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漓上了高铁,车厢内人挤人,眯着眼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行李架。
有点高,好烦。
后面的人堵在了一起,有人在催促。顾清漓吸了口气,咬着牙拖着行李箱举了起来,踮着脚努力地往上放。
随着她的大幅度动作,外套的衣袖不断往上爬,露出来一片可怖的疤痕。
坐在最边上的男生眼睛看了一眼周围,那些不断催促的人没有一个人上前搭把手。
啧,真够烦的。
他站了起来,帮顾清漓拖了一把,轻松的放到了架子上。
“谢谢。”顾清漓对他道了谢。
他看着这张脸,眼神闪了闪,轻轻嗯了一声,侧身让顾清漓进去。
列车开始缓慢前进,原本嘈杂的车厢也安静了下来。
顾清漓侧头看着窗玻璃上的雨珠,脸还在持续发热。
鼻息间还残留着祁鹤的味道。
从书包里掏出来几板药,扣了几粒出来,就着矿泉水咽了下去。
手机弹出来顾成铭给她发的几条信息,顾清漓点开看了一眼。
【爸】:学校老师今天来电话了,九月十五号回学校,进高三文科一班。
文一班?
她这种休学一年的半吊子还能进重点班吗?
【爸】:我晚上到高铁站接你,你出站了直接去地下停车场,不要乱跑。
顾清漓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合上眼皮,一张张人脸映入脑海中,最后翟艺澄的脸停了下来,恶心的面孔不断的放大,再放大。
顾清漓睁开眼睛,嘴角缓缓上扬,眼里却不染笑意。
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有些旧旧的蓝色封皮日记本,翻开到新的页面,一笔一画地写下了日期和两行字。
2020年,9月5号。
1、京西大学。
2、祁鹤。
3、翟艺澄。
这是她回南城一中的目的。
顾清漓的手有些抖,她慢慢地在翟艺澄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横线。
翟艺澄,好好珍惜你仅剩下一年的光明吧。很快,你的人生就会跟我一样破碎了。
列车不断在轨道上前进,雨中雾气缭绕。
“前方到站,樱洲站………”
顾清漓把折叠的桌子收了起来,背上了书包。
旁边的男生似乎也是在这一站下车,他站了起来,侧头看了顾清漓一眼后主动帮她把行李箱拿了下来。
“谢了。”
顾清漓心想,这小孩还怪好的。
“我们见过,不用说谢谢。”男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顾清漓有些迷茫,他继续说:“在医院,你帮过我。”
医院?
顾清漓大脑里渐渐浮现出了一点记忆片段,想起来了这个是那个在医院被妈妈一直咒骂的男孩。
不怪她想不起来,实在是差距有点太大了。
面前站着的人哪里有半点精神病的样子?
顾清漓,“我想起来了,你是诊室门口的那个孩子。”
孩子?
男生的眉毛皱了一下,“我叫临嘉树,十七岁,高中生。”
年龄和年纪被他咬得很重,顾清漓淡淡地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列车稳稳地停在了站台边上,顾清漓跟在后面走了下去。
临嘉树叫住了顾清漓,“喂,加个微信?方便讨论病情。”
顾清漓:“………”
又不是医生,讨论什么病情?
精神病人之间,除了聊怎么自杀,还能聊什么?
临嘉树已经调出来了二维码,顾清漓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扫了一下。
“姐姐再见。”临嘉树满意的笑了一下,将手机收进了口袋里。
顾清漓听着他这声姐姐,愣了几秒,眼里划过一丝暗色,没有再理他,径直坐上扶手电梯下了楼。
等顾清漓走远后,临嘉树的表情也沉了下来,嘴角的弧度慢慢地拉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
顾清漓坐在副驾驶上,给祁鹤发了一条信息,然后在联系人的列表里找到了备注为“南诗奕”的人。
她看着那依旧发灰的头像,点了进去。
聊天记录里只有几条顾清漓发过去的信息,南诗奕一条都没有回复。
南诗奕还没有苏醒。
“买什么时候的车票?”顾成铭捏着方向盘,看了顾清漓一眼。
顾清漓把手机摁灭,“买十三号的票,是我一个人回去吗?”
顾成铭,“嗯,你表哥会去接你。”
“知道了。”
樱洲的夜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热。
顾清漓蹲在床边,把满是灰尘的一摞书都拎了出来。
她用湿巾一点一点把灰擦干净,许久没有翻阅过的书籍拿在手里,上面写的名字和笔记都那么的陌生。
顾清漓慢慢地翻阅着,眼睫轻颤。
她将它们都装进了另一个大号的行李箱里,最后用南城一中的校服盖在了最上方。
颜料和马克笔她都没有带。
她不需要再记得自己的梦想,只需要记住心中那已经长成参天巨树的仇恨就足够了。
刚收拾完,隔壁顾清雪的房间里就传出来了顾成铭暴怒的骂声。
顾清漓的手抖了一下,迅速地打开门,冲进了顾清雪的房间里。
走到门口,只见顾成铭一把拽住了顾清雪的胳膊,直接单手将她从床上暴力的拎了下来,苏玉梅上前阻拦,却被一把推开。
“你今天背不下来这串号码,我就马上打死你这个废物!”顾成铭高高举起了手,对着顾清雪的脸就要扇过去。
顾清漓见状,立刻跑了过去挡在了顾清雪的面前。
“啪!”
这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顾清漓的脸上,白皙的脸立刻浮出来红色的巴掌印。
顾清漓抬头瞪着顾成铭,“你要干什么!”
“我有没有说过,这个世界上最没资格打骂她的人就是你和我妈?”
“她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还没有开始上学的顾清雪,虽然先天不足,但是也绝不像现在这样呆滞。
因为没办法像其他正常人那样轻松的学会算数和写字,顾成铭打了她一次又一次。
后来甚至用麻绳绑住她的双手,背上背着红砖,吊在门板上一直到半夜。
或许是太累,又或许是太疼。
顾清雪不知道怎么挣脱的,把砖头放在了一边,自己躲在了床底,躺在水泥地上睡到了天亮。
自从那一夜后,本就不聪明的她变得更加愚笨,情绪也比从前更加容易失控。
对顾清漓施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顾清漓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世上能有资格让她去死的人只有我一个,能杀死她的人也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