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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合适的时机

    踏入房门,她停下了脚步,眼前的烛光与明灯犹如守护疆界的士兵,无声宣誓着领地的归属。

    太皇太后轻巧地取下帽饰,解开颈间的束缚,交给了贴身跟随的内侍太监。

    那太监迅速呈上一副以狐毛编织的暖手筒,她接过后,感受着手心传来的丝丝暖意,仿佛这世间仅有的温柔。

    尽管时光未曾对任何人手下留情,年近五旬的她在这风雪交加的夜晚显得尤为脆弱。

    然而,相较于外界的寒冷,内心的焦虑更让她难以平复。

    陆时桉坐于原处未动,眼光无意间掠过床边轻纱,为这位不惧风雪而来的太皇太后斟满了杯中酒液。

    “夜色已深,太皇太后踏雪而来,万一让朝中人知晓,陆某恐怕又要被扣上不敬的帽子。然而,太皇太后的尊贵非凡,又岂是我们可以随意揣测议论的。”

    他将酒杯缓缓递出,目光才悠然抬起,迎向那个被雪花沾湿了衣衫的女子。

    近距离下,尽管岁月在她的脸庞刻下了忧愁的痕迹,那份掩藏不住的绝美容颜,依然让人能窥见其当年倾倒众生的风采。

    “那些护卫也是,怎能让太皇太后冒险至此。”

    “是本宫自己的决定,他们无法违抗。”

    太皇太后轻声叹息,目光在阁楼内环视一圈,特别是在床帐附近停留了片刻,继而收回目光。

    她将暖手筒放置一旁,接过酒杯,缓抿一口。

    冯恩立刻在圆凳上铺设好软垫,恭敬邀请:“请太皇太后就座。”

    随着太皇太后缓缓落座,窗外的灯火穿透了青绿色的帷幔,照亮了她的容颜。

    她的眉眼深邃,黑眸宛如点墨,唇色深重却更添威仪之感。

    太皇太后眉宇间微露褶皱,再次将目光投向谢毓婉所在的床帐,陆时桉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太皇太后请安心,此处除微臣之外,并无他人。”

    谢毓婉闻言,心弦一紧,震惊地望向陆时桉。

    太皇太后收回目光,不再多话。

    “太傅先是提拔右相之子温束为侍郎,随后又将御史大夫之职赐予卢俊。”

    太皇太后紧紧锁定陆时桉,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和缓,“太傅,你究竟有何打算?”

    谢毓婉闻此,心中大骇,疑惑的目光投向陆时桉。

    陆时桉抬头,正面回应太皇太后的注视,缓缓道:“一切只为确保太皇太后能顺利辅助朝政,直至陛下成人,国家得以长治久安。”

    言罢,屋内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太皇太后的眼神淡漠无波,她再次将目光落于谢毓婉身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答案。

    片刻的犹豫后,她的唇齿轻启,语调中带有一丝疲惫:“哀家所担的这份辅政之责,与无所作为何异?哀家于政事一道实属外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稍有不慎便会给这江山带来不可预估的伤害。谢大人作为祯儿的师表,他尚且年幼,这教育引导之重任,还得劳烦谢大人多多费心。”

    陆时桉闻言,不动声色地为太皇太后将酒杯斟满,他的动作轻柔而娴熟,仿佛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着某种安慰。

    “圣上已然不是孩童,再过区区一年便及冠之年,理应担起更多。”

    话语间,他故意加重了“十五岁”的语气,似乎是在提醒太皇太后,时间并不等人。

    太皇太后的面色愈发沉重,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可偏偏祯儿的举止让人愈发不安,他在右相面前总是显得那般胆怯退缩……哀家害怕,这背后隐藏着更为险恶的暗流。”

    陆时桉的面容平静,他微微抬头,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太皇太后莫非认为微臣未尽帝师之职,甚或影响了圣上的心志?”

    这一问,直击要害,让太皇太后面色微露尴尬,心中那丝一闪而过的疑虑被他敏锐捕捉,她不禁仔细审视着陆时桉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试图从他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到答案。

    “太皇太后多虑了。对于权位,微臣从无贪恋之心,更无图谋摄政之念。”陆时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决,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似乎蕴含着更深层次的考量。

    太皇太后闻言,脸色一沉,眉宇间凝聚了浓重的忧虑:“右相对朝政的野心昭然若揭,我担心的是将来批阅奏章的大权终将成为他囊中之物。你此次提拔他的儿子至如此关键的位置,岂不是等于亲手为右相府装上飞翔的翅膀?”

    “更何况,那些自诩清高却又各怀心思的官员们。”

    她的目光突然闪烁不定,似乎在刻意回避什么,“京都的大部分军权至今仍握于右相之手。祯儿要想坐稳这九五之尊,那些人动不得,也动不起。前些日子谢家遭遇的那场风波,我敢断定,背后必定有右相的影子。”

    “但、”太皇太后再度审视陆时桉,眼神复杂,“卢家一旦反戈,清流派内部的争斗恐怕在所难免。我听闻,锦衣卫这两日已经秘密抓捕了三家清流的首领……”

    她的话语缓慢而有力,仿佛是在告诫:“太傅应深知,棋错一着,满盘皆输。”

    陆时桉的手指在那精美的翡翠酒壶上不自觉地敲击着,眉宇间的不耐烦虽尽力隐藏,但仍难掩一二。

    终于,他停止了这微小的动作,目光深邃而坚定。

    太皇太后调整了呼吸,语气凝重:“你可还记得,初时你说过,以十年为期,待到祯儿十六岁那年,才是最为合适的时机。”

    陆时桉身形猛然一震,霍然站起,太皇太后面色骤变,一片苍白。

    他缓缓踱步至她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那轻微的压力使得老太太身体微僵,空气似在此刻凝固。

    他就在她身后,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沉笑道:“微臣以为,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不想再浪费这两年的时光。”

    太皇太后面容黯淡,似有无尽的疲惫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