾念芝强压下心中的酸楚,咬了咬嘴唇,轻声问道:“是母亲让我来的,她想让我问问您,可不可以对大姐姐从轻发落……” 第255章 终有报 顾念芝并未去永平侯府赴宴,只知宴席上发生了天大的事。 她只听说顾宝瑜被永平侯强迫要了身子,又被蒋弦下了大狱。 顾夫人哭着找来顾念芝,求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去与蒋弦求个情,好歹留下一条性命。 顾念芝闻后只觉匪夷所思,没想到一向端庄清贵的长姐竟会做出与公爹通奸的糊涂事。 顾夫人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顾念芝瞧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虽说这种事伤风败俗,但顾宝瑜是被逼迫的罪不至死,她念着姐妹一场的份上便答应了顾夫人的请求,跑来与蒋弦说情。 蒋弦闻言眸光更冷,“你与顾宝瑜感情很好?” 顾念芝轻声回道:“我们乃同府姐妹,虽不算十分要好,但大姐姐也不曾为难过我。我们身体里毕竟流着同样的血,我实在不忍看她落得那般下场。” 顾念芝说完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蒋弦,见他神色不虞,她不免心中惶恐,想了想便又补了句,“二姐姐心地良善,若是她也定会不舍……” “你当她会如你这般愚蠢?” 蒋弦的话语犹寒冰一般冷了顾念芝的心肠,她紧张的咬住了嘴唇,轻唤了一声“世子。” 蒋弦看她的目光尤为冷漠,全然不复往日温和,“谁给你的底气让你以为可以干涉我的事?” “我没有想过干涉您……”顾念芝慌忙解释道:“只是母亲想让我求世子网开一面,只望留下大姐姐的性命,我想着这也不是很严重的罪名。” 顾念芝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开始不确定起来。 蒋弦冷然看着她,眼底难掩嫌恶,“所以我才会说你愚蠢。你那嫡母曾经待你何等凉薄,而今见你有利用之处便央求于你,你倒是不计前嫌乖乖就范,可在我看来,无用的善良便是蠢!” 顾念芝被蒋弦教训得泫然欲泣,蒋弦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她一语你便来,又可曾想过打听我为何要羁押顾宝瑜?” 顾念芝一愣,弱弱道:“难道不是因为她和永平侯……” “够了!”蒋弦懒得再与她多言,语气不耐的道:“我不需要你聪明,但你不能蠢,若再有下次你便莫要出现在我眼前了。” 顾念芝心中一慌,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 这些日子蒋弦对她甚为体贴,竟让她萌生了一种自己对他来说或许与众不同的错觉,没想到最后竟是自取其辱。 她低垂下头,声细如蚊,“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了。” 蒋弦眸光冷漠未泛起半分涟漪,顾念芝失魂落魄的转身,脚步却突然顿住,鬼使神差的问了句,“若今日是二姐姐求你,世子可也会这般待她?”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有些事不宣之于口还会留有余地,一旦将那层窗户纸捅破便再无法回旋。 蒋弦侧眸扫了她一眼,语气寒凉,“她不会求我,更不会做这般没有分寸之事。” 顾念芝咬了咬嘴唇,再无颜面多留,提着裙摆伤心跑离了这是非之地。 颊边的清泪随风飞溅,一如她破碎的少女之心。 她只顾着哭,一时不察与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她顾不上擦干脸上的眼泪便连忙道歉,睁开眼才看清身前的人。 顾念芝语气震惊,“二姐姐!” “念芝?”见她双眼通红,顾青鸢眼中闪过一抹狐疑,但想到她与蒋弦已定婚约便并未再多问。 顾念芝连忙擦干脸上的眼泪,随口问了一句,“二姐姐也是来寻蒋世子的?” 顾青鸢并没有隐瞒,坦然的点了点头。 顾念芝眼前骤然一亮,语气里染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窃喜,“二姐姐定是为大姐姐的事吧,莫非你也是来替大姐姐求情的?” 方才蒋弦语气笃定的说二姐姐绝不可能做和她一样的事,若她也是来求世子的,那是不是就证明二姐姐其实也没有那般特别,她并不比自己强上许多。 顾青鸢挑挑眉,心下了然,知道了顾念芝为何会伤心落泪。 她淡声道:“我是为顾宝瑜的事前来不假,不过我不是为她求情,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顾念芝没想到她会这般说,错愕的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道:“二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不相信二姐姐会如此狠心。 “我们毕竟是亲姐妹,纵然平时不甚亲近,可生死不是儿戏,我们怎么好眼看着大姐姐出事而置之不理?” 顾青鸢闻后淡淡抬头,只反问了一句,“你与四妹妹深陷险境时,她有可曾想起过你们?” 前世顾念芝和顾宝瑜都在花楼失了清白,顾善仁嫌她们丢人现眼怕她们损了顾家清誉,是以不允她们回顾府,任由她们自生自灭。 顾宝瑜有母亲庇护得以在京外安身,顾念芝则因迟迟等不到家人赎她,心灰意冷下上吊自尽,寒姨娘闻此噩耗也追随女儿而去。 而她们的好姐姐却安然的做着世子夫人,享尽荣华富贵。 顾念芝怔了怔,小声道:“大姐姐虽未曾为我们做过什么,但到底也不曾伤害过我们……”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她不曾加害过我?”顾青鸢声音冰冷的打断她的话。 顾念芝被问住了,在顾青鸢幽寒眸光的注视下心虚的回避了视线,“我……我以为是这样……” “以己度人是要我们体谅别人的不易,而不是先入为主的替别人决断。我与顾宝瑜有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顾念芝心神一颤,不仅因为顾青鸢的冷血,更因为她竟在顾青鸢身上看到了蒋弦的影子。 在这一刻他们两人如此的相似,一样的强大,一样的无情。 看着顾念芝深受打击的样子,顾青鸢心中的感觉复杂难言。 顾念芝或许是善良的,可正也是这种善良险些害她着了蒋弦的道。 念着寒姨娘和顾念芝曾对她流露的善意,顾青鸢还是开口道了一句,“蒋弦并非良人,他不适合你,你多行考虑吧。” 蒋弦性情狠戾心机深沉,顾念芝在他面前就是白纸一张,轻而易举便会被对方拿捏算计。 言尽于此,顾青鸢本要离开,却突然被顾念芝低低唤住。 “二姐姐。”顾念芝低着头,日光在她脸上投映出一片阴影,顾青鸢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配不上蒋世子?” 顾青鸢蹙眉,她何时这般说过? 顾念芝身躯微颤,眼底尽是委屈和悲愤,自从蒋弦与她提亲后没有一个人支持她,所有人都觉得她攀了高枝,就连姨娘也觉得她不配做宁昌侯府的世子夫人。 “明明我与二姐姐一样都是庶女,可为什么大家都觉得你与静安王爷相配,却没有一人看好我?” “难道我就不配嫁给蒋世子这样身份尊贵的男子吗?难道我就该一辈子卑贱,心甘情愿的嫁给一个普通男人,度过寡淡的一生吗?我真的就这般不堪?” 她真的很羡慕二姐姐,她也想光彩夺目,也想挺直脊背不必再仰人鼻息,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反对她? 顾青鸢蹙眉,“我何时说过……” 她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连解释都懒得开口。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才那句话是她做为姐姐最后的忠告,既然她执迷不悟自己也绝对不会再干涉半分。 “是我多事了。”顾青鸢淡淡道了一句,便抬身而去。 看着顾青鸢清冷的背影,顾念芝心中忽生悔意和愧疚。 她都做了什么啊! 她怎么能这么对二姐姐,她明知道二姐姐是关心她的…… 顾念芝无助的掩面啜泣。 蒋弦对二姐姐的与众不同让她不安惶恐,她只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指挥使,外面……”锦衣卫上前禀告,却被蒋弦一个眼刀扫过,“让她走,我没有时间理会她!” 蒋弦只以为还是顾念芝,是以神情尤为不耐。 锦衣卫愣了一下,便听少女清冷的声音传来,“蒋世子若有事,我便改日再来。” “长宁县主。”蒋弦瞪了锦衣卫一眼,快步迎上前。 挨瞪的锦衣卫满心委屈,明明是指挥使交代长宁县主来此不用通禀,可以直接放行,好端端的怎么就瞪他了。 他委屈,但他不敢说。 “我便知道你会来。”蒋弦弯着眉眼一笑,自成轻佻风流,“若下一次你是为我而来,那我会更欢喜。” 顾青鸢睨了他一眼,声色淡淡,“待哪日蒋世子也进了锦衣卫大牢,我自会为你前来。” “你这女人……”蒋弦咬咬牙,心里偏就喜欢她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我想看看顾宝瑜。” 蒋弦颔首,“这不是问题,只不过你确定不会怕?” 顾青鸢抬眼看她,幽冷的墨眸似在说“你觉得我会怕?” 蒋弦一笑,这女人胆子大得很,不知这世上到底有什么是她所怕的。 锦衣卫的大牢中常年弥漫着血腥气,顾青鸢刚迈进大牢便嗅到了一抹新鲜的血腥味。 蒋弦自墙边取下一个小香炉,以火折子点燃后自然而然的递给顾青鸢,“沉木香可压制血腥气。” 顾青鸢坦然接下,能让自己好受一些何须扭捏,“如蒋世子般杀人如麻也会讨厌血腥气吗?” 蒋弦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他早已习惯与鲜血为伍,这香炉本就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只不过他了解她的性子,他若如实说了,她一定不会再用。 锦衣卫的大牢内倒不像顾青鸢想象中的那般昏暗,牢内点着许多蜡,可明亮非但没有消减阴森恐怖,反而足以让人清晰的看到那些可怕的刑具。 那些犯了过错的官吏见到这等场面,只怕心里防线已然崩溃。 蒋弦引着顾青鸢来到了顾宝瑜的牢门前,南凛视线扫到两人忙叫停了行刑的锦衣卫,“世子,县主。” 蒋弦摆摆手,南凛便带着众人撤下。 顾青鸢站在牢门前垂眸看着趴在地上的顾宝瑜,顾宝瑜身上的衣裳已看不出颜色,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宛若女鬼一般在地上爬行,费力的朝顾青鸢伸出了手。 顾青鸢注意到她的右手失了两个指甲,鲜血淋漓。 她后退一步,避开脏污。 一如前世顾宝瑜来厢房探望断手的她一般,自己的双手因她所失,可直到最后顾宝瑜担心的也只是莫要脏了她身上的衣裙。 “青鸢,你救救我,我求你了……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哪怕做下人给你端茶倒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那些都是没吃过苦头的人说的屁话! 没有什么比身体上的折磨更让人难以忍受,那是深入骨髓的疼,她宁愿没有尊严的活着,也不想再受身体上的折磨。 “大姐姐怎么能说这样有损风骨的话,你可是顾家嫡长女,顾家的清誉声名都还要仰仗着你呢。”这是她前世听到的最多的话,甚至临死之前顾宝瑜仍要以所谓的风骨来训斥她。 “我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了!”顾宝瑜晃着头,脸上蹭满了鼻涕眼泪,“我是贱人我是荡妇,你怎么羞辱我都可以,我只求你带我出去吧!” 她与公爹通奸乱伦,何来的风骨清誉,如今的她只怕早已成为了全京城的笑料。 她不要尊严和脸面了,她只想活着! 顾青鸢原以为大仇得报她会很兴奋,可看着这样的顾宝瑜她却只觉索然无味,她倒是宁愿顾宝瑜能如前世一样清高自持,这样的顾宝瑜反倒像一个陌生人。 顾青鸢不欲再看,转身要走。 蒋弦见状唤住她道:“这便要走?我这里可还要许多有意思的东西,莫非你于心不忍了?” 顾青鸢不是良善之人,却也没有蒋弦那般恶毒的趣味,她没兴致看皮肉折磨影响胃口。 蒋弦走上前,最后一句说得暧昧不清,“那你想如何处置她?我都听你的。” “依规处置便是,我没有什么异议。”顾青鸢只道了一句,“莫要放过另一个罪魁祸首。” 蒋弦眸色幽寒,牵唇笑道:“放心,折子我已递了上去,这对奸夫淫妇一个都跑不了!” 此时几个宦官自皇宫而出,手执圣旨直奔永平侯府而去…… 第256章 虎落平阳 永平侯跪在地上颤颤接旨,即便他不想认同圣旨所言,却也只能咬着牙硬撑着道了一句“谢主隆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哪怕皇帝罢黜了他的爵位,他也只能俯身谢恩。 永平侯夫人一听明昭帝收回了侯府爵位,当即两眼一番晕死了过去。 永平侯与儿子的妾室乱伦,又怕行迹败露而杀了自己的儿媳妇,可这在皇帝看来只是荒唐了一些,只要无关社稷便罪不至死。 毕竟每一家府邸都是祖上靠着刀口舔血才得来的荣耀,祖上萌荫庇佑后人,他若处置得太狠只会让权贵寒心。 永平侯身形晃荡,紧咬着牙关才勉强没晕倒。 他本想重振永平侯府荣光,却没想到侯府最后竟败落在自己手中,还是以如此屈辱的方式。 宫中的传旨太监脸色不虞,这种活计没有喜钱可拿,还惹得一身晦气,没好气的吩咐其他的小太监们道:“你们几个~~去大门上将匾额取下来!” 侯府的匾额是御赐的荣耀,如今既被皇帝夺了爵位自要将匾额一并拆下。 门外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看着历经百年的匾额被人摘下,往日庄严辉煌的侯府大门似乎在一瞬间变得破败晦暗了。 永平侯形容枯槁,百姓们一见他戏谑道:“什么高门大院,公公和儿媳爬灰,还真是肮脏淫乱。” “你们懂什么,越是大户人家玩得越花,什么兄弟同妻、姐妹共侍一夫,这样的事多了去了!” 众人哄笑,甚至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拿着烂菜叶子去砸永平侯,“老淫棍,真不要脸!” 众人纷纷效之,其实倒不见得是他们的品德有多高尚,而是很多人都有仇富心里,往日他们畏惧权贵如虎,如今权贵自高处跌下,他们自要猛踩两脚。 永平侯和府中小厮被砸了一身烂菜叶,气得他大声喊道:“关门!快关门!” 永平侯狼狈的逃回府中,此时他还在为失去爵位而痛苦,却是不知虎落平阳被犬欺,接下来的日子才要更为难过。 永平侯折身回去时发现杨氏等人还未曾离开,柳如芸抱着荣哥儿安抚着,曹洛则搀着杨氏走上前。 “大哥,我们是来辞行的。”二老爷在外任职,临行前交代二房一切事宜全权交由杨氏抉择,她决定明哲保身与大房分家。 永平侯冷笑一声,阴阳怪气的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二弟妹未免也太过心急了些吧。” 杨氏神色淡然,“大房二房本该同气连枝,若因朝政之事自该相互帮扶,可大哥所做之事实在枉为人伦,甚至为此葬送了祖宗基业。道不同不相为谋,恕我等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您的行径。” 侯府上下本就应有大房承袭,他们二房没想过沾光,也不想跟着趟这趟浑水。 “洛儿,我们走。” 杨氏带着曹洛几人扬长而去,荣哥儿并不懂府中发生了何事,搂着柳如芸的脖子开心的笑着。 永平侯冷眼看着他们离开,视线扫到荣哥儿脸上露出两分狠意。 都怪顾青鸢那个贱人坏事,否则那日就可以得手溺死荣哥儿,二房便可不攻自破变成一滩散沙,岂还有在自己面前嚣张之时。 永平侯眼中恨意愈深,从始至终都是顾青鸢那个小贱人在碍事,莫非她是生来克他的不成! 这日之后永平侯缩在府中不敢出门,永平侯夫人一蹶不振整日窝在房间里,曹玉则是在多重打击下整日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后便开始打砸东西。 原本荣耀一时的府邸如被蛀虫腐蚀的巨树,一点点腐朽颓废,直至轰然倒塌。 顾青鸢却觉得这惩罚着实太轻了。 什么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永平侯杀害蒋蓉一事证据确凿,最后却也只是罢黜了爵位,若是寻常百姓早就被押入大牢等待秋后问斩了。 可见这世上便连律法上也无“公平”二字。 顾宝钗喝了一口玫瑰花茶,玫瑰花的馥郁香气让人心神安宁,如今她已经彻底走出了永平侯带给她的阴影,“二姐姐可听说了,父亲将大姐姐逐出了顾家。” 顾青鸢倒是不觉意外,“咱们的那位父亲向来在意顾家的名声,顾宝瑜做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即便她曾是父亲最疼爱的女儿,结局也只能被抛弃。” 顾宝钗点了点头,垂眸喝了一口茶。 她虽恨顾宝瑜,可父亲的做法也着实让人心寒。 父亲直到现在也未曾询问过顾宝瑜的生死,反是立刻找来了顾家族长将顾宝瑜从顾家除名。 “县主!县主!您猜外面出了何事?”翠红喜滋滋的跑进来,脸上挂着招牌的幸灾乐祸的笑,“幸亏二夫人他们走得早,否则永平侯府的人是真出不了门了!” 白霜好奇问道:“这是为何?既然陛下都未追究,便是蒋弦也不敢围困侯府。” 翠红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眼角甚至都笑出了眼泪,“永平侯这下子算是惹到了众怒,不知道是谁在侯府门前泼了粪,连汤带水的弄得满地黑黄,现如今臭气熏天,众人都只得绕路而行。” 顾宝钗刚要去拿桂花糕吃,只觉胃里翻腾了一下,连忙拿帕子捂住了嘴。 顾青鸢笑了下。 此举侮辱性极强,伤害也不小。 做这事的人还真是个人才。 永平侯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到底是谁想出这般下三滥的招数,还不如冲进府里砍他一刀来得痛快! 他命府中小厮去冲洗大门,小厮们强忍着恶心推开大门,可还未等动手一个小厮便先吐了起来。 其他的小厮本在那强忍着,结果一看同伴吐了,一个个都像被点了吐穴似的,蹲在府门前狂吐不止。 巷口一个小胖子捏着鼻子对身边的少年道:“大哥,他们出来刷地了。” 莫云勋环着胸冷眼看着,嘴角噙笑道:“由得他们去刷,反正这种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就算皇帝不要这老东西的命,他也不会让这老东西好过,欺负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永平侯最近的日子很不太平,府门前三天两头被人泼秽物不说,就连商贩也不肯卖东西给他们,柴米油盐都要翻倍甚至三倍四倍的价钱才能买到。 永平侯原本想着等事态平息再出去谋划,毕竟京中事多,也许过一阵子热度便消减了。 可锦衣卫竟每日都拉着顾宝瑜游行示众,每游行一次永平侯便会被百姓拉出来骂上一番。 永平侯急火攻心,终于承受不住多重的打击昏厥了过去,人醒之后竟然口歪眼斜不能自理,原是盛怒之下中了风,对乱成一团的曹家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 而顾家的日子倒是并未受到影响,毕竟顾家已经将顾宝瑜除名,蒋弦又未取消与顾家的婚事,是以倒无人敢来找顾家的不痛快。 