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顾清漓刚想开口阻止他的动作,就见祁鹤已经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起来,语气懒散的对她说:“快想。”
顾清漓噤声,眼帘垂了下来。
祁鹤捡起大块的碎瓷片扔进了垃圾桶,把书放在了桌子上。眼神扫过几张试卷上鲜红色的分数,眼神微微暗了暗。动作停顿了一下,把试卷压在了书底下。
他站起来扫视了一圈,在玄关位置找到了扫把簸箕。
看着混乱,其实还行,打扫起来不怎么费劲。
扫去地上残存的细小的渣滓和土壤,祁鹤把工具放回了原处,在厨房里洗了个手。
水声停下,祁鹤也走了过来。
“因为考试没考好,所以心情不好是吗?”祁鹤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跟你说过什么,记起来没有?”
任何事情都要告诉他,不要憋。
顾清漓记得,但她不会做。
她已经习惯了缄默无言,习惯了自己躲在角落里,用自己的方式消化掉不好的情绪。
并不想传播负能量,尤其是对祁鹤。
野玫瑰是要长在阳光下的。
顾清漓低着头,手指扣着沙发上的布料,沉默着没有说话。
“行,那我问你一个别的问题。”祁鹤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你刚刚从教学楼里出来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是在跟谁说话?”
“朋友。”顾清漓对他说道:“她叫蓝夕。”
祁鹤的眉头皱了一下,表情微微沉了下来,“刚刚离得太远,我没怎么看清楚,不知道长什么样?”
顾清漓听着他的话,抬起了头,对上了他的视线,语气算不上好,“很漂亮,是个美术生。”
还没等祁鹤开口说什么,顾清漓就打断了他的话,“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嗯?”
顾清漓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看清她不就行了吗?干嘛还要看其他人?
祁鹤看着她有些冷下来的表情,心情莫名的愉悦了起来,阴霾散了一些。
顾清漓也是会吃醋的。
他蹲了下来,眼里带着点笑,胳膊抬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想什么?我这不是怕是个男的吗?”
手指带着点湿意,有些凉,却又总觉得很烫。
顾清漓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脸上带着点不自然。
“生气是因为成绩吗?”祁鹤直接带过了蓝夕的这个话题,指了一下放在一边桌子上的试卷,“跟以前的差距很大?”
过了好一会,顾清漓才点了点头,顿了顿,然后说:“就是觉得,脑子不是自己的了,没法用。”
“嗯,所以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成绩不好,心情就不好,这不是很奇怪吗?”顾清漓的眉皱了起来,纠结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人会喜欢坏掉的东西,包括情绪,而且我已经习惯了。”
祁鹤的心口突然痛了一下,痛到一时间说不出来话。
顾清漓说没有人会喜欢坏掉的东西,是觉得她自己也是坏的吗?她习惯了,习惯了自己一个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悲伤情绪,习惯了自己舔舐伤口。
伤疤被撕开,然后又强行愈合。
祁鹤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只有顾清漓知道。
他说不出话,撇开头时就看到了挂在阳台晾衣杆上的一件校服,只剩几片破布。
祁鹤的眸子闪了闪,然后看向她问:“就只是因为成绩下降了吗?还有没有别的?”
别的?
顾清漓的手抖了一下,还有的。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挂在那边的破布,眼神阴郁。
这种事情,她连郝瑞泽都开不了口,又怎么能跟祁鹤说?
太恶心了。
“没………”
祁鹤打断了她的话,“顾清漓,我的脾气其实没有很好,我不喜欢猜来猜去,这很蠢。”
一直猜别人的心思,会非常的累。
向止差点在教室里对她不轨。
还有高二的那个夜里,她被向止扔在了半路,然后招来了一个畜生。顾清漓的耳朵里响起来衣服被撕破的声音,夹杂着快门按下时的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无比。
昏暗的环境里,满眼的眼泪模糊视线,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是狠狠的咬在了那个人的手上,血腥味在口中不断地蔓延,顾清漓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当时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
如果当时没有人路过,顾清漓会死在那个晚上,她会死在十七岁。
这些事情,她要怎么开口?要怎么跟祁鹤开口坦白?
顾清漓的手冰凉,手心沁了一层冷汗,脸都白了几分,双唇轻颤。
“嗯?”祁鹤的一只手覆在顾清漓的脸上轻轻摩擦,另一只手掌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语气柔和了下来,“说话。”
顾清漓的睫毛颤动,淡色的唇轻启,声音有点抖,“前几天我在教室里听到了楼下有声音,那个男的在做很过分的事情,女生在哭。向止以前,对我做过同样的事情,就在那间教室里。”
她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皮看着祁鹤,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话,“不止一次。”
顾清漓说得并不直白,但是祁鹤清楚,很过分的事肯定不是接吻拥抱这么简单。
祁鹤想到了那一次在楼下,顾清漓抗拒他接近的事情。
他捏着顾清漓的手紧了一下。
“他们都欺负我。”
在说完这句话的一瞬间,滚烫的热泪从顾清漓的眼睛里涌了出来,像久蓄而开闸的洪水。
汹涌,源源不断。
祁鹤的心口像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不断地被漏进去的风肆虐,疼得厉害。
17年的夏天,初次见到顾清漓时,她的眸子亮得晃眼。18年的那个雪夜,却空洞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悲寂。
判若两人,是那个畜生把顾清漓拉下来的。
祁鹤凑近了一些,手臂绕到她身后,把顾清漓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安抚地拍着她的背,“对不起,别哭。”
顾清漓的下巴抵着祁鹤的肩膀,落下来的眼泪染湿了那一片区域,他身上的味道愈发浓烈。
她缓了缓,鼻音有些重,“你刚刚还说要打我。”
“骗你的。”祁鹤摸了摸她的头发。
“舍不得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