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逸明的选择像是自我放弃。
他坚持留京留在翰林院,宋纪两家使使力,他必然会出翰林院,但他放弃了。
就像当初放弃与裴家十一娘的亲事一样。
他的选择,让人看不透。
三年的时间,他从纨绔不服的少年郎,走到今日沉稳的宋翰林,他长大很多,听从家里的决定,走着家里安排的路。
在这个时候,他又放弃家里的路,选择来时的路。
裴司昨日见过他。
宋逸明亲自来裴家,先拜见大夫人。大夫人是不乐意见他的,所以,他没有见到。
裴司将他请入书房,关上门。
宋逸明第一句话就是:“我以为你站在高处,看着我们,是为了我们好,如今想来,你也是自私的。可你与我一样,失败了。”
他说这句话的眼睛,眼中暗淡无光。裴司便问他:“你是可惜娶不到十一,还是心疼侯爵之位呢?”
宋逸明眼中闪过嘲讽,冰冷冷的,他笑了起来,说:“我的路,我自己无法做决定……”
“宋逸明,你自己可以做决定。是你自己放弃,与纪家说亲的时候,你但凡拒绝,告诉宋侍郎,你有婚约。宋侍郎还会逼迫你吗?宋夫人是知晓你们的亲事,她没有声张。只要你自己站出来,坚持自己的心,你自己就可以走出来。”
“娶十一的路或许不好走……”
“裴司。”宋逸明咬牙,“是你逼我放弃的,只有我自己坚持,十一也劝我。”
他打断了裴司的话,愤恨不怕,“只有我自己在坚持。”
“是你自己坚持不错,十一为何要放弃呢?是你的父母毁约,你知道吗?明知你有婚约,还让宋侍郎替你娶妻。这与一个少女而言,是莫大的侮辱,她不放弃,难道还要求着你宋家不成?她做到仁义至尽,从来不提你们的口头之约。你给了她希望,你父母踩碎了她的希望,将她当猴耍,这又是谁的错?”
裴司怒气难掩,眼中涌现戾气,“宋逸明,是你们父母毁了你自己。”
宋逸明骤然沉默下来,神色中露出绝望。
裴司也冷静下来,“你父母给过解释了吗?你父母一句解释都没有,以为你高娶,就能压过我裴家。如果不是你父母如此践踏她的尊严,她会主动放弃你吗?她既然答应你,就不会毁约。”
“宋逸明,你差点就可以一跃而上,继承高门的侯爵之位。”
裴司肆意嘲讽,“我亲自给你父母写了信,告知十一今日的一切,让你们望尘莫及,让你们日日活在后悔中。”
宋逸明伸手捂住脸颊,似有难言之隐,他痛苦极了。
“宋逸明,既然外放,那就忘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如今提及你们宋家,只会给她带来脏水。”裴司俯身坐了下来,眸色锐利,“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你敢说一个字,我就可以让你宋家家破人亡。”
宋逸明放下手,“我错过了他,你呢,你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如果你当时帮我,她不会选择曹家。”
“我宁愿她选择曹家,也好过选择你们出尔反尔的宋家。”裴司也表态,“你有脸面与曹家比较,曹游是呆了些,但他心里完全都是十一,你呢?你算什么东西。”
裴司嘲讽,踩着他的颜面,“如今的宋家,怎么和裴家比较,你以为你这一走还能回来吗?你自求外放,宋侍郎与纪家替你周旋,是我帮你,让你达成夙愿。”
“你……”宋逸明震惊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好友。
裴司淡淡一笑:“我没让你父母付出代价,已是看在两府相交的颜面上了。若不然……”他语气骤然轻了许多,“他在任上,指不定就死了。”
宋逸明面如死灰,他知道裴司不是开玩笑的。他面露惊恐,入京以来,他一直待在清贵的翰林院里,不见血腥,坐着冷板凳,尚且不知官场的邪恶。
裴司可是一步步爬出来的,他认真说:“要走就赶紧走,你口中所谓两家的联系,不过是二房巴结你娘罢了。宋逸明,你要想清楚,断就断的干净些,不管她嫁给谁,你都不准去打扰。”
宋逸明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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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言看到面前的点心,毫无食欲,裴司给她倒了杯茶水,继续说道:“宋少夫人是不过去的,听闻要带孩子留在京城。”
温言看着面前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心中微凉,道:“他是到什么苦寒之地吗?”
“蜀地。”裴司轻轻笑着说。
温言诧异:“你动的?”
裴司勇敢承认:“我很客气了。”
“他没错,错的是他父母。”温言不得不说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走了一半又回头,这才是不负责任。这回,是他的错了。”
曹游下意识说话:“你们在说宋侍郎的侄儿宋逸明?我听说他求外放,竟然去了蜀地,纪家宋家派人周旋,都没有捞回来。”
温言下意识就不说了,抿了口茶,裴司忽而说:“曹郎君,你想外放吗?”
温言神经一紧,“你别乱来啊。”
她下意识拿起点心塞进曹游的嘴里:“试试这里的点心,挺好吃的。”
她紧张地看向裴司:“你找我来,就是为了说宋家的事情?”
“不然呢。”裴司愉快地笑了,“听说宋家在四处周旋,我很高兴。”
温言翻了白眼,“你高兴个鬼哦,有什么可高兴的,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将水弄混呢。”
裴司看向曹游,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总不好说,他在惦记你,所以拒绝纪家的帮扶,依旧走原来外放的路。
他低头,看着杯中的茶叶,轻轻吹了吹,看着茶叶飘动,他才又笑了。
凡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快感,才是最好的。
雅间内一阵沉默,曹游吃了两块点心,温言给他倒了些水,细心嘱咐他:“别噎着。”
裴司慢慢转动水中的茶杯,随后抿了一口,说道:“时辰不早了,该散了。”
“不吃饭吗?”温言莫名,“你不来吃饭,你来干什么?”
裴司说:“我吃饱了。”
看着你们恩爱,我就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