唯有顾夫人日渐消瘦。 她那日没忍住偷偷跑去看锦衣卫游街,她那原本美丽端庄的女儿蓬头垢发的窝在囚车里,寒冬腊月只穿着一层单衣,裸露在外的皮肤遍布伤痕。 她只看了一眼便晕死了过去,醒来后便再度去寻顾念芝帮忙。 顾念芝这次却没应下,反是有些气恼的道:“母亲竟还想让我去求蒋世子,明明是大姐姐杀害了蒋世子的妹妹。” 那日被蒋弦训斥后她便派人去打探,知晓这个真相后羞愧不已。 难怪世子会对她发火,她的确是太蠢了。 顾夫人见她也不肯听话,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那又如何!他不肯应那你去哭去闹,实在不行就以死相逼,他既要娶你总该是在乎你的。顾家养你这么多年,是要你吃干饭的吗?” 顾念芝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伤心啜泣,将心里的委屈尽数道了来,“母亲只知欺我,何曾敢对二姐姐说半句不是,分明是欺软怕硬。” “贱人!你还敢顶嘴!” 顾夫人抬手还要打,顾念芝连忙闪身躲开,红着眼睛看着顾夫人道:“母亲与其求我不如去找二姐姐,那日二姐姐也去了锦衣卫,第二日大姐姐便被拉到外面游行示众。” 第257章 杀意 “你说什么?”顾夫人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起来。 顾念芝自知失言,连忙捂住了嘴,顾夫人却抓着她一个劲的逼问,顾念芝挣脱不开,只得如实道:“我那日碰到了二姐姐,以为她是找蒋世子给大姐姐求情的,没想到二姐姐却说……说她是来落井下石的。” “那个贱人!果然有她在从中作梗!” 顾夫人松开了顾念芝,神情狠戾又疯癫,一边摇摇晃晃的走着一边喃喃道:“她不让我女儿好过,我也绝不会放过她,我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顾念芝被顾夫人的样子吓到了,瘫软的坐在地上,恰好顾宝钗过来看望她,连忙将她搀扶起来,“三姐姐,你怎么了?” 顾念芝白着脸,摇了摇头。 顾宝钗却看出来了,气恼的道:“是不是母亲又来找你麻烦了?下次母亲再来,便让人去找我。” 看着顾宝钗气呼呼的,顾念芝动容一笑,“谢谢你四妹妹。” 顾宝钗心知顾念芝的性子软,不放心的询问道:“母亲没有说什么吧?” 她敛了敛眸子,摇头道:“没有,母亲什么都没说。” 母亲方才说的应该只是气话,想来也没有必要告诉四妹妹了。 …… 公主府。 顾青鸢看着山庄的账册笑得眉眼弯弯。 这世上美丽会消失,情意会淡薄,唯有这白花花的银子永远闪亮惹人爱。 “县主笑得这般开心,想来是山庄的生意不错。”白霜早已摸清了顾青鸢的喜好,也就只有金银能让县主会心一笑,便是王爷的魅力怕是都远远不及。 “尚可。”顾青鸢拂了一下算盘,笑着道:“这段时间你们也都辛苦了,待月底我给你们每人一个大红封。” 大家都有钱花,快乐才会加倍。 顾青鸢对身边人一向出手阔绰,院中的婆子小丫鬟都为能伺候顾青鸢感到荣幸。 这时忽有小丫鬟来报,“县主,那位姨娘又来了。” 这几日春姨娘每日都来公主府求见顾青鸢,每次都会被她找理由回绝了。 “就说我不在。” 小丫鬟苦恼着道:“奴婢已经讲过了,但那位姨娘今日说什么都不走,说就在外面站得等您。” 顾青鸢闻言皱了皱眉。 春姨娘对她来说的确是个棘手的麻烦,有些时候亲情给不了人一点温暖,却会成为无法摆脱的束缚。 她既不可能放下芥蒂,却也不能像对顾宝瑜那般对春姨娘赶尽杀绝。 “算了,带她进来吧。”且瞧瞧她这次葫芦里又卖得什么药。 跟着春姨娘一并进来还有顾夫人,顾青鸢倒是不觉意外,只弯唇笑道:“难怪姨娘此番这般坚持,原是夫人的命令。” 毕竟春姨娘是个穷要面子的。 公主府的富丽华贵迷了春姨娘的眼,她小时候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只能在椅子上铺床被褥。 出身贫贱的女人都是如此,偏生只有顾青鸢享了天大福气,也不怕折损了性命! 见顾夫人瞪她,她才收起脸上的刻薄,努力露出慈爱的笑意来,“青鸢,许久不曾见你,夫人和我都想你了。” “有话直说就好,这种话日后便莫要讲了。你们说得心虚,我听着也难受。”顾青鸢淡淡抿了口茶。 春姨娘嘴角笑意僵住,她就说这个小蹄子给不得好脸色。 顾夫人倒是脾气颇好,仍旧笑盈盈的道:“出门前我和春姨娘特意为你做了些点心,说来惭愧我也不晓得你的口味,便每样都准备了一些。” 春姨娘将食盒里的点心一一摆了出来,顾夫人也不再虚与委蛇,径自开口道:“你素来聪明想必也能猜出我的意图,我知道家里有愧于你,但我还是想舔着脸求你救下宝瑜一条性命。只要你能救下宝瑜,你想让我如何我都答应你!” 顾青鸢扫了一眼桌上精美的点心,柳眉轻挑,“夫人说得可是真的,只要我能救下大姐姐,夫人什么都愿意做?” 见顾青鸢松动顾夫人眼睛一亮,忙不迭的道:“绝无虚言!只要你能救下宝瑜,我便将她远远送走再不会碍你的眼,你想要什么我便是拆房卖地也会给你。” 顾夫人不是个好人,倒是个爱女的母亲。 顾青鸢扫了一眼眼珠乱晃的春姨娘,唯有这位才是真正的无心之人。 她眼眸微动,唇角漫起一抹笑意,“好啊,我可以去寻蒋世子说情。” 顾夫人心下一喜,却见顾青鸢意味深长的勾唇道:“只要夫人自请下堂,扶我姨娘为顾家主母!” 春姨娘被吓得语无伦次,“你……你胡说什么呢!” 顾青鸢却只不徐不疾的:“难道姨娘不想做正室夫人吗?仆从环绕,受人敬仰的正室夫人难道不比谨小慎微的妾室要好吗?” 春姨娘怔了怔,自己这样的也有资格做正室夫人吗? 看着春姨娘想入非非的模样,顾夫人眸色一深。 这小贱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竟想让春姨娘取代自己! 她原想着若顾青鸢愿意为宝瑜奔走自己便暂时不计前嫌,她既不识抬举,那也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第258章 毒杀 见顾夫人不语,顾青鸢浅笑弯唇,“夫人怎么不说话了?” 春姨娘小心翼翼的看着顾夫人,眼里既有畏惧还有一丝不敢表露出来的期待。 顾夫人颤了颤眼帘,倒是没有动怒,只道了句,“你容我想想。” 顾青鸢闻言反是诧异的挑了下眉,若她真能为了顾宝瑜做到这般地步,自己还真要高看她一眼。 毕竟在权贵之家,就连父母之爱也是有限度的。 顾夫人颇为忧愁的揉了揉眉心,抬头对春姨娘道:“你为青鸢倒杯酒。” 食盒里除了精美的点心,还有一尊精致的酒壶。 春姨娘瞥了顾青鸢一眼,小声道:“夫人,哪有做娘的给女儿倒酒的。” 顾夫人半眯着眼冷冷看着春姨娘,“怎么,已经将自己当正室夫人,我指使不动你了?” “贱妾不敢。”春姨娘年幼时畏惧父母,为奴后畏惧主人,这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卑微,她方才虽被顾青鸢搅得心思松动,却也只敢想上一想。 春姨娘提起酒壶为顾青鸢斟了一杯酒,当她要为顾夫人斟酒时,顾夫人却连个眼神都没给她便将酒壶接了过来。 春姨娘心中惶恐,夫人这是在怪罪她呢! “这酒是你大姐姐出生时我亲自封坛入窖的,我本想着待她出嫁时便将这坛酒开出来,可如今这酒也没有用武之地了。”顾夫人苦涩一笑,眼中的伤感不似作假。 顾家获罪耽误了宝瑜的婚事,她原想着那便等宝瑜获封世子夫人再将酒启出庆贺也是一样,却没想到女儿竟变成了这般模样。 顾夫人神情落寞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青鸢,顾家的确对不起你,你恨我们也是应该的。” 顾青鸢和春姨娘听闻此言都颇觉惊讶。 “我身为母亲不能眼看着宝瑜出事,我愿自请下堂,只望你不要食言,我敬你这杯。”说完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春姨娘神情错愕的看着顾夫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所为。 为了一个丢人现眼的女儿竟连当家主母都不做了,这值得吗? 若是她,早就和那种小贱人划清界限了。 顾青鸢挑了挑眉,便见顾夫人又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饮下,抬眸见顾青鸢未动,牵起唇角露出一抹勉强的苦笑,“这酒味道不错,若非宝瑜如此,这酒你可未必尝得到。” 这话倒是不假,顾宝瑜是顾家嫡长女父母手中的明珠,自己哪里配喝她的喜酒。 顾青鸢端起酒盏,酒水的香气扑入鼻中,酒盏刚贴至唇边顾青鸢便抬起眼眸,正望见顾夫人在直勾勾的看着她。 见她落下酒盏,顾夫人下意识皱了一下眉,“怎么了?这酒不辣口的。” 顾青鸢一笑,“夫人为大姐姐备的酒自然是极好的。” 她拿过顾夫人放在手边的酒壶,顾夫人下意识拦了一下,顾青鸢却还是为她斟了一杯酒。 “夫人是长辈,这杯应由我来敬夫人。” 顾青鸢端起酒盏笑盈盈的望着顾夫人,可顾夫人望着手边的酒盏却是迟疑了起来。 “请吧,夫人。” 顾夫人面色凝重的端起酒盏,在顾青鸢的注视下缓慢的将酒盏送至自己的唇边。 倏然,她手抖了一下,手中酒盏不慎掉落。 “我果真上了年纪,多饮了几杯酒竟连酒盏都端不住了,我这便自罚一杯。” 顾青鸢缓缓勾起唇角,将手中的酒盏推送至她手边,“这酒盏我尚未碰过,夫人请用。” 顾夫人错愕抬头,正对上顾青鸢清冷皎皎的眸子,如一面镜子让人无所遁形。 顾夫人见状心生恼意,拍案起身,“我屈尊降贵与你讲和,你却三推四阻,既是如此我与你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春姨娘,装上东西,我们走!” 顾夫人抬身要走,顾青鸢一个眼神扫过,白霜会意上前拦住了顾夫人的去路。 “顾青鸢,你要做什么!”顾夫人全然不复方才的耐心,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顾青鸢却没理会她,自顾自摆弄起桌上精致的酒壶来。 酒壶外以金丝缠绕雕琢着复杂的花式,上面甚至还镶嵌着各色的琉璃珠子,精致得宛若一件艺术品,单单做为酒壶反倒浪费了它的瑰丽。 顾青鸢细细端详着,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梅花上的红色琉璃珠,珠子陷下酒壶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鲁家的子母壶果然巧夺天工。” 顾青鸢眸光幽幽的看向顾夫人,笑得意味深长,“看来夫人害我之心仍旧不死,先前那把火没烧死我,今日又准备来毒死我。” 顾夫人先是放下身段,而后又故意激她,若非她小心谨慎这次还真要着了道。 春姨娘听得云里雾里,反驳道:“你少血口喷人,这些点心酒水我们都用过,哪里有毒?” 顾青鸢未曾理会跳梁小丑般的春姨娘,自顾自的端着方才那杯酒递送至顾夫人身前,“夫人若想自证清白,只需饮下这杯酒便可。” 顾青鸢明眸含笑,可在顾夫人眼中却分明是咄咄逼人。 她甩手打翻了顾青鸢手中的杯子,破口骂道:“小贱人,就凭你也配来质问我!” 她的确想毒杀顾青鸢,所以才会一直耐着性子对她和颜悦色。 她原想着若顾青鸢肯救宝瑜,她便暂时放下恩怨,可这小贱人竟敢羞辱她,既如此自不能再留她。 反正顾青鸢的酒是春姨娘倒的,到时候她便将春姨娘推出去,送这对母女一同下地狱! 看着摔裂在地上的酒盏,顾青鸢唇边漫起幽凉的笑意,对有恃无恐的对顾夫人道:“看来在夫人眼里我还是那个软弱良善的顾家二小姐,只可惜我要让夫人失望了。” 白霜上前一步扣押住了顾夫人的手臂,顾夫人心中大惊,厉声道:“顾青鸢,反了你了,你竟敢对嫡母动粗!” 顾青鸢将食指抵在唇间,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唇角笑意妖艳而又危险,“夫人莫要误会,如我这般守规矩的人哪里会对嫡母动粗呢!我只是要请夫人去大理寺坐一坐。” 白霜将骂骂咧咧的顾夫人押走,顾青鸢又让翠红将物证子母壶一并呈送至大理寺。 看着目瞪口呆的春姨娘,顾青鸢冷笑勾唇,“姨娘打算回顾府,还是随我去大理寺做个人证呢?” 见她犹豫不决,顾青鸢眼里泛起戏谑的笑意,“我方才的话并非在诓骗姨娘,我们虽母女情薄但毕竟血脉相连,姨娘若愿意一争,我作为女儿自会为您筹谋,毕竟您身份高贵,我也会水涨船高。” 春姨娘眼珠一转,抬起下巴神情倨傲的看着顾青鸢,“我说你怎的如此好心,原来是想要利用我。” “那姨娘可愿意为我所用?” 春姨娘眼中难掩贪婪之色,面上却只冷哼一声,傲慢的道:“大理寺在哪,前面带路。” 若真能将夫人扳倒,她便是做不成正室,上面也无人再来压她,以后的日子岂不潇洒自在。 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样子,顾青鸢唇角微扬。 世上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唯有不够大的筹码,春姨娘是她的生母她下不了杀手,那便让这对主仆去自相残杀吧! 第259章 浸猪笼 顾府。 顾念芝坐在房间里缝制嫁衣,因为婚期匆忙府里只能采买成衣,虽说也算精致华丽,但听说嫁衣需由新娘亲手缝制,新人才会恩爱顺遂,是以她便找了些金线缝绣一些福字祥云。 顾宝钗坐在一旁看话本子,看到才子佳人谈情说爱的桥段她便抬头去看顾念芝,但见她眉眼柔和眼中泛着灼灼光彩。 她想或许这就是爱情吧。 这时忽有婢女来禀方才所发生之事,顾宝钗吓得猛然起身,手中的话本子“啪”的掉落在地上。 顾念芝亦是瞳孔一缩,连忙问道:“母亲怎么会给二姐姐下毒?那二姐姐现在如何了?” “长宁县主未喝下毒酒,如今平安无事。” “啊……”顾念芝眸光闪了闪,才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抬头见顾宝钗手足无措,顾念芝连忙揽住她,柔声安慰道:“你先别担心,既二姐姐平安无事便尚有回旋之地。纵然二姐姐与母亲素不和睦,可便是看在与你的情分上二姐姐也会高抬贵手,不会为难母亲的。” 顾宝钗的嘴唇颤了颤,半晌才艰难开口,“二姐无事是因老天庇佑,而不是母亲良心发现,如果二姐姐今日真有个三长两短,谁又能对她高抬贵手?” 顾念芝怔了一下,想了想开口道:“但二姐姐毕竟没出什么事……” 顾宝钗闭上了眼睛清泪簌簌而落,她想不明白母亲为何一定不肯放过二姐姐,“因为二姐姐躲过一劫,我们便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可那些针对她的恶念明明是真实存在的啊。” 顾念芝忽然想到那日茶楼中事,眸光敛了敛。 顾宝钗心里只剩无力,她不想母亲出事,却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去与顾青鸢求情。 “四妹妹,要不我陪你去求求二姐姐吧。” 最近顾宝钗常常去找顾青鸢,顾念芝虽未曾说什么,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介意的。 毕竟顾府落难时一直都是她们两个相依为命,回到京城后也是她们两个宿在一起,可现在顾宝钗反而对顾青鸢更为亲近。 她身边除了顾宝钗再没有同龄的亲友,而顾青鸢身边却有许多好友,她不想再让顾青鸢将四妹妹也抢走。 顾宝钗却摇了摇头,甚至干脆坐了下来,“我相信二姐姐,若母亲无过她不会为难母亲,若母亲真犯了罪过……” 顾宝钗咬了咬嘴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明昭律法不得违背。” 顾念芝皱了皱眉。 一来顾青鸢没受到伤害,此事便可大可小,二来论远近亲疏谁能及得过自己的母亲,顾宝钗此举未免有些迂腐了。 顾善仁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 顾宝瑜的事本就让府中蒙羞,不曾想顾夫人竟又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顾夫人死不足惜,顾家的声誉却不能再受辱,思来想去他只得去锦衣卫寻蒋弦帮衬。 蒋弦闻言倒是二话不说应了下来,直接去了大理寺。 顾善仁见蒋弦如此听话心下一喜,有了这般得力的姑爷顾府何愁前程了。 回府的时候正在园中见顾念芝和顾宝钗,因着顾夫人和顾宝瑜的事,以至于他现在对顾宝钗这个女儿都无甚好感,反是慈眉善目的与顾念芝寒暄起来。 “父亲,母亲和二姐姐的事您可听说了?此事还需您拿个主意呀。” 顾善仁摆摆手,笑得春风和煦,“念芝不必担心,蒋世子已经去了大理寺,此事会妥善解决的。” “什么?您去寻蒋世子了?”顾念芝眸色不再平和,急急问道。 顾善仁倒是未觉不妥,只笑盈盈的道:“我刚与他说完府中之事他便立刻动身去了,可见当真将你放在了心坎里。” 顾念芝闻言再也顾不上两人,只交代了婢女一句“让门房备车”便匆匆走了。 …… 人证物证具在,便毕竟是顾府家事,是以大理寺还是以顾青鸢的意向为主。 曾经那个高贵威严的顾家嫡母此时跪在大堂之中,她虽不忿的紧攥着拳,但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着。 她从没想到顾青鸢竟敢将她扭送至官府,她毕竟打压了顾青鸢十余年,即便如今顾青鸢成了县主,她也未曾怕过对方分毫。 她一心只想着拉顾青鸢下水为女儿泄愤,却没想到反让自己变成了犯人。 顾青鸢眸色深深,但终究还是投鼠忌器,若让顾夫人下堂顾宝钗不但保不住嫡女身份,名誉也会受到连累。 “城西的庵堂甚好,夫人便出家赎过吧,也好为大哥四妹妹他们祈福积德。”顾青鸢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情绪。 顾夫人目眦欲裂,“顾青鸢,你做梦!” 顾青鸢只平静的看着她,眸色冷然无波,“你就算不为宝钗考虑,难道也不为大哥着想吗?若有一个下堂的杀人犯生母,你说他日后还会有前程吗?” 顾夫人心中最后的侥幸破碎,她的女儿已经跌落深渊,她不能再让儿子受到牵累。 “顾青鸢,你卑鄙无耻!”顾青鸢知道儿女是她的软肋,便以此胁迫她,“你不会有下场的,早晚有一天你会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顾青鸢对此莫不在意,若这些诅咒有用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这时蒋弦阔步而来,大理寺中竟无一人敢拦。 顾青鸢眉头微蹙,冷冷道:“蒋世子行色匆忙,看来有人相求。” 顾夫人眼前一亮,忙道:“蒋世子,是老爷让您来救我的对不对,您快些救我出去吧。” 她不想出家,也不想坐牢。 蒋弦却连半个眼神都没给她,只目不转睛的端详着顾青鸢,见她无事眸色才松。 他扫了一眼顾夫人,眼里杀意浓重。 他冷冷收回视线,重新笑望着顾青鸢,轻描淡写的语气甚是寒凉,“我准备明日将顾宝瑜浸猪笼,你若想去看,我接你可好?” 第260章 本色暴露 蒋弦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问顾夫人的事,反而在笑语之间给了顾夫人当头一击。 “什么?浸猪笼?”顾夫人眼中的光淡去,取而代之的尽是惊惧,“不行,不可以。” 顾夫人跪伏在蒋弦脚边,不停的叩首求饶,“蒋世子,我女儿是被那姓曹的逼迫的,她是无辜的!便是浸猪笼也该淹死那姓曹的啊!求您看在两家结好的份上,就饶她一命吧。” 蒋弦眸色幽幽,“当初你女儿可曾想过饶了我妹妹的性命?” 顾夫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便是深深的悔恨。 早知如此当初她便不该撺掇宝瑜往上爬,若非自己不甘被庶女压下非要争强好胜,宝瑜也许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了。 