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游戏，我登天梯后封神了》 第1章 游戏代练，绯色 一张蓝色透明的卡片在精密的机械口扫过。 通道上的提示音响起。 “考生ID卡确认。编号：1027，姓名：绯色，年龄：22。恭喜您通过笔试，欢迎来到天梯，即将为您打开E通道。” 话音刚落，挡着绯色面前的屏障瞬间消失，犹如魔法一般。 这是天梯的分子重组技术，这样高端的科技用来开门，若是有人看到定要直呼暴殄天物。 但这对天梯而言不算什么，因为它是整个蓝星所有高端科技交汇顶峰。 屏障消失，绯色的视线豁然开朗。 映入眼帘的是所处大厅中央的巨大光屏，光屏四面环绕几乎比得上一栋四层居民楼。 整个大厅的面积更是大得离谱，从绯色的角度看去根本望不到尽头。 旁边F通道出来的考生目瞪口呆，下巴根本收不回去。“我的天哪！这也太太太大了吧！！” “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天梯的中央楼可是涵盖了百个模拟训练场。当然大了。”路人对其回应。 “百个！我老家一个小型模拟训练场就起码有篮球场这么大，天哪这天梯大楼得多厉害阿！”那位F通道出来的考生继续感叹道。 每年都有被天梯高端设施所震惊到的考生，绯色已经是见怪不怪。 她调整了一下自己头顶的鸭舌帽和口罩，确保不会露出多余的面部特征后，熟练的绕过前面的分流通道前往中央光屏。 因为大厅宽阔，所以人群密度并不大。但比起往年，今年通过笔试的考生确实更多了。 笔试的通过标准是达到500分的及格分数，而接下来的初级实战考核却是按千分之一的比例录取考生。 换而言之，今年优秀的考生增加了，通过初级考核赛的难度也增加了。 看来，等等的实战不能再掐着及格线过了。 绯色盯着大厅的人流默默调整计划。 其实通过笔试的考生大幅度上涨，是在意料之中的事。就在去年中央政府又新颁布了许多相关的福利政策，刺激了不少群众参加天梯考核。 天梯考核，还有另外一个通俗易懂的名字“游戏《科里斯隆》的玩家选拔赛”。 换而言之，一个星球近百万的精英人才云集在这里，只是为了一个游戏罢了。 这一切听起来很荒谬，却是真实而又严肃的存在。 自人类诞生起，战争便打响了号角。这些战火在初始时愈演愈烈，在文明下消声觅迹，却最终撕裂了和平公约迎来了爆发。 科技的迅猛发展让每一次的斗争都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害。 当千疮百孔的宇宙再承受不住任何一次大规模的能源冲击时，人类的斗争陷入了僵局。 两难之际，数字科技的加持之下，虚拟战争诞生了 一旦达成共识，公平与规则开始加入虚拟战争。 渐渐地，武器的模式变得统一、赛场逐一定制、而赛制也逐渐诞生。 于是游戏科里斯隆就诞生了。 当一个星球的利益与未来都与科里斯隆息息相关时，为星球出战的游戏玩家也就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星球命运背负者。 因此，他们被称作“命运者”。 声势浩大的天梯考核就是为命运者而存在，它是选拔的最开始一环。 当然，对于普通人们来说成为凤毛麟角的命运者实在太过艰难，因此大部分人参加天梯考核只是为了相当丰厚的福利政策和名声而已。 通关天梯笔试后，天梯将接下来的实战分初级、中级、终极三级考核。层层选拔，要求十分严格。 但这些对绯色而言都不在话下，她截至目前还保持着通关初级实战考核27次、中级考核8次、高级考核2次的零失败记录。 她三年内创下的不败神话，让她被多名富豪指名下单。 没错，绯色就是破坏游戏公平，遭万人唾弃的游戏代练。 一个星期前，绯色接了一个大单。 一位匿名的富豪以3亿光币的价格指名她代练。 要知道绯色打终极考核赛累积最高开价也就只有一百万光币。若不是有代练接单系统的保障，绯色几乎以为是诈骗。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绯色自然不想错过。 但仔细询问下，绯色才知道高金额的原因。 通过天梯考核可以参加到正式玩家的团体等级赛，而这位雇主他的单子要求就是帮他在团体等级赛打到B级。 这无疑是对代练实力的巨大挑战。若是直接帮打雇主的号还好，但团体等级赛和只需要验证ID卡的天梯考核不一样，它还需要玩家虹膜的精确验证。 也就是说，团体等级赛根本无法登录别人的账号。 不过好在团体等级赛是团体战，也就是说绯色要在高手如云的等级赛里带着一个菜鸡升到B级，这可是比代练难度系数不知道高多少倍的陪练单子。 果然，3亿光币不是那么好赚的。 绯色整整犹豫了三天三夜，最终屈服于现实咬牙接下了这笔巨额大单。 直到今天她仍在后悔，不是懊恼单子的难度，而是正式玩家的团体等级赛没法借号她只能用自己的账号。 绯色害怕暴露自己的信息。 打起精神来，这可是三亿！ 打完这订单她都可以直接退休了！ 一番心理建设后，绯色压低自己的鸭舌帽走到大厅中心的光屏信息处。经过ID号的查询，绯色确认了自己的考场。 自己的号还得从头打起，真是麻烦。 在A考场大门关闭的前一刻，绯色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黑压压的人群依次排开在座位上，将中间的考核场地完全包围。 可以想象得到有考生进入虚拟战区考核的话，那将是三六十度无死角监视。当然实时监控记录一样少不了。 绯色对此场面已经是轻车熟路，她对照着座位号在考生中找到位置坐下。 与此同时，广播开始播报考试内容。 “各位考生们好，欢迎来到天梯初级考核赛A考场。今年的初级考核赛按照考场的不同划分不同的考试内容。A考场的内容为，打败I型战斗机器人。” 播报到I型战斗机器人时，中央模拟场地投放出一只有机甲打造的巨型狼。 庞然大物的出现，诸多考生不由自主地发出惊叹。容纳十万人的场馆内，这么多人同时出声可是不小分贝，绯色早早提前捂住耳朵。 广播接着介绍。 “时长不限，被击败视为自动淘汰。按照通关时间进行排名，同分者按照笔试成绩排名。本次考核取前千分之一的考生为合格者。” 绯色周围一片哗然。 “千分之一，这还是初试通过率也太低了吧。” “前面说每个考场内容不一样，这能保证公平吗？” “搞这么大给机器人，我站着还没它膝盖高怎么打啊？” …… 绯色差点忘记了，天梯系统具体排位置时喜欢按照历史成绩。绯色自己的账号是初次参加考核，也就是说坐在她周围的都是初来乍到的菜鸟。 难怪突然这么吵，怎么大家出来考试都不看攻略的嘛？早知道她就该在进考场前卖一波情报。 可惜了，错失商机。 当然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一无所知的，坐在绯色右前方的男子就出口解释了。 “天梯历年来的初试通过率都是千分之一，每年考题都会有变动但唯独公平性天梯是有保障的。大家不要担心。” 这话一出，周围安静不少。 唯独绯色有些坐不住。天梯的公平性，她这个代练真是罪过啊…… “请问，这次打机械狼是几人一队呢？”坐在绯色左手边的少年突然发问。 听见问题的人集体地陷入沉默，就连绯色都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 是一位年轻的少年，看起来差不多刚成年的年纪。 与绯色的淡定沉稳截然不同，他透露着天然的朝气。一头黑色的微卷短发，双眼含着笑意而又灵动，立体的五官深邃挺拔。 边上有人忍不住地问“你是哪个偏远地区来的？天梯考核都是单人赛，从来没有团体合作过。” 少年一脸吃惊“怎么会，我看的比赛一直是团体战。” “你看的是天梯之后的团体等级赛吧。天梯考核是视频是不外传的，不过你要想参加之后的比赛还得过了天梯才行。”有一人解释道。 这点对大家来说是常识，有人不知道才奇怪。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们的解释。”少年释然一笑。 绯色无意了解更多，兴致缺缺地看起中央虚拟战区的情况。 场地划分成若干个空间给多名考生同时战斗。每个空间都有一只巨型狼，当然在考试的考生彼此之间是看不见也听不着的。 第一批战斗结束的时间亮起。 掐头去尾平均25分钟，确实比往年提升不少水平。那她大概把控时间在10分钟左右最好，既保证能过又不起眼。 漫长的等待时间里，绯色又开始听起周围人的言论。 毕竟考生没收所有通信设备，她现在很无聊。 交流不出来什么有用的考试信息，大家的话题大多变为参加天梯考核的初衷。 有为了在履历上增添一份亮眼的内容，有为了拿政府补贴金，有被爸妈逼着来，有为了成为知名游戏主播，还有的想开天梯辅导机构提前收集资料。 好家伙，一不小心快和她成另类同行了。 “我是为了我的偶像来的。我想成为命运者。”少年音色爽朗，面容含笑。 他言语随意，但谁都听得出来他是认真的。 周围又忍不住侧目，成为命运者几乎是每个人小时候的梦想。 但随着年龄增长，对自己认知逐渐清晰，人们才会发现，无论是哪一个行业的佼佼者都是普通人难以触及的高度。不可否认，每个来到天梯的人内心都会有这样的侥幸。可越是了解深入越是发现困难。为了想法不被耻笑，大多数人会选择隐藏。 因此，少年真实的想法反倒容易被人接纳。引起注意的不是成为命运者的内容，而是少年敢于认真吐露的心声。这份自信，是人们乐于见到的。 于是，很快周围就有人问道：“很热血嘛，那你偶像谁啊？” “蓝星第二速攻手，15岁就成为命运者的天才，星速。” 绯色身体突然一震。 “这谁啊？第二速攻手不是黛赭吗？星速这名我怎么没听过。” 坐在绯色身边的少年不可置信道“不可能，星速那么厉害。这还是好几年前的排名，她现在说不定排第一去了。” “也可能改名了，这几年就有好几个命运者嫌弃游戏账号名土而改名。他本名叫什么？” “34秒！有人刷最新记录了！”中央悬浮上空的成绩面板跳出来一个新成绩，顿时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 绯色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随着视线望去，一个身材高挑挺拔的男子正走出虚拟战区，寸头与脖子上张扬的文身是绯色对他的印象。很快他便消失在人群视野中。 34秒，确实是个不错的成绩。绯色由衷地赞扬。 不过她也好想赶紧结束离开啊。这考场设计真不人性化，干嘛非要让考生一直观看。 “ID1001，考生夏泽辰请到等候区准备。”广播开始播报下一批考生名单。 坐在绯色身边的少年起立，往中央考核的虚拟战区而去。 原来他叫夏泽辰。 很快新的一轮考核开始，绯色看向其中一个考核区。不出她所料，夏泽辰拿着轻型光剑入场。 鸣笛结束，计时器开始跳动。 巨型狼率先发起进攻，对天梯知识匮乏的夏泽辰表现得意外沉着。 他先是站立不动，在巨型狼距离他只有半米时给了一个向右的假动作，骗得巨型狼向右后里面朝左边飞奔。然后猛然跃起。 在天梯模拟系统里，会按照科里斯隆游戏中的设置给人振幅身体机能。 夏泽辰这一跃轻易到达了巨型狼头部，然后他准确地将光剑插入巨型狼后脖颈。 一切看似顺利，但绯色知道他这下不足以致命。 光剑重量轻盈却有个不可避免的弊端，伤害与刀的韧性不够。伤害可以靠力气补足，但刀身过脆。一旦用力不顺着刀刃方向，就非常容易折断。 而夏泽辰这下的光剑正是笔直插中后脖颈。巨型狼脖围粗壮，他一旦脱离空中在地面攻击，就不可能再顺着光剑方向发力。 正当绯色以为他要落下展开第二波攻击时，夏泽辰手在巨型狼身上借力，顺势再度腾空。 他的脚精准无误地踩在了光剑的末端，直接将光剑彻底踩入巨型狼身体。 巨型狼倒下，夏泽辰轻巧落地。 成绩面板上显示出他的成绩，49秒。没有刷新最短记录，但足以让其他玩家为他欢呼。 只有绯色一人神色不明，搭在坐椅上的手不自觉抓紧扶手。 周遭喧闹的动静仿佛隔了一层厚重的雾，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只有夏泽辰最后的动作。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最后的招式是什么。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去模仿这些招式。 竟然还会有人记得…… 绯色的顺序在第四批，还不算太晚。照例绯色检查好自己的口罩和帽子后，起身前往考核场所。 ID卡插入游戏舱的凹槽处，绯色按照指示躺下。 数据链接成功，睁眼绯色已经在自己的专属考场。 与此对应的全息投影映射在中央的模拟战区。 科里斯隆的游戏本质是战争模拟。因此以科里斯隆游戏内容为基础的天梯考核，里面每一位考生的身体数据严格按照真实情况一比一复刻，在此基础上添加统一的数据增幅。 百分百模拟真实五感、唯独屏蔽痛觉。 身体严格的复刻意味游戏形象与真人无异，但好在玩家可以拥有一定程度的服饰自由。 此刻的绯色头戴护目镜，下半张脸罩着面具立在蓄势待发的机械狼前。 原本绯色还有心思好好演绎一番与巨型狼的搏斗场景。 最好自己还能挂几处伤，反正解除登陆状态都会恢复。但她现在已经没了心思。 绯色选择了炮枪作为武器。 开始考核后，她估算着时间东窜西窜。远处看去一副好不狼狈的样子，最后在慌忙中“随意”开了一炮结束考核。 若有人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绯色在停下站立到开炮的之间不超过一秒。动作干净利落，所瞄准的致命点分毫不差。 以及她慵懒的神情在一瞬间转为凌厉。 绯色的成绩为10分整，和她预计的刚好。 走出A考场，绯色长舒一口气。发还的通讯设备捏在手里，佩戴好光脑后一大串未接电话瞬间弹出。 来电显示为同一个人，绯色的中介。 突然之间的，这是什么情况？ 光顾着察看消息的绯色，碍于鸭舌帽的视线遮挡没有察觉到后方工作人员推着大量机械设备而来。 当她发现时，即将碰撞。 这些东西她可赔不起呀！ 身手矫健的绯色立刻往边上躲开。一个满分的闪躲姿势，紧急避险成功。 然而，动作之间兜里的ID卡就这样却被甩了出来。 啪嗒一声，卡片滚远。 不好。 滚走的卡片停在一人脚边。 “绯色？”捡到ID卡的夏泽辰念出了上面的名字。 该死的，他怎么还没走。 “这是我的。”绯色一把抢过ID卡转身走人。 反应过来的夏泽辰急忙追了上去“等等！” 绯色！这么奇怪的名字再加上这个声音！绝对没错！就是她！ “星速！你是星速吗？！我没想到我运气那么好，居然第一次来天梯大楼就看你了！” 绯色回头，一个健步冲上前死死地捂住夏泽辰的嘴巴。 “你给我安静一点！”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绯色欲哭无泪。 她是什么狗屎烂运气才会在第一次用自己ID卡的时候就遇到认识自己的人啊！ 第2章 请问你是星速吗 安全通道处，夏泽辰的眉眼弯成两个月牙，秀气挺拔的面容写满了“不值钱”的字眼。 绯色表面淡定，实则内心五味杂陈 很少有命运者会用真名打比赛，当年的绯色也不例外。星速这个名字，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了。这很正常，五年漫长的时间里足以让人忘却那个曾经昙花一现的年轻玩家。 因此，眼前少年真挚的模样、毫不掩饰的情绪让绯色不慎惶恐，与之俱来的还有一丝沉闷又苦涩的心酸。 “请问你真的是星速吗？”平静的询问中藏着夏泽辰小心翼翼的期许。 绯色顿了顿，摘下了口罩与帽子。安全通道处，一般不会有人经过。她已经彻底暴露，也没有掩饰的必要。 星速的长相早在夏泽辰重复观看战斗记录时就刻在脑海里。 记忆中的脸与绯色进行重叠，是一张美貌秀丽的面孔。 乌黑的长发被绯色绑成低马尾，脸上的稚气褪去，面部轮廓消瘦，暗红色的眼眸掩在浓密的睫毛之后，恹恹欲睡而又清冷疏离。 她神态疲倦，整个人姿态慵懒，仿佛所有事物在她眼里都兴致缺缺。这不像是高位者对世间的漠视，反倒像是被生活与现实压迫的、浓重而又深深的无奈。 只一眼，夏泽辰便发现眼前的星速与他记忆中神采奕奕的少女判若两人。他甚至觉得绯色有些颓废。 夏泽辰微弱的表情转变尽数被绯色收进眼底。 “失望了？”绯色扯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接受自己的堕落与平庸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毕竟已经过去了5年，绯色早已经不再自怨自艾。她已经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唯恐绯色误会，夏泽辰几乎下意识的否定“没有！” 星速外表的变化确实令他意外，但这又能代表着什么？他喜欢星速跟这些虚假的表面无关。只是绯色坦然的自嘲，让夏泽辰心里不是滋味。 于是，他连忙说道： “人长大肯定要有变化，不然几年饭白吃了吗？我居民区有个小孩，小时候那剑眉星目的，结果越长越歪，圆滚的跟球一样。星速你就不一样了，还是跟过去一样好看。” 虽然彼此都心知肚明说不是一个事，但绯色还是给逗乐了。 这小子还挺会说话。 气氛逐渐缓和，夏泽辰稍显犹豫的说道“星速，我叫夏泽辰。” 绯色当然知道他的名字，通过考场的广播。 看着绯色毫无变化的神情，夏泽辰闪过一瞬的失落。但很快又再次笑起来，梨涡深陷，漆黑的眸子好似有亮光流动。 “没关系，星速你迟早会记住我的名字。通过天梯是第一步，然后是团体等级赛、挑战赛、选拔赛。我会通过所有考核，一步一步的追上你，成为命运者，成为能和你并肩作战的队友。” 绯色愣住。 少年坚定而又炽热的眼神，牢牢的锁定着绯色略显惊讶的面孔“星速，你是我自小时起的目标，我想成为像你一样优秀的命运者” “你……”绯色欲言又止，想解释的话哽在喉咙里。 这家伙……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她别扭的撇开视线，努力忽视对方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神。淡定自若的外表下是她慌神杂乱的内心。 她好像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粉丝。 绯色果断选择转移话题“从小时候起开始关注我？你今年多大？” “17。”夏泽辰回答。 绯色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说怎么还会有人喜欢着她呢。原来是个心智未成熟的未成年小鬼。 不过……绯色上下打量了一下夏泽辰。少年清瘦挺拔，高她近一头。绯色很多年没量过自己身高了，但凭着与外人的参照她大概知道自己在普通女性中不算矮。 现在的小鬼发育得可真好，她如此感慨。 夏泽辰察觉到绯色审查的视线，耳尖因为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豪言壮语”有些微微泛红。 “星速，我……” “我记得你的考核。”绯色收敛表情“使用光剑，背身跳跃，还有最后腾空的一脚。你在模仿我？” 夏泽辰立即点头，不由自主的绷紧了身子。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听到星速的评价。 “那在星速你看来我打的如何？” 绯色毫不客气道：“四不像。” 夏泽辰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语气中透露着沮丧“果然，光靠录像模仿还不行。我明白，我跟你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绯色接着说道“不过你照葫芦画瓢的本事还不错。动作干净，力道把控准确。49秒的成绩，在同批玩家中你无疑是优秀的。” “所以，”夏泽辰的眼睛亮了起来：“星速你是说我打的还行是吗？ 