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教坊司的生活充满了好奇,同时也充满了忧虑。
谢心语先是一愣,随后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伤。
“有是有,但嬷嬷说要保持身形,每日只能吃两顿,分量还少得可怜。我总感觉吃不饱……”
谢心语曾被二哥笑称为“小猴儿”,实则食量惊人,正值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对食物的需求更为迫切。
“还有,”谢心语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教坊司后院有只小黑猫,它特别乖巧。那里有个杂物间,又黑又冷,晚上我失眠时,都是它陪我度过。我抱着它,心里就不那么孤单,也不那么冷了。它也常常没东西吃,瘦得让人心疼。”
谢毓婉的脸色微变,听着妹妹的描述,心如刀割,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谢心语在教坊司所经历的一切艰辛与寂寞。
窗外,雪花纷纷扬扬,京城的灯火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温暖而遥远。
陆时桉手中持着由翠柳递上的银针茶,细细品味,眼神微敛。
他心中反复回响着谢毓婉刚才的叙述,每字每句都触动着他的心弦。
而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谢毓婉悄悄望向陆时桉孤独的背影,心中暗自琢磨:他会不会连这样微不足道的请求都加以拒绝?
“公公,能给我一条手帕吗?”谢心语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翠柳一愣,旋即望向谢心语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心中生出无限柔软。
他微笑间从怀中抽出几块干净整洁、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手帕。
谢毓婉看出,这些手帕本是为了陆时桉而准备,不禁心头一暖。
翠柳将手帕递过去,关切地问道:“这两条够不够用?”
“足够了,谢谢。”谢心语感激地回应,那纯净的笑容温暖了周围每一个人。
谢毓婉握着手帕,脚步轻盈地返回桌旁,她的动作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糕点被她细心地一块块包裹,宛如对待珍贵的珠宝,随后巧妙地藏匿于谢心语宽大的袖间。
谢心语的眼眸弯成两道月牙,嘴角勾勒出一抹满意的微笑,那份纯真的喜悦在她的脸上绽放。
翠柳站立一旁,身体笔挺,眼神中带着敬畏,不断地在谢毓婉与谢心语之间流转。
他的目光捕捉到了两人相似的眉眼,那不仅仅是血缘的痕迹,更是姐妹间独有的默契和情感。
谢家这位排行第四的小姑娘,清丽脱俗,即便将来置于繁花似锦的京城之中,也必然是引人瞩目的美人。
然而,与她的姐姐相比,似乎还欠缺了一抹成熟女子独有的风情与韵味。
谢毓婉心知妹妹的调皮定会招致责罚,因此急切地找来翠柳协助,搜罗了一些上好的针线、布料及柔软的棉花,决定亲手为谢心语缝制一对护膝。
这项手艺源自她于织染局的那段日子,从那些心灵手巧的匠人那里偷师而来,如今倒成了护佑妹妹的一份心意。
谢心语被困教坊司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在薄冰上行走,满是不安与惶恐。
此时,难得的饱腹感让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孩童的好奇心悄然萌动,她开始悄悄探索这个小房间。
环绕一周,她的视线最终被那张由绯红纱帐围裹,翠绿幔帘低垂的大床所深深吸引。
那床似乎散发出一种神秘的魔力,诱惑着她靠近探索。
谢心语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缓缓迈步向前,指尖轻轻拨开层层叠叠的床幔。
床尾,挂着数幅色彩绚丽的刺绣画卷,每一针一线都透露出匠人的细腻与热情;而床的上方,精雕细琢的木梁架上,一群栩栩如生的小人儿仿佛正上演着无声的戏码;褥子中央,一个雕工精致的盒子静静地躺着,内含诸多奇形怪状的物什,激发了她无尽的好奇。
正当谢心语踮起脚尖,企图一探究竟时,陆时桉的身影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她面前。
谢心语心下一惊,脸色瞬息变得苍白,支吾道:“我……我只是……看看。”
她的声音细微如蚊呐,充满了孩子的无助与惊慌。
陆时桉俯视着她,语气虽然平和,却不失威严,这让谢心语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寒意,呆呆地仰望那双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眼眸。
陆时桉的眉头微蹙,脚步轻移,步步逼近,谢心语慌忙后退,直至后背触及轻柔的青纱幔帐,转身时不慎与迎上来的翠柳撞了个满怀,口中惊呼:“三……三姐……”
翠柳连忙稳住身形,同时拉住谢心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责备:“四姑娘,这里的东西不是你随意可以窥视的……”
他未曾料到谢心语会有这般大胆的举动,感受到了陆时桉投射过来的冰冷目光,翠柳急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谢心语,生怕触碰到她分毫,伤害到这位娇弱的小主子。
谢毓婉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迷茫,她往那床幔内张望,试图理解其中有何不凡之处,不过就是一张寻常的床罢了。
但思绪一转,她蓦然联想到了温束密室内那些隐秘的布置,心中顿时涌上一股不安。
心语还那么小,万一不小心看到那些东西,恐怕会受到极大的惊吓!
陆时桉把手中的琴也交付于翠柳,再次望向谢心语,命令道:“带她下去,交给春娘照看,莫让人看见。”
谢心语心慌意乱,看向谢毓婉的眼神满是愧疚与恐惧,仿佛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谢毓婉赶紧拥抱着她,柔声安慰,轻轻抚摸着妹妹的头发,然后示意翠柳带她离开。
这一刻,谢毓婉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但她内心深处却在反复咀嚼“别让人看见”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把衣服脱掉。”
此时,暖阁内仅剩二人,谢毓婉的震惊之余,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
在这里?就在此刻?
若他们真的在此共度良宵,不需多想,明日京城的街头巷尾定会被种种不堪的谣言所充斥。
谢家的女儿堕落失贞?违背妇道?竟然委身于朝中公认的大奸臣?
这是否意味着谢家多年积累的声誉将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