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浮沉,桌面上,金色勋章闪耀,仿若波光粼粼的湖面。
其中拇指大小的一块的金片,透亮的蓝宝石,复杂精美的底纹,醒目的一等功字样。
龚修记得这块奖章的来源。
那是四年前,在经历那场失败的比赛遭受重创之后,蓝星垂死挣扎一年,星球资金链崩裂。周围秃鹰盘旋,等待分割一口血肉。
生死存亡时刻,龚修临危受命,与外星签署替赛的契约,以帮其他星球获胜换取外星开放对蓝星的借款服务。整整半年的厮杀,让龚修换回了蓝星存活的希望。
这块金片下方,是繁花簇拥的奖牌,那是特级荣誉的证明。
龚修也记得这份荣誉的来源。
那是三年前,又一次的星球比赛。五年前的重创让蓝星命运者队伍折半,再度经历比赛,只能勉强获得平局。短短两年,两次比赛的希望破灭,让民众对蓝星天梯起了质疑之心,他们不愿意再将大额税金供给天梯事业。
顶着巨大压力,龚修主动请命成为命运者代言人,日夜奔赴宣讲会,靠着前一年给蓝星拉到贷款的功绩以及顶尖实力与容貌,成功将民众舆论搬正。
这块繁花奖牌的四周,精铁打造的、鎏金镶嵌的、白玉雕刻的荣誉、奖章,不计其数。
每一块奖章之后,都是龚修血汗换来的功绩。
这五年的时光里,他过得很累,几乎没有一刻的空闲时间。他是命运者,要保持一位的实力。他是代言人,要连轴转地参与各项活动。他也是天梯最好的外交手段,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跻身权利交锋的会议。他还是很多角色,肩上抗住沉重的责任,还要做很多很多事。
龚修真的很疲惫。
但他始终笑着,温和又有些不正经地笑着。
因为所有的一切,龚修甘之如饴。
龚修自愿向这颗蔚蓝的星球奉献自己的一切。
望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勋章,龚修含着笑意的眼眸缓缓地沉寂下来。
周宴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他说:“对天梯来说,这些东西却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与数据。”
他说:“利益。谈交易,天梯要看见这个。”
他说:“龚修,你没有任何筹码。”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龚修的五年全盘否定。
事实是如此的残酷,谈判的牌桌上,与实际的利益相比渺茫的功绩,不值一提。
周宴河的话很现实。过去龚修的所作所为重如千金,但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现在,失去了该有的重量。
未来,才是天梯该考虑的。
闻言,会议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西装革履的他们,面面相觑。
周宴河的意思是不假,不过……如此直白的点破,倒是有种卸磨杀驴的残忍。
龚修低头看这些漂亮的奖牌,含笑自嘲道。
“哈……一文不值吗?”
也是,对天梯有价值的是这些功效背后曾经的所作所为。如今,早已变现的付出,怎么可能还能作为谈判的筹码?
“既然知道了,便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周宴河冷漠劝退道:“你的功绩显赫,因此你介入天梯审查帮玩家无面遮盖代练的事情,天梯将会既往不咎。但多余的,天梯不会再帮助更多。”
“可我若偏要天梯出手呢?”龚修抬头,凌厉之色显露。
周宴河皱眉,冷言道:“龚修,我已说过。你的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和天梯谈判交易的筹码。”
旁边的人更是直白道:“你想要用功绩要挟交易,太愚蠢了。换做其他条件,我们或许有沟通的余地,但涉及星速,绝无可能。”
“把话敞开了讲。”凌会长道:“天梯不可能庇护星速的安全。失去的资源、金钱、人力,这些东西都可以暂时既往不咎,但民心!我们必须得守住。”
他大声道:“直接导致比赛失败的罪魁祸首,人民有多怨恨,你会不知?我们靠人们供养,也必将回馈于公众!天梯不是我们在座这群老人的天梯,蓝星也不止是你我的故乡。到你的好队友身份暴露那天,天梯倘若出面庇护她。底下那些因她家园被毁、人生惨败的人民,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如何思索,这个靠他们血汗钱供养的天梯的所作所为?!”
“那倘若交易的筹码换做是我,又如何!!”凝重的空气里,龚修怒喝道。
激动的凌会长声音戛然而止,气氛刹那间静默。
半晌,才有人问道:“龚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常年为天梯工作的龚修如何不知天梯的顾虑?如何不知自己小红花一般的勋章不能动摇天梯的抉择?
周宴河说得对,龚修的手中没有筹码。他只是一个命运者,天梯棋盘上一枚有用棋子。
可,棋子无法拥有筹码,棋子本身却可以成为最有力的筹码。
死寂之下,龚修质问众人。“周部长、凌会长,我是蓝星的子民,我享用社会的馈赠,我奉献我该承担的责任。五年里,我为这颗星球、这个天梯,付出了所有。可人呐,难道不可以拥有私心吗?”
龚修所展示的勋章、荣誉,不是他的筹码,而是验证龚修这个筹码的价值证据。
他环顾所有人,一字一句道:“我龚修,担任命运者8年,蝉联五届一位枪者,实力顶尖,战绩显赫,为天梯鞠躬尽瘁,功绩无数。价值,无穷!
我以自己为筹码,换我曾经的队友绯色的安全!”
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
一双双老狐狸一样的眼睛不约而同有了超出预料的错愕变化。
“你这是在拿自己威胁我们吗?!”左侧,一位白西装的会长拍桌。
“是!”
龚修严肃道:“天梯的命运者人人皆可替代,唯独我龚修不行!我不仅是第一位射手、第一位枪者,拥有无人能敌的射击实力,还是五年里命运者中唯一的代言人。我的社会影响力,远超所有命运者,堪比整个天梯。你们在意的民心,我龚修占据一半。”
龚修神色森寒,抬眸直视前方,在降至冰点的空气里与周宴河视线交锋。
“天梯,敢失去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