绯色浅笑“难道我刚刚的话还有别的含义？” 夏泽辰内心的喜悦急速膨胀。被星速肯定，这一刻对他来说如梦似幻一般。 在这间隙，绯色重新带回帽子和口罩。她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对了，今天我来是有点私事，你看见到我的事情能保密吗？” 面对星速的要求，夏泽辰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他点头的同时说道“你放心。” “可星速，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考核赛里？你是考官？”夏泽辰记得考试时绯色就坐在自己旁边。 还是问到了。 绯色淡然自如，谎话信手拈来“没错。其实你们考试还有隐藏分，我是负责你们那片区域的考官。” 反正这个连天梯考核知识都不懂的新手怎么可能知道这是假话。 绯色走向通道出口“谢谢你的保密，那么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那你又为什么要上场考核。只是担任考官的话，制作自己真实名字的ID卡的意义在哪里？” 绯色眉毛一挑，这小子还挺警觉。 然而她却装作听不见的样子，充耳不闻直接加快脚步离开。 她有很多的理由可以解释。别说夏泽辰初次参加考试，就是多年进入天梯的老鸟，绯色都有办法一阵忽悠。但绯色嫌弃麻烦，装傻充愣是她节能的必要手段。 结束她意外的粉丝见面会，绯色立刻从天梯离开。 天梯共有十八栋楼，除去每年用于天梯考核的一号楼。后方所有的空间考生都禁止通行。因为这里还是蓝星的科里斯隆研究总部。官方科里斯隆的全部赛事都在这筹备，就连被民众引以为傲的命运者们也日常在此训练。 如果想要往后走，则需要专门的通行证。就像命运者的地位一样，通行证也是玩家实力的象征。天梯绝不会对不必要的人开放通道。 曾经，绯色就有那么一张通行证。只是早在五年前就被收回了。 绯色偷偷摸摸的样子，三年如一日的进行着。有时候她自己都觉得滑稽，像极了见不得光的老鼠。 从天梯大门离开，直线距离不过几百米就是蓝星首都的市中心。 与天梯极具科技感的高端不同，这里的建筑纵然有高耸之势也难掩萧条之感。整个街道干净整洁，地表砖缝之间的青苔杂草却将市中心的贫困暴露无遗。老旧的机械与上世纪的霓虹灯广告牌点缀着城市。完全不像是科技飞速发展的千年之后的时代景象。 若是有穿越人士造访，定然倍感亲切。除去偶尔飞于天空的飞船和商业中心的巨大全息投影，一时之间再难看见显着的科技高端事物。当然，天梯除外。 蓝星并非被科技淘汰，只是曾经繁华一时却昙花一现而已。 绯色来不及搭悬浮电车回家，光脑中游戏代练平台的中介电话再次打来。 绯色习惯性找到一处隐秘人少的地方接通来电。 “小手阿，你咋不接姐的电话呢？是不是背着我干私活呢？”花姐的大嗓门依旧洪亮。 花姐并不知道绯色多的真实信息，就连名字也是喊的绯色在代练圈的化名“无敌打手”的简称。 调小音量后，绯色随意解释道：“没，在准备三亿大单。” 想起花姐不知道自己没号，绯色又解释道：“我原来的账号注销了，要陪老板打团体等级赛我还得自己先过天梯先。” “原来是这样，姐看你这么厉害都没想过你没号的事。小手，你可不能怪姐想多。你这样的金牌打手接私单，花姐可是要被你连带着挂上信誉问题的。咋们俩可是共赢关系，你懂得吧？”花姐在光脑那头，念念叨叨着。 这事是绯色没有考虑到，她光忧心会暴露自己身份忘记和花姐通声信了。每年天梯考核时，都是绯色最为忙碌且和花姐联络最平凡的时期。 花姐那头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联络原因“三亿单子还有一会，天梯有没有兴趣再接几个。初试，中试都是分批次的，也不影响你打自己的号。我这又有几个指名，而且价格都不低。你要不要挑挑看？” 按理来说绯色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她很缺钱。但三亿巨款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现状。 想了想今后的打算，绯色拒绝了花姐的提议“谢谢花姐，算上大单我的钱也攒的差不多了。如果没什么必要的话，我可能暂时不会再接游戏代练的活了。” “代练？”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绯色心头一颤，转身看去。 不远处，身着黑色卫衣的高挑少年，正不可置信的紧盯着她。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第3章 别再靠近我，小鬼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 眼前的少年正大步走来，他仿佛想要求证什么。急切的问道：“代练是什么意思？接单又是怎么回事？星速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 “花姐，我这还有点事就先挂了。”绯色冷静的与花姐结束通话 “你在跟着我？” 绯色站在车站广告牌投射的霓虹灯光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夏泽辰。闪烁的灯光勾勒着绯色被口罩掩住的侧脸，显得她极为冷淡。 “不，我只是碰巧路过，看见你想打个招呼。” “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星速，你还没有回答我。”夏泽辰的面色沉了下来，与先前满眼崇拜的模样截然不同。 事已至此，绯色也没了遮掩的心思。早点让这小鬼认清现实也好。 “你没听错。”绯色不再回避，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 她淡然的立在原处，看着少年错愕的表情逐渐转为气愤。令她意外的是，夏泽辰的情绪比她想象中的浓烈。 他起初还想着控制情绪，但他最终还是失败了。齿少心锐的年轻人终究是没学会隐忍不发的诀窍。他仿佛是一张白纸，尽数的将因为失望而感到深深的挫败内心展露出来。 “为什么？！你可是星速，蓝星难得的天才！你那么厉害，身为星球骄傲的你，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事情？” 夏泽辰想问很多，可他现在最想的问的是她为什么会是那样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就好像，星速不是她一样。命运者的羽毛对于她来说无所谓一样。 “你不知道吗？”绯色神情漠然，帽檐的阴影下暗红色的眼眸漆黑“我已经不是命运者了。” 这对夏泽辰来说无疑是个重磅炸弹，他久久的愣在原地，眼睛都不眨的看着绯色。刚才如洪水般凶猛的情绪瞬间凝住，如同置身冰川。 夏泽辰的情绪转变肉眼可见，绯色很疑惑。 她不是没有见过对命运者狂热崇拜的粉丝。命运者更新换代非常平常，因为位置总是留给操作顶尖的那十几个人。面对命运者退役或者居于幕后的情形。绯色见过痛哭流涕不舍的粉丝，但是像夏泽辰这样重受打击的，绯色还是第一次见到。 仿佛她是他唯一的希望似的。 这种没有根源的情绪，令绯色不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终于夏泽辰再次开口，语气竟然有点沙哑。 绯色注意到他的眼角泛红，只觉得他有些过于浮夸了。 既然这么喜欢自己，他为什么不知道自己被除名的消息？ 被人过分在意的滋味难以言表，绯色默默移开与他对视的视线。故作轻松道：“命运者多累啊。我早不想干了。” “为什么？” 绯色很快挂上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眼底里的戏虐显得她人极为狡猾。 “因为钱。” 她浅笑道“命运者才能拿多少工资，还是代练来的轻松。不用去训练，不用看战绩，也不用付出多少努力。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多轻松。” 夏泽辰沉默不语。 “你啊，少看些媒体包装的新闻采访。也别因为我赢了几场比赛就给我套上天花乱坠的人设。我这人俗得很。我劝你，换个别的人喜欢。今天提到的黛赭就很不错，他的暴力速攻很符合当下审美，你可以——” “够了！”绯色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泽辰打断。 他原本因为悲痛而降下去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仿佛是只被侵犯领地的野狼。幽黑的眼珠里闪着寒光。 “星速不是这样的人！你别污蔑她。” 想借机打破对方幻想的绯色，不由得愣了一愣。 夏泽辰拼命维护过去自己的姿态，很刺眼。 绯色的眼神暗了几分“小鬼，学会认清现实，别抓着飘渺的影子去幻想。” “你不是！”他再次固执道。 夏泽辰知道自己的举动很可笑。星速就是绯色，绯色就是星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他依旧不能承认现在这个为金钱放弃命运者的人是当初那个星速。 “你不是星速。”夏泽辰表情严峻，眼里压抑着翻腾的情绪“她绝不是你这样无底线的虚伪之人。” 绯色的声音染上点嘲弄的笑意：“像你这么大的小鬼都喜欢这样自欺欺人吗？我竟然不知道自己魅力那么大，都过去多少年了还有如此忠实的粉丝。” 她将忠实二字咬的很重，言语间的讽刺呼之欲出。 夏泽辰咬牙切齿道：“被金钱蒙蔽，抛弃理想与命运者位置的你，怎么会懂得当初的星速有多可贵！” 绯色表情瞬间僵住，那张被她掩饰的极好的平静面孔被击碎。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与当时相比很不堪，但被人用如此直白的话摆上台面时。她才知道有多愤怒。 “看过几场比赛，还真当自己有多了解我。” 绯色脸色冷的吓人，语气里却含着笑。 “也是，几场过得去的战绩就能让你费尽心思的钻磨我的打法。初试里你学着我的动作可是流畅的很，花了相当久的功夫吧，一年？两年？” 她上前逼近“我挺好奇的，发现崇拜那么久的目标不过是个贪财好利的小人是什么感觉？” “你！” 两人挨的极近，绯色的眼中印着夏泽辰难堪之极的脸色。 而她仿佛找到了什么乐趣“真有意思，刚刚那么激动的和我争辩，我还以为你有多生气呢。怎么到现在还是一副可怜兮兮冲我摇尾巴的样子。” 一句话揭开了夏泽辰的遮羞布，他怒目之下的期盼被绯色窥探的一清二楚。 然而这些话实在难听，直接把他多年的努力踩在了脚底。于是他气的嘴唇翁动，似有千言万语却反驳不出任何话。 僵持之际，周边三三两两的乘客增多。 绯色率先退开，单手压低了鸭舌帽。她想，这样就可以了，没必要再在浪费时间了。 察觉到对方离去的动作，夏泽辰下意识的追上去前。他三步迈作两步抓住了绯色的手腕“等——” 第二个等字还没说完，绯色反手扣住的同时右脚迅速钩住夏泽辰脚腕。煞那间，高绯色近一个头的少年轰然倒地。 绯色居高临下俯视着神情恍惚的夏泽辰：“别再靠近我，小鬼。” 第4章 民服与正服 “11点啦……11点啦……11点啦……”沉闷的机械音断断续续发声。 身为初代的家政机械人，因为没有完成芯片系统的升级，各方面性能都稍显落后。在叫起床的服务上，二明只能做到像闹钟一样报点。并且语言系统迟缓，几个字的往外蹦。听起来像口吃。 绯色却不在意那么多，因为二明取外卖快递的功能还能接着用。对于常年烂在家里，不想与人接触的绯色来说足够了。 二明取回定时外卖后，便根据系统开始提示“吃饭……时间……吃饭……时间” 昨日发生的变故让绯色没了吃饭的心思，她一手敲在二明的机械脑壳上，正中二明头顶的按钮。设置好的饭点提醒闹钟关闭，家政机器人立马安静下来。 绯色走向房间一边的科里斯隆的游戏舱，从边上的游戏账号卡堆里随便拿起一张，插入游戏舱的卡槽处登录游戏。 若将玩科里斯隆的玩家划分等级的话，大致可以分为三等。普通玩家，通关天梯的正式玩家和顶尖技术的命运者。 同样科里斯隆的游戏也对应分为两个服，面向普通民众的民服，和只对正式玩家和命运者开放的正服。 受众不同，两个服的游戏差别也不小。 正式玩家是为挑选命运者而存在，命运者又是为与其他星球对抗而存在。因此正服是所有星球统一的比赛模式。 与严谨、高难度的正服不同，民服则更贴合大众需求，降低难度同时增加许多趣味功能。 比如定制虚拟形象。 此刻绯色就顶着号主设置的西装背头行走在科里斯隆的世界中。 天梯考核和代练民服账号是绯色的两大经济来源。在绯色接到三亿大单之前，手头还有几个民服游戏的代练单子没解决。 还差几把达到号主的要求的段位，绯色打算速战速决。 点击单人挑战，绯色瞬间进入对应战场。 “福哥，匹配到了！” 游戏房间里，几个人围在一位身着黑色皮衣的青年男性周围。 被称作福哥的黑皮衣玩家得意一笑“我已经将战局设置为可观看，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好嘞。”王福的小弟们回应一声后，立即进入观看模式。 王福早早将段位卡在升级的临界值，为的就是今天可以在同段位内的对局中表演一出大杀四方。 王福进入战地时，首先注意的是对局地图。黄烟滚滚，他忍不住面露喜色。可以呀，居然是沙漠地图。 再往前看去，一位梳着大背头穿着西装的男子站立在他面前，手中握着匕首形态的光剑。周福笑容更甚。 观战区有人忍不住道：“福哥赢定了呀。” “为什么？” “对方用的是近身作战的光剑，”怕朋友不理解，那人又说道“用光剑就必须要拉近距离。沙漠地图没有遮挡物，初始距离范围又是福哥手枪的射程内，这人不就是个活靶子嘛？” 众人一阵唏嘘，开始提前同情这位路人。 然而，准备欣赏王福枪法的众人怎么也想不到。对战的鸣笛刚起，对面的人竟然直接凭空消失了！ 眼睛来不及捕捉，视觉的残影留在扬起的黄沙里。 王福只觉得脖子一凉，人已经到他身后。 绯色扬起光剑，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游戏。 观战区炸了。 “发生了什么！我都没眨眼！” “哇靠！这是传说中的秒杀吗？！” “开挂的吧！数据全点速度也做不到这样吧！” …… 对局结算结束，被弹回游戏房间的众人立即围上发懵的王福。 “福哥，怎么回事啊？” 看着3秒的对局时间，王福脸色难看到极点。 面上挂不住的王福咬牙切齿道：“沙子，是沙子！这风吹的沙子糊我眼睛了！再来！我就不信我一个玩枪的还打不过近战！” 正要开启下一局的绯色看见了来自上局对方的对局邀约。 绯色还记得刚刚结算页面对方的积分。眼中闪过狡黠，这人分多可以薅。 第二局结束得更快，发现已经达到目标段位的绯色内心一阵舒畅。忽视了对方的第三次邀请和好友申请，光速登出。 绯色心情很糟，本来她会选择更稳妥的打法。但今晚绯色完全没收力，一晚上的对局都快得离谱。她不担心会被系统定位异常，因为花姐会替她解决。 想起那人的当时失望之至的神情，绯色捏紧了拳头。 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凭什么对她的生活评头论足。 ---- 二日后，天梯一号楼对通过初试的玩家开放了通道。绯色带着她的两件标配——帽子与口罩走入了大厅。 要是天梯考核也可以定制虚拟形象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每次都跟做贼一样。 大厅中央的光屏直接公布了本次中试考核内容与规则。每年的天梯考核都会改变考试具体模式，但考核的内容还是大差不差。 细细阅读后，绯色不禁庆幸那日没有答应花姐再接几个单子。因为今年的中试不再分批次，通过初试的六千名玩家将通过一场战斗获得晋级名额。 这场大乱斗的规则很简单。每位玩家都有对应分数，最高为五分。击败对方获得对方自身分数，获得的分值可自由赠与。率先集满10分的前一百名玩家可以晋级。 旁边已经有人开始解读规则“击败对方获得对方自身分数是什么意思？” 参加中试的人都围在光屏下方，很快有人给出解答：“假设对方的分值是三分。在你击败他之前，对方已经通过击败别人获得了两分。那么你击败对方只能获得对方的初始分值三分，而不能得到他击败别人所获得的两分。” 这样的规则设置基本杜绝了捡漏玩家的出现，却也促成了猎杀高分玩家的局面。 周围人热议不断，已经开始有人询问怎么查看对方分数。大家都心知肚明，高分玩家会是这场考试的香饽饽。 “请问，集满的10分是否包含我自己的初始分值呢？”人群中有人高声提问。 场面静默了一瞬。 绯色扭头看向提问的人，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她鼻梁上架着厚重的老式眼镜，头发分成两根麻花辫挂在胸前。即便如此，绯色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这个关键问题无疑影响着游戏局面的走势。 “艾玛，乐意为您解答这个问题。”天梯大厅响起机械女声，这是天梯专属的人工智能艾玛。 大厅空旷，艾玛的声音伴随着些许回音“每位考生的自身初始分值参与分数计算。” 低下一片哗然。 艾玛的回答，公布了规则之下的规则。分数越高的玩家需要的分数就越少，分数越低的玩家需要的分数就越高。 如果是这样的话，绯色已经猜想到自己的分数了。与此同时ID卡上的分值显现出来，与绯色猜的一样——1分。 绯色了然，每位玩家的初试分值将对应玩家的实力。 紧接着，艾玛向全体玩家解释了这一规律。 “本次天梯中试的初始分值按照各位考生在初试的成绩进行赋予。一共分为五档，最高初始分值为五分。” 与此同时，中央光屏上的说明文字消失，随之出现是一张楼房密集的城市的地图。六千多个红点分布地图各处，上面分别对应标记着一串数字和一个对应数值。 绯色瞳孔微震，那是所有玩家的ID与初始分值。 第5章 天梯考核，中试 周边的玩家皆变了脸色，更是有人直接口吐国粹。 “操，居然把地图位置公开了。” 艾玛的声音再次响起“本次天梯中试玩家进入地图的位置为公开信息。具体规则与玩家位置信息已经发送到各位玩家的ID卡上。半个小时后将会各位玩家开放通往考场的通道。艾玛代表天梯，祝玩家们考核顺利。” 一石激起千层浪，底下玩家议论声沸腾。 “科里斯隆游戏中位置暴露是大忌，没想到天梯居然直接全部公开了，还带上玩家分值。” “看见没有，五分的玩家已经超过一百名了，初始差距太大了。” “分数是按照实力给的，那这怎么打得过呀？” “不一定，你们看高分玩家的位置基本都是分散的。低分玩家可以组队围攻高分玩家。” 此时，众人瞬间明白规则中提及的可以自由分配赠与获得分值是什么意思。 这场考核高分玩家的优势显着。集齐10分即为晋级的规则下，高分玩家在初始就有了近半的分数。而且分值按照实力分配，一对一的对抗低分玩家很难有翻盘的机会。 但地图位置的公开扭转了这一情形。玩家的位置分布无疑是天梯刻意安排的，为的就是促成低分玩家组队围攻落单的高分玩家的局面。 考核背后的设计意图很露骨，这场中试他们想要筛选出两种玩家。一是拥有足够优秀的单体作战能力能突出重围的高分玩家，二是有战术头脑会利用团队的低分玩家。无论是哪种，都是天梯需要的人才。 帽檐口罩下，绯色不自觉的扬起笑容。她抬头透过光屏望向中央高层的办公室。 今年的天梯有点意思。 单面玻璃的背后，有人对上了绯色的视线。 “周部长，您在看什么呢？”中央指挥部秘书高月问道。 在高月的前方，周宴河俯视着中试玩家的情况“不知道这批玩家中能否诞生出命运者。” 高月微笑回应道“您放心，今年的玩家资质是近几年中最好的，一定有不少有天赋的玩家出现。” 