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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被偷的人生

    回府后,羊毛贩子的羊毛已经送来了,而三夫人也照慕岁宁的吩咐烧好了热水,找来了她要的碱,只是数量不多,但眼下的难关却是能渡过了。

    三夫人挑了几个孔武有力的好手,用热水化了碱,便将那些羊毛在热水里搅动,并清洗起来。

    一开始,这些下人们都满心的疑惑。

    这羊毛有什么好洗的?

    而且据她们所知,热水也洗不干净吧,毕竟羊毛里最麻烦的,除了它过于坚硬外,还有遍布的细小灰尘砂砾,以及油脂。

    没洗多久,就有人倦怠起来,觉得这是在做无用功。

    慕岁宁轻轻拧眉,正欲换一批人,秦一秦二领着几个暗卫就进来了。

    不得不说,习武之人就是好用,三两下就整饬好了。

    “烘干!”慕岁宁吩咐。

    三夫人立即让人抬上架子,下边置炭盆,开始烘干,毕竟时间不够,她只能用这种烧钱的法子。

    不过这会儿,众人已经看到些许成效了。

    这羊毛洗过几遍后,居然变得十分洁白柔软!

    “这若是编织成毯子,一定能卖上不错的价格!”有人感叹道。

    祁云宴看向慕岁宁,便见她嘴角微微翘着,藏着骄傲,“洗出来的羊毛不做地毯。”

    “不做地毯做什么,做羊毛袄子?”

    “不成吧,羊毛多重啊,还不如丝绵绸缎呢。”

    听到他们议论,慕岁宁目光微闪了闪,说起轻便保暖的袄子,自然是鹅绒的,老百姓暂时是穿不上鹅绒,但宫里、后宅里,多的是有钱没处花的宗亲贵族……

    她嘴角弯的更高了些,“你们闲着无事,再去喜一批鹅绒来吧。”

    顿了顿,补充道,“只要洁白鹅羽最下面那几粒绒毛。”

    下人们不明所以,但三夫人是个利索人,根本不问缘由,立马就把事情安排了下去。

    当然了,今年是大年初一,就算是下人,今儿也该有一天半天的假期,慕岁宁直接让三夫人将众人的假期后调,并多发一个月的工钱作为奖励。

    一时间,众人只巴不得抢着去摘鹅绒,就连祁挽锦都蠢蠢欲动,想跟去看看热闹,慕岁宁干脆把这件事交给她去办。

    祁挽锦欣喜的红着脸就带着红玉下去了。

    烘干羊毛花了大半天时间,所幸量不算大,等烘干第一批后,慕岁宁安排开始纺织。

    一开始,普通的纺织机并不好将羊毛梳理成线,还是祁云宴看过后,动手改了两个地方才成的。

    慕岁宁忍不住瞥瞥祁云宴。

    又瞥一眼。

    祁云宴无奈看她,“岁岁有话不妨直问?”

    “你竟然还会改织机?”

    “很简单。”祁云宴倒是没趁机卖惨,只淡淡道,“若非当年从军了,我或许会在春闱后,进工部。”

    不论是水利工事,还是武器的制作改良,他都很有兴趣且擅长。

    慕岁宁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当年你离京前,传闻有一位大儒想收你做学生,条件是让你做一篇文章出来,你当时若能拜在那位大儒名下,应当就不至于被迫离开侯府了吧?”

    有那样成名的老师庇护,就算是归德侯,碍于颜面也不会让侯夫人那般虐待欺负年幼的小云宴。

    祁云宴似笑非笑看她,“岁岁到底想说什么?”

    “当年你离开后,侯府为了不让那位大儒失望,便令祁天逸做了一篇文章送去,大儒为之惊艳万分,之后祁天逸便成为了大儒弟子,后来各项考试也变得顺风顺水,直到春闱点为探花,入了翰林院。”

    慕岁宁望着他,道,“不过我不信一直寂寂无名的祁天逸,突然就文思如泉涌,写出一篇令那位大儒都惊艳的文章,更不信自小就有才名的你会如外人所说那般,是因为作不出文章,羞愧逃家的。”

    祁云宴看向她,她眼神很静,正是充满了信任的表现。

    他指尖轻轻捏了捏,其实当年那件事,他已经不在意了,不过既然她在意,也不妨告诉她。

    “祁天逸交上去的那篇文章是我的。”

    他仍是噙着浅浅的笑,“是在我和他一起被掳走,关进那两个笼子之前就写好的。”

    慕岁宁眸子微睁,心里冒出一个巨大的、荒唐可笑的猜测。

    “当年绑架你们的人,是不是侯府的人?”

    “应该是绑架‘我’,而不是‘我们’的人。”祁云宴道,“那人从始至终要绑架的人便只有我,可祁天逸倒霉,意外撞破了那人的绑架现场,那人怕事情闹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一起绑了。”

    不过因为祁天逸的身份,他虽被关在笼子里,受的罪并不多。

    那些笞打、辱骂、滚烫的开水泼洒,直到祁天逸逃走后,他被倒吊在房梁上,割破他一身的皮肉,放两条恶犬在底下虎视眈眈……这些,祁天逸都没经历。

    他只是被吓坏了,又被饿了几顿,却用眼泪骗了慕岁宁救他。

    慕岁宁听他如同聊吃饭喝茶般平淡的语气简述那段经历,心脏好似被人狠狠揪在一起,她那时,为何就会觉得祁天逸格外可怜,若不先救他他就要死了呢?

    是因为祁天逸的哭求。

    “你当时为何……”

    “为何不求你?”祁云宴认真回想了一下,诚实道,“我不会。”

    白姨娘对他自小不是打就是骂,下人对他更是苛刻,那些被压抑在底层的人,总是有无数的办法收拾一个弱小的、没有父母半分疼爱的孩子的。

    所以他从小就不知道还可以哀求、可以撒娇,可以扮可怜。

    当然,现在他知道了。

    并且骗来了她。

    祁云宴微弯起嘴角,语气带着些可怜的说,“岁岁,那时候,很疼。”

    慕岁宁的心都要揪成一团了,甚至带着些不安的看他,默默朝他走近了些,然后用袖子遮挡,悄悄的,将手指插入他的指间,牢牢握紧。

    祁云宴望着她愧疚到有些无措的模样,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许,眸子里的浓色却愈发深了几许。

    何必愧疚呢,毕竟这一次,绝不会再给你抛弃我的机会了,就算你变成一具尸体,也只能留在我身边。

    到半夜时,三捆羊毛线便已经编织完成了。

    “我们出城。”

    慕岁宁摸着这虽然还有些扎手,但比起之前那一团又脏又臭的羊毛,好上千百倍的羊毛线,跟祁云宴道,“去找我二表姐,她很擅长女工,我有一种新的织法要去找她。”

    其实祁清欢的女工也很好,但一来她身子病弱,她不愿意她为此操劳,二来,她也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心去面对她,干脆先做个逃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