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司将四夫人从牢房里接出来,送入周府,沐浴更衣,换了一身新衣裳,由温言领着送至九娘的卧房里。
九娘醒了,大夫人正在叮嘱些细节,外面禀告亲家夫人来了。
九娘与大夫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九娘,苍白的脸上更显无力。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她能来,必然是十一应允的。”
四夫人期期艾艾地走到跟前,面上挤出些笑容,“大嫂也在呀。”转头看向九娘,没说话,眼睛却红了,“九娘啊。”
九娘先是怔住了,随后别开眼睛去,大夫人见状,忙开口:“四弟妹也饿了,不如先去吃些东西。”
言罢,两侧的婢女拥过来,将她往外引。
四夫人殷切不舍地看了一眼女儿,碍于大夫人在,她不敢做主,只能跟着人走了。
这时,温言才走进来,刚刚去吃东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将自己喂饱了,才有力气说话。
她来后,婢女搬了凳子坐下,既然四夫人走了,她就明说:“九姐姐,我给你将人带来了,她照顾你,你也欢喜。你放心,她不敢张口,我希望你高兴些,舒心些。唐大夫说了,心中舒服,身子自然就养好了。所以,你不能生气。”
她坐在踏板前,眼下乌青,说话却是落地有声。
九娘闭上眼睛,没有言语。
大夫人在旁,她也跟着劝说:“先舒心地过了月子再说,这个时候是最重要的,万一得了什么病,日后有的苦头吃。你放心,我也在这里,直到你婆母过来。至于你母亲,你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都随你。”
温言接连附和:“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十一,其实,你不用将她找来的。”九娘睁开眼睛,眼角滑下两滴泪水,“有她没她,我都努力舒心些,我知道你为我妥协,为我好,我心里清楚,我不会惦记的,你让她走吧。”
“行,人就放在周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想见就见。都听你的,你高兴就成,哪里不舒服就说出来,会让你高兴的。”温言小心地应付,“唐大夫说了,一定要舒心的,你想想你的女儿。”
“十一,你说的对,我该为她想想,我不会与自己过不去的。我也有孩子了,我也有女儿,我会待她好,视如珍宝。”九娘露出笑容,可眼中的泪水在打转,“都过去了,十一,你别惦记,周家对我很好,你们不用留在这里,你也将她带走。”
温言拿不定主意,下意识看向大夫人。
大夫人主动拿主意:“成,我将人带走,但我会留两个婆子在这里,照看着你,凡事交给乳娘,你只管自己歇着,不要抱孩子,晚上不要带着睡,白日里放在跟前看一看就好了。记住吗?”
“记住了。您也累了,赶紧去休息。”九娘擦擦眼泪,鼓足勇气看向大夫人,“我记着您的话,遇事不决去找您。”
“行,我明日再过来。”大夫人说,不能当真什么都不管,明日过来再看看。
闹了一天一夜,不论是谁都累了。
大夫人起身要走,温言跟着起身,走到床榻前,捏捏九娘的脸颊:“你要记住,自己对自己好,自己若对自己不好,那就是真的苦了。我明日也过来看你。天塌下来,有大哥哥顶着。”
九娘握着她的手,心中酸涩得厉害,她二人虽说没有血脉,但比有血脉的更为亲厚。
“十一,谢谢你。”九娘轻声道谢,“没有你,我真是会活不下去。”
“你看你,很好了呀,做好周家的主母,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有我们在呢。记住,前半生的时候,我们还小,如今我们长大了,可以自己掌握命运,且看我们如何做人。”温言鼓励她,“好好照顾自己。”
九娘连连点头,温言擦擦她的眼泪,“多睡觉,我明日再来看你。”
“好。”九娘努力闭上眼睛。
温言给她掖好被角,自己先困得睁不开眼睛,扶着婢女的手往外走。
她与大伯母开口:“我困了,先回去了,您看,您是回去 还是在这里?”
“回裴府,将她也带走,留在裴府,让人看着。”大夫人也是疲惫至极,“庶出的没有眼力,女儿得了这么大的造化,周家帮衬着,自己好好做生意才是正经的,净想着不劳而获。”
“聘礼是给了九娘不假,可嫁妆也是我出的,没有用四房一文钱,一来二去,还要怎么样呢。”
温言笑道:“想着聘礼里赚一笔。”郑家二房就是这样的,聘礼带走一半,二房还是不亏。
大夫人登时就说不出话了,唉声叹气须臾,最后才说:“等十二娘嫁人的时候,我也是要将聘礼放进她的嫁妆里去的。”
“若是如您这般,我就不会将九娘拐来京城,有爹疼又娘爱,我何必讨人嫌呢。”温言也是唉声叹气。
两人一道离开,周家用马车将温言送回府,她困得睁不开眼,着实是无法骑马回去。
她下马车,眼前一晃,多了一人,是裴司。
她困了,努力睁开眼睛,裴司伸手,扶着她的手腕,“你困成这样。”
“也不是困。”她打了个哈欠,半掩着脸颊,侧脸莹润,闪着光泽,“累了,你知道吗?我后怕的时候都会觉得腿软。尤其是害怕的时候,浑身都软了。”
她站定后,推开裴司,咦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她困得糊涂了,一时间,忘了避嫌。她看过去,裴司也看着她,目光柔软,“知道你困了,送你回来。”
温言糊里糊涂,反应有些迟钝,所以的敏锐似乎都给了昨日,今日就只剩下糊里糊涂了。
裴司眼中带着笑,软软的,没有往日的薄凉。
温言‘哦’了一声,掩唇打了哈欠,举止懒散,像是一只慵懒的红狐狸。
“那你回去吧,派人盯着周府,我困了,回去睡一觉,我明天去周府。你若是不困,就多注意些九娘。”
说完,她招呼婢女近前,扶着婢女的手,拾阶而上。
裴司立于原地,望着纤细的背影,想起昨日的事情,不由一笑。
平日里瞧着像只狡猾的狐狸,到了要紧时候,连男人都敢打。
像只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