周宴河沉默片刻，叹息道：“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时候了，但愿这次天梯改革能迎来新鲜血液。” “会的，我们终将迎来胜利。” ---- 大厅人流汹涌，头脑清醒的玩家已经开始着手联合地图上周边的玩家组成暂时的联盟。 地图西侧一角的位置上，五个红点正密集的聚在一起。 这个距离似乎有点过近了。 绯色默不作声的盯着ID卡中投影出的地图，脑中飞速分析利弊。 艾玛公布完规则后，联手阻拦高分玩家已经是大部分玩家的共识。绯色断定其余四名玩家不会浪费游戏开场就集合的优势，不去选择碰面联盟。 那么她需要考虑的是，当一个四人小队的房间出现一个不愿入队的玩家会如何？ 恐怕矛头会立即指向自己。 四个人加起来有六分，她第一想法是先手击杀所有人。可通关天梯的玩家们，也不是呆子。就跟待在树上的群鸟一样，开了一枪就会惊动所有人。因此绯色考虑的是时间成本，一分的她想要在落后的起跑点上夺取前一百的晋级名额，她需要更高效的选择。 绯色手指点向投影出的五个红点不远处的一个落单红点。 看来，他们的目标会是这位最近的五分幸运儿。 关闭投影出来的地图，蓝色透明的卡片在指尖灵巧旋转。 “好了，久违又短暂的感受一下团体作战的氛围吧。”绯色已然作出决断。她收回ID卡，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 中央光屏的倒计时数字转变为红色，30分钟的倒计时进入尾声。 “还有两分钟，最后重复确认一遍作战计划。” 五位玩家聚集成一个圈，中间ID卡里投影出的地图蓝光照映在五人的面孔上。蒋尾神情严肃，站姿挺拔。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的行为做派却显得格外成熟稳重。 “进入地图，十秒后全员的位置信息会消失。而我们在十秒钟后全速赶往标记好的露天体育场。四个人负责埋下地雷，整个过程不得超出三分钟，将埋伏工作暴露可能性降到最低。”他条理清晰的将方才定好的计划，步步讲解。 “我负责带上地雷。”蒋尾旁边的雀斑女子紧跟着开了口，姚瑶拨动着自己的短发接着说：“这次天梯中试只开放三个格子，我会选择带地雷，枪-火鹰与盾-黑水。没有多的格子，所以我带不了加速的技能” 陈杰得意的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肌肉，立马接过话“按照说好的，由我来背着你补上你欠缺的移速。放心，老子的力气和速度可不是盖的，保证在计划内赶到体育场安装好地雷。” 蒋尾点头，随后忧虑道：“目标的五分玩家是位使用太刀作为武器的战士。但仅根据我和他同一初试考场观察到的信息，还无法排除他会其他武器的可能性。负责诱敌的，只有你一个真的没问题吗？” 他看向前方的一名神色淡定的男子。 江白月勾起笑容，眼睛随之弯了一弯：“我既然能提出这样的计划，还主动揽下了诱敌的任务。不正说明着我对这事的把握吗？我一个人，足够了。” “很好，那么就按照计划行事。江白月一人诱敌我们四人负责设下陷阱埋伏。得到的分数我们五人均分。”蒋尾顿了顿，看向对面始终没说过一句话的一位女子。 四人视线皆跟随着蒋尾聚集在这位头戴鸭舌帽，脸上还罩着同色系口罩的女子身上。 糟糕，走神被抓包了。 方才还在神游的绯色，当即点头如捣蒜“在听的，在听的。” 她谄媚讨好的语气隔着口罩传来：“各位前辈放心，我保证紧跟大部队严格按照指示进行任务，绝不给大家拖后腿。” “态度还不错。”性格豪爽的陈杰的笑道。 绯色咧着嘴角。开玩笑，这态度能不好吗？她可是计划着来捡漏这个五分人头的。 “你似乎盯了我很久，是有什么疑问吗？”旁边的江白月微微附身下来，低声询问。脸上依旧挂着笑。 绯色侧身，不漏痕迹的避开江白月无意接近。回望这个笑起来和狐狸似的男人。 “没，只是莫名的觉得你有些眼熟。” 绯色说的不是假话，她刚找到这四人时就觉得江白月的脸似乎在哪见过。不像是以前，应该最近的印象。 是在哪呢？ 绯色思绪再次游神，没去注意江白月的回话。终于，倒计时结束跟随着天梯通指示灯前行时绯色想起来了。 她回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果然在远处看见了一张和江白月近乎一模一样的脸。 原来是双胞胎啊。 与此同时，绯色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 ---- 倒计时结束，六千名玩家依次跟随通道指示灯来到各自游戏舱前。 ID卡插入卡槽，绯色静静躺下，合上双眼。 游戏舱玻璃罩降下，瞬间意识与数据进行连接。 科里斯隆是一项军事设备与玄幻技能相结合的竞技游戏。除了逼真的世界塑造，多变的玩法，其公平性更是一大卖点。 武器与技能，在游戏中统称为“装备”。 游戏里的所有装备，玩家都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挑选带入战场。但带入战场的装备有数量限制。 以本次天梯中试为例，开放的格子数为三，对应带入战场的装备数也为三。 而对于能选择的三件装备，绯色很早就有了选择。 一分钟选择装备的时间开始，她在面板上滑动，快速且快速地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装备。 两百米射程以冲锋枪为原型改进的枪支——火鹰，与四位临时队友商定好的加速技能——闪电。 还剩下一个格子，绯色手指顿了顿。 按照常规情况，三个格子的游戏对局，通常玩家会选择一个武器、一个辅助技能和一面盾，或者两个武器一面盾。 毕竟只带着武器上战场，没有任何防御能力，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有可能会致命。 但曾经巅峰水平为命运者的绯色可不是一般玩家，她自信自己的身法足以应对天梯中试的玩家火力。 更何况，在科里斯隆的游戏设定中，弹夹一旦打空需要一定的冷却时间枪支进行自动更换弹夹。 绯色可不愿意出现这样的真空时期。她手指下滑，点到了太刀的选择上。 原因无他，听见对方是位太刀玩家，绯色一时兴起也想玩玩这把以唐刀为原型的刀具武器而已。 艾玛温柔的机械音响起“游戏倒计时10秒，10、9、8……1、0。欢迎玩家进入天梯中试考核。” 话语刚落，白光闪过。 绯色睁眼进入地图战场。 第6章 当然是拿分啊 这是间大厦里的房间，与事先在地图上推测的一样。绯色与其余四位玩家位置极近，五人面面相觑的出现在同一个房间里。 “你怎么在游戏里还是遮着脸的？”姚瑶环顾队友，发现绯色带着护目镜与面罩一脸好奇。 四人皆是天梯同一的作战服，唯有绯色一个异类做了面部遮挡，她只好尴尬道：“我……可能有点害羞。” 还未等姚瑶作出反应，蒋尾立刻出声打断了两人对话，绯色默默投去感激的眼神。“闲聊停止，我已经将体育馆位置标记，注意时间准备行动了。” 蒋尾指示一出，全员进入战斗状态。视角左上方游戏计时跳动到10秒，地图上记录着全体玩家动向的位置红点瞬间消失。 “行动。”蒋尾出声。 五人立即从窗台一跃而下，闪电技能同时开启。五个身影极速在街上奔跑，不过片刻五个残影分为两道。江白月按照计划朝五分玩家前行，绯色四人则继续向前奔跑。 闪电加持之下，四人速度振幅巨大，十几个呼吸间标记的体育馆已经出现在眼前。 抵达目的地，陈杰放下了伏在他背上的姚瑶，粗狂的嗓音满是得意。“怎么样，老子背着个人也没拉下速度。牛不牛？” 站稳地面的姚瑶即刻调出地雷。地雷一次只能调动一个，多个地雷只能分次进行调出。忙于在短时间内召出多个地雷的姚瑶，完全不理会陈杰的动作。 做事严谨的蒋尾更是早早的开始勘察环境。 陈杰将目光投向绯色。 这是……求夸奖的意思吧。 “牛牛牛！陈大哥就是厉害！”绯色怕力度不够，还冲陈杰竖起了两个手的大拇指。 “还是这妹子上道！”陈杰乐呵呵的挽过绯色的肩膀“走，哥教你装地雷去。” 姚瑶朝陈杰白了一眼，继续调出地雷。 装地雷的间隙，陈杰察觉到绯色的视线“妹子你在看啥呢？” 绯色指了指两人身上的数字“这个是我们每个人对应的分值吧，前胸后背都有。” 陈杰一头雾水“那不然呢？这几个1还能是什么？别看哥只有1分啊，哥当时失误了不然5分不再话下。” “那设置另一个分数是什么意思呢？”绯色指向自己的胸口，两个并排的方块内各有一个1，后背也如此。“如果是为了标记每个人的分值，每个人前后只需要标记一个数字就够了。为什么前后各要设置两个数字？虽然中间有东西隔开，但从视觉上来说很容易看成11不是吗？” “妹子你想挺多啊。”陈杰摸摸头想不出所以然来。 “另一个是个人的累计积分吧。如果我此刻击败了你，那我这两个2应该会有一个跳成3。”蒋尾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喂，你小子不要显摆自己2分啊。老子1分只是失误，论实力老子顶层的。”陈杰对蒋尾说起自己的2分很不满。 绯色默然，她和蒋尾的猜测一样。问题是这样的意义在哪呢？ 如果说是让玩家们更清楚的看见谁即将晋级，从而让他们去拦截的话也说得通。但规则的前提是击败玩家只能获得对方初始分数，与其费尽心思的去阻拦一位玩家晋级倒不如花时间累计自己的分数更显得划算。 始终未得知真相的感觉让绯色十分在意。同时让她在意的还有江白月，自从得知他是双胞胎后绯色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绯色短暂的思考很快被陈杰打断“上手的很快啊，看来老子教人的天赋真是不得了。”、 苦笑的绯色连忙点头，不好辜负陈杰的好意，绯色在装地雷时适时“笨手笨脚”一些。不过她快速“掌握”技巧后，陈杰似乎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感。 一旁的姚瑶则是一边说着“还不是人家自己学得快和你有个半毛钱关系”之类吐槽的话，一边认真装地雷。 严肃的蒋尾再次叫停几人的对话“地雷已经安装好了。算算时间，江白月也快到了。按照刚刚说好的位置，分散埋伏。” 绯色同其他两人一样点头示意收到，四人分别占据圆形体育场的四个方位。因为怕江白月引人来时被对方发现设伏，同时也害怕远处有别的玩家狙击时看见，四人都藏匿在体育馆内。 通话频道内传来呼啸的风声，江白月的声音因为狂奔而颠簸“准备好，目标距离体育场只有五百米。” 绯色四人顿时收敛神色，全神贯注的盯着体育场的入口。江白月在计划里就提到过，为了第一时间就能进行射击，他会引那位玩家从大门入口而来。 江白月似乎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追逐战，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清晰的从频道内传出“使用闪电后奔跑的速度大约可以达到5秒百米。全员进入战斗状态，听我倒计时进行射击。” 四人神经紧绷，空气仿佛凝结。 江白月的倒计时也已经进入尾声。 “5。” 绯色紧盯着入口处。 “4。” 空荡的门口让绯色眉心一跳，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3。” 她迅速调出地图，他们五人共享地图位置，彼此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的位置。 “2。” 地图上只有四个点！没有江白月的位置！ “1。” “从原地离开！” 江白月冷静的报数与绯色的呐喊同时响起。 爆炸声轰然响起！四人背后的墙体被炮弹击碎！ 体育馆门口，根本任何人影。陌生的敌人赫然出现在四人身后。 绯色的提醒迟了，或者说江白月聪明的让人在倒数到1时发起进攻，真真正正的打了四人措手不及。 突如其来的爆破将毫无防备的蒋尾三人击飞。下一瞬，连发的子弹猛烈扫射。 反应迅速的蒋尾第一时间调出了盾。陈杰速度不及蒋尾，腹部中枪。但好在位置偏移没给身体结实的他造成致命伤。他和蒋尾一样在先发制人的火力射击中，只能支着盾被动抵御。 情况最为糟糕的是姚瑶，她凝盾慢了一秒身上多处被子弹贯穿。更不幸的是有两名玩家对她发起了进攻，双倍的射击下她的盾即将面临破碎。 “混蛋！江白月你在搞什么！”姚瑶愤怒的在频道里大喊。 一颗子弹裹着寒风，命中姚瑶的后脑勺。 “你……”来不及说话，生命数值为零姚瑶被强制弹出游戏。 【玩家2456击杀了玩家7089，获得1分。】公告内沉默的闪过一条通报。 “当然是拿分啊。” 第7章 双胞胎的计划 体育馆屋顶上，江白月手持着枪，头发被风吹的飘动。他嘴上挂着他惯用的笑容，两眼弯弯。 陈杰愤怒之极“你他妈的在耍我们！狗屁的围剿五分，你从一开始目标就——” 声音戛然而止。 陈杰的右腿被击中。他无暇顾及江白月的背叛了，有一刻的防御失误都会导致他死亡。 四人位置分散，蒋尾只能根据频道中的对话和公告的通报判断局势。姚瑶退场，陈杰中弹，另一位队友情况不明，而他自己更是自身难保。 可恶，为什么一开始没有察觉到。 蒋尾额间布满冷汗。他此刻面对的敌人只有一名，但先手的火力压制让他行动受限。若真只用面对一人，他倒是有机会摆脱，但高处的江白月必然会配合队友打收割，更不用提袭击姚瑶方向的两名敌人会立刻包过来。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压抑不住焦灼急躁的情绪在意识到注定失败的结局时达到顶峰。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7901，获得2分。】 这是？！ 玩家1027，这是那个戴口罩的女人的编号！ 蒋尾表情错愕，脑中闪过绯色谦逊示弱的模样。面对突然的敌袭，她竟然反杀了敌人！ 那她下一步的行动会是？ 江白月狐狸似的笑容挂在脸上，他俯视着体育场的战况，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他和兄弟江玄月挑起这场战火，更要当这场鹬蚌之争的渔翁。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是他们两的分数。 高速子弹袭来，直逼江白月心脏。半透明的黑色潮水急剧凝聚而来，在距离心脏半厘米的位置挡下了这枚子弹。 江白月笑容僵住，只差一点他就没命了。 黑色的潮水是科里斯隆中的一种盾牌，名为“黑水”。顾名思义，黑水具有水的属性特征。被玩家召唤出来后，可以由意识调动其形态进行防御。 江白月额间冒出冷汗。若不是他及时凝盾成功，恐怕此刻早已是别人的分数。 低头，体育场内周边座椅过道中，蒙面的黑衣女子与他对立而视。 “可惜了，我应该再快一点。你要谢谢你的好帮手，要不是他替你拖延了一会你现在已经死了。”绯色冷漠的声音从频道传出。 闻言，江白月立即查看了刚刚闪过的公告。与他的通报相差不过几秒。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7901，获得2分。】 7901是江白月喊来的袭击绯色的玩家编号。他心中一惊，怎么会那么快。 他的眼眸闪过寒光，有人和他一样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分数。 “你说的对，我是该谢谢他。可我的好帮手却不止那一个啊。”江白月再次扬起笑容。 话音刚落，一人一手凝着盾一手举着枪从天而降。绯色侧滚翻借着体育场内的座椅作掩体。 动作间绯色扫了一眼馆内敌人位置。蒋尾、陈杰两人那各有一人，姚瑶原先的位置有两人，她刚刚击毙了一个现在又来了一个。 还少一个人。 她瞬间召出太刀，左手向后横劈。 刀刃锋利，一声惊呼响起。从后方偷袭绯色的人根本没料到绯色突然的动作，被直接砍下一只手臂，精准的命中率仿佛她早就看见了一般。 绯色的记性很好。 大厅里，绯色匆匆一眼，瞧见过江白月兄弟周边的玩家。再结合开场得知的玩家位置地图，由她所在的地域红点进行对比，绯色不难算出江白月带来的人。 江白月的双胞胎兄弟与他的队友，一共七人。 只可惜她察觉的晚了，从一开始江白月就和他的双胞胎兄弟联合好了要来袭击绯色四人。所谓的诱敌计划和埋伏在体育馆只是为了能拖住他们。 而恐怕兄弟二人的计划不止于此。 绯色伏下身，给敌方一个假动作，打算借机拿下刚刚那个失去手臂的玩家的人头。江玄月皱着眉瞄准自己即将要被杀的队友，扣动了扳机。 【玩家2457击杀了玩家3145，获得2分。】 “你之前可没说你的队伍里有个这样水平的玩家。”江玄月在和江白月两人频道内，低声指责。 江白月从房顶跃下，加入战局“想耍花招的不止我们两个。她很强，别让她把我们两的分拿光了。” “用你说。”江玄月神色不悦。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队友，两人刚刚一起袭击的姚瑶。“江玄月，你在干嘛？事先说好的可是一起围剿四人的。” 江玄月回头，脸上带着和江白月如出一辙的温和笑容“是这样的，计划有变。” 身边的队友还在等着他的下文，他笑眯眯的再次扣动了扳机。 击杀公告再次闪过，场馆内在激战的众人无人察觉，唯有江白月朝他的兄弟看了一眼。 看见眼前的独臂玩家被击毙，绯色扬起冷笑，内心了然。 想坐收渔翁之利？可惜啊，放进来了一只野狼。 不用顾及后方的攻击，绯色收起枪——火鹰，双手紧握太刀。这个距离果然还是刀刃好用一点，绯色这般思索着。 她猛然起身，眼前的玩家动作像是一场慢放的电影，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扣动了扳机。 绯色眼中闪过惋惜“朋友，你的准度太差了。” 说罢，一刀便插入了对方心脏。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4389，获得一分。】 从不同方向朝绯色奔来的江白月与江玄月眼中皆闪过惊色，两人不敢有任何怠慢，举枪扫射。 绯色使用了闪电，她的身形很快，却快不过子弹的射速。 但她认的出两人枪支的种类，是游戏玩家喜爱度最高的火鹰。火鹰，在科里斯隆的枪支内精度算得上乘，却最多只能容纳下15发子弹。 手中的太刀被她挥舞出一道道银色的寒光，仿佛一场极致视觉盛宴。高速飞来的子弹被薄如婵翅的刀光一分为二。她只有一把刀，却防的滴水不漏。 倘若是她以前的队友，她企图用刀挡下两处射击火力的举动恐怕是个笑话。只可惜，现在朝她射击的是两只刚学会飞的雏鸟，她的刀每劈开一枚子弹，他们的神情就慌乱一分，而每慌乱一分他们的子弹便更好预测。 直到两人手上传来空枪的声音，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绯色手持太刀在闪电的加速下直奔前方的江白月而来。 弹夹进入冷却时间的江白月，下意识的调动黑水包裹着全身。张大黑水的面积会降低盾的抵抗性，但他不得不这么做，因为他不知道她会从什么方位攻过来。不幸中的万幸是，即使是包裹着全身大小的黑水也足以挡下太刀的一击。 一击，只要一击就好。一击之后他的弹夹冷却时间就会结束，而江玄月也正往这赶过来，能行的，只要挡下这一击就有绝对的反击机会。 思绪清晰后，江白月的神色也镇定了下来。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直冲他而来的绯色竟然在距离他百米左右的位置猛地向右而去。 残影在空中留下一个漂亮的弧度。 那个位置，也不是江玄月的位置。 她到底？ 第8章 标记玩家 时间仿佛凝结，紧张的情绪被烘托到极点。 江白月死死的盯着绯色的动作，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寒光闪过，绯色侧身带着太刀极速旋转。刀刃与墙面金属接触到，擦出一串火花。陈杰只觉得一阵强风袭来，再定睛一看方才还与他对抗的玩家已经尸首分离。 “你……” 他一个字都还没说清楚，只看见绯色将太刀如同掷飞镖一般朝蒋尾方向飞去，站在蒋尾面前的玩家被精准命中脖颈。