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去前院之前,慕岁宁想起什么,招来下人悄悄吩咐了一句,这才施施然往前院而去。
才来,就看到了正跟慕允对峙的三夫人。
曹友带着一众武卫护在三夫人身侧,顺带堵住了门,让慕允带着的人不能往前半步。
“郡主来了。”
有人低声说了句,三夫人的肩明显松了松。
这一点慕岁宁发现了,慕允也察觉了。
他抬眼看向人群后走来的慕岁宁,“我此来并无恶意,我只要把人带走即可,绝不会攀扯到郡主府的任何人。”
他开门见山,直接把话挑明。
看起来很有诚意,但慕岁宁不能信,否则就是把郡主府的命运交到慕允手里,慕允还不配。
不过慕允眼底的疲惫是真的,平日冷清不近人情的男人,此刻眼底布满血丝,连周身的锐气都散了三分,他究竟是忧心那侍女会说出什么,还是因为悲伤韩瑛之死?
“郡主府不曾进过外人。”
慕岁宁道,“不是我不帮堂兄,实在是阖府上下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我若是放堂兄进去搜查,岂不是自折我郡主府的尊严?”
“我并非……”
“况且如今郡主府正在配合我兄长翻查东宫案,府内存放有不少证据,万一堂兄进去后,我那些证据消失了,该怎么算?”
慕岁宁淡笑,“我总不能凭这一点,再像堂兄一样,带人堵到雍王府去搜查吧,还是说,直接认定雍王府就是谋害东宫的真凶?”
慕允眉心溢出丝戾气,他也不再如平日一般虽冷淡却温文尔雅,而是直接问,“你不肯?”
“恕难从命。”
“慕岁宁,韩氏与你并无交情,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你在乎的祁素晴就是她杀的,你实在没必要参与到这件事里来。把那侍女交出来,死的活的都可以,我只要带走人,你以后自不会沾上韩氏的麻烦。”
他凤眼微冷,“这是看在清欢的份上,我才特意亲自过来告诉你这一句,你已经麻烦缠身,不要再自寻死路。”
慕岁宁挑眉,冷漠睨他,“这么说,我还要多谢堂兄和……未来堂嫂了?”
“你不要意气用事!”
“我很少会意气用事。”
慕岁宁浅笑,“大多数时候,我都喜欢做好谋划,再行动。”
慕允正要开口,身后一片嘈杂声传来,回头,就见京兆尹匆匆扶着官帽从马车上被人搀扶下来,一众衙役也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郡、郡主……”
京兆尹喘着大气,“哪儿有人敢在郡主府前闹事,下官、下官带兵来了……”
“就在你跟前呢。”
慕岁宁气定神闲道,“我也不知雍王府的小郡王为何非要带人擅闯我郡主府,只是我府上情况特殊,大人应该也清楚,所以只能劳烦大人来断个公道了。”
小郡王?
京兆尹懵逼的抬头,就对上了慕允的黑脸。
他自己来拿人,那也只算兄妹之间的事,可把京兆府扯进来,那就是摆在面上的案子了,韩氏之死绝不能跟官府扯上关系!
“好。”
慕允沉声,“我已经替清欢劝过你了,你既有自己的主意,我便不打搅了。”
“堂兄慢走。”
慕岁宁看他径直上了马车离去,眉心才轻轻拧了起来,看来韩瑛死的的确蹊跷。
明明昨日还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会是慕允杀了她么,为了给祁清欢腾出郡王妃的位置?
慕岁宁眉头拧得更紧,再看才刚刚喘匀大气的京兆府,“辛苦大人跑这一趟了。”
说罢,三夫人已经拿出了谢礼塞进了京兆府身边的小厮的袖子。
京兆府忙要推拒,慕岁宁笑道,“让大人白跑一趟,大人若不收,以后我也不敢再麻烦大人了。”
这等同是东宫主动递来的橄榄枝,京兆府略犹豫了下,便接了。
东宫如今小辈的势头这么猛,东宫就算不存,这几位也不会被牵连,既然如此,他何必拒绝?
“多谢郡主赏。”
送走京兆府的人,慕岁宁才回了郡主府,刚进来,就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洛白闻声过来,拱手,“不出郡主所料,您一出去,就有人悄悄潜了进来,属下已经将闯入者悉数斩杀,但还是有人远远听到动静就跑了。”
“跑了就算了,随我去看看那个侍女。”
“是。”
慕岁宁还是避讳慕允所说的麻烦,所以除了洛白一人,她谁都没带。
刚进小库房,慕岁宁就看到了那位侍女。
模样倒是不算生,曾在韩瑛身边出现过,慕岁宁还记得。
而那侍女也在听到动静的一瞬间,猛地抬起头来,见到是慕岁宁,才从浑身戒备换成了哭泣,“嘉和郡主。”
“你家主子叫你来寻我的?”
慕岁宁避开她的跪拜,在一侧的凳子上坐下,语气冷淡。
侍女瞬间又忐忑起来,悄悄觑她,见她并不十分在乎的模样,只得咬着牙小心道,“不是,是奴婢听闻小姐出事,这才率先逃出了府,来郡主府寻求庇佑的。”
“我为何要庇佑你?”
“奴婢、奴婢……”
慕岁宁看着她飞快转着的眼珠子,淡声,“我只给你这一刻钟的时间,一刻钟后,锦衣卫会把你带走,不论你再说什么,都将与我无关。”
侍女没想到慕岁宁这么狠!
她瞪了半晌,终究是有气无力的瘫坐在地,也不再抽噎装可怜了,因为她已经确信这一招对眼前这位明明看起来就面慈心软的郡主一点用也没有。
可想到压在肚子里的那些话,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说了是个死,可不说,也难活,还要让小姐就这样白白死去……
“小姐不是有意要杀祁素晴的。”
她想了想,找到一个话头,“可她听到了不该听的,小姐是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了她。”
“因为祁素晴听到了慕允与祁清欢的私情?”慕岁宁道。
“不止。”
侍女回忆起那日的场景,眼泪直掉,“小郡王爱慕清欢小姐,这一点早在小姐嫁入雍王府时就清楚了,可小姐太爱小郡王了,她初见小郡王便一见钟情,此后为了他更是大病一场,韩家不得不将她嫁给了小郡王。小姐与小郡王的仇,便是那时结下的,只是那时,小姐并不知道。”
“什么仇?”
“毁了清欢小姐的仇。”
侍女的眼泪冲开脸上的脂粉,也露出了当年的旧情的沟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