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折了傲骨的耄耋老人,慕岁宁没有半分怜悯,互相算计而已,所谓的可怜,也不过是希望她能同情心泛滥从而让他们得到更多利益的手段罢了。
罗老夫人见她仍是笑盈盈的让人送自己离开,是彻底放弃试图拿捏她了,并再一次感慨,归德侯府是怎么将这样灵慧的儿媳逼到和离的,否则以她的手段,归德侯府再昌盛百年也不是难事,而后更是懊悔听了贵妃的,拿罗真去提亲。
可惜,一切悔之晚矣。
罗老夫人如何哀叹,慕岁宁是听不到了,待她一走,她便让三夫人准备马车。
“我要进宫。”
“现在?你这身子骨如何能……”
“宜早不宜迟。”好不容易拿到罗家的把柄,她必须趁热打铁,否则时间一长,罗家必然会有二心,届时就白费这一场算计了。
三夫人见她说的紧迫,不敢耽搁,立即让人去备了马车,还在车上垫了厚厚的褥子,摆上银丝炭盆。
慕岁宁手脚都有伤,一条手臂被抓伤,至今还不太能抬得起来,可一路坐着马车到宫门前后,还是下了马车,候在了宫门前。
雪已经停了,厚厚的覆在碧绿的琉璃瓦上,竟是难得有些太阳光从厚厚的乌云里照出来 ,落在她身上。
慕岁宁轻轻眯了眯眼,看到从宫门另一边走来的人——敬王。
敬王一瘸一拐,明显不曾受过刑。
就连他,也是配合昭明帝和祁云宴一同给慕衡风设下死局的人,或许慕衡风正是因为和她一样,相信敬王因为残疾,所以清净无争,才会那么轻易的落入那样一个陷阱里吧。
“岁岁,伤可好些了?”敬王胖胖的脸上满是她熟悉的关切。
“好多了,多谢皇叔关心。”
“你是不是在怪我?”敬王叹息着看向这巍峨皇城,“年轻真好,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还有一腔热血。”
“皇叔错了。”
敬王看向慕岁宁,就见她淡淡看着自己,一双黑眸明澈,“不是年轻人只见黑白,而是古来贤达眼底,也只见黑白。”
这世上的确有很多的无奈与妥协,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纵有千万种理由,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敬王听懂她的言外之意,她不会因为他算计了慕衡风来怪罪自己,因为慕衡风错了。
但同时,他以后也不必再与她谈什么可笑的叔侄情分。
“郡主,皇上有请。”刘公公过来。
慕岁宁朝敬王行了一礼,忍着身上的疼痛,踩着雪朝金銮殿而去。
她刚走,祁云宴便从另一侧宫门走了出来,看向她的背影。
“看来你让皇上赐婚,是做错了。”
敬王苦笑看向他。
祁云宴没出声,他知道她必然会有怨,却更清楚她会克制她这份怨。
“她只会是我的妻子。”
祁云宴冷淡看一眼敬王,“倒是王爷自己,收好尾巴,别被人抓到了。”
敬王仍是宽容年轻人的样子,笑笑,什么也没说进宫去了。
他是去拜访老太后的,不跟慕岁宁一条路。
慕岁宁走的不快,一双脚疼得快麻木,但始终没见停下来。
“雪地路滑,奴才扶郡主一程吧。”
刘公公到底看不过眼,上前递上手臂。
慕岁宁没有逞强,“多谢。”
“郡主何须跟奴才言谢?”刘公公隐晦的说,这次在山上,可是慕岁宁救了他,尽管皇上是装病,可皇帝难道会为了救他一个太监而暴露?
慕岁宁也不再提,“我昏睡几日,不知道皇上近来心情如何?”
刘公公懂事道,“行宫事变后,锦衣卫指挥使周庭因为护驾有功,皇上赏了千两黄金,加封了其母的诰命,如今周大人在圣上跟前十分得宠。”
“敏王府也是周大人去查封的,抓了敏王府的一众仆人和姬妾,衡风郡王潜逃,暂时还无踪迹,但金陵及附近的城镇全部封锁,找到他也是迟早之事。”
“前不久还有敏王党的人想上书,替衡风郡王辩驳说他是被奸人蒙蔽,皇上直接将人拉下去杖打了五十,摘了官帽。”
刘公公看她一眼,慕岁宁知道,他只是在提醒她一会儿见到皇帝后,千万不能再提衡风郡王之事。
先有太子被废,后有敏王下狱,而今孙子也来谋逆,放在民间,怕不是要被人骂是老人无德,才致子孙不孝,家门不幸,也难怪昭明帝会气这般生气。
“我清楚了。”
说话间,她已经到了宫门口。
总领太监亲自出来迎接,慕岁宁理理衣袖,迈步走了进去。
大殿燃着不少炭火盆,十分暖和,昭明帝连厚棉衣都没穿,一身薄衫坐在书案后忙碌着,屋子里静得只有他墨笔急躁描画的声音。
慕岁宁没急着行礼,等了一会儿,就听墨笔往桌上一拍。
“来了不见礼,杵在那儿做什么呢?”
“臣女是怕打搅皇上公务。”慕岁宁垂眸恭敬道。
皇帝微噎,他哪里是忙公务,他是一肚子火等着发泄,偏慕岁宁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来,他正盘算找点麻烦,她倒好,来了就当根木头桩子。
皇帝瞥她一眼,“说吧,来寻朕什么事儿?总不会是对婚事不满,刚醒来就急着来退婚吧。”
慕岁宁抿唇,她倒是有个这个想法,但她刚还不傻,皇帝摆明了要拿婚事捆住她,除非她只是单单不满意祁云宴这个未婚夫,要另外求赐一个,否则便是打皇帝的脸,这个节骨眼上打昭明帝的脸,那不是找死?
“臣女是想谢谢皇祖父,顾惜孙女儿名声,赐下了这桩婚事。”
慕岁宁诚恳道。
她若是想要说服谁,表现出来的一定情绪一定十分真诚。
那日祁云宴大摇大摆把她从山上抱下来,她已经坏了名声,虽然这个时候她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但外人会很在意,昭明帝也觉得她应该在意。
果然,昭明帝只是略看了她一眼,才笑哼了声,“你倒是聪明。”
慕岁宁正欲再开口说罗阁老之事,昭明帝忽然指指一侧的茶,“茶凉了,给朕重新泡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