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2380，获得2分。】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5830，获得1分。】 场馆内静默的恐怖，谁能想到方才还在与江家兄弟对抗的绯色竟然会调转矛头指向另外两位玩家。没有一个人预料到了她的动作，与她相比他们的战斗经验简直苍白到无用。 江玄月错愕的神情还没消下去就看见了绯色朝他举起的漆黑的枪口。 心跳在这一刻急剧加速，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子弹贯穿了他的眉心。 江玄月又如何能料到绯色这一步的动作呢？ 她起初明晃晃朝着江白月而去，让江玄月以为她的目标不在他。而后又突然冲去击杀另外两人，彻底让人放松了警惕。所以江玄月怎么也想不到，绯色击杀完那两人后，下一个目标会是从未入过她眼的他。 整个过程中江玄月只想着尽快靠近江白月，去帮他。 仿佛是两个层级的思维，当江玄月还在试图理解她上一步的举动时，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标记成猎物。 而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危险处境时，已经被强制弹出了游戏。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2457，获得了2分。】 几条公告接连弹出，连着五条玩家1027的击杀报道惹眼之极。 “姐！大姐！你就是我的神呐！”亲眼目睹全过程的陈杰，对绯色佩服的五体投地。 无法消化震惊情绪的陈杰，两眼放光的盯着绯色“我有没有看错，对面搞偷袭你还能反手一打五！我的天呐，老子第一次看到这么牛的操作！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哇靠，突然调转目标一切二也太帅了吧！” 蒋尾感叹的声音从频道传来，一直严肃的他此刻声音也有着不小波动。“多亏了你，我们俩才能活下来。你这样实力不该是一分，你很强，这样流畅的动作我只在高等级的正式玩家内见过。” “对对对！你太牛了！”陈杰壮硕的身躯因为他激动言语而颤抖“简直就跟满级大佬下来虐菜鸟一样。我要是能打出这样的操作能吹一辈子！天梯能不能保存回放，我要录下来降倍速看！” 绯色苦笑，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还真是满级大佬来着…… 江白月更是直接变了脸色，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中试隐藏规则触发。” 突然，公告在所有人的脑中响起。 “场上出现首位积分近十分的玩家。玩家编号为1027，现已将此玩家标记，向全体玩家公开此玩家实时位置。 中试规则补充，击杀标记玩家即可继承其全部积分。再次重复，击杀标记玩家即可继承其全部分数。” 短短的几句话却包含着骇人的信息量。 煞那间，绯色头皮发麻。 不是吧，继承全部分数，还公开实时位置？！ 与此同时，所有玩家都收到了绯色的地理位置。而绯色本人周边更是泛起一道红色的光圈，要多明显就多明显。前胸后背的数字皆只留下了一个大大的9。 这一刻，绯色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要在玩家身上特地标出累积分数了。为的就是这条隐藏规则，快积满十分的玩家将会成为标记玩家，累积分数的出现就是方便玩家察看谁有可能是标记玩家。 反应过来的绯色，忍不住在内心吐槽。 要不要这么倒霉，积分太快变成众矢之的了。 然而没等她作出下一步动作，耳朵敏锐的接收到物体在空中穿梭的嗡声。 向来淡定的绯色表情震惊，她猛地从墙壁窟窿跃出。 下一秒，一枚定位弹“轰”的一声砸向体育场，剧烈的震动引起事先埋好的地雷。爆破声在地面炸开，瞬间大半个体育场就被夷为平地。 有没有搞错！！！ 绯色的表情彻底绷不住了。 谁会在只有三个格子的战局里选择使用定位弹的啊！！！ 但危机并没有结束。 从体育馆一跃而出，绯色甚至还没来得及站稳，四周的子弹如同密集雨点般尽数砸来。 身为标记玩家，周玩家都获得了绯色的位置。如同狼窝里的羔羊，此刻的绯色是最诱人的那块肥肉。 意识到情况的绯色因为自己开始的自大而感到后悔万分。 双拳难敌四手，六千多名玩家，一万两千只手。 绯色哀嚎。 老天爷呀！我连盾都没有，我这到底该怎么玩啊！！ 第9章 凝盾 关于绯色中试没有选择带盾这件事，当事人表示非常后悔，因为她遭遇了职业生涯上最大的滑铁卢的事件。 绯色很强，强在精湛的操作技术，强在敏锐的战场嗅觉，强在超他人数百倍的经验累积。但要她单枪匹马的杀出重围，如同热血漫画中的主人公危机时刻爆发小宇宙扭转局面，这在科里斯隆中是天方夜谭。 科里斯隆作为虚拟战争而诞生的游戏，玩法与设定都基于军事竞技。而以科里斯隆为基础开发考核的天梯更是如此，玩家身体数值按照真实情况一比一复刻，所能使用的武器、技能都分毫不差。 换而言之，无论是你是初次接触游戏的新手还是身经百战的大佬在同一场比赛中拥有的前提几乎无任何差别，造成差异的唯有技术、实力和经验。 在这场中试考核中，三个装备格子是玩家所能操作的所有。 而绯色的三件装备在此刻使得她陷入的了尴尬的局面。 扔出去的太刀因为距离过远被系统自动判断进入技能冷却时间。射程只有两百米的武器火鹰在街道空荡起不了作用，因为四周的伏击的玩家皆在两百米开外。唯一能用的加速技能闪电也只剩下10秒的使用时间。 喂喂喂，我该不会要翻车吧。 面罩下，绯色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 想法归想法，但在行动上绯色仍然不留余力的寻找反击机会。 她就地取材拿了块爆炸飞出的木块作抵御。面对暗处的敌人绯色无法预测弹道，她只能依靠着大幅度的假动作引导对方做出错误判断。 【警告：玩家腹部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85/100】 【警告：玩家左侧肩膀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70/100】 【警告：玩家左臂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50/100】 接连响起的游戏提示音，令绯色神经紧绷。 除了心脏、头部等重要部位被击中，玩家血量归零一样视为死亡，会被强制弹出游戏。 这是绯色的死亡倒计时。 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拖的越久赶过拿她人头的玩家就会越多。她必须在闪电有效的十秒内作出决断。 杂乱密集的射线中，绯色抬头望向西侧，眼里闪过精光。 总算找到了。 西侧大楼，一名埋伏狙击的玩家打空了子弹“猴子精转世吗？这么能躲，东窜西跳害得老子浪费了一个弹夹。” “开局不到十分钟就累计九分你当人家是吃素的？”回忆起这名玩家的接连击杀播报，说话的玩家不禁感叹：“她一个人接连杀了五名玩家，灭了一个队啊。这得多牛？” “牛有什么用，还不得是被我们按着打。躲得过一波射击还能躲得过第二波吗？时间拖得越久，赶过来的人就越多。这样不间断的射击，就是神仙来了也是死路一条。”又一名玩家不屑道。 边缘一位射击的玩家皱起眉“她从开始就东张西望的是在做什么？” 很快绯色的身影给他答案。 “她在确认周边敌人的位置。等等，这个方向。她在朝我们冲过来！” 闻言，几位玩家纷纷望向那抹显现的红色。 被围困的野兽突然朝最近的猎人伸出了爪牙。 “她脑子是被炸傻了吗？不朝旁边建筑物躲，不要命的向我们这过来。” “自找死路。距离近了更好，把她打下来。” 【警告：玩家左手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30/100】 血量进入危险区，绯色的视线染上血红，她一把扯下被粉尘覆盖的护目镜，获得更清晰的视野。 面板上显示着闪电剩余时间临近末尾，绯色冷静的发出指令。 “系统，标记我视线中心玩家的距离。” 绯色还差一分，只要再得一分，无论她在何种条件下都能通关。火鹰射程为两百米，她必须拉近距离。 【收到，距离标记目标350米。】 不再留有余力，绯色全速朝西侧大楼冲锋，宛如一颗红色的流星砸向前方。 “接着开枪，她的目标就是我们！”西侧大楼的玩家举枪扫射。 直白的路径让敌方的火力更加集中，没一会绯色手中的木块就被击碎。 【距离标记目标300米。】 数枚子弹高速飞来，绯色保持着前进速度，用已经受伤的左手硬生生接下。脑内血量濒危的提醒接连响起，绯色充耳不闻目光死死锁定目标玩家。 好似濒临绝境的野兽殊死一搏。 【距离目标250米。】 “可恶，这样下去要被她得手了。”一名头脑清晰的玩家察觉到了局势的不对劲，他当机立断的朝全体队员发出指令“全员收枪，准备凝盾！” 【距离目标200米。】 绯色右手举起火鹰，手指扣向扳机。 对面玩家全部凝盾，一颗爆破弹从为首的玩家手中掷出。 不好！ 绯色急速后退。 闪电时间结束，刺眼的白光炸开。 没有闪电的加持，这个距离她躲不开了！ 她输了。 任何举动已经是徒劳，绯色站在原地看着热浪席卷而来。 她没有料到对方会用自爆的方式来阻止自己进攻，更准确的说即使她料到了也无法改变此刻的局面。死亡或是拿下最后一分，这本就是没有盾的绯色所能做的最后的博弈。 唉，输掉中试就算了，但那可是三亿大单呀！ 没有这3亿……青圭呀，我对不起你。 绯色追悔莫及，懊恼不已。却也只能看着爆破弹一点一点在自己眼前炸开，就像一帧一帧慢放的电影画面一样。 “凝盾！” 声音好似破晓的晨光在爆炸声中骤然出现。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面揽过绯色的腰，手背上露着隐约的青筋，微微透着薄汗。那手将她整个人向后一带，她的背部猝不及防的撞上那人的胸膛。 黑色潮水般的盾瞬间包裹住两人的身躯，爆裂的火光在刹那间被隔绝在黑水之外。 “怪不得沦落成游戏代练，才几天不见怎么就被追着打了？” 他学着那日绯色嘲弄的语气，像是报复像是掩饰。 回头，少年眉眼冷峻，与前几天的激动、愤怒都截然不同，他一副清冷漠然的样子好似绯色只是个陌生人。 是他！他为什么会在这？他为什么会来？ 第10章 一点回礼 绯色的表情甚为诧异。 与绯色见鬼一般的表情不同，夏泽辰显得极为淡定。他一边目不斜视的注视四处战况，一边伸手将绯色贴近，好让最大面积才堪堪能容下两人的黑水能顺利起作用。 “可别太感动了。我只是恰巧路过而已，谁知道竟然看见某人被打的抱头鼠窜的样子。”夏泽辰冰块一样的脸上，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金牌打手难道就这点实力？” 方才还没有注意到不对劲。不是，你前两天对我恭敬的样哪去了？ “喂，情况特殊。如果你求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帮你。” 说着话时，夏泽辰依旧是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绯色的背部紧挨着他的胸膛，过分亲密的距离，那些少年想要强行压抑着的，因为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急促呼吸，以及擂鼓般的心跳，一览无余。 口是心非，又好面子的小鬼。 “我还以为，你特意赶过来就是想来帮我的。” “你说谁特意！”夏泽辰像是被踩中了尾巴。 绯色往夏泽辰胸口瞥了一眼“五分玩家的位置按地图区域均匀排布。我没记错的话，我周围只有一位五分玩家。那可不是你啊，小鬼。” “你，你说什么。” 绯色看不见的地方，夏泽辰慌忙低头看向自己胸前的分数。初始值五分、累计值五分，开场为止没有拿过一分。他猛然想起来，天梯公开的全体玩家地图位置里五分玩家彼此之间的位置确实是相隔甚远的。 可恶，他没有注意到。 “自作多情！我误打误撞走到了这了不行？谁知道那么倒霉还遇上了你。” 绯色抬头看了一眼夏泽辰故作镇定的脸。 那日的刻意羞辱与故意的难堪历历在目。 绯色沉默片刻，然后故作轻松道：“嗯，那我求求你吧。毕竟我不想输掉这场中试。” “你。”夏泽辰明显没有料到绯色的回答，他愣了一瞬。她怎么真的说出口了，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会…… “你带了‘梭影’没有。”绯色没理会夏泽辰的情绪，突然发问。 夏泽辰立刻领会意思，他当即收敛表情，查看技能冷却面板“冷却时间刚好结束。” 梭影，是科里斯隆装备中的一项位移技能。使用后玩家的身影会如同潜入影子般消失，出现在玩家想要的任意方向，穿梭距离为五十米。有三次使用机会，三次用完后进入技能冷却时间。值得一提的是梭影可以牺牲使用三次的机会，转为一次的带人穿梭技能。 而这项装备技能正是绯色还作为命运者时最常用的技能。她知道他会带。 绯色不愿再浪费一点时间，语速极快的说道：“追上去！” 夏泽辰当即开启梭影，两人的身影化作一滩黑色的影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后，出现在前方的五十米处。 “黑水凝在背后。”绯色给出指令。 “明白。” 潮水一样的盾收缩凝聚在两人背后。夏泽辰紧跟着绯色的步伐朝刚刚使出爆破弹的玩家的方向追去。 爆破弹炸裂引起的粉尘还弥漫在空中，尽管绯色身上有着明晃晃的红色标记光线，也在一定程度妨碍了周边射击玩家的准度。 而原西侧大楼的玩家们却因为爆破弹损坏了部分楼体，使得他们一队人暴露在追击绯色的射线之下。一时之间，他们只好匆忙的放弃进攻绯色的想法，转身潜入大楼。 “前面。”绯色在进入大楼前一刻，言简意赅的给出提醒。 夏泽辰领悟的很快，当即调整黑水到前方，正好接下从楼中射出的几枚子弹。 大楼隔绝了外面的火力，血量濒危的绯色不由得轻松了许多。 没有了外界射线的干扰，接下来可是简单多了。 夏泽辰默不作声的站在绯色身侧，神情淡漠的看着方才被他们两追击的一队玩家从暗处出来。 五名玩家谨慎的包围过来。绯色两人背对背站立，一人单手举枪一人手持光剑。 “小鬼，可别拖后腿了。” 身后传来少年不屑的声音：“先好好关心你自己的血量吧。” 绯色轻笑：“好。” 两人如同离弦的箭背驰而出。 夏泽辰的身影仿佛一道无法预测的光，左右变幻的走位令敌方难以招架。就如同他们胸口上数字的大小，初始值五分的夏泽辰在这场战斗中称得上是如鱼得水。 熟悉的战斗风格让绯色不由得侧目关注。 与翻版的自己作战是种什么体验？ 绯色简直觉得违和感十足，少年的一招一式她总能望到当初自己的影子。他其实模仿的很拙劣，许多走位和身法全靠生搬硬套。其实也难怪，没有系统的指导光靠自己摸索，他能有这番实力已经算是不错。 因为深知其中门道，绯色一眼便看穿了夏泽辰成千上万的训练量。绯色曾经攀爬到过顶峰，夏泽辰这颗新苗，在她眼中仿佛步履蹒跚的孩童，笨拙而又执着。 他手中锋利的刀刃对向敌人，绯色却觉得那把自己最熟悉的光剑在朝向自己。 又怎么可能不动容呢？ 绯色垂下眼眸，遮住那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喂。”夏泽辰变幻的身姿出现在绯色跟前，手中的黑水挡下一串朝绯色而来的子弹“你不是专业人士吗？还用我来提醒你不能走神吗？” 抬眼，绯色已经恢复如常。 即便被面罩遮挡去半张脸，露出的双眼依旧能看出她疏离的模样。只是她此刻弯起的眼角倒是让人不免觉得随性散漫“小鬼，我送你一点回礼吧。” 夏泽辰不明所以。 “我的血量可只剩下一点了。调动黑水替我挡下子弹，能做到吗？” “能。”夏泽辰应的很快，语气却带着迟疑。他不明白绯色突然说这话是要做什么，他只觉得，她好像终于正眼看待了自己。 “很好。”绯色朝夏泽辰伸出手“光剑，借我用用。” 夏泽辰的表情因为不敢相信而显得有些呆滞，他极力的压制着自己无端的猜测，她该不会要……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将光剑递了出去。 绯色掂量着这把她最为熟悉的武器，向前散漫的走去，好似只是要去公园散个步般轻松惬意。 她微微回头，笑道：“小鬼，看好了。所谓的速攻究竟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绯色发动冷却时间结束的闪电骤然消失在原地。 如同鬼魅幻影，视线跟不上她变幻的节奏。对面的五位玩家简直傻了眼，如果话方才他们还能看清夏泽辰的动作，那么此刻他们仿佛在黑夜行走的盲人，与其说他们看不清绯色动作，倒不如说他们根本无法预料到她的下一步动作。 仿佛就像一个超出他们认知的怪物，在他们的视线盲区吐露蛇信。 夏泽辰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形的压迫感使得一旁观看的他都难以喘气。他跳动的心脏仿佛要冲出胸膛，身体里的血液被刺激的滚烫。这一切对于夏泽辰而言是何等的震撼！ 这就是全球第二的速攻手，15岁登上顶峰的天才命运者！！ 夏泽辰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绯色相比以往减慢的速度，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无声的指导。她是真的在告诉他，所谓的速攻到底该怎么做。 理智没有被激昂的心情吞没，夏泽辰没有忘记调动黑水替绯色阻挡对方的子弹。他如同一根紧绷着的弦，生怕反应慢半拍给绯色拖后腿。但很快，夏泽辰就发现并不是自己预测了绯色的行动提前凝盾，而是绯色预测了他的行动调整自己的位置。 几瞬后，对方几人明显发现了绯色会出现在生成盾的地方。这一发现直接扭转了他们被动的局面，之前如同无头苍蝇的几人顿时找到突破口。而一边的夏泽辰发现之时，明显已经来不及了。 “星——绯色！！小心！”夏泽辰不由自主的出声提醒。 “噼啪——”光剑被子弹击中的破碎声清晰入耳。 空中的绯色举剑挡下子弹，紧接着细碎的光斑从她手中掷出，精准命中所有玩家的关节处。 她竟然利用光剑的碎片，反手攻击！ 直到看见绯色意料之中的表情夏泽辰才明白，她是故意卖了破绽。为的就是让敌方放松警惕，撤下盾进行进攻，才好使得她一击命中所有人。 绯色轻巧落地，将碎了半截的光剑丢回给夏泽辰。“切断了所有关节，这几个人暂时是很难发起进攻了。光剑的冷却时间很快，等会你收割的时候记得快一点。那个一分的我要了，剩下的几个人的分足够你晋级了。” 怕夏泽辰不懂，绯色又解释了一遍“所谓的隐藏规则，标记玩家。只要你能在短时间内一次性获得足够晋级的分数，就能不被标记直接通关。” “你这是在做什么？”夏泽辰冷脸盯着绯色。 绯色举枪对准她刚才口中那个一分的玩家“你救我一条命，我送你晋级。人情还清了。” 她扣下了扳机，大楼间发出沉闷的枪声。 夏泽辰终于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他有些气急败坏“谁要你做这些！晋级，没有你我照样做得到。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我打得过他们。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我是想……和你一起——” 绯色身影消失在空中。 “那么小鬼，祝你顺利通关。” “等等！你等等！”夏泽辰徒劳的抓着眼前的空气。 第11章 两个问题 【恭喜您，玩家1027绯色顺利通过天梯中试考核。】 【用时12分48秒，排名3/100。