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枯枝上剩下的叶子随着冷风打着卷落下,寒鸦掠过低空留在屋顶上发出一阵嘶哑的叫声,秋风阵阵,枝叶随风婆娑,飒飒作响,吹散了泥土里腥气腐烂的味道。
屋子里火盆的碳烧的很旺,只见一美妇躺在雕花细木的美人榻上,一旁身着红袄绿裙的丫鬟蹲在榻边给她细细的捶捏着腿。
“照你这么说大房的丫头怕是活不成了?”
“哎呦我的好太太,就算她活下来又如何?外面现在都传她是个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李妈妈,你可别这么说,不然还以为我看不得大房好呢。”
美妇皱了皱眉,要不是李妈妈的女儿是她用惯了的人,这种蠢货实在不适合留在身边。
不过姜棠死了也好,不然就挡了她家月儿的路了。
三个月前姜家大房的大爷临危受命前往蜀地救灾,回来的路上碰到水难,夫妻二人双双殒命,留下刚及笄的女儿一人,消息刚传回来,姜棠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人也木了,呆呆地不说话,老太太去劝了几次人才好点,一月孝礼刚过,人就一头栽倒在荷花池里。
秋风萧瑟,人硬生生给冻着了,得了风寒,高烧不止,大夫估摸着应该是不行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保佑…..。”姜老太太跪在佛前苦苦哀求,求上天垂怜不要将她家大郎唯一的血脉也收回去。
前半生她做了太多错事,后半生一直在还儿女债,要是真的有报应就报在她身上好了,为什么要将她一双儿女的命都收了去。
她一生共育了二子一女,长子聪慧却体弱多病连唯一的血脉也病病歪歪,次子顽劣不成器,唯一的女儿也没有活过两个月。
“姜知翡,你有恨就来找我,别拿我的孩子开刀,你配为人父吗,啊?有本事来找我啊,你要索命就来找我啊。”林氏疯疯癫癫的指着已故的姜老大人牌位。
“是我,是我下药杀的你,来找我啊,你来啊,来索命啊。”
“阿娘你在胡说什么,爹他,他不是被歹人杀害了吗?”
姜玉琅慌慌张张地抱住林氏,阻止着她的动作。
林氏回想起十年前,那时她刚怀上姜玉玥没多久,便随皇后一纸传昭进了宫,李皇后是她儿时闺中蜜友告诉她皇帝不喜姜大人当初没在他当皇子时的站队,更不喜姜大人时不时的谏言,想找个由头降罪于他。
回家之后她就劝他辞官家去,他屡屡拒绝,以公事百姓为由婉拒了她,后来生了玉玥,大夫说玉玥自打娘胎就血气不足,不是长命之象。
为此她殚精竭虑地照顾着玉玥,最终还是没能留得住她。
姜知翡也缓了神态,这次没有在拒绝她,两人喝着酒,述说着从前。
“芊雪,我当初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主意大的人,春日宴的时候有位姑娘落了水,众人忙慌慌的或是叫着或是躲的远远的,而你就站在岸边气定神闲的捡起地上散落的树枝去救人家,当时我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人在落水的时候不一定能看到周围的环境,然后就见你扑通一声跳下去,把她救了上来,很轻松就像救了只猫救了只狗。”
“当时我是很敬佩你的。”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脸上挂着笑,笑着笑着就流着泪,哑着嗓子继续说。
“后来科举中了一甲三名,那时先皇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我当时很着急,我怕,我怕不能再见到你,于是自私的说了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与夏兄,先皇他给我赐了婚,他…...。”
他后来说话颠三倒四含糊不清,像个小孩一样反反复复地说着对不起。
其实她没有生他的气,与夏易也没什么男女私情,她只是害怕,怕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她早没了当初的勇气。
他说着说着咳出一大口血来,把林芊雪吓得不轻,她明明只放了安眠散,怎么会呢。
“知翡,知翡你醒醒,醒醒,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泪水顺着脸颊滚下,滴落在姜知翡的额头上。
“芊雪别怕,别哭,别难过,我是自愿的。”他一字一顿的说着。
他的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林芊雪不得不用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对不起,我爱你芊雪…….。”话音未落,他就闭上了眼睛。
三天后,关着的房门被打开,这场葬礼办的很隆重,目的就是让坐在龙位上的那位放心,最后悬在头顶的刀子还是没了。
丧礼过后,她林三娘又重新振作起来,一心扑在家族和两个儿子身上,小儿子不中用就放弃,全心思放在大儿子身上。
姜玉桓虽然聪慧却实在是精力不足,自小娘胎里带的弱症,没办法做到林氏期待的那样。
为此林氏也想过许多办法,都无法改变,于是她放弃在他身上下功夫,给他娶了一位貌美贤良的妻子蒋氏。
只不过二人一直无所出,急坏了她,于是她日日夜夜求神拜佛地求上天赐给她儿一子。
不出所料很快蒋氏就有了身孕,不过是一女,这女娃也病病歪歪扶不起的样子让她想到了玉玥,于是抱过来自己细心养着。
后来姜玉桓身中二甲调地方上任,两人离开了京都,偶尔回来聚一聚。
林氏也没想到她儿竟会遇上海难,知道消息时一个不稳差点撞到桌上,脑海里也回想起玉桓八岁时的样子,像个小夫子满脑袋装的都是书,姜知翡从来都是慈父,总怪她对孩子过于严厉苛刻。
想到这她不禁嗔怪起来“知翡你知道吗……。”
看着母亲哭哭笑笑的模样,姜玉琅心惊不已,这样子怕是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