妾室又能如何,总好过如今赔上了一条性命。 “宝瑜,是娘错了,娘错了啊!”顾夫人状若疯癫,伏在地上哀嚎痛哭。 蒋弦眼中没有丝毫不忍,反是嘴角噙笑的对顾青鸢道:“杀人就要诛心,她这般模样你看得可还解气?” 顾善仁算什么东西,也配来求他平事。 他不过是听她受人暗算,这才过来为她出气。 顾青鸢没顺着他的话,只淡声问道:“你当真要将顾宝瑜浸猪笼?” 蒋弦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姓曹的丢了爵位又中风瘫痪,留着顾宝瑜也无甚意思,不如送她去地下为蓉儿当牛做马。” 他一直不杀顾宝瑜就是为了恶心永平侯,如今永平侯彻底走不出大门,蒋弦自不准备再留她。 “怎么,不舍得了?”蒋弦凤眸半敛,唇角笑意戏谑。 顾青鸢淡淡睨他一眼,“蒋世子还真看得起我。” 顾青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抬身要走,忽有人风风火火的迎面跑来,“县主。” 宋知安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道:“我……我听说有人对你永用毒,你……你没事吧!” 自从原大理寺卿升入内阁后,宋知安便被提为了少丞,他醉心查案整日奔波,听说顾青鸢出了事这才赶了回来。 看着宋知安帽子都跑歪了,顾青鸢忍俊不禁弯唇一笑。 蒋弦在一旁冷眼看着,原来她不是不对别的男子笑,只是单单不对他笑。 “人若有事还会在这站着?何时榆木脑袋也能做大理寺少丞了。” 面对蒋弦的阴阳怪气,宋知安扶正官帽,憨憨一笑,“我一着急就脑袋空空,没多想,嘿嘿。” 蒋弦挑了一下眉。 怪不得容锦对这小子毫不上心,原来是个傻的! 真诚足以打败一切阴阳怪气,宋知安并不介意蒋弦的讥讽,只满是关切的看着顾青鸢道:“临近年关我一直忙着处理未解决的案子,你……和王爷最近都还好吗?” 宋知安对顾青鸢曾有爱慕之心,只他喜欢时光明磊落,如今放下也坦然大方,虽说每每忆起这段尚未破壳便夭折的感情心中仍旧酸涩,但喜欢一个人便是想看她欢喜。 如此足矣。 顾青鸢轻轻颔首,“劳你挂心,我与王爷一切都好。” 顾青鸢亦知他的心意,正因如此客气疏离才对彼此都好。 宋知安见她如此便放了心,想来王爷的父母对青鸢妹妹应也是满意的。 宋知安送两人出大理寺,蒋弦本想亲自送顾青鸢回公主府,一出大理寺便看看见了靖安王府的玄色马车。 蒋弦立刻偏头去看顾青鸢,但见她清冷的眉目瞬间染上温柔,脚步轻快的走向那个男人。 “王爷来得还真是时候,再早上一步事情都未解决。”蒋弦开口便是阴冷讥讽。 第一个开口的竟是宋知安,“王爷日理万机,自然难以抽身。” 蒋弦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如此无语。 大理寺的门槛还真低! 顾青鸢有时也很纳闷,她只觉得明昭的其他官员仿佛都是摆设,所有大事小情明昭帝都要安排容锦去做。 虽说帝王的仰赖是荣幸,但这份荣耀未免也太累人了些。 “王爷定然还未用膳,我们去吃面吧。”顾青鸢并不理会蒋弦的挑拨离间,她也不需要容锦为她处理后宅之事。 英雄便该活在光明之中,而阴暗里的腌臜由她来便足够了。 “好。”容锦笑若春风化雨,眸光轻扫蒋弦,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炫耀。 蒋弦冷眸森森。 宋知安摆着手与两人辞别,见蒋弦未动,便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蒋世子可曾用膳了?要不要在大理寺吃一口?大理寺的面做得也还行。” 蒋弦扫他一眼,“你自己吃吧,当心面吃多了,脑子会变成浆糊!” 宋知安看着蒋弦的背影发愣,托着下巴琢磨道:“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话说浆糊不该是米浆做得吗?” 蒋弦翻身上马时看见了怯怯立在马车旁的顾念芝,她小心翼翼的望着自己,压抑着自己眼中悲伤的情绪。 蒋弦策马过去,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顾念芝咬了咬嘴唇,不答反问,“世子可是来为二姐姐撑腰的?” 父亲以为世子是来帮衬顾家的,但她心里清楚,能劳动世子大驾的也就只有二姐姐了。 顾念芝心中酸涩不已,垂着眼眸小声道了句,“我方才瞧见了靖安王府的马车,王爷应是来接二姐姐的吧。” 她想不明白,二姐姐对他不假辞色甚至还用匕首伤过他,可他为什么就是对二姐姐念念不忘,明明二姐姐已经有了靖安王啊! 蒋弦眼中杀意浮现,但很快便遮掩了下去。 他二话不说伸手揽住了顾念芝的腰身,将她带到了马背上。 顾念芝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世子!” “坐好。”他沉声说道,不顾怀中少女的惊慌疾驰而行。 待马车驶达酒楼,顾念芝已被吓哭了,红着眼睛埋怨道:“世子这是做什么,何苦这般捉弄我!” 看着她垂眸啜泣的样子,蒋弦突然好奇那个女人落泪时会是何等模样。 他恶趣味的牵起唇角笑了笑。 美人落泪,定是一道绝妙的风景。 真让人期待。 这般想着蒋弦多了两分耐心,他将顾念芝自马背上搀了下来,扬着唇角道:“是我疏忽了,我没想过会吓到你。” 蒋弦只要不冷着脸便俊美得让人脸红心颤,他拉着顾念芝的手在她耳旁低语道:“我给你赔罪可好?” 顾念芝杏面泛热,垂着眸子不敢看蒋弦。 蒋弦一笑,拉着她阔步进了酒楼。 蒋弦为她倒了一杯酒,顾念芝虽然不善饮酒,但她不想扫了蒋弦的兴,便还是咬着牙将烈酒一饮而尽。 烈酒呛得她喉咙火辣,不住的咳嗦起来。 蒋弦见了却只是又为她倒了一杯酒,“第一次吃酒都会这样,慢慢习惯就好了。” 顾念芝缓缓抬起头,便见蒋弦举起酒杯对她牵唇一笑。 顾念芝胃里虽灼烧得难受,还是咬着牙举起了杯子。 这一次虽不像之前那般难以忍受,但她到底还是不习惯。 蒋弦弯起唇角,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做我的女人可要学会喝酒才行,日后我们花前月下吟诗对酌岂不妙哉?” 听着蒋弦的情话,顾念芝只觉春心荡漾,她这一生从未如今日这般欢喜过。 倏然,蒋弦俯身而下,吻上了她的嘴唇。 顾念芝瞳孔一缩,下意识伸手去推拒蒋弦。 可蒋弦却将她禁锢得更紧,丝毫不给她挣扎的机会,右手甚至攀附上了她的衣襟。 “世子……不行。”顾念芝尚有理智,她不能在婚前行这等荒唐事。 蒋弦却在她耳边喷洒着温热的气息,喑哑着蛊惑着她,“你早晚都是我的女儿,又何必拘泥于今时后日,难道你想将我推给旁的女子吗?” 顾念芝手指一颤,闭上眼睛了,不再推拒。 她当然不想。 她爱这个男人,爱入骨髓,又岂会愿意将他推给旁人。 反正他们马上就要成婚了,自己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妻子。 蒋弦唇角勾起冷笑,纤长的手指挑开了她的衣襟。 春宵帐暖,一番温存后顾念芝羞赧不已,缩在被子里不敢探出头。 蒋弦却早已起身,神情漠然的穿好了衣衫。 他背对着顾念芝,脸上没有一丝温情,语气亦是淡漠,“明日我让人将嫁衣送至顾府,你好生保管。” 顾念芝探出头,怯怯着道:“世子,我已经在缝制嫁衣了,您不用费心为我准备了。” 蒋弦转身,脸上的冷漠让顾念芝心头一紧。 蒋弦垂眸看着她,平和的语气却尤为残忍,“谁说是为你准备的了?” 第261章 重生而归 顾念芝怔愣了一下,不懂蒋弦的话中之意。 蒋弦勾了勾唇角,坐在榻边,勾着顾念芝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语一番。 顾念芝的眼睛越瞪越大,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蒋弦,猛地一把将蒋弦推开。 这是她第一次与蒋弦发火,也是第一次觉得眼前的男人如此可怕、如此不可理喻。 “你真是疯子!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能这样!”顾念芝眼泪簌簌,隔着泪水仍然可以看清她眸中的悲痛。 蒋弦站定身形,倒也未恼,只眼神轻慢又戏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娶你?但凡你能有两分像她,我倒也可以当你算个慰藉,可惜你连她一丝神韵都无。” 顾念芝自初次相见便深深爱上了这个男人,她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可到头来非但没有得到他丝毫爱怜,却还被他如此赤裸裸的羞辱。 “蒋弦!我恨你!我不答应!我绝不答应!” 顾念芝哭得双眼猩红,她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情意被人如此践踏,更无法接受他对她所有的体贴爱意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所织就的蛛网。 她傻傻的以为就算他心里最喜欢的另有他人,对自己至少也能有两分爱意,不曾想她竟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蒋弦眸色寡淡,并不逼迫她,残忍笑道:“你可以不应。可你如今已是残花败柳,只有嫁给我和以死明志两条路。当然,你若选择了后一条,我倒可以看在今日之欢的份上去你的灵位前上一炷香。” “你一直都在骗我!”顾念芝心如刀绞,原来他今日并非难以自持,而是早已设好的陷阱。 蒋弦有恃无恐的笑了笑,“马车在楼下,你穿好衣裳自行回去吧。明日顾家若无死讯传来,我便命人将嫁衣送去。你若还想嫁进蒋家便乖乖听话,若敢阳奉阴违……” “顾宝瑜母女便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蒋弦语落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顾念芝悲从心起嚎啕大哭。 这一刻她突然想起顾青鸢曾对她的提醒,她明明说过蒋弦并非良人,可自己却被那些虚情假意所蒙蔽不肯看清现实。 她还真是活该啊! 夜沉如水,顾念芝环膝坐在榻上,如一株枯木。 她抬头望向房梁,面若死灰的将红色锦缎悬于房梁之上。 她的心在今日彻底凉了、死了,他将她最后的幻想一刀劈碎,他待她如此寡情凉薄,便是日后嫁入蒋家又能如何? 她银牙一咬,闭着眼睛踢开了椅子。 脖颈间被一股大力所钳制,令人瞬间窒息,她紧紧抓着锦缎双腿不不停地蹬动着。 死亡降临的那一瞬她突然后悔了,死亡如此痛苦莫不如苟且活着,幸而她打的结不够结实,绳结断开她自半空中重重落地,半晌才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 月光映照在鲜红的绸缎上,一如染在被褥上的点点落红,她无力的环住膝盖低低啜泣起来。 次日醒来,顾念芝缓缓睁开双眼,恍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照旧的梳洗用膳。 她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小心的遮好脖颈间的伤痕,眼底尽是决绝。 她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什么呢。 至少她嫁的男人是人中龙凤,只要她笑着,谁又能看到她哭! 她收回视线,淡声道:“备车,去公主府。” 而此时顾青鸢人正在江边。 锦衣卫将昏迷不醒的顾宝瑜装进布满尖刺的笼中,顾宝瑜满脸是血,不辩生死。 南凛解释道:“昨天值夜的没看住她,竟让她撞了墙,不过尚有一丝气息。” 顾青鸢面无表情的看着顾宝瑜。 两世的恩怨终要在今日划上了句号。 倏然,笼中的顾宝瑜猛地睁开的双眼,狠戾的眸光莫名让顾青鸢有一瞬觉得陌生。 她死死盯着顾青鸢,突然如疯了一般抓着笼子嘶吼道:“不该是这样!错了错了!死得应该是你!我是世子夫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顾青鸢,应该是你死,你到底做了什么!” 顾青鸢瞳孔一缩,难道顾宝瑜竟也重生回来了? 第262章 王爷的结局 顾宝瑜的话犹如一道霹雳让顾青鸢心惊不已。 她顾不上江边的泥泞,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去,“你说什么?” 顾宝瑜目眦欲裂,眼中恨意汹涌,死死的盯着顾青鸢,“顾青鸢,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为什么要活过来?为什么要把我害成这般模样?我明明都已是世子夫人了,都是你毁了我!” 听到这些顾青鸢越发确定了心里的猜测,顾宝瑜果然也回来了。 短暂的错愕惊讶后,顾青鸢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光芒耀眼,“顾宝瑜,欢迎回来。” 此时她终于明白了心中那种空缺感源于何处。 即便她将顾宝瑜拉下神坛,她心里也未曾有过大仇得报的舒畅感,因为就算这一世的顾宝瑜跌进淤泥,可上一世她却笑到了最后。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顾宝瑜踩着她做了世子夫人,永平侯踩着无辜灾民的尸骨荣耀加身,何来的公平可言! 就算这一世她赢了,也改变不了前世的结局。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同了。 这一世的顾宝瑜处处受她制衡,未曾享受到权力的滋味,可前世的她不一样,曾经站在顶峰享尽荣华之人又岂能甘愿跌落。 “顾青鸢,你个妖女!贱人!你放我回去,我还要去做世子夫人,我不要在这里!” 顾宝瑜受不住锦衣卫的酷刑干脆选择撞墙自尽,却没想到死后反让旧魂归回。 曾经的她得曹玉宠爱、有父母偏疼,她锦衣玉食享尽荣华富贵,可此番一睁眼却满身创伤、声名狼藉。 这不是她应得的结局! 顾宝瑜疯狂的挣扎着,尖声嘶吼着,“你们快放开我,你们该抓的人是她!她是死而复生的妖女,她是妖孽啊!” 蒋弦负手而来,淡声道:“她在吵什么?” 顾青鸢唇角轻勾徐徐起身,眼神漠然的俯视着顾宝瑜,唇角漾起轻慢的笑意,“谁知道呢?可能承受不住打击,疯掉了吧。” 少女的笑冷艳而又危险,似有毒的罂粟。 蒋弦眸光微晃,被少女成的笑意迷了眼。 他不是没尝过美人,也并非好色之徒,但唯有她的一颦一笑都令他着迷, “我才没疯!该死的人是顾青鸢啊,她是借尸还魂的女鬼,你们杀了她,杀了她啊!” 南凛踢了竹笼一脚,嫌恶的道:“世子,看来这女人被吓疯了。” 蒋弦不欲再听她尖锐刺耳的喊叫声,抬了抬手,便有锦衣卫上前将竹笼推进江中。 死亡的逼近让顾宝瑜越发惊恐,她拼命的挣扎着,身体被笼中的倒刺划的鲜血淋漓。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该如此! 她生来高贵,就该踩着顾青鸢青云直上,她一个庶女有什么资格记恨自己! 顾青鸢就该为自己所用,哪怕为自己去死也是应该的,顾青鸢凭什么拒绝她?凭什么比她还要尊荣! 冰冷刺骨的江水灌进鼻腔,顾宝瑜自撞墙身亡后再一次体会到了死亡的临近。 岸边的人影越发模糊,唯有那一抹粉色如同开在灰暗中的娇花,如此夺目如此刺眼。 江水逐渐涌上,顾宝瑜双眼猩红宛若被鲜血浸透,她眼中恨意滔天,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道:“顾青鸢,别以为你这般就赢了!容锦他会万箭穿心不得好死,你的下场也是一样!我在地狱等这你们,你们两个很快就会来找我了!哈哈哈!” 顾青鸢闻言眉心一蹙,可她再来不及追问,竹笼便彻底沉入了江水中,只在湖面留下一串气泡。 冷风拂过江面,裹挟着混着腥味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 顾宝瑜方才的话是何意? 是诅咒?还是她知道些什么? 顾青鸢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蒋弦见状忙道:“江边风寒,我送你回去。” 顾青鸢摇摇头,仍旧盯着江面。 过了许久,锦衣卫拖拽岸上的绳索,将沉没江中的竹笼拉了上来。 原本叫嚣疯癫的女人此时彻底没有了声息。 顾宝瑜的脸惨白一片,不复往日娇容。 她冷眼看着,眸底一片清寒。 蒋弦走上前,垂眸望着眸色深深的少女,幽幽道了一句,“这贱人虽疯癫了,但有一句话却是不假。自古权臣难善终,更何况还是流着皇家血脉的权王。容锦若不能马革裹尸,迟早有一日会死于皇权刀下。他今日看着辉煌,可大厦之倾塌,一日足以。” 顾青鸢沉眸未语,蒋弦继续循循善诱,“容锦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你喜欢金银,我便许你一生荣华,你喜欢权力,我可保京中无人敢不敬你,你不喜后宅混乱,我可保终生不纳妾室,仅你一人,如何?” 顾青鸢抬眸看向蒋弦,他神色郑重眼中并无轻佻之色,可顾青鸢的眸色却没有半分松动,“可我想要的,唯乎王爷而已。” 蒋弦眸中暗色深浓,他从未对一个人如此耐心专注过,可她却偏偏将他的心意弃如敝履。 他眼中一度杀意浮现,恨不得杀了眼前的女子,将她的尸体冰封永远禁锢在身边,至少被他所得。 “宝瑜!我的宝瑜啊!” 顾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唤回了蒋弦的理智,他敛下眸子压下心中的冷意。 顾夫人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她的头皮被剃光了半边,瞧着滑稽又显狰狞。 顾夫人尖叫一声扑在顾宝瑜的尸身上,拼命的摇晃着顾宝瑜的尸体,似乎想以此救回没了气息的女儿。 “娘,你快跟我回去吧。”顾宝钗跟着两个婆子追了过来。 她并不记恨顾青鸢要将顾夫人送进庵堂,她知道若非为了自己,顾青鸢绝不会让母亲以顾夫人的身份体面的进庵堂祈福。 她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母亲进庵堂修身养性便不会再出来害人,至少可以保全性命,她也愿意陪着母亲住进庵堂,免得她一人孤单寂寞。 可顾夫人却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如同看仇人一般看着顾宝钗,“别叫我娘!我没有你这般薄情寡义的女儿!宝瑜才是你的亲姐姐,你却与顾青鸢那个贱人合谋害死她!死得怎么不是你!怎么不是你!” 顾夫人有些失了理智,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插进顾宝钗心头。 但顾宝钗并未计较,她知道母亲是因为丧女之痛失了神智。 “娘,我错了,你打我骂我都行,我们先回去好不好?”顾宝钗担心她再生事端,红着眼睛苦苦哀求。 顾夫人垂着眼不再说话,顾宝钗走上前挽住顾夫人的手臂轻声道:“您穿得单薄,我送您回去。” 顾夫人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顾宝钗拉着,却在行至顾青鸢身边时,她一把推开顾宝钗,袖下的手握着锋利的匕首。 “贱人,去死吧!” 第263章 双杀 顾宝钗被顾夫人推得摔倒在地,惊惧的喊了一声“不要!” 白霜一直提防着顾夫人,又岂能让她近顾青鸢的身。 可未等她出手,顾夫人的腹部忽被一柄长剑贯穿,她身上的素色衣裳瞬间被鲜血染红。 “娘!”顾宝钗发出绝望的嘶喊声。 长剑拔出,鲜血喷涌,顾夫人的身体无力的坠落倒地。 顾青鸢错愕的看着冷漠拭剑的蒋弦,“谁让你动手杀人了!” 蒋弦将长剑擦拭干净,唇角噙笑的将长剑入鞘,漫不经心的道:“敢在锦衣卫面前行凶,她不该死吗?” 要怪只能怪她倒霉,谁让她偏偏要在自己心情不好时触霉头。 杀个人泄泄愤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你!” 看着哭成泪人的顾宝钗,顾青鸢心情复杂。 顾夫人死不足惜,可她不想看顾宝钗难过,所以才会想着将顾夫人送去做姑子眼不见心不烦。 只没想到,终究还是这个结局。 “县主的家事我们锦衣卫便不参与了,县主何时想我了,可尽管去寻我。”蒋弦旁若无人的与顾青鸢调笑,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他一般。 顾青鸢眉宇沉沉的攥紧了拳。 蒋家人都是疯子,无一例外! 顾夫人一息尚存,她看着泪如雨下的顾宝钗,眼中的疯癫逐渐褪去,清明之下噙着泪光。 她费力的抬起手抚摸着顾宝钗的脸,“宝钗,对不起……娘不该打你。” 她自嘲一笑,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她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她教唆宝瑜去争去抢,结果赔上了性命,如今临死前竟又伤了宝钗的心。 “娘!我不怪你,我送您去医馆,您会没事的!” 顾夫人却只深深的看着她,眼神越发模糊迷离,只不住的重复着一句话,“娘错了……” 直至气息散绝,抚摸着顾宝钗的那只手无力垂落。 顾宝钗瞳孔一缩,悲痛之下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顾宝钗发现她躺在自己的闺房中。 她以为方才的一切只是噩梦,却见顾念芝红着眼睛走进来,对她道了一句“四妹妹节哀。” “你为什么要说节哀?为什么?”顾宝钗不愿相信真相,抓着顾念芝不住地问道。 顾念芝愣了一下,落下几滴清泪,“四妹妹你别这样,我知道母亲过世对你打击很大,但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 顾宝钗闻言再无法自欺欺人,掩面痛哭起来。 她便是再怨母亲也不希望她出事,她只想母亲活着,哪怕被母亲所憎恨厌恶。 见顾宝钗伤心欲绝,顾念芝心里也不好受。 她对这个嫡母没有一丝感情,但却当真将顾宝钗当作妹妹看,便耐心的陪着她安抚着她。 顾宝钗没说话,只不住地擦泪。 顾念芝叹了一声,“二姐姐也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母亲都已经决定要去庵堂了,她为何还要对母亲痛下杀手,倒是可怜了你。” 顾宝瑜擦擦眼泪,抬眼看顾念芝,“母亲不是二姐姐杀的。” 顾念芝惊讶一瞬,她今日去公主府寻顾青鸢结果扑了个空,回来时便听下人说顾青鸢将顾夫人的尸体还有昏迷不醒的顾宝钗一并送了回来,下意识便以为是顾青鸢杀了顾夫人。 “那母亲又怎会?” 顾宝钗垂下眸子,目光复杂,半晌才喃喃道:“是蒋世子杀了母亲。” “什么?”顾念芝失态惊呼出声,“此事与蒋世子有何关系?” 闻后前因后果,顾念芝的身体隐隐颤抖着。 他们两个为何会在一处? 他竟还为了她杀了人! 顾念芝一时难以接受,他才对自己做过那般过分的事,转头却如此维护另一个女人,委实太过分了! 但她更气的还是顾青鸢。 她原以为这本只是世子一厢情愿,可如今看来顾青鸢也逃脱不了干系。 既然她明知世子对她的情意,就该与世子保持距离才对,却还整日没有分寸的与世子纠缠,想必就是如此世子才会始终放不下她! 她明明都有了靖安王,为何还要来与她争抢世子? 难道就是为了证明她更有魅力吗? 顾念芝此时只觉自己被爱人和姐妹双双背叛,看起来竟与顾宝钗一样悲痛。 顾宝钗欲言又止,但还是抿了抿唇,道:“三姐姐,你要不要再好好考虑一些你与蒋世子的婚事吧。” 他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不敢想象嫁给这样的男人会有多可怕。 顾念芝眸色一暗,原本顾宝钗是唯一一个没反对过她的人,可如今她竟也变了。 为了一己仇恨,她竟也不顾自己的幸福,亏得自己一直将她当作亲妹妹看待! 顾念芝掩下眸中伤色,轻声道:“世子平日并不会如此,想必是为了替二姐姐泄愤才闹出了误会。” 顾宝钗对蒋弦确有怨恨,但她的本意还是担心顾念芝会受到伤害,却没想到顾念芝反而将责任全推给了顾青鸢。 顾宝钗看得通透,“二姐姐从没想过杀母亲,都是蒋世子……” “宝钗,你先歇着,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顾念芝不欲再听,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她跑到无人之处轻声啜泣,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背叛。 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自己的。 既是如此,她日后也不会再念着这些虚情假意,她只会为自己一人筹谋打算! 珠翠阁。 孟扶见顾青鸢来寻她,笑着招呼她道:“青鸢你来得正好,我又有个新点子正好讲给你听。” 顾青鸢抬步上前,却没有接孟扶的话,只望着她道:“阿扶,你之前几次提醒我不要与王爷走得太近,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孟扶嘴角笑意一僵,喉咙不自觉的动了起来,“我……我能知道什么呀?” 顾青鸢心下有了猜测,启唇问道:“比如,王爷的结局。” 第264章 我们成婚吧 顾宝瑜临死前的那番话令顾青鸢十分不安。 若是诅咒,顾宝瑜没有必要迁带上容锦,毕竟他们相交不多。 可她不但提及了容锦,语气甚至那般笃定,仿佛所言之事正是她亲眼所见。 她不知前世身后之事,所以心中不免恐慌。 她想到与孟扶初识时,她便有意无意的劝告过自己容锦并非良人,希望她三思后行。 随着她与孟扶熟识,她越发了解对方的性情,孟扶看似行事肆意不拘小节,实则却非多事之人,若非没有依据她绝不会对初识之人说出失礼之言。 除非……她知道些什么。 顾青鸢眸色如镜,看得孟扶无所遁形。 孟扶敛下眸子,脸上浮现出罕有的无措神情,“青鸢,你……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顾青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如实道:“顾宝瑜也重生回来了。” “什么!你嫡姐也重生了?那她都说什么?” “她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锦衣卫浸了猪笼,只临死前她说了一句十分恶毒的诅咒,她说王爷会乱箭穿心不得善终。”顾青鸢目不转睛的看着孟扶,素来决绝的眸底强掩着脆弱,声音细不可闻,“阿扶,她都是胡说的,对吗?” 这样的顾青鸢是孟扶未曾所见的,她不愿骗她,但更不忍将残酷的真相告知于她。 她是穿越者不假,但同时她也是一个穿书者。 她在旅途的大巴车上闲来无事便随便点开了一本名为“盛世宠妃”的小说,小说剧情老套,无外乎是出身皇室的男主有一个支离破碎的童年,而后遇到了唯一能治愈他的女主。 两人一路打怪升级,而后男主荣登皇位,女子则陪着他成为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后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本书她不甚喜欢,因为作者的三观与她不尽相同。 有些角色在她看来虚伪又做作,可最后却得了很好的结局,只因机缘巧合下无意帮衬了女主一次,便借着东风带着夫家娘家一同飞升。 这人便是青鸢的嫡姐顾宝瑜。 她看得一目十行,甚至频频跳章,但她对顾宝瑜这个角色印象颇深。 在看的时候她就很讨厌这个角色,明明一路都靠着男人往上爬,却偏偏被冠上了人淡如菊美名。 小说里的顾青鸢只是个微不足道就连配角都算不上的小人物,书中写她被永平侯府的世子夫人蒋蓉砍断双手而死,顾宝瑜伤心欲,为了替妹妹报仇隐忍蛰伏,直到除掉了蒋蓉,自己做上了世子夫人之位。 她当时就看得满脸问号,既然曹玉那般爱她,她为什么不求请救下自己的妹妹,非要在她死了之后,打着为她报仇的旗号去除掉自己的竞争对手。 这不是又当又立吗? 顾青鸢听得云里雾里,“你是说,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本书里的人物?” 见孟扶颔首,顾青鸢觉得这比她重生还要匪夷所思。 孟扶知道顾青鸢一时难以接受。 正因她是穿书者,所以这里对她来说本就是虚无的,她只是一个趋吉避害的旁观者。 可顾青鸢不是,这里是她真实的人生,周遭的人不是NPC而是与她拥有羁绊的活生生的人。 所以有些事对她来说自然格外残忍。 “青鸢,对不起。” 顾青鸢的心蓦然一沉。 她可以编些谎话来骗人,可对方那信任期待的目光让她无法违背良心。 孟扶艰难开口,“顾宝瑜的话不是诅咒,而是真相。” 顾青鸢虽已做了心里准备,可听闻此言还是心如刀绞。 她敛下双眸,脑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容锦身中数箭的惨烈画面。 “王爷他……”顾青鸢喉咙微动,似乎在强忍哽咽,“王爷他可是在征战沙场时阵亡的?” 孟扶摇头,“不是。” “那又是为何?”顾青鸢想不明白,容锦位列亲王手握重兵,若非死于战场又有谁能取他性命。 她突然想起蒋弦的话,身体里流着皇室血脉的权王若不能马革裹尸,便注定会死于皇权。 孟扶见她眸中泛起惊惧,知晓她心中有了猜测,便也不再隐瞒如实道:“靖安王拥兵谋逆,破宫弑君,被新帝射杀于禁宫之内。” “这怎么可能!”顾青鸢不相信明昭战神会谋逆作乱,他多年征战为的不仅是手中的军权,更是为了守护明昭保护百姓。 他若是与蒋弦永平侯是一样的人,那他大可以明哲保身玩弄朝权,又何至于累及自己一身伤病。 他为了明昭倾尽所有乃至不惜自己的生命,这样的人又如何会去逼宫造反。 “我也不知为何。”孟扶并非有意隐瞒,而是这本书后面烂尾,许多事并未详细展开,甚至就连容锦这个权王的死也只是寥寥数笔。 她在看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容锦在书中虽戏份不多,但足以看出并非池中之物,可这样一个人却轻而易举死在了男主的光环下,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 她本不愿介入书中角色的命运,只想着凭着自己的一点记忆站好队伍,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 可有时候人生就是事与愿违,在她知道顾青鸢乃是重生者后心里有了微妙的变化,她隐隐将顾青鸢视作了惺惺相惜的同类。 她欣赏喜欢这个女孩子,她坚韧、善良、聪慧,她如一株小草般拼命的汲取能量向上生长,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她不愿看到顾青鸢再度误入歧途。 若容锦的结局无法改变,那便不如让顾青鸢重新选择。 “不会的,我不相信王爷会这样。”顾青鸢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现实,王爷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英雄的结局不该如此。 “可我没有死不是吗?我改变了我和顾宝瑜的人生轨迹,既是如此,那王爷的结局也是可以改变,对不对阿扶?” 顾青鸢迫切的想要得到孟扶的认同,可孟扶的神色却依然凝重。 顾青鸢是书中微不足道的角色,她的改变对这本书的影响微乎其微,可一旦事关男女主即便事情有所偏离,最后也会重回正轨。 而容锦在书中为男主所杀,他的死成就了男主登上帝位,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很难改变。 顾青鸢眸色深深,半晌才徐徐问道:“那个所谓的男主究竟是何人?” 孟扶沉默一瞬。 小说女主不是她,自然也不是顾青鸢,那是个生来便拥有主角光环的女子。 户部尚书的嫡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苏晚晚。 她美丽聪慧,用温暖治愈了男主不幸的过往,一路扶持让他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变成了明昭帝王。 顾青鸢眸中的光剧烈一颤,“所以这个人便是四皇子——容敛?” 孟扶颔首,“其实我与晚晚的交好并非意外,而是在江南相识后,我知道她是书中女主才有意与她亲近。” 她原本只想为自己谋求一把保护伞,可相处之后她发现苏晚晚善良随和,的确值得被人喜欢,而她也才将对方视为了真正的好友。 她一路见证了苏晚晚的成长,她身边的所有事都在依照剧情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唯独有一次顾青鸢入宫成为了朝华公主的伴读,而这本该是苏晚晚和容敛感情升温的契机。 她原以为顾青鸢的重生改变了剧情,可后来还是被拨乱反正。 “有些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孟扶艰难开口。 她知道顾青鸢一时难以接受,可长痛不如短痛,倒是不如趁此机会下定决心与靖安王斩断关系。 “不!我不相信!我既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一样能改变别人的!”素来冷静自持的顾青鸢罕有的失态,她紧紧攥着双手身体不住的战栗着。 她绝不会让王爷出事! “青鸢!”孟扶上前安抚她,“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便如同天道,你若执意逆天而行终将反其自身!”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既已窥得天机又何必逆天而为,顺势而行才是正道。 “什么天道什么规则,我才不管!”顾青鸢全然失了理智,幽黑的眼底寒光毕露,“若事情不可更改,那我便去杀了容敛,这样他就不会再伤到王爷了!” 此言出口孟扶怔住了,顾青鸢也被自己心底涌出恶意所惊。 她居然也会萌此恶念! 容敛从未伤及他们分毫,可她却为了一己之私动了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的念头,这样的她又与蒋弦又和区别。 她无力的瘫坐在椅上,眸中的水雾让她看不清前路。 清泪一滴一滴砸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青鸢,你先别慌,或许……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也说不定啊。”孟扶只觉自己的劝慰如此苍白无用。 顾青鸢抬袖擦干脸上的泪,声音轻细,“阿扶,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抱歉。” 孟扶向来只想做局外之人,可看着顾青鸢如此,她的心也不由自主的随之抽痛起来。 或许她也早已入局其中,只是自己尚未察觉而已。 顾青鸢踏上马车,无视白霜和翠红的询问,径自道:“驾车,去靖安王府!” 行云亲自出来引顾青鸢进府,他本想说两句讨喜的话引顾青鸢一笑,却见她墨眸低垂面冷如水。 他又偏头去看白霜,但见白霜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行云见状不禁心生忧虑,县主鲜有这般模样,今日如此严肃莫不是…… 要与王爷分手!? 行云的心一时提到了嗓子眼,脑中替容锦细细复盘,看他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长宁县主的事。 可思来想去王爷除了忙一些,身边莫说女人,就连一只母蚊子都没有,实在想不出哪里出了差错。 “县主,王爷就在书房,他正和……” 行云将顾青鸢引至书房,只他话还未等说完顾青鸢便提裙上前推门而入。 屋内的男子着一袭玄色常服,即便周身并无华贵之饰却依旧矜贵难掩,他闻声望来,清冷的眉眼含了一抹暖色,凉薄的唇漾起温软的笑意,“青鸢……” 下一瞬她便如一只蝴蝶飞扑进容锦的怀中,双手紧紧的环着容锦的腰身,似要紧紧抓住易失的宝物。 容锦眸光一深,心口处传来剧烈的跳动,声音喑哑,“青鸢,你怎么了?” 顾青鸢仰头看他,眼中不受控制的笼了一层水雾,脆弱易碎令人心怜。 “王爷。”她哽咽着低低唤了一声,望着他的眸光一瞬不舍得离开,“王爷,我们成婚吧。” 若注定难得善终,那便珍惜眼下,同生共死。 容锦心口一窒,久久未能回神,他虽不知顾青鸢为何突然跑来说这些,但他心中的欢喜却难以自持。 “好。”他未问缘由,只同样揽她入怀,深深应道。 两人相拥,彼此心境虽不相同,但对对方的爱意却同样深挚。 行云看得目瞪口呆的,原来县主不是来分手的,而是来求亲的!? 他当然为王爷感到高兴,只不过……屋里还有旁人啊! “咳咳。”几声轻咳传来。 顾青鸢这才意识到屋里还有别人,她拭去脸上的眼泪闻声而望,在看见容承德时眸光化为平静,一丝尴尬也无。 原来是这老头……老爷子,那就没事了。 反正他们两个早就见过对方的真面目,倒也没什么可隐藏的。 容承德胡子翘了翘,怎么看见是他就跟没事人是的了! 他就这么不重要吗? 他冷哼一声,紧紧绷着脸,“真不像话!成何体统!” 一个两个都不知羞! 容锦抬眸,对行云淡声道:“行云,送客。” 行云立刻上前,弯着腰笑呵呵的对容承德道:“老王爷,您这边请。” 容承德瞬间怒了,“这是靖安王府,是老子的府邸,谁是客啊!” 行云脸上笑嘻嘻的,“老王爷息怒,王爷这不是还有正事要与长宁县主商谈嘛!” “你的意思是本王的事就不是正事了?” 行云嘿嘿一笑没说话,心里所想却是显而易见。 容承德抬手指着两人,半晌没说出话来,最后气得冷声道:“本王不点头,你们两个想都别想!” 容承德说完甩袖而去。 容锦面色无波,温声对顾青鸢道:“不必理会他,他说的不算。” 顾青鸢颔首,轻声应道:“嗯,我知道。” 容承德身子一踉跄。 他娘的,他还没走远呢! 她知道什么知道! 这两个混账东西,真是气煞他了! 容承德气咻咻的走了,正碰到王府管家过来询问他,“老王爷,这是年节要采购的东西,您过过目。” 容承德接过采购单子随意扫了两眼,冷冷道:“再多购几十匹红布!” 管家一愣,“老王爷,要那么多红布做什么啊?” 容承德横眉立目,将采购单子甩在管家脸上,“用来勒死你行不行啊!” 管家满头雾水,看着容承德的背影兀自挠头。 明明王爷沉敛端方,老王爷怎么这般疯? 第265章 划清界限 顾青鸢在感情中一直是个内敛的人,哪怕与容锦确认关系后她也不曾有过多的依赖。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原因,她始终不习惯与人有太过亲密的关系,她相信此时此刻的感情,却无法对未来怀有肯定。 可在得知容锦前世的命运后,她什么都不想再权衡,她只想真真切切的陪在他身边,不愿浪费须臾。 纵然无法天长地久,那便只争朝夕,在有限的时间里不留下任何遗憾。 容锦见她情绪平稳下来,才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寻我了?” 