即将为您中断天梯模拟科里斯隆考核系统的意识连接，祝您生活愉快。】 脑内的声音结束，绯色睁开眼从游戏舱中坐起。 边上待命的工作人员上前“恭喜你啊！以第三名的好成绩通过了中试。不过按照规定完成考核后你需要离开这里，未免打扰房间内的其他玩家。” 第三名？居然有两人比她还快。 想来也是，自从被系统标记浪费了不少时间。 想到此处，少年的脸庞猝不及防浮现在眼前。绯色摇头，将不必要的想法甩出脑海。 她不想再与过去的种种有任何牵扯。 绯色开口问道“不知道前两名玩家可以查看得到资料吗？” 工作人员笑道：“具体信息我这边可没有权限，你可以上官网咨询一下情况。不过反正你们都通过了中试，最终考核肯定都会见面的。” 意料之中的答案。 说完，工作人员用手掌示意了房间大门的方向。 六千名的玩家当然不可能都在一个房间的游戏舱内，天梯分设了许多考核区。绯色所在的这间屋子里就整齐的放着三排游戏舱。算上绯色一共30个玩家在此登入考核。 房间里亮着淡蓝的光，轻柔的照在还躺在游戏舱内考核着的玩家们。像是沉入梦境，他们的表情皆有不同的变化。 工作人员打趣道：“意识连接后，情绪仍然共联。遇上危机的玩家们大多表情都有些浮动。我待在这里监督无聊的很，看你们的表情倒是有点意思。” 绯色配合着点头，这些基础信息她知道。 见绯色视线看向几个空着的游戏舱，工作人员又解释道“那些都是被击败的玩家，我这里你可是第一个通关的。这么优秀的成绩，未来可期呀！” 绯色没接住对方的热情夸赞。她这样的实力自然是在天梯中无人能敌的，毕竟她是命运者退役玩家。操作实力和普通玩家有巨大的鸿沟。 但未来可期四个字可不适合用在她身上。 像她这样的人早对命运者没有任何想法了。 绯色错开了话题“中试规则变化这么大，不知道今年失败的玩家是直接离开还是……” 领悟到意思的工作人员立刻接过话：“今年同样设置了观看席，晋级成功的玩家和失败的玩家都可以在内观看接下来的战局。” 绯色离开醒来的考核区，她熟练的绕过两个弯来到了这场中试开发的观看席。 场馆内聚集着不少人在观摩战局。中央的屏幕自动捕捉着精彩的战局进行直播，旁边的小屏幕则是分别展示着其余玩家考核情况。 这些留下来的玩家，有晋级成功收集下场对手的资料的，有失败留下来学习的，也有单纯的对死亡后的战局感兴趣的。绯色的视线掠过这些交谈甚欢，激烈猜测最终结局的玩家们。 会在哪呢？ 最终，寻找几圈后她在第二入口的楼梯口发现了目标。 陈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最为激动是姚瑶，她双手揪过江白月的衣领恶狠狠道：“偷袭算什么意思！技不如人输了我认，耍这种阴险花招算什么东西！” 一旁好似看戏的江玄月，轻飘飘道：“就算不偷袭，正面打你也打不过。” “那有本事就正面来啊。”姚瑶气不打一处来“陈杰，揍他！” “老子早看他不爽了。”陈杰作势捏了捏拳头。 “是你。”蒋尾注意到了走来的绯色“你……晋级成功了吗？” 绯色点了点头。 闻言吵闹的几人顿时朝绯色看过来。 江玄月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江白月方才挂着笑的表情稍显吃惊。 姚瑶更为惊讶：“蒙面女侠！” 什么东西？ 陈杰双眼放光：“天神下凡的大佬！！” 什么东西？？ 江白月颇为无奈“你也是找我报复的？” 绯色摇头“规则之内的战术，我理解。” “那你……” 绯色看向这对双胞胎“不过，我确实是来找你们的。” 入口处只剩下了绯色与这对双胞胎兄弟。陈杰姚瑶的怨气最终被绯色的联系账号摆平，蒋尾则一开始就是被陈杰拉来壮大讨伐队伍的。 “过关了吗？”绯色没注意到江白月的死亡播报。 一边黑脸的江玄月不悦道：“所以你是来讽刺我们的？” “那倒没有。” 江白月无奈的笑笑“一颗定位弹我们三个都没了。也正是因为一起死的，醒来后被他们抓个正着。” 说到此处，江白月还扯了扯领口的衣服“揪的可真疼。” “你来究竟是什么事？”江玄月双手抱在胸前，低头看着包裹严实的绯色。 绯色的身量不高，在挺拔的二人面前只够得上他们的鼻尖。 江玄月望着绯色单薄的身躯实在很难想象，在一比一复刻玩家身形力量的科里斯隆游戏中会被她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看不清绯色的容貌，只能窥探到她少部分裸露在外的皮肤。是一种长期没有照射到阳光的惨白。 绯色静默的看着二人“你们觉得你们为什么会输？” “你还说不是来嘲讽的。”江玄月忍不住露了情绪。 绯色哑然失笑：“你误会了，事实上我觉得你们做的很不错。先是假借袭击的名义让我们四人在体育馆设伏，再配合另外一支队伍发动奇袭。很成功的将我们陷入被动局面，其实顺利的话两个队伍本应该是你们的分数。”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江白月两弯笑眼上的眉毛微蹙，他有些不解“但既然说到这里，我也很好奇你当时是怎么察觉到不对劲的？” 袭击的前一刻，江白月听见了绯色在组队频道里的提醒。不得不说她当时的那句话是让江白月有些吃惊的。 绯色解释道：“并不是多难的事情，我只是注意到了一点小细节。你口中说的引诱对方，恐怕也就是以自身作为诱饵引导他进入场馆。按照闪电的配速，你大约会在倒计时4秒左右的时间率先进入场馆。除非你想和他一起被我们狙击，这显然不可能，所以我才会怀疑你。” 江白月默然，就如同绯色所说这确实是个很简单的细节。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绯色说道：“你们为什么会输。” 双胞胎二人仍然搞不懂绯色的意图，但她沉稳且平淡的语气中两人都嗅到了严肃的气息。 江玄月率先开口：“因为实力不够。我们可不是傻子，你初试压低了分数，技术经验的碾压才导致我们失败的下场。” 说完，他内心仍有不平“归根到底要是不遇到你，我们不可能会失败。” “所以，遇上我就没办法了吗？”绯色的语气耐人寻味。 “你什么意思？”江玄月反问。 绯色举起两根手指，望向二人“两个问题。” “中试开放了几个装备格子？”她道。 “三个。”江玄月快速回应。这是明摆了公开的信息，中试所有玩家都被限制了三个格子。他不明白这个问题的意义。 很快，他的眼神闪过一道光。 “你是想说你没有盾。”江白月先开了口 说出口后江白月便自己摇了头“但知道你没有盾也没有用，你一把太刀也挡下了我们俩的攻击。” 绯色收回一根手指，接着道：“第二个问题，我使用太刀接子弹时是什么状态？” 脑海中浮现出绯色当时行云流水的操作，一把太刀在她手中竟有着带着暴力美学的优雅之感。 在莹白色的刀光中，江白月发现了答案“你……没有动。你当时把闪电的加成全部加在了手上，所以才能那么准确无误的接下每一枚子弹。” “不对，是你根本就不能动，在位移中接下我们两同时射出的子弹难度，远远大于站立不动的时候。”江玄月更快的发现了问题所在。 像是想到了什么，双胞胎二人诧异的对视了片刻。 绯色放下手，不再出声静静的看着两人思考。 江玄月紧接着开口“子弹最终还是会射完，冷却时间也一样会存在。但如果我们……”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让江白月直接接上了后面的话“但如果我们错时射击的话，就能用火力压制住你的行动。你十分擅长近战，但在没有盾的情况下却很难应对远程射击。只要我们俩互相配合……” 果然很聪明。绯色的眼神中透露着不易察觉的欣赏。 江白月将话顿住，到现在再迟钝的人都该反应过来了。这场由她主导的战局复盘，是在帮助他们思考如何应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这个笑起来像狐狸一样的男人收敛表情，绯色从他脸上看见了难得的认真与严肃：“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们这些？” 绯色则只是笑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只不过是问了几个问题。你们得到了什么，理解了什么全是你们思考结果。和我会有什么关系呢？” 她知道江白月二人还想说什么，于是她便抢在两人开口前告了别：“我的问题问完了，就不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只留下一个离去的背影。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江白月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旁边的江玄月拉住。 “还看不出来吗？人家什么都不想说。” 双胞胎一致觉得绯色像只野狼，她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威慑与轻蔑，犹如深不见底的黑洞。 然而离开了游戏，她天然的掠食者的气势便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她微驼的背，和总让人瞧不真切的默然情绪。绯色与双胞胎两人交流间，语气温和、态度友好。可即便如此，江白月和江玄月二人还是感到了隔阂。 这份疏离，让两人止住了脚步。 江玄月皱眉盯着绯色离去的背影。 “耍了帅就走，真不爽。” 第12章 一百万 离开天梯的路，绯色向来脚步很快，因为她不愿在此处多待一刻。然而今日的绯色却有些古怪，走走停停。 走廊的玻璃，闪过一个紧跟在她身后的黑影。她加快了速度，拐弯走进一条鲜少有人走过的通道。 不好，要跟丢了。 夏泽辰着急上前，却不想在转角处看见了正在等着他的绯色。 她懒散的靠在墙上，淡漠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夏泽辰。 “车站、中试还有现在，你到底想跟到什么时候？” 被抓包的夏泽辰一时手足无措“车站那次真是意外，我当时真的只是上前打个招呼。” “所以这次是真的，游戏里也是真的。” “我。”夏泽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懊恼又烦躁的撸过自己的头发。 说实话，绯色有些厌烦了。她其实并不反感夏泽辰这个人，少年的真挚与梦想总会让经历过浮沉的大人待他多些怜惜。只是他学的太像了，即便笨拙，即便稚嫩。但见过他战斗的身姿绯色就没办法不和过去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其实，你说得对。我并不是星速，我也早就不该是了。你的妄想、期盼与我无关，我也没功夫照顾你的情绪。从前几次是巧合也好，误会也罢，但我希望不会再有下一次。” 绯色神色冰冷，那双标志性的暗红色眸子充满着敌意。“别再跟着我。这是我对你的警告。” “是因为太像了吗？”夏泽辰冷不丁的开口。 绯色一怔，这家伙在说什么？ 两人的视线焦灼在一起。 “你在害怕什么？”夏泽辰严肃的回望着绯色。 “我原本觉得是我……太唐突了。贸然的出现，不由分说的指责。车站里的言论我向你道歉。所以，我开始只是以为你不喜欢陌生人的接近。但，真的是这样吗？” 少年露出獠牙。 他此刻的眼神充满着侵略性“因为我模仿的不是别人，是你，从前的你。” 他接着道：“不愿意露出的面部特征，不想让人知晓过去的身份。你那么抵触我，真的只是因为我三番五次的打扰？是因为你面对不了从风光无限的命运者堕落为游戏代打的事实吧！” “你说什么！”绯色一把拽过夏泽辰的领口，目光骇人。 夏泽辰没被吓到，他毫不客气的直接回呛道：“我说，你就是个胆小鬼！面对不了失去的过去！” 绯色一拳狠狠的砸在夏泽辰脸上，身材精壮高挑的少年被直接击倒在地。绯色双眼闪烁着愤怒的火焰，脸色阴沉的可怕。 “你真就以为我就那么好惹吗？你以为离开了游戏，没有了数据加成，有着男女身形的差距，我就奈何不了你了吗？！我这一拳能落到你的脸上，照样能落在其他地方。我警告你！管好你的嘴。” 夏泽辰白皙的脸上印着清晰的红印，嘴角直接溢出血来。他同样愤怒，带着不甘与悲痛，他几乎是喊出声来。 “再打回去不就好了！” 倒地的少年大声道：“曾经失败了又能代表什么？你那么强！天赋那么高！为什么要放弃？！从头再来，重新打回去不就好了！中间隔了几年又算什么，你现在还那么年轻，比你年龄大的命运者又不是没有。不是你说的吗？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千次万次都不算什么。” 陈封的记忆席卷而来，14岁的星速面对挑战命运者失败时的采访，满眼星光，璀璨如珍宝。朝气蓬勃的脸庞上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在闪烁的闪光灯下她从容且坚定。 “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千次万次都不算什么！” 少时自己的话就像一颗子弹，时隔多年后正中绯色的眉心，简直讽刺无比！ 她几乎是暴怒！冲上前再次揪住倒地的夏泽辰，右手高高抬起重重的砸在夏泽辰脸庞的地面上。 “你又懂些什么！！！” 绯色胸膛剧烈起伏，抓着夏泽辰衣领的手颤抖。 “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她像是在嘶吼。 “我经历过什么！面对着什么！你又知道多少？！重新再来？轻飘飘的几句话张口就来，自以为是的小鬼，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的人生指手画脚！！” 拳风擦过夏泽辰的眉心，几缕细碎的头发被扬起。他从始至终没有过闪躲的意思，他关切又焦急盯着绯色。 “我当然不懂！”他喊道。“因为我不知道，也无处知道。” 夏泽辰说：“真相是什么？五年里你究竟发生什么？第一次见面后，我就迫切的想知道。我查询了天梯官网，搜索了各大网站与论坛，所有能找的我都找了个遍。” 夏泽辰将话止住，激动的情绪逐渐消散。“绯色，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绯色的神情当即就变了，原本揪着夏泽辰衣领跪在他身侧的她突然起了身。 夏泽辰立马从地上爬起，一把拽过绯色的手腕，将搜索到的信息投影展示出来。 搜索栏中躺着“星速”二字，条条对应连接应接不暇。 【F67星系哪个星球转速最快？】 【蓝星发展速度停滞不前，未来情况究竟如何？】 【超越光速的最新交通工具！克里斯星球最新研发的飞船。】 …… “怎么会……” 未曾料到界面使得绯色大脑空白。她瞪大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关于她的消息一条都没有…… 夏泽辰解释“除此之外我还试过‘绯色’‘命运者星速’等关键词。无一例外，没有任何结果。” 他凑近一步，放缓了语气“五年了，大家早就忘了。你遮住脸，不与人深入交流。我不清楚是为什么，但猜得到你不想被人认出来。可是绯色，已经没有人记得你了。” 绯色愣愣的看着搜索界面，像是没有缓过神来。 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去搜索自己的消息呢？ 愚蠢、荒唐、惆怅、落寞……绯色心中五味杂陈。 她早该知道的。 因为她本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夏泽辰给她套上了一层滤镜，15岁的天才命运者？能成为命运者的哪个不是天才？她一直都知道，与她那些变态般的队友相比，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 然而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却像是舒了一口气，仿佛有块石头落地了。聚焦的视线就像烈焰，烤去了她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皮。她是赤裸的，也是千疮百孔的。 如今，火焰熄灭了。 “那又怎么样呢？”良久，绯色自嘲般的笑了笑“结果会有什么改变吗？” 她沉闷的声音从胸腔传来，不知道是在回应夏泽辰还是回应自己。 她抬头，静静的凝视着夏泽辰明亮的眼睛。她又恢复如常了，没有愤怒、没有惊讶、没有任何情绪，又变回了一滩死水。 夏泽辰明明看的很清楚，绯色是在看着自己的，可他却觉得那道视线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就像最开始那样。 绯色抽回了自己的手，转身“到此为止吧，吵架还怪累的。” 眼瞧着绯色又打算离去，夏泽辰什么也不顾的冲上前。前两次都是这样，她总是这样自顾自的转头就走。 “你等等！” 夏泽辰一个跨步上前，牢牢抓住了绯色的手腕“这一次，就算你还揍我，只要我话还没说完，我绝不会松手。” “你到底想干嘛？” “你以为就可以这么算了吗？中试里，没有我的出现你就死了。救你一条命，替我杀几个我本就可以打得过的玩家就完事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好还的人情。” 绯色皱眉，她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要干嘛？先说好，要钱我可没有。” 夏泽辰认真道：“我要和你组队！” 果然是这样。 绯色满脸无奈“你有受虐倾向吗？我这么不待见你，还非要眼巴巴的凑上来。就算你没有羞耻心好了，但你不知道我现在什么身份吗？” “我是代练。要想和我打比赛，拿出钱再来说话。我现在可是行业里的标杆，你知道我一局比赛多贵吗？接下来是终试吧，市场价一百万起步。你？拿的出来吗？” “好！” 夏泽辰不假思索的直接应下，速度之快就连刚说完话的绯色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不是，这小鬼听清楚了吗？一百万，那可是一百万。足够买下个小公寓了。 像是怕绯色反悔，夏泽辰扭过手腕立马调出转账界面，一手拽着绯色的手固定着不让动，另一只手腕飞速的帖子绯色手腕之上。 【您的光脑账户接受到一笔转账，一百万。】 绯色彻底懵了。 这这这家伙在干什么！ 夏泽辰严肃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局一百万。我出钱，你来陪我打比赛。无论输赢，不定局数，直到我喊停为止。” “你疯了！” 反应过来的绯色企图把手腕贴回去，想将钱退回，被夏泽辰早有预料般躲过。 云层散去，日落时分大片金灿灿的余晖透过通道左侧的玻璃照射进来，和少年朝气十足的身姿融在一起，他笑着，目光却是那么炽热浓烈。 “多少都没事。你很缺钱对吧，我出钱作你金主，你陪我战至巅峰！” 旁边头戴鸭舌帽，脸上罩着口罩的女子呆住了。帽檐阴影下，她瞧不清的眼眸竟然也被日光印上点明亮。 这小鬼是疯了，肯定疯了。 然后绯色像是看见什么更让她惊讶的一幕，睁大了双眼。 她诧异的指着夏泽辰“小……小鬼，你流鼻血了。” 闻言，夏泽辰慌张的一抹鼻子。果然，一片殷红。 完蛋，她刚刚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第13章 房间 【锵锵！没有最准只有更准的石榴星座为您播报本周运势。本周的你将会迎来你难得一遇的转机！不要抗拒改变，多多享受带给你温暖的事物……】 生活拮据的绯色没钱开通光脑VIP服务，因此光脑消息栏总会弹出些垃圾资讯。 难得一遇的转机？这都什么跟什么？ 文字一路下滑，绯色直接跳到最感兴趣的部分。 【……财运方面，本周将是财运亨通的一周！突然飞来的财富？别担心是个骗局，本周的你可是被财神爷光顾的一周哦！】 咦……莫名有种被点中的感觉是什么回事。 