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带他下去好好歇着吧,等人好了,便送出禁地。”林子漾淡淡的道:“认真说起来,造成如今局面的,你们不是没有责任,若是加强了禁锢,怎么还能让外人闯入?”
身后的长老吐槽道:“这么多年来,也就那小子来过三次。”声音较小,带着不满,却还是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最近都别节外生枝了,好好准备着吧。”她带着仲秋从洞穴里离开,外面已经黑了下来,但那冰层里燃着的烛火正盛。
“小姐,好美啊!”仲秋看着眼前一幕,错落有致的光亮在冰层中,如同盛开的雪域莲花:“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子漾则望着眼前的盛景,白日里平平无奇的小道,此刻都被这样的星光点满,走在上面似步步生莲,仰头是满天星辉,低头恰似星辰坠落。
她笑笑,望着一脸正求解的仲秋,点了点她的额头,轻笑道:“这些都是冰虫,白日里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一到夜里就如同萤火虫一般,会发光发亮,你看这漫山遍野都是,多壮观啊。”
仲秋一听是虫子,瞬间只觉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再也感觉不到壮观了。
安娜靠着石壁坐着,听着她吓自己的侍女,轻巧的从上面跳了下来:“你吓她做什么?”
林子漾回头,仲秋指着她,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你……”竟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安娜走近几步,笑着接过话头道:“我怎么会在这里,对吧?”
她点点头,不解的望着她,这人她曾见过几次,可每次都刚看见便莫名其妙晕了过去,再醒来又什么都没发生过。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人。”她粲然一笑:“这凡尘俗事能度多少年,谁也不知,斗转星移,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既然遇见了,我还是想问问。”林子漾看着她的眉眼,恍惚与曾经在匕首和河道中见过的那个女子的面容一点点重合,只是她多了沧桑,而匕首中的那个女子更为雍容华贵与端庄。
安娜抬手道:“无需多言,事有定论。”
“我真的是你亲生的?”林子漾脱口而出道:“师父师娘曾提过一点,我大概猜了下。”
安娜望着她,收敛了神色,淡淡的道:“我可生不出来你这样的孩子,我也不是真的灵枢,答案你自己去找吧,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了,你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她回了房间,这禁地上面是千年冰封的冰层,可下面却是有温泉滋养着,倒是暖和着,她坐在床上,回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每次昏睡过去,都会置身离奇之地中,像是傲游了一番,亲身经历了一场,醒来时都是混沌许久,像是灵魂难以归位,总是找不到落脚处一般,被撕扯着。
只有这次醒来,才仿佛真的落在了实处,可也恰恰是这样,脑袋里反而多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回忆,更像是寻回了丢失的记忆。
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她生来就该是这里的人一样。
那么贺羡南呢?
为何云阳先生说,他与这一切也有关联?他在这其中又是什么角色?难不成真的是百里桑洛?所以他才能出入这北境禁地?
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竟再次陷入梦境之中。
再次置身于幽冥河水畔,她看着匍匐在地的少年,身体被幽冥河水灼伤,蜡黄着脸,眼睛依旧炯炯有神,他手上正捧着一颗珠子,里面躺着的一抹魂魄,燃着细微的星光。
“你也不是她。”绝望的喃语,将那一抹魂魄放开,仰着头双眼含泪的望着漆黑的天幕下流动的万千星辰。
“对不起……澜颂……对不起……我找不到你……”他低语喃喃,做着最后的挣扎道:“澜颂……对不起……”
这一幕曾经见过,他倒在了河滩上,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竟出现了一个人影,是曾经在蛮荒历练见过的人,袍子是长生殿的,未曾看清长相,可手里持着的法杖和那宽大得黑色长袍,以及腰间挂着的牌子,无一不是长生殿的标识。
“执念这般深,那便再帮你一把。”他袖子一挥,那流动的魂魄都远去,飞快的向四周散去,男人扶起他,双手结印,快速的朝着他额头一点,林子漾便见着他幽幽的醒了过来。
“这无妄深渊中没有她的灵魂,应当还在人世间流转,你何必苦苦寻找,不如回去长生殿?”他蛊惑着百里桑洛,那模样实在算不上好人。
百里桑洛慢慢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幽冥河水走去,他回头看着那人,淡淡的道:“我不会与你去长生殿,我也不是你们的魔尊,我只想寻回她。”
男人变了脸色,咬牙切齿的道:“百里桑洛,你不要不识好歹,若不是我们,弥墉谷能灭门吗?既然借用了我们长生殿的力量,何必不承认自己的身份?”
“那是我用结元与你们交换的,是交易,公平公正不是吗?”百里桑洛望着他,表情凶狠的道:“结元给你们了,弥墉谷灭门了,交易便结束了。”
林子漾心下骇然,原来百里桑洛是用这样的法子灭了弥墉谷的,就为了给冥川谷报仇吗?
“结束了?百里桑洛……怎么可能结束……你以为你是怎么进的幽冥长河?怎么入的无妄深渊?若非我长生殿庇佑,你只怕刚进无妄深渊,便被里面的冤魂撕扯干净了。”
他充耳不闻。
“不如这样,你跟我回去,我告诉你一个法子,能将她的魂魄困住,假以时日,必能归位。”见他不理会自己,男人跳脚着,又换了法子,循循善诱道:“只要她的魂魄在这人世间,好生将养,自然会归位的。”
他果然心动了,立在原地,迷茫的看着幽深的河水中流动的星光,不受控的回过头看向他,眼底又恢复了色彩。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像个偷窥狂,在偷窥着别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