顾青鸢喝了一口汤,抬眸看他,故作娇嗔的道:“你不喜欢我来?” 顾青鸢并不准备告诉容锦真相,因为有时一语成谶,或许本来不会发生的事却有可能因为她一句先言反成了导火索。 孟扶并不知容锦因何造反,若她能查明真相提前规避,或者早些与容敛拉近关系,或许就可以改变容锦的结局。 容锦看出她并不想道明,便也不再追问,只道:“我喜欢,很喜欢。” 他将剔好的鱼肉夹给顾青鸢,“明日我便进宫请陛下赐婚,待来年天气转暖我们便成亲……” 顾青鸢却显得有些焦急,“其实不必拘束许多,只要陛下应允我们年节过后便可成亲。” 迟则生变,她不想错过分毫时间,“大礼也可一切从简,反正仪式本就是给旁人看的,繁琐不说我们还要辛苦,没有必要弄得那么复杂。” 容锦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是绝无仅有的严肃,“不可以。”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是独属于你我的纪念,是往后余生都不会再有的日子,是我们要一辈子回忆讲给子孙后代的留念。所以我不允许有任何的将就疏忽,不为让惊艳旁人,只为让此生唯一的日子完美无瑕不留遗憾。” 顾青鸢眸光怔怔,一时无言。 她这个人看似心思如尘,但实则并非注重细节之人,她没想到素来清冷的容锦对反倒对仪式感如此在意。 容锦眸光沉敛语气温存,“我知晓你的心意,你愿为我做到如此是我之幸事,可正因我与你的感情是同等的,所以我才不能同意。” “你或许不知这场婚事我已期待许久,即便我比你还要迫不及待,我亦要许你一场盛大的婚事,如此才不顾我对这段感情独一无二的期许。” 他一直在等她及笄,等她看清自己的心意,等她愿意接受他走向他。 他虽然等了许久,却从未觉得不耐,正因为喜欢,所以就连等待都是额外的幸事。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妻,别人有的她也要有,别人没有的他亦要给她。 顾青鸢抿了抿粉唇,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如何不甜蜜欢喜。 她轻轻颔首,不再纠结,徐徐牵唇一笑,眸灿如星,“好,那我等你,等你娶我回家。” 少女的笑娇羞如花,足以令人神魂颠倒忘乎所以。 容锦心口一颤,略有慌乱的移开视线,喝了口苦茶压下了口干舌燥。 心中却是无奈,他还真是喜欢自讨苦吃。 用过晚膳容锦送顾青鸢出了王府,两人执手对望,虽彼此无言却难舍难分。 行云翻了个白眼,既这般不舍马上将县主娶回来不就好了,还非要让国师去算什么良辰吉日。 王爷还真是搞笑。 目送顾青鸢乘车而去,容锦偏首侧望行云,疏冷目光看得行云兀自惶恐。 “王爷,怎么了?”行云咧着嘴陪着笑。 容锦淡淡睨他一眼收回视线,“聒噪。” 行云:“?” 腹诽也不行啊,王爷也太霸道了吧! 次日。 顾青鸢起身后一如往常般梳洗用膳,短暂的失控后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两世为人让她深切明白了一个道理,不管前路多艰险你始终要走下去,与其惶恐无措,不如坦然面对想办法去解决去改变。 她不想为尚未发生之事影响了眼下的生活,即便明日便是她的死期,至少今天她还要好好活着。 “县主,外面有位南小姐求见。” 顾青鸢挑了一下眉,她怎么不记得自己认识姓南的姑娘。 白霜眼眸一转,提醒道:“县主,莫非是老王妃身边的那位南姑娘?” 顾青鸢恍然,她倒是未曾将这个南栀放在心上,以至于压根就没想起这号人来,她正对镜梳妆,便道:“让她在客室暂候,待我梳洗完再去见她。” 婢女将南栀带至客室,上了茶后回道:“南小姐稍候,县主尚在梳妆。” 南栀颔首一笑并未说什么,心里却有些不满。 如今已至巳时,顾青鸢居然尚未梳妆,要么便是故意拿乔冷落自己,要么便当真是庶女没有规矩,竟然起得这般晚。 一盏茶后顾青鸢才珊珊而来。 她未着华服,只穿着一袭樱粉色小袄裙,衬得肌肤盈玉长发如墨,当真貌美生辉。 南栀晃了眼,起身与顾青鸢见礼。 “南小姐不必多礼,坐吧。”顾青鸢声音轻和,可举手投足间的清贵之气却刺激到了南栀敏感的心思。 她攥了攥手中的帕子,牵唇露出一抹笑来,似是闲谈般道:“我闻县主今日起得晚了些,可是夜里睡的不好?我亦眠浅,倒是有个不错的安神方子,县主若不嫌待回去后我便给县主送上几副。” 顾青鸢抿了口茶,抬眼看她,弯唇笑了笑,“南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我并非夜中难眠,只是单纯起得晚。” 南栀以帕掩唇面色讶色,刻意问道:“难道县主不必到长公主身前晨昏定省吗?” 顾青鸢心中明镜似的,淡笑回道:“长公主殿下亦不喜早起,如今冬日冷寒更免了我去请安。” 南栀面色僵了下,转眸又笑道:“长公主殿下对县主委实疼爱有加呢!老王妃性情宽厚仁和,平日也不许我晨昏定省,只我想着长辈慈爱晚辈更该恪守孝道,是以这么多年我还是不曾有过一日松懈。” 顾青鸢闻言却是不赞同的道:“那南小姐岂不辜负了老王妃一番良苦用心,如此倒是不妥。” 南栀本想暗讽顾青鸢礼数不全,不曾想反被说教,还想不服气的辩驳,却见顾青鸢唇角凝笑的道:“不过南小姐的孝心还是可嘉的,否则若没苦硬吃,岂不成了蠢人。” 顾青鸢声音轻和,只如两个姐妹好友在开玩笑,让南栀无从发作。 但她也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测,眼前的这个女人委实不好相与! 她笑着点了点头,附和着顾青鸢道:“县主说得是,日后南栀定引以为鉴。” 顾青鸢眸中藏芒,能屈能伸,这个南栀也不是个简单角色呢! “县主,我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件事相求。” “哦?”顾青鸢噙笑看着她,温声道:“南小姐居于靖安王府,自幼在老王妃身边长大,有何事竟是我能相帮的?” 南栀叹了一声,眉宇间凝结着愁色,“实不相瞒,老王妃自永平侯府的满月宴后便病了,这些日子过去了也始终未见好转。” 顾青鸢眸光微晃,面露关切的道:“那可曾让御医瞧过?” 南栀颔首,“老王妃素来体弱又有陈年旧疾,如今又被心事拖累,这才缠绵病榻。” 顾青鸢眯了眯眼,故作不解问道:“既连御医都无法,那南小姐前来寻我又是何意,难道说我这里有能治好老王妃的药方?” 南栀眸中含泪的望着顾青鸢,“我方才也说老王妃此番病症多是被心事所累,解铃换需系铃人,这件事恐怕只有县主才能解决。” 南栀起身,撩起裙摆竟跪在了顾青鸢脚边,语气恳切,“县主,老王妃身体孱弱已经不起折腾,求您宽解老王妃的心结,莫要让她再受病痛之苦。” “那你想我如何做?”顾青鸢语调平平,听不出喜怒来。 南栀看她一眼,盈盈一拜,“南栀恳请县主以大局为重,暂与王爷划清界限。” 第266章 斩断桃花 南栀深深跪在顾青鸢身前,白霜和翠红相视一眼,两人眼里既有惊讶又有怒意,反观顾青鸢面色沉静如水,似毫不在意。 她蹙着眉心沉思片刻,语气茫然不解,“南栀姑娘这是何意,我怎么听不懂呢?” 南栀眸色微红,楚楚可怜的看着顾青鸢道:“这些话本不该由我来说,但我自幼父母双亡,全靠老王妃照顾才能存活于人世,老王妃是我在世上最敬最爱之人。” “自老王妃回京之后便一直在为王爷的婚事操劳,太后娘娘不赞同您和王爷的婚事,甚至还为此责骂过老王妃,府中也因此事争执不休。如今老王妃因此病倒,甚至还伤了与王爷的母子之情,这若传出去只会有损王爷威名。” “求县主看在与王爷的情意上顾全大局,也为老王妃的身体考虑,暂且与王爷划清界限,暂缓婚事。” 南栀垂下眸子不再说话。 她听说容锦今日进宫与陛下请求赐婚,这才匆匆忙忙的来寻顾青鸢。 她不敢置喙容锦,便想着从顾青鸢身上入手。 屋内沉默片刻,她便听身前的少女缓缓开了口,“你说得对。” 南栀唇角微勾,未来婆母因她而病倒,换作任何人都会愧疚慌张,若因她让靖安王府家宅不宁,她还如何再敢嫁进王府。 最好让她知难而退,不要再痴缠王爷。 “你的确没有资格与我说这一番话。” 南栀脸上笑意消失,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对上的是一双没有半分笑意的墨眸。 她方才笑意浅浅与寻常贵女看似无异,可此时她敛去了身上的温和,犹如一把出了鞘的利刃。 “你可是王府的亲戚?”顾青鸢冷声问道。 “县主,我……” 顾青鸢眸色清寒的看着她,一字一顿,“回答我的问题。” 南栀咬了咬嘴唇,“不是。” “那你是王爷是侍妾?” 南栀脸色一红,摇头道:“也不是。” “既如此那你又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跑来与我说这些?” 南栀面色羞愤,没想到顾青鸢说话如此不留情面,“老王妃对我有恩,我自不忍心看她伤神。” 顾青鸢勾唇冷笑,双眼如镜般洞穿她的内心,“你的救命恩人不是王爷吗?” “是,但……” 顾青鸢根本不给南栀说话的机会,“王爷对你有救命之恩,可你如今却要来破坏救命恩人的婚事,你这是报恩还是报仇?你不忍心看老王妃伤神,那就忍心看王爷伤心吗?” 南栀知道顾青鸢难缠,却也没想到她口舌如此凌厉,一时间竟难以招架。 而顾青鸢向来不喜欢给对方留喘息之机,她唇角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赤裸裸的看着南栀。 “你今日与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因为你对王爷心生爱慕,嫉妒他对我专注深情。你担心我与王爷成婚后王府没有你容身之地,担心我这个人不好相与,你再没有机会接近王爷。” 南栀被说中内心羞得面色通红,她心里虽这般作想但毕竟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 “你血口喷人。” 顾青鸢轻描淡写一笑,“每个被拆穿心事的人都是这般说辞,但你心里如何作想自己一清二楚。” 南栀紧紧咬着嘴唇,只觉自己还是小看了对方。 顾青鸢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才又不徐不疾的道:“我不管你今日是自作主张还是受人所托,我索性也将话与你讲明。我与容锦之间容不下第三个人,无论那人是什么身份,又有谁为靠山,只要我活着容锦此生便只能有我一人。” “所以我奉劝某些人最好趁早歇了心思,莫要自取其辱,我这个人生性善妒又无慈悲之心,若有人敢染指我的人我的东西,我定会斩其双手!” 触及顾青鸢眸中的寒意,南栀身子一颤,眼前的少女明明生在京城锦绣之所,不知为何身上却有只一种难言的戾气。 看着南栀眼中的惧意,顾青鸢唇角一弯上前搀起了南栀,“我这个人惯爱说笑,若吓到了南栀姑娘,还请你不要计较。” 南栀抽身想走,顾青鸢却抓住了她的手臂,唇角笑意不及眼底,“南栀姑娘好不容易来一趟怎能空手而归,白霜,将我为南栀姑娘准备的礼物拿来。” “不……不必了。” 顾青鸢却不由分说将匣子塞进了南栀手中,浅笑盈盈,“这是我为南栀姑娘精心挑选的,你莫要与我客气。” 南栀脚步慌乱的离开,全无来时的悠闲。 待上了马车她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放着一把染着干涸血迹的匕首。 南栀一慌,手中的匣子摔落在地。 这个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顾青鸢百无聊赖的窝在贵妃榻上,她不想在和容锦的婚后还要为这些烂桃花浪费心思,不如早早斩断。 她正担心容锦进宫求陛下赐婚可还顺利,结果却等来了顾家来信,原是顾善仁请她回去议事。 顾青鸢的目光落在“议事”二字上,眸色深了深。 此时顾老夫人院中众人齐聚,唯独只剩顾青鸢未至。 顾念芝见顾善仁脸色不虞,开口道:“父亲莫急,二姐姐又要忙着打理山庄又要打点公主府的铺子,想来一时抽不开身。” 顾善仁听她提及山庄脸色更黑,听说那山庄日进斗金,可如今顾府却捉襟见肘,今日说什么也要让她吐出银子来! 第267章 求和 顾善仁几次想从顾青鸢讨要好处,都被顾青鸢寻借口圆滑的推开了。 日子一长,他对顾青鸢的耐心和期待便也消散殆尽了。 更何况如今顾夫人和顾宝瑜双双去世,府里又少了永平侯府这个倚靠,顾善仁便越发急躁起来。 顾念芝婚事在即,顾善仁为了维护这门姻亲丝毫不吝嫁妆,这也使得府上如今捉襟见肘。 若全家都一样艰难也就算了,偏生有一人挣钱如流水却还分文不吐,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今日说什么也要让顾青鸢掏出银子来! 顾念芝见状不再多言。 她知道现如今顾府的情况,顾青鸢若肯帮衬家里,那父亲能给她的东西便更多,她做为受益者自无异议。 “咳咳。”顾念芝轻轻咳了几声。 顾善仁忙关切问道:“你怎么了念芝,可是哪里不舒服?” 顾念芝虚弱的点了点头,“可能是昨夜在灵堂染了风寒,现下有些不舒服。” 顾成章走上前道:“父亲,三妹妹昨夜在灵堂守了许久,不如让她先回去歇歇吧。” 顾成章对顾念芝近来的表现还算满意,她并未因即将嫁入蒋家便趾高气昂,对母亲的葬礼也尽心尽力,他自也愿意做一个好哥哥。 毕竟日后他还要指望着蒋家提携。 顾善仁闻言颔首道:“婚期在即,你可某要染了风寒,快些回去歇着吧。” 顾老夫人则是命下人给顾念芝准备暖炉,又一再叮嘱下人好生照拂。 顾念芝柔柔一笑,暖炉的温意融上心稍,谁说高处不胜寒,当你站得足够高时,身边便都是好人都是疼爱。 顾念芝没再多留。 她要在顾青鸢来之前离开,否则一会儿吵起来她便难做了。 顾念芝行至半路正遇见顾青鸢珊珊而来。 她眸光一晃迎了上去。 顾青鸢看她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顾念芝屈膝行礼,盈盈可怜的轻声道:“二姐姐,你还在与我生气吗?” 见顾青鸢不语,顾念芝又道:“那日都是我不对,我原想着去公主府寻二姐姐道歉,结果却扑了个空。我一直都记着姐姐的恩情,若非当日二姐姐救我,我如今只怕早就活不成了,二姐姐对我的好我一刻都不曾忘。” 顾青鸢静静听着,心里并无多少起伏。 她救顾念芝是为了前世的情谊,她从未指望对方知恩图报,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失望。 顾念芝轻轻垂下眼眸,咬着嘴唇哽咽道:“我知道二姐姐是为我着想才会那般劝我,我其实都明白的。可我是真的喜欢蒋世子,哪怕你说的那些我一清二楚可还是愿意奋力一跃。便如扑火的飞蛾,明知那短暂的温暖会要人性命,也甘之如饴。” 顾青鸢闻言有些意外,见顾念芝眼眶泛红眸光却格外坚定,她忽然便想到了自己和容锦。 或许在阿扶看来她也一样不可理喻,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爱上了一个人便不会再权衡利弊,哪怕知道这条路很难走,她也会义无反顾。 她对容锦是如此,顾念芝对蒋弦也是如此。 蒋弦对她来说穷凶极恶,可在顾念芝眼中却是世间极好,自己这个局外人又有什么立场逼迫对方放弃所爱。 “那祝你幸福。”顾青鸢衷心道了一句。 顾念芝听她语气松动,心中一喜,眸光灼灼的望着顾青鸢道:“那二姐姐是是不是不怪我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到以前那样了?” “我不怪你。”顾青鸢声音平和,无一丝犹疑,“但我们也永远不会像以前那样毫无芥蒂。” 发生过的事无法逆转,她只会向前看,永远不会回头。 顾念芝是她名义上的姐妹,仅此而已。 顾念芝怔怔然,触及顾青鸢清冷决绝的眸光时失落的垂下眼眸,“是啊,我做过那么多过分的事,又有什么资格来要求二姐姐不计前嫌呢。” 顾念芝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强扯出一抹笑来,“二姐姐快进去吧,祖母和父亲都在等你呢。” 顾青鸢点了点头,即便眼前的少女楚楚可怜,她也依旧心冷似铁泛不起一点涟漪。 人与人之间便是如此,和好容易,如初则难。 “我方才见父亲的脸色不大好,二姐姐你多加小心。”顾念芝轻声提醒道,面上尽是关切。 顾青鸢道了一句谢便准备离开,顾念芝却又突然开口唤住她,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二姐姐,我成婚那日你会来吧?” “我没有别的好友姐妹,只有你与四妹妹,至少那日我希望有你们陪着我走上花轿,可以吗?” “我会来给你添妆的。” 顾青鸢颔首应下,两人是同府姐妹又无甚仇怨,她总是要来的。 日后顾念芝成了蒋家新妇,她们两个也再难相见。 顾念芝目送顾青鸢离开,才深深敛下了眸子。 她亦宁愿与顾青鸢老死不相往来,可天不遂人愿,她们两个不知还要纠缠多久,或许唯有死亡才能将她们分开了…… 第268章 巧取豪夺 顾青鸢一进屋子便感受到扑面的压迫气息。 她随意的与顾老夫人还有顾善仁见了礼,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顾青鸢抿了一口茶,便放了下来,“绿茶喝多容易伤胃,祖母和父亲要注意将养身体才是。” 翠红立刻道:“奴婢这便为县主换茶,正好马车里还有王爷送您的白茶。” 顾成章看不惯她这副样子,冷声道:“拿腔作势,若放在以前这茶也有你喝的份!” 顾青鸢浅浅一笑,牵唇道:“大哥也说了那是以前,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大哥不知吗?” “顾青鸢!”顾成章双目几欲喷火,他将顾夫人和顾宝瑜的死尽数怪在了顾青鸢头上,此时恨不能将其杀之后快。 “好了,吵什么。”顾善仁不冷不热的开口斥了一句,便端着架子看着顾青鸢道:“如今家里有些困难,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我想你应该不会吝啬吧。” 先前顾善仁碍于为父的尊严,是以一直未将话挑明,给了顾青鸢模棱两可的机会,今日他干脆开门见山将话说明。 顾青鸢心中了然,面上却不露生色,只诧异的道:“可府中事若连父亲二叔还有哥哥们都处理不了,那我一个小女子又能帮上什么忙?” 顾二老爷闻言不悦的道:“我与你父亲都是文人,从不染指商贾俗事,否则自用不着你。” 顾二夫人怼了怼他,示意他少说话别得罪了顾青鸢。 她如今倒是想得清明,若大房能从顾青鸢手里抠出钱来他们二房也能沾光,若是不能,他们也没必要得罪顾青鸢,日后或许还能有说话的余地。 顾青鸢恍然大悟,“二叔的意思是家里缺钱了?” 顾二老爷面色一红,别过脸不再说话。 顾青鸢心中暗笑,这些读书人张口闭口说金银俗气,可终究一生不还是在追求酒色财气吗? 顾老夫人不愿见儿子为难,便开口道:“如今你父亲和二叔的官职尚未定下,家里不像先前那般。更何况你三妹妹婚期在即,府里既要筹备嫁妆还要准备喜宴,一时难免有些不够宽松。你身为顾家女,岂有视而不见之理。” 顾老夫人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顾青鸢闻言径自问道:“祖母是想让我给府中出钱?” 顾青鸢的话说得直白,顾老夫人不愿意听,“什么你呀我呀,你本就是顾府的姑娘,为家里出些力气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那祖母是想让我一个人出,还是府中所有人都出?” “自然是大家同心协力,一家人难道还要有所保留不成!”顾老夫人摆出公正的姿态来,义正言辞的道。 顾青鸢点了点头,从袖中抽出一张信笺递给顾老夫人,“那祖母看看这可算有所保留。” 顾老夫人随意瞄了两眼,脸色一变。 