今天，绯色可是撞上了她有生以来第二个冤大头。第一位当然是下三亿大单的老板，那可是远超市场数倍的价格。而第二位……就是某个说要以一百万一局的价格买她所有比赛的散财童子。 当时本着劝退人的心思，绯色报出一百万的价格。事实上一百万的开价，实属是高了。那都是富豪指名的加急单才有的高价。谁知道，某人居然真的同意了这离谱的价格。 绯色偷偷撇了一眼被她一拳打出鼻血的“财神爷”。 出血的鼻子用纸巾胡乱地塞住，受伤的嘴角微微泛青，被拳头接触到的面积还有着红印，看上去实属有些狼狈。 不过当事人却是绷着脸，极力表现出的一副淡定的样子，企图抵消掉刚刚留给绯色的满脸通红羞愤模样。 “你说你住的地方就是这吗？”夏泽辰手指前方设施简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脏乱差的公寓。“一路上过来，监控装置不说，就连灯都没几盏。” 绯色轻车熟路地推开老旧的公寓大门。这原是个电动感应门，但坏了有些时日，现下需要手动推开。 这在如今星际时代实属罕见，不过在蓝星不算得稀罕事。 “离天梯近又房价便宜的地，可是就这一处。你要是嫌弃，可以这等我进去拿药出来。” 关于一气之下把人打了这回事，绯色十分羞愧。她不是一个会动手的人，实在是当时被夏泽辰的话激得有些上头。所以在冷静过后看见夏泽辰挂着彩的脸，她才会说出要给他拿药的提议。 唯恐绯色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夏泽辰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意思是治安那么差，你一个住在这真的安全吗？” 像是听见什么离谱的事情，绯色一脸无语“你担心我？” 夏泽辰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上伤口。他的担心好像确实没什么必要…… 因为心虚，绯色的态度格外柔和“科里斯隆中玩家的身体数值是严格复刻现实的身体。而通常游戏里的招式动作也能和格斗技巧对得上，所以这些都是命运者的基础本领了。我虽然浑水摸鱼这么多年，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你犯不着有这种担心。” 门上的红外线自动识别到人，绯色走近一步，虹膜识别成功，闭合的门自动打开。 老实说，夏泽辰有点紧张。虽然有过几次交谈，但他其实和绯色连朋友都算不上。甚至在此之前两人关系还有些针锋相对。 他偷偷瞄了一眼神色如常的绯色，心跳加快。内心不免有点期待，崇拜多年的星速房间会是什么样呢？ 他咽了咽口水，跟着绯色踏入室内。 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进女孩子的房间。 最先感知到的是嗅觉，一股长期空气不流通的气味扑面而来。 然后映入眼帘的是闭合的厚重窗帘，被隔绝光线的房间十分昏暗，唯有一丝日光穿过两片窗帘中间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凭着这一丝光线，夏泽辰勉强看清了整个房间的布局。 房间构造是普通的一室一厅，玄关直通客厅，右手边有两道门对应着主卧与卫生间。非常简单的布局，从入门处就可一览无余。 眼睛逐渐适应暗处，窥探到全貌的夏泽辰瞳孔轻微颤动。 是垃圾。 整个房间充满着数量可怕的垃圾与杂物。或是堆积成一团，或是散落开来，这些或大或小的物品充斥着各个角落。沙发、柜子、桌子、地面……夏泽辰一眼望去瞧不见一处干净的地方。 房间是窥探心灵的途径。 昏暗狭小的空间，堆积成山的杂物，夏泽辰感到了浓重的压抑。 绯色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面色如常地走进房间。 直到绯色迈进了客厅，夏泽辰才从震惊中缓过来。 “你……住在这？” 绯色淡然回头。进入家门的她已经将口罩与帽子摘下，窗帘缝里的光照亮着她苍白消瘦的轮廓，整张脸隐在黑暗中，眼眸半掩。 夏泽辰觉得，她仿佛快要溺毙在这片黑暗中。 “嗯。”她弯腰去翻药箱“不愿意的话，可以在门口等。我很快。” “不。”他很快否认。 屋子里传出了动静，一个有着半米高的白色小方块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出来。它的正面上方有块显示屏，里面是个简笔画的笑脸。 “绯色……欢迎……欢迎……回家。” 绯色伸手拍了拍二明的脑袋“这是二明，芯片有点老了，说话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地蹦。” 像是想接待客人，二明拖着轮子靠近玄关处的夏泽辰。 夏泽辰弯腰凑近二明的显示屏“二明你好，打扰了。” “你好……你好。”简笔画的笑脸幅度加深。 迈进屋子后，夏泽辰意识到比起视线内的肮脏杂乱，空气中的味道并不难闻，只是带着空气不流通的陈旧。 意识到这点，夏泽辰才发现房间内大多数垃圾是被收进了垃圾袋。尽管这些垃圾袋依旧散落在各处，却是被封好口的。 很矛盾，有意识地收拾与控制不住的杂乱。仿佛诉说着主人有心无力的疲惫。 看着无处下脚的夏泽辰，绯色给他在沙发上腾出一块地方示意他坐。 绯色丢过来一个喷剂与消毒棉签“喏，先消毒再喷。要不了两天就好了。药都是新的，效果也不错，你放心用吧。” 夏泽辰接住药，往绯色的身后望了两眼。原本堆在一起的杂物被她拨开在一边，露出来一个药箱，旁边的地面顿时又积起一块“山丘”。 还真是“随意”啊。 “你就没想过收拾吗？” “弄干净了还会乱，我何必费那功夫。” 夏泽辰叹一口气，低头看向手里的药时，发现前方茶几上被纸盒压住的几张纸。 他抽出纸张“奈德第医院的催费通知单？” 还没来得及看清剩下的字，一只手快速地将纸拿走。 “不该看的东西就别看”绯色将纸塞进外套口袋，神色冷漠。 “你受伤了？”夏泽辰焦急地问。 奈德第医院是蓝星医疗技术最先进的医院。 蓝星的经济情况低迷，近乎大半的资金投放在天梯的科里斯隆训练里。因此整个蓝星各大行业发展水平都停滞不前。而技术顶尖的奈德第医院自然不是蓝星的产业，是外界星球驻扎在蓝星的分医院。 所以医疗费用尤其高昂。 一袋冰块砸过来，绯色双手抱在胸前“你要闲着没事就去冰敷，抓紧时间处理好伤口，然后过来把钱收走。一个未成年的生意我可不敢接。” “我、我也就差半年就成年了。”夏泽辰急得站起来“你欠着我的人情还想反悔吗？”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 “一……百万对我来说只是小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急夏泽辰说话有些磕巴。 绯色不意外夏泽辰的反应，看来谈话是没戏了。她轻轻挑眉，逼近过来打算直接动手。 【操作出现问题，对方暂不支持光脑转账。】 夏泽辰露出得逞的笑“路上的时候我就已经关闭了收款通道，你要想反悔也行。给我现金。” 绯色感到太阳穴一阵疼，这小鬼摆明了就是要耍无赖。现金？数字飞速发展的时代，寻常居民根本接触不到纸币。要真想取只能去联邦银行，最快也要一个星期。 正当绯色思索要不要直接动用武力让他打开收款通道时，光脑提醒收到一则消息。 【今天跟着科研组的老师来到天梯附近，我等等过来看你一趟。】 上方显示着，发送消息的人的名字——青圭。 绯色手上动作一怔。 “你怎么了？”夏泽辰见状询问。 绯色似乎根本顾不上旁边的夏泽辰，她赶忙拨去电话。 那头的人很快接起。 “你，你今天怎么突然要过来。” “嗯？不是说了跟着老师们过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到？” “结束得比想象的早，我已经往你那走了，大约还有五分钟。” 什么！ 她挂断电话，望着一片狼藉的屋子。 完了完了，来不及了。 “发生什么事了？”夏泽辰不明所以的看着绯色如临大敌的举动。 绯色慌张道“青圭要来了。” “青圭是谁？”夏泽辰一头雾水。 “我弟弟。” 啊？夏泽辰一脸懵。 绯色目光锁定夏泽辰，像是看见了救星“你，就是你，快快快帮我一起理房间！” 啊？？ 狭小的房间里两人兵荒马乱地收拾卫生。 为求速度，绯色一股脑地将东西往一处挤。管它是衣服还是书通通往柜子里塞。还不懂是什么状况的夏泽辰被绯色紧张的情绪渲染得也火急火燎地整理起来。 “纸盒该放哪啊？” “扔了。” “这里的杯子呢？” “扔了。” “那你的袜子和帽子……” “扔了！” 就在此时，敲门声响起。 绯色与夏泽辰做贼一样慌张对视。 来不及了，绯色当机立断将夏泽辰和剩下所有的垃圾杂物一起推进主卧。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夏泽辰傻呆呆地跌坐在一堆杂物的中间。 不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玄关处，一个年轻的男子解锁门入内。 作为亲姐弟，绯色的居所大门自然留有青圭的虹膜信息。尽管如此，青圭每次来之前还是会先敲两下再入内。与随性的绯色不同，青圭总是十分客气有礼。 他的手上领着不少东西，食物、换洗用品、甚至还有点闲书。青圭来的频率并不高，却每次都会给绯色带上大包小包的生活用品。他领着这些沉甸甸的东西，挺拔的站在门口环顾屋内。 青圭与绯色的容貌很相似，大差不差的五官在他脸上透露出清冷儒雅的味道。配上他沉稳淡定的性格，周身的气度总会让人不自觉地多看两眼。 然而此刻绯色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 青圭将东西放在茶几上，再次慢慢地望向屋内“比上次来好一点。” 面对青圭，绯色仿佛变了个人，语气刻意显得轻快“你看，答应你的事哪能不做到？” “不过。”青圭迈步走向墙边的柜子，柜门缝中还夹着东西。他伸手一拉，杂物顷刻倒地。“也只有表面功夫有进步。” 东西掉到绯色脚步，她讪讪地笑着“下次，下次你来一定不会是这样。你今天来得太突然了。” “只是为了做给我看吗？”青圭微微蹙眉，转身凝视绯色。 “你如果不愿意，懒得，我可以多来几次。但你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青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除了拼命地接活打单你还做过什么？吃饭随意应付，睡觉从不准点。我给你带的书，你翻完过几本？寄过来的影院的票，去看过一次吗？你从前还喜欢打棒球，现在也完全不碰了。” 果然，还是被念了。 绯色连忙点头，笑着回应“我知道我知道。” 看着绯色眼底一如既往的沉寂，青圭的语气疲倦又无奈“姐，我只是希望你多点时间放在自己的生活上面。” “咚。”小物件砸落地面的声音从卧房内传出。 绯色心一惊。 屋内的夏泽辰更是吓得不敢呼吸，眼看又一枚棋子要从上面滑落，他赶忙捏住。 应该没听见吧…… “什么声音？”青圭望向卧室紧闭的门。 绯色上前挡住青圭的视线。“是……是二明吧……” “二明？”青圭指向角落的白色机器人“那它是谁？” 他一手拨开绯色，大步走向房门。大惊失色的绯色赶忙上前阻拦，两只手交错而过。 房门打开了。 完蛋了！ 第14章 心脏 绯色闭眼不敢看。 居然慢了一步，绯色啊绯色，你真是有辱你当年速攻手的名号。 卧室内，垃圾、杂物、衣物交错堆积，挤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甚至还有不小的厚度。中间还站着一个陌生少年，他维持着青圭开门时的姿势不敢乱动。 迎着青圭的视线，夏泽辰尴尬转头“你……你好。” 握着门把手上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青圭只觉得自己额上青筋突起，他咬着牙回头笑着对绯色说道：“绯色，这是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某人顿时手足无措。 原来血脉压制是真的——来自目睹一切的某独生子夏泽辰的感慨。 客厅中，夏泽辰正襟危坐在侧边的小沙发上。他微微侧头，左看看坐在沙发正中间的青圭，右看看站在自家弟弟对立面的绯色，吞了吞口水，不敢动弹。 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三人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低气压的青圭率先开口“收拾卫生的事情暂且放一边，人总要解释一下吧。” 绯色微微怔住，她看了一眼如同小学生端正坐姿的夏泽辰，陷入沉默。 事情的起因并非难以启齿，莫名带来一位客人也没什么。绯色那么犹豫遮掩只不过是因为那人是夏泽辰，一个偏偏知晓她过往又撞破她如今身份的人。 若是被青圭知道自己与“过去”产生了纠缠，不知道又要多担心。 “我朋友。”面对青圭绯色立马挂上笑容，她指着夏泽辰道“上次你和我说让我多出去走走，交点朋友。我听了，朋友，这就是。” 谁懂啊，22岁了还要被弟弟催着出去交朋友。 “啊？”夏泽辰一脸茫然，然后疯狂点头“是的是的。” 青圭的表情闪过一丝意外，他视线在两人间游移“怎么认识的？” “打游戏。” “捡到她东西。” 异口同声的两人慌张对视。 不是啊，我们不就是天梯比赛认识的吗？怎么会有除了打游戏之外的答案？ 我没回答错啊，事情的开头不就是我捡到你的ID卡吗？ “哦？”青圭意味深长地观察着两人的视线交锋。 夏泽辰脱口而出“我们本是游戏好友，某天碰巧我捡到了绯色丢的东西。随后的谈话间知道了对方身份，因此正式结交为朋友。” “没错就是这样。”绯色立刻附和。 青圭不予正面回应，又问“那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绯色指着夏泽辰的脸“他脸伤了，我给他拿药。” “这样。”青圭看向夏泽辰，语气耐人寻味“怎么伤的？” “我打的。” “我磕的。” ！！ 说多余的话干嘛？你知不知道这样显得我们很假啊！ 我还不是怕你被骂，哪有人可以像你一样理直气壮承认打人！ “游戏好友果然默契。”青圭阴沉的表情彻底松弛下来，一副看戏模样。 他似乎感到兴趣，又问：“那你们肯定知道对方的游戏名吧。” 两人再次对视。 “烦人小鬼头。”这次绯色终于抢先开口。 什么？ “欠债不还是王八。”夏泽辰立刻反击，随后顿了顿解释“她的游戏名。” 臭小鬼，含沙射影谁呢。绯色维持着表情，捏紧拳头。 一旁的青圭轻笑出声，神色柔和“看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这就相信了？ 绯色稍显吃惊。还以为她刚刚和小鬼完全不在同一个脑回路上的回答会让青圭起疑，没想到他居然直接相信了。 难道自己刚刚的演技其实还算逼真？ 绯色的晃神被青圭收入眼底，他突然换了话题“姐，门口的垃圾你不打算处理吗？” 先前被绯色一股脑推进卧室的垃圾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垃圾……垃圾……垃圾。” 二明感知到信息，滚动着轮子靠近成堆的垃圾袋。它上方的盖子打开，延伸出机械手，抓住了好几袋垃圾。 但绯色日夜累积的数量，二明显然承载不下。白色小方块因为机械臂的超重有些摇摇晃晃。 见状，绯色上前顺势提了几袋“那我和二明就先去扔一趟。” 离开前她没有忘记戴上帽子与口罩。 绯色出门后，青圭便一直打量着身侧的少年。他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如海水般幽深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泽辰。 “你似乎对我很好奇？”夏泽辰感受到了青圭的注视。 少年相貌端正，神色坦然。年纪不大的夏泽辰身形上不输成年人，精瘦高挺的身姿让他充满少年气息的同时又有着独有的压迫感。 果然是这样。 青圭最初就发现了，少年真实急迫又幼稚好强的一面只会在绯色面前展露出来。就像是拼命想要引起注意，却又顾着自尊心的小狗一般。 印证出了答案，青圭的神色顿时轻松下来“抱歉，姐姐她很少带人过来。” 事实上是第一次。 “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被吓一跳了吧。” 回忆青圭之前严肃询问绯色的一幕，夏泽辰不由得尴尬起来。谁知道他第一次进入绯色的家门就被卷入了家庭漩涡。 “不会不会，是我突然过来打扰了。” 青圭微微摇头“不是刚才。” 他接着道：“是姐姐屋子的状况。虽然每次我来之前她会打扫掩饰一番，但实际情况我很清楚。那样的场面，普通人大概是接受不了的。” 初见时的震惊夏泽辰自然忘不了，但他同样忘不了的还有绯色淹没在黑暗中的模样。 他思索一番后，犹豫答道：“确实被吓一跳，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的房间可以乱成这样。不过……我并不觉得她是故意的。吃过的外卖盒用塑料袋封过，沙发上的布料被刻意保持过……只是我的个人感觉，绯色她与其说是邋遢，倒不如说是……” 心理问题。 他斟酌着用词“过得浑浑噩噩。” 青圭愣住，眼底情绪晦暗不明，他完全没料到夏泽辰能发现这些。他原本的担忧荡然无存，看向夏泽辰的眼神多了几分期许。 “幸好，我本来还在担心你会介意。让你见笑了，她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弟弟来催促卫生。可能你不会相信，但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姐姐她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无论是什么事她都能做的很好。而现在——” 青圭顿了顿说道：“她已经尽力了。” 他继续道：“老实说我很意外，她会突然结识到朋友。所以我很庆幸，哪怕刚刚你们有所隐瞒。” “隐瞒？没……没有吧。” 青圭道：“这样说，可能太过郑重了。但作为弟弟，我希望你们可以好好相处下去。姐姐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等等，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是怎么回事？ 夏泽辰心虚不已。要知道他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朋友，甚至就连绯色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等等，联系方式？ 夏泽辰突然顿悟了什么。 他硬着头皮道：“那……她的联系方式你能给我一个吗？” 叮一声，夏泽辰接受到了刚刚添加上的青圭对话框里投送过来的联系方式。 他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 这就是绯色的联系方式。 “谢谢。”夏泽辰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默默扯开话题“不过，我也挺意外的。绯色她看起来完全不像会是怕弟弟的人。” “你误会了。” 青圭解释道：“她对我小心翼翼，害怕我生气，并不是真的怕我。她那样强硬，有主见的人，只是担心我的身体而已。” “你的身体？” 夏泽辰顿时想起那张未来得及看清的医院缴费通知单。 “这里，”青圭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是空的。” 夏泽辰表情错愕。 