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四人在垂花廊下，靠坐在慕岁宁最近让人打造出的摇椅上，望着天上星斗，说起今日的收获。
案卷查的不太顺利，里面很多都有残缺，明显早就被人提前做了手脚毁坏过。
祁云宴则是负责重审东宫被关押的那些下人，有了些收获。
但总而言之，他们还是得有人亲自走一趟慈溪县。
“他们都盼着我们走呢。”
夏似玉替慕正则说了一句。
慕岁宁心思一动，“走可以，但不能就这么走。来人，去请三婶过来，我要问问我要建一所农学院和化工院还差多少银子！”
祁云宴莫名就懂了慕岁宁的意思，本来冷淡坐在一侧的人，忽然就有了笑意。
“可要我帮你？”
“那最好了。”慕岁宁拉着他叽叽咕咕一通，祁云宴表现的一点也不像个不沾铜臭的矜贵公子了，反而还时不时给慕岁宁提一点儿修改建议，看得夏似玉叹为观止。
慕正则的神色就很复杂了，看来这十年，他真是亏待岁岁了。
翌日，朝臣们都等着慕正则主动开口去慈溪县，没想到这位曾经正人君子清风朗月的东宫小郡王上前一步，面不改色道，“臣也曾想过去一趟慈溪县，奈何慈溪县路途遥远，偏我旧伤未愈，想要长途奔波，恐怕不易。”
“颍川王这事不打算继续往下查了？”
“自然不是。”慕正则道，“我不能去，但朝廷还有需要贤臣能吏，他们也可为我眼耳喉舌。”
这就是不打算亲自去了。
立即就有暗中站到东宫这边的大臣出来说愿意效劳。
谢问轻轻眯眼，他要的就是慕正则离开金陵，这样他才方便继续动手，否则如何慰藉他妻儿在天之灵！
他朝一个官员使了个颜色。
那官员会意，主动上前道，“东宫案疑云重重，若是下官们能查出来，也不会让太子殿下蒙冤至今了，实在是能力有限，不似颍川王与淮南王二位王爷，这么快就能查出前指挥使周庭的罪证，相信慈溪县之行，须得二位亲往，才能找出真相啊！”
这一番言辞恳切，叫慕正则脸上也生出犹豫之色。
那官员与谢问对视一眼，乘胜追击，“颍川王身有旧疾，何不多选几匹好马，多备些良药，多带些仆从上路呢？”
祁云宴眼底笑意一漾，岁岁说她不懂朝政，可她却是十分懂人心。
谢问隐约也察觉出哪里不对，就见慕正则眉目一散，嘶哑着嗓子道，“还是这位金大人说的对，可你也知道，我刚回金陵，身无分文，我父王更是两袖空空，总不好叫我去挪用嘉和的嫁妆吧？”
“不如……”
金大人正欲提议由国库出资，祁云宴先一步道，“众位大人既是有心助东宫查清真相，想必十分乐意暂住颍川王此番慈溪县之行。”
众臣面色微紧，金大人更是骑虎难下。
谢问却不以为意，不论凑出多少银子，等慕正则一死，那些银子还不是会回到这群人口袋？
况且留慕正则在金陵，他们就不怕自己的老底被他翻出来么？
金大人只得一咬牙，“自然如此，下官愿意助颍川王一臂之力，只是下官家资有限……”
“无妨，昨日五刑部翻阅案卷时，顺便去隔壁的户部看了下诸位大人的俸禄和家中产业情况，你们能出多少，我心中有数。”
慕正则说完，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是以扫视一圈，便不再说话。
众人面上青红交加，看向上头的昭明帝。
昭明帝竟是一副十分满意自家孙儿如此聪慧的模样？
“众卿皆是羊续悬鱼、克己奉公之臣，有先贤之风，朕心甚慰啊！”
还说什么，退朝回家筹钱去吧！
众臣们暗暗咬碎一口牙，乖乖回去拿钱，但多的没有，拿出他俸禄的一半，任凭谁来也说不出什么了吧？
可等他们来了郡主府跟前，才知这里才是难关！
“罗首辅资助颍川王为东宫平冤，五百两白银，加好马两匹，人参三支！”
“李侍郎府……五百两白银，好马一匹，灵芝一支！”
“孙尚书府……五百两白银，好马一匹，燕窝三只！”
这、这是何意？
紧接着，那大嗓门的小厮又接过一个荷包，嚷道，“苗将军府，十两白银！”
啧啧！
听听早已挤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的嘲讽议论，听听周遭同僚们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们还好意思把揣兜里那些散碎银子拿出来？
金大人觉得自己要被同僚的目光刺穿了，硬着头皮催促身边的小厮，“赶紧回去拿钱！”
五百两舍不得，三百两总得拿吧，还有马，还有药材，虽珍贵，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库存。
哎，拿吧，都拿吧！
当然，这只是这群对东宫心里有愧的官员们的苦恼，其中不乏真心想要让东宫翻案，但囊中羞涩的，捧着十两或是一些还算能换钱的家当来，早早被罗首辅让人拦下了。
“诸位还没看明白，郡主不差钱，她就是故意要这些人出点血罢了。”
也不看看现在打着‘嘉和’招牌的商铺已经延伸到各行各业了，她能差几百几千两银子？
而他们给的五百两，郡主也说好了，会还给他们，说不得还要附赠点什么比这五百两更有价值的东西。
有人不解，“既如此，郡主何不多要一些？”
“水满则溢，过犹不及啊。”
罗首辅话音才落，就听下人来报，说周庭又供出了一个官员，锦衣卫已经去抄家了。
罗首辅刚还想说郡主到底有些妇人心性，不愿把事情做绝，闻言，立马闭紧了嘴。
这一家子，惹不起！
果然，抄家的消息很快散开，以金大人为首，含泪再次催促揣着银锭子来的小厮，“三百两不够，回去继续拿，双倍，快去！”
大出血也好过现在就被抄家啊！
忙碌的一天过去，慕岁宁的小院里，光是白银就凑够将近一万两，人参灵芝一大堆，好马十几匹，匹匹膘肥体壮，一看就是平日精心饲养的好马！
“岁岁，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慕正则叹息。
慕岁宁只问，“这些马全给兄长，再拿二千两白银做路费，兄长出发时，我再拨给兄长三十个武卫。”
顿了顿，慕岁宁拿出自己的腰牌，“我的商铺已经扩张了出去，虽然在各地还不算有名，但若是有‘嘉和’的标志，兄长尽可所以取用。”
慕正则噎了下，看着自己毫气冲天的妹妹，“你的改变，很好。”
慕岁宁笑弯了眼，慕正则也无声笑起来。
等祁云宴洗完剑上的血回来，只问了一句，“何时出发？”
“我是你兄长。”慕正则决定重新教导这个弟弟，“你该先唤阿兄。”
祁云宴微微挑眉，“我从边塞调来的五百刀斧手已到金陵外。”
慕正则眼神微飘，莫非是岁岁把他教成这样的？
罢了罢了，阿兄迟点叫就迟点叫吧，孩子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