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岁宁眼眶里酸涩的湿润顿时被她咽了下去。
当然,很快又氤氲了出来,只不过是因为被他可怜兮兮的表象蒙骗住,任他胡作非为后,被滚烫炙热而逼出的氤氲眼泪。
明明冻得那么冷的人,怎么身上还那么热呢?
慕岁宁头昏脑涨的,根本想不明白,却模模糊糊的想,白姨娘一定死了,而祁云宴亲眼所见。
荒唐的一早上后,祁云宴又变得精神奕奕,一双漂亮的凤眼黑亮的厉害,噙着她看不懂的笑,“我抱你去洗漱?”
“不必!”
慕岁宁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附带一个瞪眼。
祁云宴从善如流,自行清洗更衣后,才一身束袖的黑锦过来,“今日圣上要携百官出城亲耕,我需随身护卫,不得送你了。”
慕岁宁的目光在他被黑色腰封紧紧竖起,所以看起来格外漂亮的腰身看了眼,脑海里晃过那衣襟下紧实又漂亮的肌肉,有些分神的点点头。
不得不说,祁云宴实在适合黑色,那一身的张扬与不驯展现的淋漓尽致,偏他五官又极其俊美,更让他这般的桀骜显得顺理成章,而不是那翩翩温润的坏样子。
慕岁宁分神了好一会儿,最后看着那张漂亮的脸靠近,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喜欢吗?”
“喜欢。”
慕岁宁晕乎乎的回答,回答完,才知道这话是真的从嘴巴里说出来了,而祁云宴也满意的勾起了唇,“等成婚了,岁岁尽可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
慕岁宁矜持的抿起唇,目光却很大胆的看他。
——可。
祁云宴见她这般,眼底染上真切的笑意,到底是抱着她去替她清洗了,这才离去。
糊里糊涂了一早上,待洗漱完慕岁宁才清醒过来,她想,一定是她夜里总做噩梦没有睡好的缘故,才那么稀里糊涂的叫祁云宴那坏东西看了笑话!
“郡主,都准备好了,王大人和小陆大人都已经在前院等候。”
“那就走吧。”
慕岁宁披着厚厚的斗篷,交代了三夫人要小心照看好琢樱院和存松院的事,便带上沈薇薇和罗真,一同上了下江南的大船。
李朔等人很是泪眼汪汪的来送行,在得到慕岁宁三日要做两篇文章的奖励后,眼泪更加真切的回去苦读了。
过了元宵,春闱也很近了啊。
大船开拔。
慕岁宁在甲板上跟几人挥手作别后,正欲回去,一辆马车正欲从码头回城,马车里的人似是无意看来,慕岁宁却迅速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张脸。
谢问!
那个蓄着短须,一脸冷漠的武将,那个故意骗走兄长将他差点杀死在路上的谢将军!
谢问见她认出自己,露出几许轻蔑的嘲讽,东宫当真时无人了,连这样一个满心妇人之仁的小女孩也推出来,不过她既非要搅进这些事里,那将她也绞碎成他妻儿那般的血肉模糊,也可以吧!
“将军?”
“一切照计划就是,不必留情。”
谢问根本不曾多看过沈薇薇一眼,即便他知道,那是他当年给沈家的亲生女儿,不过一个妾生女,让她去归德侯府做妾已经是抬举,居然如此不识时务,也就休怪他不顾念父女亲情了。
“郡主,你在看什么?”
沈薇薇见慕岁宁面色不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熙熙攘攘的码头。
慕岁宁摇摇头,“这一路,我们得小心了。”
沈薇薇不解,但慕岁宁却很清楚,谢问当年还只是个五品的武威将军,便连兄长都敢杀,又何论十年后,已经掌握兵权,掌兵马十数万的龙虎将军呢!
江上冷风徐徐吹着船只,沈薇薇尚且年幼时去过外地的外祖家,慕岁宁却是实实在在第一次离开金陵。
她纵然从书本里读过奔流的大川,巍峨的高山,可这绵延万里的风光,仍是叫她觉得新奇。
洛白几人由暗转明,守在四周,在听到自家这位永远端庄从容的郡主,时不时悄悄发出‘哇’的惊叹时,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别看郡主跟金陵那些老狐狸们斗着,实则也只是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女郎呢。
“郡主,船家方才过来,说有随行的渔民捕了几尾河鱼,您要买下吗?”
慕岁宁这才发觉,他们的大船附近两里都跟了许多小船。
洛白是跟慕衡风走过不少地方的,见状,道,“渔民们不好讨生活,虽说郡主带起来的餐食生意令他们多了些收入,但他们还是会跟随贵人们的大船,打捞一些河鲜来买。”
离开金陵,大晋可就没有那么繁华了,衣衫褴褛的流民,冬日里冻死的骸骨,甚至往哪个荒草从里去翻一翻,也是能翻到几具白骨的。
而渔民们努力多在冰冷的河水里捞几尾鱼,说不定就能多换几斤便宜的陈米来,再不济糠也行啊,总能叫家中老幼挨过这个漫长的冬天。
慕岁宁第一次真正对大晋的国情,有了真实的了解。
“都买下吧。”
慕岁宁道,“你们今晚也吃河鲜。”
船家看出慕岁宁的恻隐之心,欲言又止,却又没说什么,只笑着应了下去了。
慕岁宁知道他想说什么,她一张嘴是喂不饱所有渔民的,何必全买下呢,总不能顿顿吃这个,你全买了,他们说不定就误会了,本该今夜就离去的,明日后日甚至这一个月,都跟在大船后头,少不得冻死饿死,只为了她再一次的垂青。
慕岁宁也没说什么,待晚上吃过鱼鲜后,就叫王明和小陆一起到了议事的船舱。
不久后,里面爆发出小陆不成体统的欢呼,“郡主真真是仁心善德!”
接着又夸什么‘天才’‘仁慈’等等诸如此类,听得王明一张老脸都要红了,这小陆,平日里老实巴交,如今嘴巴怎么跟个成了精的马屁似的,一拍就响!
没多久,慕岁宁出来,叫人为他们两准备夜宵后便去歇了。
她才刚出金陵,金陵那些想动手的人不会这么急不可耐,今夜可以安枕。
不过这摇摇晃晃的船,让她稍微有些不适应,而巧雀就实在多了,趴在船尾吐了一夜,等慕岁宁醒来,她已经面如土色,慕岁宁干脆吩咐等下一个码头就停靠,让她回金陵去。
就在巧雀泪眼汪汪时,船头传来比昨夜更夸张的欢呼和夸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