这些田庄地契不是她数十年来存下的私产吗! 顾青鸢怎么会知道! 顾老夫人恼怒的将信笺揉成一团,怒不可遏,“顾青鸢,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顾青鸢朝着白霜挑了挑下巴,白霜则上前分给每人一张信笺。 顾青鸢唇角漫起徐徐笑意,“我闲来得空便喜欢练练字,祖母再撕几张也无妨。” 无视顾老夫人铁青的脸色,顾青鸢悠悠笑道:“这些都是祖母的私产,即便父亲和二叔暂不做官,这些也足够府中支撑三年五载。” 顾二老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母亲,这是真的吗?” 见顾老夫人不说话,顾二老爷不满的道:“您既有私产怎么不早些拿出来,您可知当初我和大哥挨家走动时有多丢人吗?” 这些是顾老夫人的棺材本,不到走投无路之际她是万不会拿出来的,这些就连她两个儿子都不知道,却没想到会让顾青鸢查出来。 顾善仁虽也有些不悦,但并未说什么。 毕竟就算顾老夫人暂时藏着掖着,但东西终究还是会留给他,但顾青鸢就不一样了。 “这是你祖母多年的积蓄,身为子孙怎好轻易动用。倒是你那山庄生意颇好,此番便先拿出两万两来给家里周转吧。”顾善仁说得理直气壮,全然不觉有丝毫不妥。 顾善仁这次学聪明了,直接要价不再听顾青鸢胡诌。 顾青鸢闻言轻轻勾起唇角,亏得他平日总端出一副清流君子的模样,这开口要钱时却是半分脸面都不要了。 “那我若是不肯出,父亲又要如何?” 顾善仁此番早已做好撕破脸的准备,闻言冷笑道:“你如今尚未婚配,只要你一日是顾家的姑娘,你的所有财产便尽数归顾家所有,包括那个山庄!即便你有靖安王为靠山,此事便是闹到官府甚至御前,我也有资格将山庄收回顾家!” “父亲这是要巧取豪夺吗?” 顾善仁脸上尽是运筹帷幄的笑意,小丫头片子还想和他斗,未免太嫩了些! “那本就是我顾家的家产,何来巧取豪夺一说。”他眸色冷冷,眼底尽是凉薄,“你是我亲生的女儿,我也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你只需帮家里度过这次的困境,这山庄便依然是你的。否则……” 顾善仁慢条斯理的笑着,“否则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不适合抛头露面,山庄的生意交由你大哥打理正好。” 顾成章眼里尽是贪婪之色,他先前悄悄混进过山庄一次,当真是奢靡华贵,权贵富绅在里面花钱如流水,他不敢想象那白花花的银子进了自己腰包该是何等畅快。 顾青鸢一个庶女哪里配享受这么大的家业,就该全权交给他这个嫡长子才是! 顾青鸢一语戳破顾善仁的虚伪嘴脸,“只怕父亲不会只想要这两万吧?是不是只要哪次我不答应,父亲便仍旧会用这般手段?” 恶狼一旦见了荤腥,便永无止境。 她这次应下了,那日后可就当真是为别人做嫁衣了。 顾善仁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你只是一个女孩子,终究要嫁人的,届时自有夫家的铺子交由你打理,顾家的产业便不劳你多费心了。” 顾青鸢低低笑了起来,“父亲这么快就将山庄归为顾家的产业了?难道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出嫁从夫,未嫁从父,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便是闹到御前我也不惧。”顾善仁瞧出顾青鸢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东西。 顾青鸢与他不是一条心,就算日后嫁给了靖安王也不会帮衬扶持家里,与其指望她日后良心发现,还不如趁早要些实在东西。 拉拢住了蒋弦,日后顾家也就能站住脚跟。 顾善仁以为顾青鸢定能乖乖听话,却见她倏地一笑,莫不在意的道:“父亲喜欢告,那便尽管去吧。” 顾善仁皱眉,“你莫要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今日这银子你若不肯出,我便要去京兆府强制收回山庄的所有权了!” “好呀,那父亲就尽管就试,我在这等着父亲的好消息。” 顾青鸢端着翠红重新为她冲泡的白茶啜饮起来。 见她这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样子,顾善仁心中亦涌起一抹怒火。 今日若不给这逆女一点颜色瞧瞧,日后他还如何当家做主了! “好!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莫怪我让你将先前所有的进项一并吐出来!” 第269章 闹僵 顾青鸢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全然不见一丝惶恐之态。 顾家众人一时摸不清她的心思,都心神不宁的陪着干坐。 顾成章倒是自信满满,挑着下巴冷眼睨着顾青鸢,“敬酒不吃吃罚酒,待父亲回来你便是哭着求饶也无用!” 顾成章眼中敌意深浓,母亲在世时便与他说过,不管顾青鸢如何向上爬,最后也是为他们做嫁衣。 不费心力便将别人的心血据为己有,这才是最痛快的致命一击。 顾青鸢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喝着茶。 顾二夫人暗自转着眼珠,她也摸不清顾青鸢是运筹帷幄还是强撑着体面,不过这次父女间的博弈终究要有一个最后的结果。 她的立场也很明确,谁赢了她便站谁。 众人心中各有所思,这时只听外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众人连忙闻声望去。 顾成章眼睛一亮,干脆起身快步去迎,“父亲……” 可顾善仁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径自从他身边大步流星的越过,直接来到顾青鸢身前,眼中的怒意似能喷薄而出。 “顾青鸢,你竟将山庄全权记在了孟氏商行名下,你就不怕孟氏将你一脚踹开独吞了山庄吗?”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便是兄弟之间合开铺子那也是要到官府去公证,为的便是避免日后出现分歧。 顾青鸢与孟扶非亲非故,两人合伙开设如此大的产业更该分明,所以顾善仁完全没想过顾青鸢竟将山庄归于孟扶一人。 顾青鸢浅笑嫣然,她故意没有明说,而是任由顾善仁自行去查,如此给他的打击才能更大。 “父亲,若非如此眼下这山庄才当真要被人夺了去呢!”顾青鸢眸中藏笑,神情戏谑。 顾善仁却是怒不可遏,“你为了防备自家人,竟然宁愿相信一个外人,简直不可理喻!” 顾青鸢轻笑一声,弯着唇角道:“父亲,您就说我防备得有没有道理?” 孟扶与她虽没有血脉关系,却是她可以信赖之人。 顾成章怔愣半晌才回过味来,“父亲,这是什么意思?您没把山庄收来?” 顾善仁眼底泛红,他倒是想! 可山庄在孟氏名下,即便明知山庄有顾青鸢的参与,可他也没有资格介入。 顾善仁一向注重风度,显然有如今日这般震怒的时候,他永远忘不了京兆府众人那副看好戏的样子。 顾青鸢这个逆女就是有意让他丢人现眼! 顾成章幻想破灭,失望之际便心生怨憎,狠狠瞪着顾青鸢骂道:“好你一个小庶女,竟连自己家人都要防备着,真是个冷血无情的贱东西!” 顾老夫人亦在一旁将桌案拍得“砰砰”直响,“我顾家世代清流,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不仁不义的不孝女啊!竟把我顾家产业就这样拱手让人,真是挨千刀的啊!” 顾二老爷也想说两句,被顾二夫人狠狠拧了一把,附赠一记眼刀,示意他把嘴闭上。 顾青鸢弯唇听着,浅笑着不徐不疾的道:“难怪世人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今日一见才果真品出此言妙处。” 这祖孙三代的脸面还是如出一辙的厚。 “这山庄是我与孟扶亲自建立的,你们顾家可曾出过一文钱一个人?既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是你们顾家的产业?” 面对顾青鸢的质问,顾成章非但不觉羞耻反而理直气壮的道:“是你自己暗度陈仓不肯告诉我们,我们何时说过不帮你了?若你早些说,这山庄的生意只会更加红火!” 顾老夫人附和道:“成章说得不错,你一个小女娃有什么见识,生意还得交由男人打理才是正道。” 顾青鸢掩唇而笑,“祖母一把年纪了,倒是越发不要脸面了。” “顾青鸢,你说我什么!”顾青鸢说得直白露骨,气得顾老夫人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收拾掉了顾夫人和顾宝瑜,顾青鸢也不准备再与这一家虚与委蛇,自然不会再嘴下留情,她先是上下扫了顾成章一眼,语气轻慢,“大哥好歹出身读书之家,如今一把年纪却连个秀才都未曾考中,可见你项上之物便是个摆设。就凭你还想打点生意,只怕脑子想得只有醉生梦死吧。” 说完不待顾成章反驳,便又笑吟吟的看向顾老夫人,“祖母半边身子都快入土的人了,怎么还只想着依靠男人呢?若男人靠得住,祖母也就不会受流放之苦了。所以不是女人没见识,而是你这样的女人自轻自贱,身为长辈不够慈爱仁和,身为老夫人不够公正严明,娶妻娶贤,可见祖父才最是没见识的那个!” 顾老夫人捂着心口,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看着被气白了脸的顾老夫人,顾二夫人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多话。 这若骂到自己身上那可真是丢尽了颜面。 最后顾青鸢又漫不经心的看向顾善仁,唇角笑意幽幽,“父亲想要空手套白狼,也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手腕才是。我们是父女,我又岂会不知父亲的为人,我名下没有任何田庄地铺,父亲便彻底死了这条心吧!” 望着顾善仁眸中的狠意,顾青鸢又补了一句,“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父亲。我所赚的银钱也一并交由孟氏打理拿去开办女学资助难民,便是哪日我不幸遇到了意外,顾家也休想在我身上得到一文钱。” “父亲,我是不是很了解您啊?”顾青鸢墨眸清明如镜,冷寒如冰。 顾善仁一直克制的情绪终在这一刻崩溃决堤,不但因为他被顾青鸢说中了心思,更是因为连他最后的设想也被打破了。 他原想着大不了除掉顾青鸢,至少能将她手中的银钱弄回来,可没想到顾青鸢竟先他一步! “你个孽障!”顾善仁想要去掐死顾青鸢,却连顾青鸢的边都没碰到就被白霜一掌击开。 “善仁!”顾老夫人惊呼出声,横眉立目的指着顾青鸢,“顾青鸢,你竟敢对你父亲动手,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顾青鸢缓缓起身,拂了拂裙摆的褶皱,冷然笑道:“相比天打雷劈,我更怕被吸血的蚊蝇纠缠。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纵然家财万贯,一分一文也落不到顾家头上。” 顾青鸢拂袖而去,顾善仁目眦欲裂,“顾青鸢,你别得意的太早,你一日姓顾便一日别想逃脱顾家,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便拭目以待吧。”顾青鸢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漠然而去。 顾念芝得知这些之后庆幸自己未被卷入其中,否则倒是不好再与顾青鸢往来。 她没想到顾青鸢竟如此凉薄,竟然宁愿将银子捐出去也不愿意拿给家里人,日后两人同在屋檐下只怕也不会顾念姐妹情深。 她望着蒋弦送来的嫁衣,图样尽是金线缝绣嵌以各色宝石,华贵无极,相较之下自己的那件嫁衣简直黯淡无光。 她轻轻抚摸着嫁衣上的宝石,眸色凉凉。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步,绝不…… 第270章 赐婚 顾青鸢方出顾家便被宣召入宫,她心中清楚自是为了她与容锦的婚事。 引她入宫的小太监笑盈盈的道:“靖安王爷人在掌乾殿抽不出身,特让奴才前来迎县主,王爷还让奴才转告县主莫要紧张。” 顾青鸢颔首笑笑。 紧张倒是没有,只不过面对这位帝王时她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参见陛下。”一迈进掌乾殿,顾青鸢便敛下了心中所想。 明昭帝目光和善的看着她,笑着抬手,“平身吧。” 顾青鸢谢恩起身,瞧瞧环顾四周。 明昭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唇问道:“你在瞧什么?” 顾青鸢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臣女以为王爷也会在。” “他被太后唤去慈宁宫了,这里只有朕与你。” 顾青鸢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失落,明昭帝见状笑笑,眼底带着一丝试探,“你可知朕此番传召你所为何事啊?” 顾青鸢点点头,脸上挂着羞赧的笑意,“想来是为了王爷与臣女的婚事。” 明昭帝眼中笑意渐浓,若顾青鸢装傻不知,那他便要怀疑对方的小心思了,好在她还是那般率真简单。 “你倒是个不知羞的。”明昭帝打趣道。 顾青鸢闻言咬了咬嘴唇,似是更害羞了,“其实……是臣女催促王爷的。” “哦?”明昭帝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竟是这般,朕还以为是他迫不及待了。” 顾青鸢叹了一声,眉眼间晕着愁绪。 明昭帝见状不由好奇,询问她因何烦恼。 “臣女听闻老王爷和老王妃都对我不甚满意,臣女担心时间一久王爷的心意就会有所动摇,迟则生变,不如趁早将事情定下来。” 明昭帝愣了下,旋即颇为无奈的朗声笑起,指着顾青鸢道:“你呀你,不愧是永乐选定的义女,与永乐年轻的时候还真是一模一样!” 当年永乐心仪裴家小将军,简直闹得人尽皆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慕之意。 “那你就不怕嫁给锦儿后会被婆母磋磨?毕竟你是高嫁,若是受了委屈娘家也没人能帮衬你。” 顾青鸢认真想了想,壮着胆子抬头看了明昭帝一眼。 “顾家虽无人帮臣女撑腰,但若臣女受了委屈,长公主殿下不会对臣女置之不理。陛下又素来仁厚公正,想来也会为臣女主持公道的。” 明昭帝挑唇,“你怎就确定朕会帮你?” 顾青鸢自袖中抽出一张信封递交给小宦官,小宦官双手呈给明昭帝。 明昭帝好奇展开,结果里面竟赫然是几张银票。 “这个山庄这个月的分红,还请陛下笑纳。” 明昭帝随意瞄了一眼,竟是一万多两银子! 他当初不过随口逗逗顾青鸢,既没想到她会当真,更没想到这山庄受益竟如此可观。 他虽是皇帝坐拥天下,但国库的银子并不是他能随意支配的,但凡他敢为一己之私动用国库,明日便能被百官弹劾。 唯有私库才是真正属于他的银子,只不过私库进项有限,他又要时不时赏赐妃嫔,虽为帝王但亦有烦忧,这山庄的进项着实在他意料之外。 再见少女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里闪着分明的欣喜,仿佛在等待长辈夸奖的孩子一般。 明昭帝不动声色的将信封收好,“你这是何意,想贿赂朕不成?” 顾青鸢倒也不怕,大大方方的道:“臣女不敢,只是臣女一直受陛下照拂却无以为报。臣女才智平平,唯有此尚可报君一二。” 明昭帝看了看殿中的少女,摇头笑笑。 若非泽儿年纪太小,他当真想将这丫头赏给泽儿做皇子妃,这丫头的确讨人喜欢。 “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既然你与锦儿两情相悦,朕自乐得成全你们。虽说太后和锦儿的父王母妃皆不赞同,但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有朕与永乐在,必定不会让人为难你。” 明昭帝本可以直接应允容锦,他特意招顾青鸢入宫便是想让她知道想要在靖安王府立足,便只能仰仗依赖他。 “臣女谢陛下隆恩。”顾青鸢欢喜谢恩,眼中满是对明昭帝的崇慕和感激。 明昭帝对顾青鸢的表现很是满意,与其为容锦择一个出身高贵的王妃,倒不如让与他亲近的顾青鸢来做。 顾青鸢离开掌乾殿后方才松了口气,她弯着唇角徐徐一笑,如此一来她与王爷的婚事便算定下了。 “长宁县主。”一道朗如清风的男声响起。 顾青鸢抬起眼眸闻声望去,瞳孔猛然一缩。 未来的明昭帝新帝——容敛! 她先前倒是未曾太过注意这位行事低调的四皇子,只觉得他为人宽厚温和,是个朗朗君子。 可一想到便是他射杀了容锦,她心里便涌起一抹说不出的情愫来。 触及顾青鸢的眸光,容敛略略一怔。 他们两人已不算陌生,可今日对方看他的眼神倒是之前未曾有过的。 畏惧、憎恨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长宁县主,你怎么了?” 顾青鸢快速敛下眸中的情绪,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方才在想事情被殿下吓了一跳。” 容敛将信将疑,但并未追问,只温声道:“抱歉,怪我未曾注意。” 这样的温和的人当真会射杀容锦吗? 顾青鸢心乱如麻,轻声道:“殿下言重,是我不小心。那我便不打扰殿下,告辞了。” 容敛偏了偏头,总觉得今日的顾青鸢有些奇怪,对他忽然多了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明昭帝的赐婚圣旨很快传至靖安王府,崔氏拖着病体接旨,面色沉沉。 容朔扶着崔氏回房休息,眸光闪了闪,“母妃,大哥想娶那长宁县主由着他去便好,您又何苦为他气坏了自己。” 崔氏满目慈爱的望着容朔,摇头叹了一声,“傻孩子,你以为我是在担心你你大哥的婚事吗?我是在为你忧心啊。那长宁县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若做了靖安王妃,这王府可就当真没有你立足之地了!” 第271章 公平 容朔闻言心神一颤。 “母妃,您此言何意啊?” 崔氏怒其不争的看着他,叹声晃了晃头,“你呀自幼被我和你父王娇惯坏了,论心机谋略委实不如你大哥。” 容朔闻后很不服气,他自记事以来便被人与容锦比较,似乎无论是谁都觉得容锦更胜一筹。 可他不过是吃了年岁的亏,否则他也一样可以年少成名承袭王位。 看出容朔的心中所想,崔氏无奈道:“切不说其他,单论心性你便与你大哥差得远呢!” “母妃,您就是偏心大哥!”容朔绷起脸,脸上仍有未脱的稚嫩。 崔氏叹息,语重心长的道:“你与锦儿都是我怀胎十月诞下的,我自然哪个都疼。只手心手背虽都是血肉却亦分薄厚,你毕竟是我瞧着长大的,我心里又如何能不更疼你多一些。” “那母妃方才为何还要贬低我?”容朔仍然心有芥蒂。 崔氏无奈解释道:“你大哥征战多年战功赫赫,论根基人脉你如何及得过他。我本想着这长宁县主既庶女出身,应是温婉乖巧的性子,待你迎娶正妻便将王府中馈交由你们来打点,这样你们兄弟两一人在外建功立业,一人在内主持中馈,如此才算公平。” “靖安王府本就是你们兄弟二人的,可你大哥是嫡长子既承袭了王位又接管了虎符号令三军,若连府中产业都落不到你手中,母妃又于心何忍。” 容朔虽有与容锦一较高低之心,但终究年轻未曾想过这般细致,此时方知母亲为他的筹谋,心中颇为动容。 “所以母妃一开始才会看好这顾家女?” 崔氏颔首,“可后来相处下我才发觉这长宁县主并不简单,她虽是庶女但见识却不俗,性情又掐尖要强,这样的人如何肯让出中馈之权。” 这也是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这样的长媳并不适合靖安王府。 “谁管她肯不肯!”容朔闻言横眉立目,他的性子更像容承德点火便着,“各家府邸都有婆母掌权,她有什么资格不同意!到时候她敢说半句不是,母妃您只管休了她便是!” “你看看,你的性子就是如此急躁,动不动就恼火。你大哥如此心仪那长宁县主,到时候岂不闹得家宅不宁兄弟不和。”崔氏便是因为如此才更喜欢性子温和的秦雪染,长媳温柔家宅才会和睦。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用了,陛下已为你大哥赐了婚,御赐的婚事无法更改,日后只能走一步瞧一步吧。”崔氏端起茶盏不再多说。 容朔却被说动了心思,只觉事情就该按照崔氏这般安排才对。 他只因晚生几年就失去了承袭王位的资格,若是再连府中产业都得不到那未免也不公平了。 他也是嫡子,这王府本就有他一半,凭什么全都交给容锦夫妇,他该得的,谁也别想抢走! 容朔眼眸晃动,眼中冷意森森。 御赐的婚事虽无法更改,但若能抓住那顾家女的把柄那还怕她以后不乖乖听话! 第272章 劫 一道赐婚圣旨在京中再度掀起波澜。 有人觉得意料之中,有些则以为容承德夫妻归来会使得这桩婚事出现变故,没想到那顾家女终究还是好运气。 顾家庶女落魄为奴,却机缘巧合被永乐长公主收为义女成了乡君,而后又好命的被皇帝封为县主,如今一跃变成了靖安王妃。 人的命怎么可以好到这个程度! 顾青鸢听闻这些只是莫不在意的一笑。 世人总喜欢将别人的成就归为命好,一句运气好便可无视她所经的坎坷,好像她只是一只风筝,借着东风便扶摇而上。 顾青鸢轻掸着墙上悬挂着的两只巨大的老鹰纸鸢,初见不觉如何,这两只纸鸢却是越看越喜欢。 “青鸢”这个名字是顾家给她的唯一也是最好的东西。 鸢,鹰也,她不是风筝,而是拥有羽翼和利爪的老鹰,她既可翱翔于九天,也可撕破猎物的胸膛。 “青鸢!” 苏晚晚提裙上楼,脚步轻快上前给了顾青鸢一个大大的拥抱,“青鸢,恭喜你,你和王爷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苏晚晚衷心的为顾青鸢感到高兴。 顾青鸢并未因前世之事而对苏晚晚存有芥蒂,即便前世在她死后苏晚晚与顾宝瑜交好,可这一世她们两个才是好友。 她不会为了这一世尚未发生之事便去怪罪记恨好友。 秦雪染和孟扶紧随而至,看着顾青鸢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秦雪染略有苦涩的弯了弯唇角,也轻声道了一句“青鸢恭喜你。” 顾青鸢笑着拉着她们三个落座,三楼本就是永乐长公主为顾青鸢准备的会客室,这里宽敞温馨尽是女孩子们喜欢的东西。 孟扶见顾青鸢欢喜,也不再纠结。 今朝不管身后事,逍遥一日是一日。 她看着墙上挂着的两只玄色老鹰纸鸢,忍不住问道:“上次我便想问你来着,这两只纸鸢与这房间格格不入,莫非是有什么风水的讲究?” 秦雪染也偏头端详着,眼底亦有困惑。 苏晚晚抿嘴一乐,笑出声来,“什么风水呀,那可是人家的定情信物,自要好生珍藏着。” “晚晚。”顾青鸢无奈,这小妮子就喜欢编排别人。 孟扶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一个敢送一个敢收,她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秦雪染转了转手中的瓷盏,轻声道:“原来是王爷送的。” 顿了顿她又问道:“青鸢,你很喜欢纸鸢吗?” 顾青鸢想了下,应该算是喜欢吧。 放纸鸢时会有种将烦恼一并放飞的感觉。 秦雪染闻言没再多说,只暗自记在了心上,等她回去后便亲手为青鸢做一个又大又漂亮的纸鸢,总之定要比靖安王送的漂亮。 三人离开时,顾青鸢单单唤住了秦雪染。 孟扶和苏晚晚相视一眼,两人默契离开。 苏晚晚戴上兜帽,忍不住叹了一声,“雪染真是可惜了,否则以她的出身才貌又怎会去做大皇子的侧室。我娘说得对,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雪染真是可怜。” “幸运者毕竟只是少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难。”孟扶仰头望着阴郁浓沉的天空,心有所感。 即便她已身处这个时代多年,可她仍没有分毫的归属感。 见证过现代社会的繁华,体会过人权和自由,这个时代对于她来说只有无趣和压抑。 她想回去的心从没有一刻停止过。 苏晚晚偏头看她,却是扑哧笑出声来,“这话别人说就算了,你这个孟氏少东家难道还会有烦恼不成!要说烦恼也合该是其他商户,听说祁世子也在开发荒山,大有与你一较高低之意呢!” 孟扶闻言笑笑,藏下了心中的感伤,道:“反正也是拾人牙慧罢了,由着他去。” 苏晚晚眼珠转了转,俏皮一笑,“我倒觉得你们两个有点儿欢喜冤家的意思,要不要考虑一下呀?” 孟扶斜眼睨她,颇为嫌弃的道:“我的苏大小姐,你怎么和那些七姑八婆似的,整天就想着拉郎配!” 苏晚晚摊手一笑,“你还真别说,若非家里不许我还真想去做媒婆呢。” 两人笑着挽手离开,这一幕恰被回廊上的永乐长公主看见。 她皱了皱眉,指着孟扶问向妙微,“那个穿青色长裙的姑娘是哪家的?” 妙微回道:“回殿下,那位便是孟氏的少东家孟扶小姐。” “她就是那个与长宁交好的商贾之女啊。”永乐长公主闻言兴致寥寥,随口道了一句,“出身虽差了些,但生得还算不错。” 妙微看了看孟扶,又偏过头望向永乐长公主。 孟小姐的容貌自然不俗,毕竟与殿下年轻时至少有五分神似。 “你这般看着本宫做什么?”永乐长公主觉得妙微的眼神有些古怪。 “没什么,奴婢就是想到了殿下年轻时的模样。” 永乐长公主睨了她一眼,没多做理会,只颇为得意笑着道:“皇兄还是比二哥英明得多,赐婚圣旨一下,本宫倒要瞧瞧还有哪个敢跳出来反对。” 妙微想了想,回道:“听说老王妃似乎不大满意。” “当初母后也不同意她嫁给二哥。”永乐长公主脸上冷嗖嗖的,“亏得我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好性的,谁知道如今翻身倒也做起了打鸳鸯的棒子。不过就算她再如何不满还敢抗旨不遵吗?有本宫在,谁也别想给长宁苦头吃!” 永乐长公主对顾青鸢与容锦的婚事十分上心,就仿佛在弥补当年错失真爱的自己一般,“顾家那群东西指望不上,你去为长宁列个嫁妆单子交给本宫看,切莫不能寒酸了。” 妙微颔首一笑,“殿下放心,奴婢明白。” 公主府的嫁妆,那便是想寒酸也寒酸不了。 顾青鸢并不知这段小插曲,只遣散众人单独留下秦雪染,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腕为她诊脉。 秦雪染有些怔然,“青鸢,你……” 顾青鸢面色凝重,秦雪染的脉象果然有受寒之症,方才她便嗅到秦雪染身上有清浅的麝香味。 她扯下秦雪染腰间的香囊,正要放在鼻下检查,秦雪染却一把夺过神色慌张的道:“不要闻。” 顾青鸢眸色诧然,“雪染,你都知道?” 她原以为秦雪染是被人所暗害,可现在看起来她分明知情。 秦雪染紧攥着香囊,轻轻咬着嘴唇,“并没有人要害我,这香囊是我自己准备的。” 她从未喜欢过容征,容征对于她来说只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她对他没有一丝爱意,又怎会愿意诞下他的孩子。 她不爱这个男人,又怎么会爱与他生出的孩子。 孩子是无辜的,她不想因为一个错误造成另一个悲剧,所以不如从一开始便断绝这个可能。 顾青鸢未曾想过秦雪染竟会如此做,看着眉目低垂的秦雪染她除了心疼也只有怜惜。 “麝香用多伤身,不要再用了。” 秦雪染正摇着头,却忽觉掌中一暖,抬眸便见顾青鸢正眸光温和的望着她,似一缕光温暖着她。 “我会为你换一副药效温和的方子,这样对身体的损伤会小一些,日后你若改变了心意也容易调理身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秦雪染做出这个选择想来也是深思熟虑的,做为朋友她只需做到关切和呵护便足够了,而不是干涉和指责。 秦雪染擦了擦眼角的泪,低低呢喃道:“我有时真的很羡慕王爷。” 顾青鸢不解的歪了歪头,“你羡慕他什么?” 望着顾青鸢明镜般的眸子,秦雪染摇头笑了笑,“没什么。” 靖安王很好,但终究不必她的青鸢好。 …… 赐婚圣旨降下顾家人却没多少喜色,尤其是面对前来恭贺的亲友邻里,顾善仁笑得嘴角都要僵硬了。 人人都以为他与靖安王府结了亲讨得了多大的便宜,可他心里门清,顾青鸢那个逆女便是做了王妃也不会帮衬家里,不使绊子就算好的了。 顾善仁正值心烦之际,顾念芝提着食盒走了来,柔声道:“父亲,我见您午膳用得不好便特意为您煲了汤。” 顾善仁如今越看顾念芝越顺眼,四个女儿还是数三女儿最贴心。 顾念芝亲自为顾善仁盛汤,并未因即将嫁入蒋家而有丝毫的傲慢,反是体贴的道:“父亲,我知家里最近不宽松,可以减少一些给我的嫁妆,不能因为女儿一人便影响全家上下。” “这怎么能行!”顾善仁想也不想便回绝了,这嫁妆并非为给顾念芝,而是为了更好的攀附蒋家。 靖安王府指望不上,他自然要不遗余力的攀附上蒋弦,绝对不能在婚事上委屈了顾念芝。 “可我身为女儿又岂忍心看父亲烦忧。”顾念芝垂着眼眸自责不已,“都怪女儿让父亲为难了。” 顾念芝的表现让顾善仁十分欣慰,相较之下顾青鸢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他温声宽慰道:“你不用为此事费心,女子出嫁是何等大事,父亲定要你风光出嫁。” 顾念芝这般懂事,他更要好生拉拢,非但不能少还要再往上加! “你母亲原为宝瑜和宝钗都备了嫁妆,宝瑜没了,宝钗年岁还小一时也用不上,你都带到蒋家去,毕竟是高嫁也免得被人轻视。” 顾念芝闻言心有忧虑,“父亲,那二姐姐呢?” “别跟我提那个孽障!她目无尊长还想让府里出嫁妆,想都不要想!” 见顾善仁如此态度,顾念芝眸光微晃,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二姐姐与家里想必有些误会在,如今母亲故去,父亲不如多亲近一些春姨娘,毕竟母女连心,或许春姨娘的话二姐姐还能听得进去。” 顾善仁摇摇头,那春姨娘就是个蠢货,但凡她有几分聪明顾青鸢也不至于与家里闹得这般僵。 不过顾念芝的话倒是提醒了他,顾家后院不能一直没有主母。 他已这般年纪无暇折腾,若再娶个年轻任性的续弦只怕后院又要闹出事端,倒不如将寒姨娘扶正,这样顾念芝也才会死心塌地的帮衬着顾家。 顾念芝提着食盒离开时,她身边的婢女关切道:“外面天寒地冻小姐莫要着凉才是,日后再有这种事交由奴婢来做便好。” 顾念芝笑而不语。 她这一碗汤价钱不匪,岂能假手于人。 未出两日春姨娘便急吼吼的来山庄门前堵顾青鸢,开口便道:“你知不知道,父亲要将寒姨娘扶正了!” 春姨娘嘴角起了一个火疱,看来是真的着急了。 “哦,是吗?” 见顾青鸢神色淡淡,春姨娘便气不打一处来,“寒姨娘都要被扶正了,你怎么还能坐得住!到时候就连顾念芝都成了嫡女,府中可就只有你一个庶女了!” 顾青鸢拢了拢披风,浅浅一笑,“那又如何呢?我现在不也一样是庶女?” 春姨娘愣了一下。 是啊,顾青鸢即便是庶女也一样被圣上赐婚给了靖安王爷,可这对她来说不一样! 若老爷娶个官家小姐做续弦她也就认了,可偏偏对方和她一样是个姨娘,还是她曾仗着夫人的势欺负过的姨娘。 一想到日后自己要矮颠颠的到寒姨娘面前伺候,当真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 “你看看人家顾念芝,哄得你父亲又是出嫁妆又是扶正寒姨娘,再看看你,你就不觉得臊得慌吗!” 顾青鸢闻言翘了翘唇角,“那姨娘就没反省过自己的吗?” “我反省自己什么?”春姨娘尖着嗓子喊道。 顾青鸢唇角笑意加深,“人家寒姨娘怎么就教女有方,生了个那般讨人喜欢又孝顺的女儿,同为姨娘您不该反省一下吗?”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埋怨别人。 春姨娘嘴唇颤了颤。 顾青鸢抿唇笑道:“姨娘比寒姨娘还要更早进门,如今倒是她被父亲扶正,姨娘不如扪心自问一下,这些年是不是不够努力,你怎么就这般不讨父亲喜欢呢。” 春姨娘被问得心里发堵,见顾青鸢上了马车干脆也爬着钻了进去。 白霜和翠红都对她深恶痛绝,却又碍于她的身份不能动手,只能干瞪着她。 春姨娘不知自己讨嫌,仍旧自顾自的道:“可你之前明明说过要扶我做室夫人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见顾青鸢闭目眼生不理会她,她只得放软了语气道:“青鸢,只要你肯给家里拿银子,你父亲一定会扶正我。到时候我再给你生个弟弟,届时顾家产业岂不都是我们的了。” 见顾青鸢仍旧不说话,她继续循循善诱着道:“我知道这些年对你有所亏欠,可那是因为迫于夫人的威压不得已而为之。你是我的女儿,我如何能不疼你,等我做了夫人一定为你筹备十里红妆,好好弥补你,好不好?” 话正说着马车突然停下,外面突然传来马夫的惊呼声,“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做什么!” 不待白霜出去查看,车帘被人粗鲁挑开,一个面覆黑巾的男子扫了马车中的一众女子,桀桀笑道:“这里有这么多美人,自是要劫钱劫色了!” 第273章 幕后之人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春姨娘被吓得花容失色,“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做什么?” 男人嘿嘿一笑,眸光不善的在几人身上游走,脸上露出淫笑。 没想到马车里的女人姿色都这般上乘,就连那个老的都颇有韵味,这笔买卖接得还真是划算。 白霜要动,却被顾青鸢以眼神制止了。 男人撩开车帘时顾青鸢看见外面还有两个男人,他们身上的衣料款式皆不相同,说明他们并非是哪家府邸所养的暗卫,瞧穿着打扮更像是江湖中人。 自己又不会得罪江湖中人,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买凶伤人,她很好奇这个幕后之人会是谁。 “我可以与你们走,但你们不能伤我的车夫。” “你个小娘们胆子倒是不小,还敢与我讨价还价!” 顾青鸢不见慌乱,只道:“我们虽处劣势,但若执意反抗也会添不少麻烦,你们只要不伤我的车夫,我们便不会生乱子。” 男人想了下觉得有些道理,但将车夫捆住又堵了嘴直接扔进了马车里。 车夫虽被堵着嘴说不出话来,但满眼都是感动。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主子能拿他们当人都是万幸,可县主竟还能在这等时候还记得护他周全,他如何能不动容。 春姨娘却尖着嗓子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沽名钓誉!你可真是个扫把星,和你在一起果然没好事!” 顾青鸢冷嗖嗖的道:“今日可是我找姨娘来的?我每日来山庄都未曾出过事,倒是今日姨娘一来便遇此横祸,到底是我们谁晦气?” “你!” “姨娘若怕受到牵连大可以从马车上跳下去,他们的目标在我,也未必会理会姨娘。” 她倒是想,可马车驾得飞快,她这跳下去怕是就要小命难保。 马车很快停在了京郊的一片小树林中,白霜和翠红搀着顾青鸢下了马车。 黑衣人有三个,皆不怀好意的打量着顾青鸢几人,其中一人道:“大哥,这几个小娘们也太顺了,这趟咱们来的可值啊!” “大哥,那还有一个老的怎么说?” 为首的黑衣男子桀桀一笑,“反正是白送的,你们不爱玩便卖到窑子里去!” 春姨娘一听登时吓白了脸,连忙跪下苦苦哀求,“求几位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想如何处置她尽管随意,我全当没看到!” 顾青鸢唇角漫起冷笑,对于春姨娘的表现毫不意外,“姨娘,你方才不还说这世上你最疼我嘛,还说要以后要好好补偿我,此时怎么又这般说了?” 她忽做出失言之态,懊恼的道:“姨娘一定是为了救我才故意这般说的,瞧我怎么这般蠢笨!” 男人一听这话上前便甩了春姨娘一把掌,“老东西,你还想跑出去通风报信不成!” “不敢不敢!我从没这般想过,你们别听这小贱人胡言乱语!”春姨娘捂着脸哀嚎着,双眼满是怒意的瞪着顾青鸢。 顾青鸢弯着唇角朝着春姨娘浅浅一笑,这次合该让她长些教训才是。 男人搓着手猥琐的看着顾青鸢,“小美人儿,一会儿你只要乖乖配合,哥几个保证不让你吃太多苦头。” 白霜横拦在顾青鸢和翠红身前,男人看她一眼,笑着道:“别急,你也有份,哥几个保证雨露均沾让你们全都尽兴。” 顾青鸢神情淡然的看着他,并未因他恶俗下流的言论有任何的羞怒,“是谁雇你们来的?对方给了你多少银子,我可以双倍给你们。” 男人只是桀桀一笑,“我们混江湖的要的便是一个诚信,我既应了这桩事,自不会为了些许银钱变卦。” 顾青鸢闻言只淡淡挑了下眉,“男女之欢乐在一时,而银钱才能让人长久快乐。就算你不爱钱,难道也不为你的兄弟们考虑吗?五倍,无论对方给你多少银子,我给你五倍的价钱。你们既敢劫我,想来也知晓我的身份,我能给你们的只会更多。” 有个小弟被说动了心,小声道:“大哥,她说的有些道理啊。” 拿着白花花的银子可以吃香喝辣,女人也是随便找,纵然遇不到这般姿色的,可熄了灯又能差多少,还是银子实惠。 “你闭嘴!”为首的男人反是厉声斥了他一句,眸色阴森,“好个巧言令色的小娘们,一上来便敢当着我的面挑拨我兄弟,难怪有人要对付你!” 顾青鸢眯了眯眼,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做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却对她的提议充耳不闻。 如此看来所求便不仅仅是银钱,更像私怨。 只不过她与江湖中人素无瓜葛,除非…… “你们莫非是为了报复王爷?” 果然,一听顾青鸢提及容锦,为首的男子眼中便流露出浓烈的憎恶。 “别跟我提那混蛋!”男人抽出腰间的钢刀,目眦欲裂,“老子本好好的在山上做着山大王,他却带着官兵烧毁了我的营寨,杀了我的兄弟,害得我们只能四处躲藏!” 原来是容锦曾剿过的山匪。 顾青鸢声调冰冷,“你的寨子是用百姓的血汗钱建起的,你的弟兄们手上皆染着无辜者的鲜血,王爷为民除害何过之有。” “放屁!这世道本就弱肉强食,谁叫老子有本事!”他满目凶光,“你我本无仇怨,要怪就怪你是容锦的女人,他不让老子好过,老子也不让他痛快!” 顾青鸢唇角勾起,语气染着两分讥讽,“你既知弱肉强食又何必怨恨王爷,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太弱了。” “贱人,你说什么!”男人受了刺激,眼中流露出凶狠的目光,执刀上前。 顾青鸢眸色一寒,唤道:“白霜!” 男人盛怒之下只顾着盯着顾青鸢,全然没注意到白霜已经闪身行至他身后,以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 “别乱动,我手中的刀子可不长眼!”他们方才的淫笑听得白霜心头火气蹭蹭的往上窜,若非怕吓到县主真想现在就抹了他的脖子。 “大哥!” 两个小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顿时便乱了阵脚。 “你们别慌!