那可是心脏的位置，是空的……这怎么可能…… 青圭接着道：“我没有心脏，现在这里运作的是一堆机械零件。” 骤然得知的真相，轰地砸向夏泽辰。这一刻，一个呼之欲出的事实摆在了他眼前。 代练的身份，高额的佣金，还有奈德第医院的催费通知单。 原来是这样。 然而窥得一丝真相的夏泽辰很快又陷入了无尽的茫然中。 这是蓝星居民都知道政策，命运者家庭可以享受极大医疗费用补贴，其中包括价格高昂的奈德第医院。 你绝不可能是因为弟弟的病情才离开的天梯。 那么，你究竟是因为什么放弃了命运者。 ---- 公寓的中控系统老化，楼道内的照明装置时常会出现问题。 比如现在，白色的灯光迟钝地闪烁着。时间早已经过了黄昏时刻，通道内随着照明的装置的跳动，忽明忽暗。 墙边矗立着一个白色小方块，屏幕上印着简笔画笑脸。原本机械臂上的垃圾已经被投入处理站，此刻根据指令它需要安静的待在原地。 一旁的绯色疲倦的靠在墙上，她手指捏着方才从夏泽辰手中夺回的通知单。因为用力，手指关节泛白，而那些纸张也早已皱成一团。 上面的数字与刚刚查询到的奈德第医院官网的最新调价通知，刺痛着绯色的神经。 机械心脏植入术，是青圭失去心脏后得以存活的原因。 这项针对先天心脏衰竭、后天心脏遭遇重大事故而不得已需要摘除心脏的病人所研发的技术，使患者获得了新生。 不过，这个延续的生命被标注着期限。决定期限的是患者体内机械心脏的动力能源的多少。 因此，青圭高昂的能源更换费用，正是绯色不得已成为游戏代练的原因。 绯色无力地将头后仰，磕在墙壁上。 能源更换费用，又涨价了 第15章 终试规则1 绯色的便宜公寓没有提供垃圾传输服务，所以她和二明只能将垃圾送往公寓附近的处理站。一来一回的功夫，再加上她路上耽搁了一会。回去时，夏泽辰已经离开。 不用细想她也知道，这小鬼一定是害怕她退款才匆忙离去。绯色不觉得自己年纪有多大，甚至还算得上年轻。但她觉得，她和夏泽辰这个小鬼的代沟简直隔了十万八千里。 恕她愚笨，她实在理解不了夏泽辰清奇的脑回路。 正常人会因为喜欢一个偶像而做到这种地步吗？甚至还在她的拒绝下，越挫越勇。 因为夏泽辰接连的死缠烂打的举动，绯色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她当年真的那么有魅力？ 可这究竟是什么魅力，才会让一个小孩花费数年模仿自己的招式？ 虽然吧，她承认曾经作为命运者的自己在比赛中是有那么点帅气。毕竟打速攻的奇袭对面敌人，在观感上来说十分动人心弦。 但真的至于让那小鬼做到这个地步吗？ 绯色拧着眉，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那小鬼对自己什么别的心思？ 一个离奇的念头产生在绯色脑海中，她顿时起了鸡皮疙瘩。 该不会，这小鬼喜欢我吧！ 小鬼17岁，她22岁，两个人相差五岁。有点大，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绯色紧张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外貌，可在她的认知中自己是长的不错的。好歹，在当年的命运者颜值排行榜中占据过一次前十的位置。 所以小鬼观看我的比赛后，被我颜值和技术折服，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的喜欢上了我？他死缠烂打的要跟我比赛，中试里不惧输掉比赛舍身救人，明知我是他讨厌的代练还给我转账…… 桩桩件件事情闪过脑海。 合理，非常合理。 绯色感觉到喉咙一阵发紧，方才消下去的鸡皮疙瘩再次起来，放下去的手不自觉抓紧书页。 天呐！太可怕了！！ “再不喜欢看，也不至于要把书撕破吧。”青圭不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绯色猛然回神，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跟前的青圭。再一低头，就看见了自己手中书页破损的漫画书。 漫画书是青圭带来的，同系列的他还带来了一整套。早熟的青圭对漫画不感兴趣，甚至从没接触过。但为了能让绯色喜欢，他特意比对了市面上各类畅销的漫画，逐一调查过内容故事。最终选择了这套漫画。 诸如此类的小玩意青圭时常会带过来，各类趣味棋、有趣的闲书、畅销的新型游戏机等等。他一直希望绯色培养些别的兴趣爱好。 无意间破坏青圭心意的绯色，一脸尴尬的不知道怎么解释。 瞧着半个小时过去，仍在第一页的漫画书。青圭无奈叹气“算了，本也没指望你会多看几眼。” 他弯腰坐在茶几上，与沙发上的绯色面对面持平。 “明早我还有课，这个学期学业上的科研项目也紧，就不留了。下次过来，照例是一个月后。食物都处理过了，洗的衣服还在烘干记得让二明取出来，剩下的垃圾我会带走。希望这次你能保持久一点。” 绯色望着青圭充满担忧的脸，连连点头。 而后，青圭絮絮叨叨的又念了许久才终于离开。 屋子被青圭打扫过，露出了本来的面貌。一尘不染，干净整洁。就连那些大大小小堆在一起的杂物，他都分门别类的摆放好好了。 原本挂着笑的绯色，脸色在青圭离开的一刻沉了下来。她伸手将架子上的东西全部洒在地上。 倾倒在地的物品，七零八落。 紧绷的呼吸在这一刻终于松弛了些。 她起身将屋内的灯关闭，又将那厚厚的窗帘再次拉上。 明亮的空间煞那间陷入黑暗。 而后绯色才如同卸去全身力气般，瘫倒在沙发上。 ---- 中试比赛结束的第二日，天梯针对考核通过的玩家开放的官网特定板块里公布了最终考核的规则。 作息日夜颠倒的绯色在临近傍晚才睁眼得知这一消息，同时她还得到了一名叫作“老子天下无敌强”的好友消息轰炸。 【大佬！大佬！你看见终试的规则没有？是团体赛，今年天梯终试是团体赛，规则变化好大。】 【大佬，你不会在睡觉吧？快点起来，玩家们要争队长权。】 【大佬你看见消息了吗？中试的第一二名组队了！】 【我靠，大佬你要对战第一二名啊！】 【完蛋了，大佬你的情况不太妙。】 ………… 三十多条消息接连弹出，鲜少与人联系的绯色有些懵。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中试那天为了和双胞胎谈话她加了陈杰与姚瑶的联系方式 这位老子天下无敌强看来就是陈杰了。 绯色操控光脑，在对话框输入回复。 发送出消息的下一秒，陈杰立刻回应。 暂不接单：醒了。 老子天下无敌强：！！！大佬你可算醒了！ 暂不接单：是发生什么事了？ 老子天下无敌强：大佬你还没来得及看规则是不是？现在你的情况不妙啊，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人选择和你组队。 老子天下无敌强：啊不对，其实有一个人，不过组队数量远远不够啊。这样下去可能会被取消资格的。 暂不接单：不是吧，还能被取消资格？ 老子天下无敌强：情况太复杂了，大佬要不要见面说？ “滴滴”。陈杰发送来一个地址定位。 老子天下无敌强：我们现在都在这呢，大佬你要不要过来一趟。 我们？还有谁？ 绯色扯了扯嘴角，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咖啡厅的门感应到入口出的人自动两边划开，带动上边的风灵发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 翘首以盼的陈杰终于等到了熟悉的人影，他从座位上起身大力挥舞着手臂。 “大佬！这边这边！” 大声的呼喊吸引了咖啡厅的人们的注意。只见一个身材魁梧，体型壮硕的男子正兴奋的张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被他称之为大佬的居然是位瘦弱的女子。 这名女子戴着黑色鸭舌帽与同色系口罩，身上穿着成套的休闲运动服，步伐懒散而又随意。露出的那双眼睛总是像睡不醒的样子，莫名的给人距离感。 与热情欢迎女子到来的男子形成显然对比。 路人心道，这个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呢 陈杰所在的位置是个四人座，绯色来之前已经算上陈杰已经有三人在了，只剩下一边过道位置空着，是特意留给绯色的。 走得近了，绯色才看清位置上的三人。 陈杰与姚瑶，以及阴魂不散的夏泽辰 绯色感叹自己的适应能力，她现在居然已经对夏泽辰的出现习惯了。 “大佬啊，你可算来了。”陈杰一脸激动，伸手示意空着的位置“你快坐，我跟你说啊，这次的终试你可能要遇上麻烦了。” 姚瑶则比陈杰收敛的多，见到绯色终于过来她松了一口气“坐吧，要喝点什么吗？” 绯色摇头顺势落座在姚瑶旁边，眼神不留痕迹的从斜对角的夏泽辰脸上掠过。 青圭给她备的药的效果果然不错，才一天的时间小鬼脸上的伤就好的差不多了。 原先还冷脸的夏泽辰慌张的避开了视线。 绯色心里一咯噔，听说年轻的小男生面对喜欢的人都会容易紧张。 眼下这情况……简直一模一样啊。 再次见到绯色，那天青圭的话和之前车站的冲突同时出现在夏泽辰脑海中。回想到因为自己擅作主张的判断就去贸然谴责绯色的举动，夏泽辰羞愧不已。 哎，得找个机会和她道歉才行。 “哦哦，大佬你还不知道吧。这就是我刚才和你说的唯一一个选择和你组队的玩家。”陈杰赶忙替绯色解释情况“你说要来，我心想着反正你们也是队友，我就先替你联系他过来了。他叫夏泽辰，是个玩战士的速攻手。” 知道，她可太清楚了。这速攻就是学习她的。 夏泽辰听见陈杰提及组队的事情，别扭的转过头来，眼眸如墨，薄唇微抿“天梯系统已经默认通过了我的入队申请，你这次别想赖账。” 陈杰疑惑的看着两人“大佬，原来你们认识？我说怪不得他排名还行怎么会选择加入你的队伍。” 姚瑶立刻白了陈杰一眼“会不会说话，这种情况还吐槽。” “先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绯色开口。 第16章 终试规则2 闻言，陈杰立马正经起来。他将自己光脑内保存好的天梯官网截图依次投影到桌面上。 “大佬，这次终试的规则你看了吗？” 绯色点头“路上大致浏览了一遍。” 经历过中试，众位玩家已经察觉到发天梯今天考核的变化。因此绯色看见终试具体规则时，并没有多意外。 本次终试采取一对一的团战模式。这种比赛模式无论是玩民服的普通玩家，还是可以进入正服的正式玩家都不会陌生。这是科里斯隆中最基础的团体战。 玩家将自由组成五人小队，抽签决定对战的队伍。比赛时间固定，在限定的时间内获取敌方更多人头的队伍即为胜利。 不过本次天梯终试并不以对决的胜负作为评判玩家晋级的唯一标准。天梯将针对每位玩家的战局表现进行打分，玩家依据分数高低晋级。而分数则是由战局的胜负和个人表现两部分组成，比例为三比七。 “听起来，队伍胜负的占比也不高啊。”姚瑶听完规则后道。 姚瑶是跟着陈杰来的，没通过中试的她进不去天梯官网中的终试面板，因此对规则只知道个大概。陈杰则是不知道通过了什么渠道得到内部消息。 “不，百分之三十的占比非常高。”绯色出声解释“对局的胜负分数不像个人表现分，可以有变化的空间。输了，玩家将会彻底失去三十分。可以说，决定着晋级的可能。” 姚瑶惊讶道“啊？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个的评分标准。还以为输的队伍会有晋级可能呢。” “为了进一步筛选条件更好的玩家。”夏泽辰开口“如果只是根据胜负，那么一百名玩家将会有五十名的晋级玩家。人太多了，听说天梯一年最多只会入选十几个玩家。” 他接着道：“不过也是为了给输掉的玩家一个可能性。这是我的猜测，既然胜负那么关键为何不把占比拉得再均衡一点？偏偏是三七这样的比例。所以我猜，那70分的个人分并不好拿。那么如果有特别厉害的玩家输掉了比赛，拿满七十分也有机会晋级。当然这应该非常难。” 这小鬼，头脑还不错。 绯色点头，认同了夏泽辰的想法。 “那难怪，当时几乎全部玩家都选择了争夺队长权。这样看来那五分也很关键啊。”陈杰恍然大悟道。 看见绯色茫然的表情，陈杰紧跟着说明。 “大佬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见，天梯开放了20个队长位置。担任队长的玩家可以挑选四名玩家进入自己的队伍，当然被挑选的玩家也有拒绝权力。最重要的是，成为队长的玩家可以获得额外五分的队长分值。争夺队长权的时间截止到下午5点。那个时候大佬你应该还在睡吧……” 绯色一脸尴尬。 “不过好在大佬你是第三名晋级的，系统默认前十名的玩家参与争夺队长权。因为参与的人数很多，最终系统随机挑选了参与的20名玩家赋予队长权。大佬你放心，你有那五分的附加分的资格。” “但是——”陈杰的声音骤然拔高“危机就出现在这里！” 讲到关键部分陈杰看上去很激动“大佬你面前的一名玩家，也就是第二名的玩家她放弃了队长权！不仅放弃了，她选择了第一名玩家的队伍。” 回忆起陈杰最开始发的消息，原来指的第一第二名组队是这么回事。 “听起来倒也还好。”绯色淡然回答。 “不不不！”陈杰说道“虽然全部玩家组队还没有完成，但是20名队长已经出来了。所以系统已经公布了对战情况。大佬你对战的就是第一名的队伍。一二名联手打第三名，这种情况其他玩家们根本不看好大佬你。然后更糟糕的来了，前十名玩家中有一个没有拿到队长资格的玩家。第九名玩家也选择加入了第一名玩家。” 所以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就是第一名、第二名、第九名的队伍打第三名的队伍。听起来确实不像是会有人看好绯色的样子。 绯色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夏泽辰的方向“不是还有那小鬼吗？我记得他的排名应该也不算低。” “啊？”陈杰像是被问倒了。 “我是第56名。”夏泽辰淡淡开口。 这下轮到绯色懵了。不应该啊，她当时通关之前明明是将剩下的玩家分数都算好了，他就算动作再慢也不至于掉出前十名。 夏泽辰冷着表情，眼底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我说了，别想用那么轻松的方式还我的人情。” 绯色明白了。 小鬼根本没有去收剩下的人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逃离了包围圈，然后自己收集到了晋级的分数。 他还真是执着。 绯色扯开话题“就算不看好我的队伍，也不至于没人选择吧。队伍数量固定，总有多出的玩家。” “没那么简单哦。”姚瑶拨动着短发，说道“现在大部分的玩家已经完成入队，第一名的队伍早已经组队成功，都是三十名以内的玩家。我猜本来还有玩家是观望你的队伍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发现你始终没有选择玩家。而名次好一些的玩家也早就被选择了。剩下排名末位的玩家就更不愿意进入了。” 说明到这个程度，绯色对情况已经了然。一百名的晋级玩家彼此都不熟悉，只能依据着名次判断水平。绯色的队伍开局就不利，再加上她错过了选择好名次玩家的机会，在其他人眼中已经丧失了胜利的可能。 面对一个必输的队伍，唯一有希望的晋级方法就是获得更多的个人分。 但绯色面临着一个尴尬的局面，她的名次太高了。推心置腹地想一想，名次垫底的玩家真的有希望在一个第三名的队伍里展现出亮眼的操作吗？ 几率微乎其微。 绯色无奈叹气，她确实没想到睡个懒觉睡出了个万人嫌的局面。 陈杰补充道：“就是在这种时候还出现了意外，有玩家退赛了。听说，那个玩家是因为家里出状况了不得已回去。然后就有几个家里条件不好的玩家跟着退赛了，因为觉得没有希望晋级，想省点住宿费。毕竟终试比赛要四天后。” 这…… 绯色终于不太淡定了。有玩家退赛就意味着，可能真的不会有玩家选择她的队伍。 天梯的赛制再怎么变化都是基于科里斯隆的玩法，科里斯隆的团体赛不满三人可是开不了场的。也就是说，陈杰的最开始的表述不是夸张，她是真的有可能被取消资格。 “啊……确实不太妙啊。”绯色语气苦闷。 队伍少人也还好。毕竟在正式玩家的团体赛中，队伍人不满不是什么稀罕事。但凑不齐三个人，绯色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陈杰与姚瑶对了对眼色，犹豫地开口道“所以……大佬你现在的局势不太妙。不过！也并不是没有希望了。” 在之前绯色有个更在意的问题，她突然开口“还没来得及问你，这么详细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陈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嘿嘿……大佬接下来就是我的私心了。” 姚瑶帮着解释“其实我们中试被淘汰的玩家这次也有一次机会，不是复活而是三个月后针对我们预测成功的玩家再开放一次考核机会。” “预测？” “嗯。”姚瑶点头“通知上说中试的赛制可能会有几率错过优秀的玩家。所以这次你们的终试，也是考验我们的判断能力，我们需要预测出五个晋级成功的玩家。” “我看到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大佬你了！”陈杰豪气地拍了拍自己胸脯“大佬你那么强，不可能不过关。” 然后……没想到出了这茬是吧。 绯色算是理解陈杰姚瑶为什么那么上心她终试的事情了。 不过，他还是没解释清楚为什么能获取这些消息。 陈杰也意识到这点，他放下手认真地盯着绯色“大佬，这是我的第二点私心。预测准不准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大不了下次再来。但是有一个人我想说不定能给你带来帮助。” “如果不是大佬你刚好面临这种局面，我可能也不好意思开口。但既然你刚好缺人。我想向你推荐一个人。” “谁？”绯色问。 陈杰道：“我的朋友。” 他收敛刚刚咋咋呼呼的神色，语气充满诚恳“那家伙并不强，甚至会给大佬你拖后腿。但是，那家伙是个非常棒的人。” 第17章 第三位队友 “那家伙和大佬你一样不被其他玩家看好，到现在也没有被队伍邀请。正巧大佬你遇上这事，我就想着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的忙。大佬你是个好人，和你组队相信那家伙不会被说什么。如果你不嫌弃我朋友实力薄弱的话，可以考虑看看。” 陈杰说完这番话，向绯色投送过来一个玩家编号——9876。 对于这件事绯色没什么好犹豫的。她需要通过天梯，需要那笔三亿大单。如果这次天梯没过，再等下次是一定赶不及这笔订单。 所以在经过陈杰作为桥梁一番沟通后，绯色第二日将人约到了天梯对通过中试的玩家开放的训练室。 “不是……陈杰他人……靠谱吗？” 穿着简单白T恤的夏泽辰慌张退后两步，挨近绯色。他俊秀朝气的脸庞，写满了不敢相信。 总是一副打扮的绯色也失去了以往的淡定，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应该……还行吧……” “那那那，这……就是咱们的新队友吗？” 夏泽辰的话有些磕巴，他再次向绯色求证。 第三次确认对方递过来的ID卡上号码的绯色，默默收敛表情低声回话。 “小鬼啊，可不能以貌取人。” 虽然但是，比夏泽辰见识多多的绯色内心依旧翻动着初见对方时的惊涛骇浪的余波。 “嘿嘿！！”带着年岁的沙哑声音从两人面前响起。“你们就是我大哥给我介绍的新队友吧！大哥可是都和我说了，我的队长特别厉害！！！” 方才低声对话的两人如同课上被抓包讲闲话的学生僵直身体。 刚刚在背后议论赵东南的绯色顿时感到心虚，她连连摆手。“不敢不敢。” 一旁的夏泽辰没有忍住，一脸惊奇道：“您这样年纪喊陈杰大哥？！” “哎哟，大家都是队友。别给我您啊您的，听着难受！” 