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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毓婉循着微弱的烛光,轻手轻脚地来到桌边,依着他邀请的手势落座。

    目光掠过锅中上下翻滚的肉片,肚子适时地“咕咕”抗议,显然是先前的惊吓与沐浴消耗了太多体力。

    陆时桉将烫好的肉片轻轻夹入她面前的碗中,不经意间瞥见她手中的解连环,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关注。

    在这个府邸,这种玩具并不少见。

    “喜欢这个?”他随口问道。

    谢毓婉低下头,视线在解连环上游移,神色中闪过一丝微妙的变化:“小时候,二哥总爱拉着我比试,看谁能更快解开。”

    “结果呢?谁更胜一筹?”他饶有兴致地追问。

    谢毓婉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眸中闪烁着回忆的光芒:“二哥虽然聪明绝顶,却不是事事都能赢我。这解连环,他总是比我慢,输给我许多次。”

    “你可知道,为师也曾摆弄过这类玩意?”她好奇地发问。

    陆时桉不疾不徐地接过解连环,铜叶在他手中轻轻摩挲,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谢毓婉举起银筷,正待品尝美味,几片肉、几个丸子,搭配几杯暖胃的佳酿下肚,陆时桉已不知何时将解好的解连环置于她眼前。

    她惊讶地望着他,要知道,这通常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如果二哥知道了,怕是不肯再跟你比这个了!”她打趣道。

    “转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抬眼望着她。

    谢毓婉满腹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放下酒杯与银筷,迅速吞下一块羊肉,随后缓缓转身。

    陆时桉轻巧地从她身后绕过,手中握着一条细红丝绳,动作轻柔地系于她的颈间,手法娴熟且细致,同时将半干的长发仔细梳理顺畅。

    谢毓婉被他轻轻按住肩头,重新转身面对着他。

    陆时桉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条细红绳,在她的颈上绕了半圈,随后摊开手掌,轻置于锁骨之间,停留片刻。

    一丝凉意,贴着肌肤,清新宜人。

    谢毓婉低下头,只见红绳之下悬挂着一颗碧绿的珠子,大小如同鸽蛋,通透晶莹,仿佛自带温和的光辉。

    身着素白寝衣的她,颈上的绿珠更衬托出肌肤如玉,温润细腻。

    陆时桉悠然说道:“你看,这便是人们常说的明月珠,夜明珠也。来自天子库房,大小正合适,再大些携带就不便了。”

    谢毓婉听闻此言,惊愕得一时语塞。

    仅一顿饭的时间,他竟派人取来了天子库房中的宝物?尽管这里距皇宫不远,但此时此刻……

    其实,这一切都是陆时桉亲自前往天子库房,亲手挑选了这枚珠子,串上红绳,只为赠予她一人。

    这份未曾言明的心意,让一切看似不可思议的举动都变得合情合理。

    夜明珠,那是一种谢毓婉仅在传说中听闻过的奇珍异宝,市面上几乎难觅其踪迹,价值连城,堪比星辰。

    而在天子的库房中静躺的,无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珍贵无匹,非言语所能形容。

    谢毓婉对它的价值并未表现出过分的惊讶,反倒是这珠子背后所承载的意义,让她心头泛起层层涟漪,目光怔怔地凝固在陆时桉身上。

    陆时桉面上虽如常平静,但那双仿佛深不见底、冷若寒潭的眼眸,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似乎有了一丝温柔。

    “天子的库房中,多的是被尘埃覆盖的瑰宝,闲置在那里实为可惜,不如用来妆点美人,使之绽放光彩。”他的话语缓缓渗入人心。

    谢毓婉小心翼翼地将夜明珠握在掌心,仿佛那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低垂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波澜,久久未语,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在静谧的空气中回响。

    陆时桉见状,又细心地在她碗里涮了几颗嫩滑的肉丸,留意到她偏好酸味的蘸料,便特意换了一碗,满满地添上了醋,动作中透出几分宠溺。

    “多吃点,看你瘦的。”他轻轻捏了捏她的面颊,力度恰到好处,话语中带着些许责备与心疼,“比起初次相见,你可是消瘦了许多。我可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特别是对自己的爱妾。”

    谢毓婉愣愣地看着他,嘴角勉强扯出一抹浅笑,可眼眶却渐渐泛红,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楚。

    听从他的劝慰,谢毓婉又吃了几口,暖意从胃部蔓延至全身,先前的惊吓仿佛随风而去。

    她酒量算得上不错,又小酌了两杯御赐的佳酿,正想再讨一杯时,陆时桉却轻轻移开了玉壶,“纵使酒量好,深夜贪杯也伤身。”

    谢毓婉乖巧地放下了酒杯,正逢此时,一阵寒风伴着冯恩匆匆的脚步声闯入室内。

    他先行向谢毓婉投去一瞥,随后在陆时桉耳边低语,态度恭谨:“咸熙殿的贵客已经到了。”

    谢毓婉因距离颇近,自然捕捉到了这段对话,心中猛然一震。

    咸熙殿,那不是太皇太后居住之处吗?

    惊诧之余,谢毓婉脑中翻江倒海。

    如今的太皇太后尚算年轻,四十出头的年纪,传言中她年轻时美艳不可方物,名噪一时,想必即便年岁增长,风姿依旧不减当年。

    更有流言提及,陆时桉与太皇太后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情愫,虽然隐秘,却饱含暧昧。

    这一切,谢毓婉不敢妄加猜测,只能默默在心底盘旋。

    难道,陆时桉在京城中流传的不好女色之说,竟是因为与太皇太后的特殊关系?

    此刻,太皇太后突然现身十六楼,目标莫非正是自己?甚至,是在吃醋?

    陆时桉的眼神一凛,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贵客现在何处?”

    “贵客已抵达……”

    谢毓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低头望着自己只穿着单薄寝衣的模样,羞赧之意油然而生。

    慌忙间,她匆匆躲入床帐之后,躲避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

    ……

    太皇太后独自步入,周身裹挟着冬日的寒气。

    厚重的斗篷遮蔽了她的身形,一路避开旁人耳目,悄然降临。

    即使有人偶尔回望,也只会误以为是哪位低调出行的官伎,谁能料想,这位神秘来客竟会是当朝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