这里只有这一个娘们会武功,你们赶紧上前把她主子抓了!” 顾青鸢低低笑出声,“难怪你是他们大哥,果真有几分头脑。” “翠红,把我前两日新研制的药拿出来。” 翠红从马车上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将药丸倒在帕子上,似是生怕沾染在手上。 “县主,给他吃几颗?一共只有三颗。” “翠红,行事不要那般小气。这位好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便全拿出来招待了吧。” 男人:“……” 这种东西不用那么大方的! 有匕首横在脖颈前,男人不敢乱动,挣扎一番还是被翠红将三颗药丸全都塞进他的嘴里。 “小贱人,你给我吃了什么!”他干呕两声,可药丸却早已被咽入了他的腹中,他紧咬着牙关狠狠瞪着顾青鸢,“就算你给我吃了肠穿肚烂的毒药我也绝不会认你摆布!” 顾青鸢淡笑不语,只目不转睛的盯着男人看。 男人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莫名觉得身体有些发热,这股热气自体内传至皮肤各处,热得仿佛在火上煎烤。 旋即这股热烫便成了难以忍受的瘙痒,他一开始还能强自忍耐,但很快便连颈间的匕首也顾不得再管,“痒!好痒!” 男人躺在地上滚成一团,不停的抓挠自己,脸上的皮肤很快就被挠的鲜血淋漓。 “给我解药!快给我解药!”男人一改方才的嘴硬,痛苦的朝着顾青鸢伸手讨要。 顾青鸢却只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全然不受所扰,“他的性命如今就握在你们两人手中,只看你们愿不愿救这个大哥了。再晚上些许时候,只怕他就要把自己挠得只剩一具森森白骨了。” 男人满脸是血,瞧着格外恐怖。 两个小弟相视一眼,面上有些动摇。 “我方才说的条件不变,对方给你们的银子我出五倍。”顾青鸢眸色冷寒,语气幽幽,“现在,由我来做你们的买家!” 两人闻此再无一丝犹豫,尽数交代来。 “买家让我们把你劫走但不必取你性命,只要……把你玷污后赤裸着扔到官道上,这样靖安王被戴绿帽子的事就会人尽皆知,让他丢尽颜面。” 顾青鸢墨眸一深,好恶毒的手段! 不但算计了她的清白,还要让王爷英明尽损。 “对方究竟是何人?” 两人相视一眼,道出了一个名字——容朔! 第274章 反杀 林中有一行年轻人正背着弓箭策马而行。 “朔兄,这林子真能猎到白狐吗?我们先前可从未听闻过这里有白狐啊。” 容朔眼含精光,笑着道:“错不了,前两日我们王府的下人便在这林子里瞧见了。” 白狐只是个引子,为的便是引这些权贵子弟来此处瞧场好戏。 容锦的未婚妻全身赤裸的被丢在扔在官道上,还被最为肮脏的山匪破了身子,足够让容锦丢尽脸面。 即便容锦还执意迎娶她,一个失了清白的女人如何有资格执管府中中馈,以后她都得夹着脑袋乖乖听话。 “我们再往前走走,也许就在前面了!” 众人见容朔兴致颇高,不好扫他的兴,只好都陪着往前走。 突然容朔勒住缰绳,皱着眉盯着某处看。 “朔兄,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方便一下,你们先在附近等我!” 容朔策马,很快消失在了林中。 他翻身下马,拧着眉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不悦的道:“你们不去办事跑来这里做什么?你大哥呢?” “大哥就在后面的林子,因为遇到了一点问题,所以才让我过来寻您。”男人弓着身子低眉顺眼的回道。 容朔眉头皱得更紧,“你们三个难道连个女人都抓不住吗?” “人是抓住了,就是出了一点儿小意外,所以大哥才让我过来询问您的意见。人就在前面关着,您要不移步过去看一眼给拿个主意。” 容朔倒是没多疑,只斥了句,“你们还真是没用,这点事都做不明白!前面带路!” 穿过小树林两人很快抵达了方才的空地,只不过容朔并未看见顾青鸢,反而见地上趴着个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未等容朔将疑惑全都问出口,便被自后挥来的闷棍打中后脑晕死了过去。 顾青鸢这才迈着莲步款款走来,她用足尖踢了容朔一脚,见对方没有反应才弯了弯唇角。 “我们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做了,现在你可以兑现承诺了吧!” 顾青鸢抬眸看了两个山匪一眼,弯唇一笑,“不急,还有件事你们先帮我做了。” 两人闻后面面相觑,只能乖乖照做,心想这次可真是踢到了铁板,这女人也忒恶毒了! 待事情做好,两个山匪朝顾青鸢讨要解药,“我大哥的解药的呢?” 山匪头目已经将自己挠得血肉模糊,白霜将他敲晕才让他安静下来。 顾青鸢面色无奈的摊摊手,“我方才也说了,这药是我新研制出来的,还未曾得空研制解药。” “他娘的!你耍我们呢!”两人大怒,手已放至腰间的刀柄上。 “别那么紧张,我这人向来诚信,又岂会欺瞒你们。”顾青鸢说着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晃得两个山匪直了眼。 “该给你们的我一分不少。”顾青鸢轻飘飘的将银票扔在地上。 两人贪婪的咽了咽口水,似生怕顾青鸢反悔连忙上前揣起银票,一人有些不忍的问道:“那我大哥怎么办?” 顾青鸢勾唇,“他醒了便会多一个人分你们的银子,兄弟和银子你们更想要哪个?” 两人沉默一瞬,默契的不再去看曾经的大哥,潇洒转身。 顾青鸢对白霜使了一个眼色,白霜身形诡谲的上前,利落的割破了其中一人的喉咙,另一人反应过来刚要抽刀,便被白霜以匕首捅进了心口。 “你不守信用!” 白霜从他们身上掏出银票,顾青鸢弯唇接过重新塞入袖中,笑意凉薄,“我方才已经给过你们银子了,可没有食言哦。这是我凭实力又抢回来的。” 有句话说的对,永远不要将后背留给敌人。 “你个毒妇……”脏话还未骂完,山匪便气绝倒地。 顾青鸢又扫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淡声问道:“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男人这才慢慢睁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顾青鸢,“你比容锦卑鄙无耻得多!” 容锦好歹真枪实刀的与你拼,这毒妇却杀人诛心。 顾青鸢不怒反笑,大大方方的承认,“王爷是端方君子,而我只是个卑鄙的小女子,行事自无法相比。” 男人此时只觉自己太过轻敌,容锦的女人又怎会是个普通的草包。 他喉咙微动,眼中浮现一抹惧意,“我……我不该算计你,我知道错了!只要你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以后我必定认你所用!” 顾青鸢垂眸看他,温柔无害的绝美面庞漾起一抹笑意,声音也是轻柔温和,“好啊。” 男人见顾青鸢松口心下一松,下一瞬却又觉心口一凉,低头便见少女将一把匕首稳准的刺进了他的心口。 她面上笑意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只出口的话让人不寒而栗,“那你便帮我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吧!” 第275章 丢尽颜面 “啊!!!” 春姨娘发出尖锐刺耳的惊呼声,她手指颤抖着指着顾青鸢,“你……你竟敢杀人!” 顾青鸢慢条斯理的擦干匕首上的血,王爷送她的礼物中她最喜欢这把玄铁匕首,削铁如泥刺人心腹毫不费力。 她将匕首收入鞘中,面色淡然无波,“姨娘不必惊慌,这已不是我第一次杀人了。” 春姨娘被吓得后退两步,神情惶恐。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啊,你竟然短短时间便取了三条人命,你……你就不会怕吗?” “怕什么?”顾青鸢轻声反问,“我只怕有人害我伤我,刀在我手上又有什么好怕的。” 顾青鸢粲然一笑,“莫非姨娘指的是老天的报应?” 春姨娘咽了咽口水没说话。 顾青鸢唇角笑意更深,“他们作恶无数又想加害于我,我于他们而言才是报应,毕竟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最严,不是吗?” 顾青鸢一步步逼近,她眸中的寒意恰似匕首刃上的锋芒,让人胆寒心惊。 春姨娘不住的后退,倏然双脚一软跌坐在地,惊恐又畏惧的看着逐步走近的少女。 记忆中的少女总是眼含期待的看着她,努力的讨好她,只为得她一句嘉奖。 她如同自己豢养的一只小狗,心情好了便摸两下,心情不好就踹两脚,总归下次唤她时,她还会颠颠的跑回来。 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掌控少女一生,却不知她竟是一只狼崽子,她长出了尖牙利爪还有冷酷的心性,随时都可以将自己撕成碎片。 她不知道一个人怎会突然就变成另一个样子,但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意识到,她永永远远失去了这个女儿。 “别……别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什么都没看到。”春姨娘脸白如纸,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这般祈求自己的女儿。 此时此刻懊悔的情绪将她湮没。 她后悔当初那般狠心的折磨自己的女儿,为何自己就不肯对她多付出一丝丝爱意,否则今时今日也不会落得如此。 顾青鸢在距离她半步之处顿下脚步,她眸底掩着凉薄的冷意,望着眼神中尽是畏惧惶恐的生母,只觉讽刺。 她声音轻和,只没有丝毫情感,“你是我的姨娘,我怎么会杀你呢。地上冷,姨娘快些起来吧。” 她只会冷眼看着她懊悔痛苦,看着她一辈子待在泥泞中永远无法翻身。 顾青鸢没有去搀扶春姨娘,径自踏上了马车。 春姨娘咽了咽口水,乖乖的爬上了马车,全程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马车停在顾府门前,春姨娘走下马车前,咬了咬嘴唇回头对顾青鸢说了句,“青鸢,是我对不起你。” 顾青鸢漠然抬眸,直至春姨娘迈进顾府也未开口与她说只字片语。 翠红颇为得意的道:“县主,看来春姨娘这次是真的知错了。” 顾青鸢却一语中的,“她不是知错了,只是怕了。” 她发现自己再不是她认知中的那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她无法再摆布自己,甚至自己成了那个可以主宰她生死的人。 如果她还是曾经的顾青鸢,春姨娘至死也不会去反省。 而她也不需要春姨娘的亏欠和母爱,懂得畏惧、不再来她面前生事便足够了。 毕竟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需要她来处理! “县主,咱们现在去哪?” 顾青鸢唇角一勾,“自是去清茗茶楼,毕竟那里最为热闹。” 靖安王府。 崔氏正在喝养神汤药,她身边的钟嬷嬷忽脚步匆匆的小跑过来,焦急道:“老王妃不好了,出事了!” 崔氏眉头微动,放下茶盏面露关切的询问道:“出了什么事,嬷嬷别急慢些说。” 钟嬷嬷却冷静不下来,拍着大腿,“是二公子出事了,他被……他被人给……” 崔氏面上不复平静,她猛然起身不慎将桌上的药碗拂落在地,用力抓着钟嬷嬷的手臂,生平第一次流露出冷色,“朔儿怎么了,你快说!” 怎么会是朔儿出事了,她还以为是…… 钟嬷嬷被崔氏眼中的寒意所惊,但她并未多想,只以为崔氏是爱子心切,忙如丧考妣的道:“二公子不知被何人扒光了衣服绑在了马上,如今那疯马还在街上驰骋呢!老王妃,您快想个办法吧!” 第276章 交锋 容朔是被生生颠醒的。 他头脑眩晕昏沉,短暂的失去了记忆,只觉眼前有东西在刷刷的掠过,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但很快他便被冻得恢复了清明。 冷,冷得他每一寸肉皮都疼。 他探身一看,险些惊掉了下巴。 哪个挨千刀的把他的衣服扒了! 还他娘把他捆在了马背上! 最重要的是居然让他正面朝上! 马匹一路在街上奔跑,吓得路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掩面惊呼,年岁大的妇人则掩唇偷乐,还凑在一起评头论足起来。 “这小生的屁股白得很嘞!” “屁股白有什么用,我瞧着那里不大中用的样子!” 万千嘈杂声中,唯有这一句恰好飘进了容朔耳中,气得容朔想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不中用了,他中用的很! 他想解开绳索,可奈何无从下手之地,现只能盼着有王府的人发现他赶紧将他救下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好在这马一直跑,没人看清他的脸。 他心里正这般想着,可身下的马却忽然站住了,若非他被绑在马背上此时只怕就被惯性甩飞了出去。 容朔探头一看,原来不知是谁撒了一地的熟豆子,马闻到了香味哪里还能顾得上其他,埋着头便吃了起来。 马一停自己的处境就尴尬了,他就这般大喇喇的赤裸着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许多的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围拢上来。 容朔面上一热,气得险些晕过去。 等回去他就把这畜生宰了! 好在这里都是些平头百姓,应该没有人认得他。 “哎呀,这不是靖安王府的二公子吗!这是玩得什么花样啊?” 容朔:“……” 他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今天怎么这般晦气! “真的假的?这人真的是靖安王爷的弟弟吗?都是亲兄弟,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怎好就两个儿子都出息的。” 容朔听得羞愤欲死,被人看光了不说,还要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将他与容锦做比较。 他本就存了与容锦一较之心,可现在出了这等事,他日后还有何颜面了! 容朔恨不能两眼一翻死过去,可他又不能任由自己继续这样下去,只得咬牙道:“你们谁将我放下来,我重重有赏!” 众人闻言相视一眼,纷纷围拥上去,都想争抢这个功劳。 救下靖安王府的公子哥,赏赐定然丰厚。 众人你争我抢,甚至不惜撕打起来,都不想错过眼前的肥肉。 可容朔本就被赤裸着身体捆绑着,在众人粗鲁的撕扯下磨得他皮肉生疼,甚至不知是哪个没有分寸的还揪了他命根子一下,疼得他不由抽搐起来。 待众人将他从马背上解救下来,容朔身上已是青一块紫一块,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好在王府中人很快赶到,用大氅将他裹了起来装进了马车。 “你们就这么走了呀,我们的赏钱还没给呢!” 可王府下人还哪里分出精力理会这些,带着容朔匆匆走了。 “真晦气,白忙一场,什么人啊这是!” “就是,哪有半点能和咱们靖安王爷相比啊!” 众人一边骂着一边散去,容朔原本发愁自己在京中没有知名度,世人提起靖安王府只知靖安王容锦,无人晓他容朔。 如今倒是人尽皆知,只不过却是臭名远扬。 茶楼上的一双墨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白霜笑道:“县主聪慧,撒下了那些煮熟的豆子,这才让他丢尽了颜面。” “这下可有他好受的了,等他醒过来时看他还有没有脸面出府!”翠红狠狠啐了一口,只觉解气。 顾青鸢眸色冷冷,她与容朔尚未见过面,可对方竟能想出如此阴毒的招数来加害他,若非不想将事情闹大,理该取了对方的性命才是。 可容朔毕竟是容锦的弟弟,他若死了靖安王府势必会严加追查,自己难以脱身不说,还有可能累及容锦,姑且以牙还牙讨回一些利息。 “今日之事不必告知王爷。”顾青鸢仔细交代道。 她太清楚容锦的性子,若让他知道了定会起杀心,到时候兄弟阖墙只会让容锦成为众矢之的。 白霜明白其中厉害,心中虽气但还是颔首应下,心里却对顾青鸢越发钦佩起来。 以前她曾觉得世上恐没有女子能配得上王爷,可如今却觉王爷能娶县主为妻才是老天给的福气。 容朔惊怒寒冻之下晕死了过去,被御医灌了一碗汤药才缓过来。 崔氏坐在榻前抹泪,钟嬷嬷看着昏迷不醒的容朔气恼道:“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对二公子做出这等事来,此事必要老王爷查个水落石出,还咱们二公子一个公道才是。” 崔氏眸色一暗,拭泪道:“此时先莫告知老王爷,否则以他那个性子还不知要闹出多少事来。” “可咱们二公子不能白白吃这个亏啊!” “钟嬷嬷,你先去给朔儿熬些汤水来,他受了寒需得补一补才行。” 钟嬷嬷没多想,心疼的擦了擦眼泪,抬身去厨房熬汤。 崔氏坐在床榻上满目心疼的看着容朔,她掏出帕子想为容朔擦一擦脸上的脏污,却将容朔吓得惊醒。 “别碰我,你们别碰我!” “朔儿,是我啊,我是母妃。”崔氏连忙柔声开口安抚。 容朔浑浊的眼底一点点变得清明,待看清自己身处卧房之中,才终于放下心弦,忍不住抓着崔氏哭诉道:“母妃,那些混蛋,他们……他们对我!” 容朔难以启齿,生平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好了,不说了,事情都过去了。”崔氏摸着容朔的头,心疼不已。 “过不去过不去了!”容朔虽是男子,但自幼娇惯在父母身边心智尚不成熟,此时受了挫折便如孩子般只想寻求父母的安慰。 “我此番真是丢尽了脸面,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以后我还如何有颜面出去见人了!” 听着他的哭诉崔氏亦是心中不忍,一边安抚着一边问道:“那你可知对方是何人?” 容朔哭诉声一顿,眼神有些躲闪,“不……不知道。” 崔氏蹙眉,却是不信,“对方此举摆明就是为了羞辱你,你是堂堂靖安王府的公子哥,谁敢公然对你做这等事?你到底得罪了哪些人?” “我初来京城不久,又能得罪谁?” 崔氏见他嘴硬不肯说,也有些气恼,起身道:“你既不与我说就算了,我让你父王去查。” “不行啊,母妃!”容朔慌忙抓住崔氏,咬了咬牙只得尽数交代。 崔氏闻言蹙蹙眉,她并没有开口指责容朔,只问道:“这般说是顾青鸢打晕了你?” 容朔也不清楚,“我没看到人,被山匪引到小树林后就被人打晕了。但我想应该不是那顾青鸢做的,八成是那些山匪没抓到人怕拿不到银子,他们又与靖安王府有仇这才来算计我。” 崔氏却觉得不大可能,“他们恨的是你大哥,无故算计你做甚。” “这般说是贱人害我了!”容朔目眦欲裂,“她害我丢尽颜面,这便找她算账去!” “闹够了没有!”崔氏动了气,怒其不争的瞪着容朔道:“你还敢去找人家讨说法!此事本就是你有错在先,若给你父王和大哥知道了,你这条小命可还保得住了!” 一想到容锦那满是杀气的眸子,容朔便不由缩了缩脖子,“我也是一时冲动才想到这个法子,又没想算计她的性命。” 现在想想方觉后怕,“母妃,她既知道买凶的人是我,她会不会告诉父王他们?” 崔氏揉着眉心,只觉头疼。 她没想到容朔行事这般不谨慎,更没想到那顾青鸢比她想象中的还难对付。 她沉眸想了想,开口道:“你最近老实待在房里莫要出去乱走,我亲自去见一见那位长宁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