赵东南豪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动作和陈杰出奇的一致“拜把子还分年龄吗？大哥帮助了我那么多，说是大哥就是大哥！” 赵东南挺直腰板，一身上几世纪的西部牛仔套装衬得她挺拔无比。布满皱纹的脸展现出孩童般兴奋的笑容，右边深陷的眼眶中镶嵌着一只闪着炫彩紫光的机械仿生眼球。 紫色发光的眼球的老人大着大着嗓门，极其认真的朝正前方的两位新队友一鞠躬。 “感谢两位新队友不嫌弃我这个58岁的老人，愿意接纳我进队！！接下来三天我会拼命努力！绝不拖团队后腿！！！” 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绯色与夏泽辰慌忙弯腰，恨不得跪在地上！ 被几乎和自己奶奶同龄的长辈如此对待。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自此同时，绯色开始怀疑自己对天梯的资讯的了解，玩家平均25岁的年龄是真的吗？ 是的，没错。绯色与夏泽辰的第三位队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训练室的一角，夏泽辰根据赵东南的玩家编号利用光脑在天梯官网搜索其对应排名。 “97名。”夏泽辰的脸色沉了下去。 因为皮肤白皙，少年眼眶下隐隐的泛青有些明显。方才惊讶的夏泽辰此刻不免焦虑起来。 “她……能行吗？”他侧脸去看已经恢复如常、神色淡漠的绯色。 绯色注意到了夏泽辰的黑眼圈。 这小鬼最近是休息不好吗？ “我不是有偏见。可你比我清楚，科里斯隆是跟玩家身体素质挂钩的。” 他没将后面的话往下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年近六十的赵东南身体条件是怎么也不过身强力壮的年轻人的 绯色半依靠在虚拟战区边上的栏杆上，慵懒的像只没睡醒的猫。她挑起单边眉毛，眼神示意前方“究竟如何，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抬眼望去，赵东南已经进入虚拟战区。 蓝星对于培养科里斯隆玩家，开发了一套独家训练系统——虚拟搬运。虚拟战区就是虚拟搬运这一技术的专用训练场地。 按照科里斯隆的玩法，原本游戏玩家需要躺进游戏舱，通过意识连接进入游戏的虚拟世界中进行战斗。 天梯研发的虚拟搬运，则是完全改变了意识连接这一途径。天梯专门开发了特定虚拟战区，玩家会佩戴对应的附着器，里面的电子数据将会包裹玩家全身，与虚拟战区结合达到复刻科里斯隆对战的效果。 简而言之，就是不用躺进游戏舱，在特定的区域带上特定的附着器就可以实现游戏里的状态。 这样的训练方式不仅可以训练到玩家的游戏操作技巧，还可以锻炼玩家自身的体格。毕竟玩家身体数值也是占据游戏胜利因素的很大一部分。 因此，天梯基本配备的都是虚拟搬运这种训练方式。 此刻带上附着器的赵东南，强大的电子数据与分子重组技术融合。系统自动给她套上了利索的作战服。 褪去老派的牛仔衣，58岁的赵东南身姿挺拔没有半点被岁月压垮的痕迹。她显然花了不少功夫在锻炼身体，半百的年纪居然还能保持身形不变，眼尖的两人甚至还看见了衣服下紧致的肌肉。 没有了帽子，露出了她一头不过耳的短发，干净利落，有股英姿飒爽的味道。 毕竟是通过中试的玩家，看样子还是不错的。 “我需要使全力吗？”动身前夏泽辰回头朝绯色问道。 “当然。” 系统载入了街道地图，手握光剑的夏泽辰缓缓朝中心走去，直到距离赵东南两百米处他才停下来。 动手前，夏泽辰朝着赵东南微微鞠躬“赵……赵前辈，接下来多有得罪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赵东南。 “说什么客套玩意儿，比赛里面对敌人你也要先礼后兵吗？”赵东南笑道“赵是我的姓，我不喜欢。名字中我最钟意的就是东这个字。还有，别喊前辈我没有那个资格。” 夏泽辰单手横握光剑在胸前，俯下身子作俯冲准备。他一时犯了难“那……称呼东姐？” “叫我东婶！”赵东南双手一摊，两道光出现在手中“女人的年龄有什么好避讳的！” 短暂的光芒很快褪去，她的手中是两把左轮。 绯色眯了眯眼。居然是双枪。 鸣笛响起，两人同时向前冲锋。 砰砰砰！几声枪响接连迸发。 本来要被击中的夏泽辰发动梭影，身影突然如同影子般下沉，再一瞬到了赵东南身后。 赵东南是个老手，反手就是给身后一枪。左轮的射速非常快，近距离下夏泽辰当机立断选择凝聚黑水后退。 见状，赵东南转身面对夏泽辰，抬起双手左右开弓。 战斗中的夏泽辰宛如一只捕猎的野兽，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寒冷刺骨，带着危险的气息瞬间逼近赵东南。 夏泽辰的动作很快，剑锋的光芒从赵东南右侧一晃而过，她脖颈的血液喷涌而出。 “嘀——”鸣笛再次响起。 【比赛结束，蓝方：玩家1001，红方：玩家9876。蓝方击败红方，蓝方获胜。本局时间，24秒。】 夏泽辰回头看向从地上爬起的赵东南，心中暗道不妙。 这位新队友的实力……太弱了。 绯色的指尖轻轻的敲打在玻璃的栏杆上，她的神色从始至终毫无变化，仿佛早就窥见了赵东南失败的下场。 意料之中的结局仿佛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求证的过程。 凝视片刻后，绯色冲夏泽辰喊“小鬼，再来两局吧。” 接下来的两局赵东南分别都吸取了上一局与夏泽辰对战的教训，也逐渐开始习惯起他的速度。一局时间比一局时间长，但最终还是被夏泽辰压倒性的实力取胜。 第三次的对局播报结束，绯色从栏杆边上懒散起身。她熟练的佩戴上附着器，迈步走向虚拟战区。 绯色老远就瞧见了夏泽辰焦急望向自己的眼神，少年简单直白的心思尽数展露在脸上。 夏泽辰猜得出绯色是要估摸清楚赵东南的实力情况，但作为赵东南的对手三局比试下来心中的焦虑不免被一点点放大。 在他看来，赵东南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操作意识和身体素质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可要通过终试……夏泽辰认为很难。 明白拖后腿的赵东南不好意思的用笑声掩饰尴尬“哈哈哈，小夏队友实力真不赖啊。” 绯色定在赵东南面前“东婶，你把右眼的视物功能关闭了对吗？” 明明是句问句，绯色的口吻却像是确信了一般。 咧着嘴笑的东婶愣住，接着用她习惯性的夸张口吻表达着自己的惊讶“哎哟我滴妈。大哥说得没错我的队长果然了不得呀！！” 听见两人的对话，夏泽辰这才明白过来赵东南对局时右眼一直处于看不见的状态。难道说东婶的实力不止于此？ 他的心中升起的希望很快就被赵东南接下来的话浇灭。 “因为在游戏里我的眼睛是看不见的。” 赵东南从容解释道：“科里斯隆游戏中复刻的玩家身体数据不包括机械改造的人体功能。我明白今天你们就是想看看我的实力，那我就必须把右眼关了不是。万一打出来的结果失真影响你们的判断可怎么办。” 老人堆起脸上的皱纹冲绯色和夏泽辰讪讪的笑，内心因为拖后腿的不安不言而喻。 见状，绯色出声科普“天梯考核作为普通玩家的民服到正式玩家的正服的过渡，对于机械化的身体数值复刻是循序渐进的。终试考核时我估计还是会有些光影的。” “当然，身体的缺陷无法改变。” 绯色说道：“一方的弱势可以由另一方的技术弥补。其实如果你能考虑转位置的话，我会更建议你打支援而不是一个被集火的输出位置。” “那可不行！”赵东南听见这话惊慌的连连摆手“双枪的可是战士至死不渝的浪漫啊！我是不会放弃双枪的。” 对方的反应在绯色的意料之中“转型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如此你需要练习‘召唤’的速度。” 绯色接着说“科里斯隆中使用技能和武器很方便，只需要用意识选择对应格子的装备，再默念或念出对应的名称即可。这个过程名为——召唤。双枪的优势在于双倍火力，但双手持枪就没法再用盾了吧。” 夏泽辰很快跟上了绯色的思路“召唤是有限制的。一只手一次只能召唤一个装备。除了有滞留性的装备，比如地雷，爆破弹这种。玩家最多同时能使用两个格子的内容。东婶双手都是左轮，已经在用了两个格子。当想要用盾时，只能选择把一把左轮收回去，再召唤出盾。” “没错。”绯色微微点头，肯定夏泽辰的解释。 同时不留痕迹的看了他一眼。绯色心想，这小鬼也算得上是一点就通。 “天梯玩家的召唤速度平均在1.5秒左右。回收技能武器则要快很多平均在0.5秒。但在战场上，0.5秒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了。而在整个过程中，通常玩家很难一心二用，可以在召唤的同时使用装备。也就是说，会出现无法使用装备的真空期。” 面对绯色讲解的游戏信息，夏泽辰听得格外认真，纯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她。 日常中的绯色总透露着一股万事与我无关的颓废劲，像是一只瘪了气的旧气球，风往哪吹她就往哪摆。 她松松垮垮的站着，说话的语气寡淡，俨然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然而她说话的语速却放慢了，夏泽辰明白绯色是在照顾赵东南的年纪。 “除了这些，双枪的准度还需要提升。” 绯色说这话的同时，发出了对训练室的操控指令。距离三人前方五十米至三百米处皆出现了几个人形靶。 两道光从绯色双手手心冒出，两把左轮凭空出现。微微弯曲的背变得挺拔，她举起双枪指向远处。 细长的手指弯曲扣下扳机，两颗高速的子弹裹挟着寒风正中靶心。 第18章 赢的可能性 先前，绯色让夏泽辰多试探的两局就是为了看出赵东南其他的问题。因此，除了示范如何提高左轮准度外，绯色还根据赵东南的情况详细指导了几个关键问题。 特意那么做，是因为绯色心里念着一份感激。若不是赵东南愿意加入她到现在还凑不齐三个人。因此面对赵东南难以吸收的知识，绯色耐着性子讲解演示了好几遍。 直到出了虚拟战区，绯色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口干舌燥。一向孤僻不与人接触的绯色顿感意外。 嗐，一切都是为了三亿。 从始至终默默跟着绯色身边的夏泽辰，早就注意到了绯色嗓子的变化。他冷着脸递上来一瓶水。 “整整两个小时，之前怎么没看出你能说那么多话。” 爽朗的声线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夏泽辰的声音闷闷的。 训练室密闭，上了年纪的赵东南意外的好学，绯色演示完后她还一个人留在虚拟战区中巩固练习。一旁下场休息的两人在观战区还能听见静默的空气中时不时传出的枪响。 无所顾忌的绯色接过水，放心的拉下口罩大口的灌进一口水。 “你怎么了？”绯色拧好水瓶的盖子。 夏泽辰别扭的转过头去“没事。” 因为绯色愿意花费诸多功夫教导赵东南，却没有提点他半句。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说出口。 崇拜已久的偶像对别人亲切指导，却冷眼相待自己是一种什么体验？ 夏泽辰板着冰块一样的脸，故意不看绯色。 一直如同小狗一样的视线偏移开，察觉到什么的绯色暗道不好。 这……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吃醋吧！这狗皮膏药一样的小鬼究竟是多恋爱脑才能对着一个快六十的老人争风吃醋呀！ 可怕，简直太可怕了！！ 绯色猛地退后两步，仿佛夏泽辰是什么洪水猛兽。 “没事，没事我就先走了。” 见绯色真要离去，生闷气的夏泽辰便按耐不住了。他三步迈作两步，上前堵住绯色的路。 夏泽辰板着脸皱着眉问道：“作战计划呢？三天后就比赛了，对付第一名的队伍，我们的战术，三个人的配合。这些要拖到第二天吗？第一次来参加天梯的我都知道，时间很赶。” “没有这些东西。” 绯色淡淡的口吻，像滴热油掉落在湖面上。夏泽辰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向绯色。 她接着道：“昨天我劝诫过你的，这场比赛不会赢。” 昨日，离开咖啡厅后绯色叫住了夏泽辰，为了一百万退款的事情。当时夏泽辰态度坚硬的像块石头，任凭绯色怎么说他都不动容。 期盼的心顿时坠入冰窟，夏泽辰皱着眉努力辨认着绯色，仿佛从未认识过她一般“所以你试都不试就打算放弃了？从始至终你只考虑那70分和你5分的队长分？” “没错。”绯色坦然道：“要后悔还来得及。”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夏泽辰语气坚决“晋级失败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重来。但那前提是那得是争取过后的结果，而不是一开始选择的放弃。” 果然，青春期的小鬼就是难劝。 绯色默默叹一口气打算往左边走绕开夏泽辰，但前方的路再次被先一步的夏泽辰拦住。 “那东婶呢？”神情严肃的夏泽辰，质问道：“你找她入队，又擅作主张决定输掉比赛。她就活该被诓骗来葬送掉自己来之不易的终试机会吗？” “小鬼，那就是我和她的事了。” 平缓跳动的心脏猛地咯噔一声。夏泽辰被绯色始终无所谓的态度刺痛到了。 他发现他错了，错的很离谱。那一百万根本毫无意义，这不是钱的问题。金钱只是压在她生活中的一座重山，真正压垮她的是别的什么更深的东西。光靠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是无法接近她的。 夏泽辰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的看着他，眼中满是执拗。 绯色觉得有些累了，她问：“还是说你真的觉得能赢？” 当然，万事都不会是绝对的。夏泽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沉默了。 能赢的理由是什么？他问自己。 像是命运特地开的玩笑，这场比赛的走势将所有不利的意外全部集结到了一块。 实力最强大的玩家成了对手，因为不被看好所以无人选择加入绯色的队伍。甚至还出现了退赛的情况，导致队伍无法满员。三人的队伍在人数就已经有了极大的劣势，而新加入的东婶实力又是那么的薄弱。 “但不是还有你吗？”夏泽辰明亮的眼睛紧盯着绯色。 那对星速根深蒂固的崇拜，下意识的成为了夏泽辰思索时的答案。 星速是谁，15岁入选命运者的天才，蓝星第二攻速手。瘦小的身躯磅礴的力量，靠奇袭来扭转战局的影兵。在攀爬命运者的这座高峰上，天梯考核再难也不过是一个新手村罢了。 即便她如今落魄，也依旧是他们这些考生无法仰视如同丰碑的存在。 黑色的口罩里传出绯色不屑的笑声，她弯弯的眼角里满是奚落。 “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胜利可能性竟然是我吗？你当时信誓旦旦向我宣誓的模样，我还以为有多认真呢。想当命运者，到头来天梯终试都是要靠别人才能过是吗？” “你的决心、你的程度就只有这点是吗？夏泽辰。”绯色的语气骤然转冷，凌冽的眼神就像两把尖刀刺进夏泽辰的心脏。 夏泽辰第一次听见绯色念出他的名字，本是亲近的象征却在此刻像是狠狠打了夏泽辰一耳光。他愣住了，说不出半句话来。 纵使绯色淡薄的情绪很难捕捉，但夏泽辰在一刻敏锐的感受到了绯色对他稍纵即逝的失望。 夏泽辰慌了，几乎下意识道：“不！不是的！” 他没有想靠绯色获得胜利，他没有。 情绪被绯色的否定牵引着，他手足无措的寻找论证解释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言语。 他想要的是跟她在同一片赛场上。他浑身的血液曾被星速的每一场比赛感染的热血沸腾，那份激昂的，想要随着录像带的星速一起而去的心情，只是渴望和星速组队罢了。 然而这些话语临近嘴边时，他却又说不出口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答案不全是这样。 当意识到此时，那个脏乱、狭小又漆黑的房间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夏泽辰的脑海中。 “我只是不想你认输罢了！” 夏泽辰找到了答案。 少年璀璨闪烁的眼睛藏着活跃的生命之光，不屈不挠的韧劲就像藤曼缠的绯色窒息。 又来了。 她疲惫的闭了闭眼，企图散去涌上心头的恶心感。 “我又为什么要接受你的一厢情愿？赢也好输也罢，我的目的只有一个过天梯。既然是一只赢不了的队伍，我何必费那功夫去和你们一起争一个输的不太难看的下场？” 正如夏泽辰所言，绯色的确可以带整只队伍赢，但她绝不会那么做。 曾经作为命运者的绯色深知高层对潜力玩家的评判标准，70分的个人分对她来说很容易。但若想带整只队伍赢，所付出的努力可就不止那么点了，展现越多的技术就会给她带来越多的暴露风险。 “你告诉我，反正我都能晋级为什么要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 是的，为什么呢？夏泽辰自己也在问自己。 这一刻他恨自己苍白无用的语言组织能力，千言万语堵住心头可他却不能将其表达出来。但直觉告诉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习惯认输后，怎么还会振作的起来？ 绯色只拥有着比普通女子高一些的身高，瘦小的骨架和长期颠倒的生活让她微驼的背染上不健康的病态。她空洞又漠然的眼神总是掩盖在帽檐的阴影之下。在年轻朝气又精壮的少年面前，她是那么的普通平凡。 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亮暗面。 站在阳光里的夏泽辰，看着隐藏在黑暗中那个背影。 “如果，我是说如果。队伍赢的可能性变大了，你会考虑来讨论战术吗？”夏泽辰的语气柔和了下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小鬼，没有那个如果。”绯色再次疲惫道。 “有的。” 夏泽辰坚毅的目光锁定着绯色“我会找到的，赢的可能性。” 第19章 沉思 大言不惭地朝绯色承诺之后，夏泽辰一直坐在训练室的椅子上沉思着对策。从他的位置，刚好看见看见赵东南不断努力练习的身影。她正在用绯色教授的黑丝带蒙眼的方法，寻找射击的技巧。 半个小时前，弹孔就一直来回偏移在3环左右，甚至有的时候还能脱靶。一发又一发的子弹接连射出，可短时间内夏泽辰始终看不到东婶进步的痕迹。 方才查询出来的组队情况还萦绕在脑海中，截止目前参赛玩家97名全部组队成功。想邀请人的路子彻底断了，唯一能苦中作乐的是有一队和他们一样面临着少员的情况，但却不是他们要与之比赛的队伍。 他甚至刚刚还去隔壁的训练室不自量力地想挖人过来，只遭受到一阵奚落。没有人愿意来一支无胜算的队伍。 少年低下脑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微微自然卷的头发。 三天，距离比赛还有三天。不，准确地来说只剩下两天半不到的时间了。 人数无法增加，这么点时间也根本不够用于锻炼技术的提升。 夏泽辰丧气地盯着透过窗口照射在鞋面的夕阳光辉。方才面对绯色还生龙活虎的他像缺失了水分的盆栽，顿时蔫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绯色说得对，离开了绯色强大的实力这支队伍根本希望渺茫。 “小夏队友。”带着年岁的沙哑声音在夏泽辰耳边响起。 他抬头，看见赵东南笑嘻嘻地举着一瓶冰可乐“郁闷的时候喝点可乐再好不过了。” 面对还一无所知的赵东南，深感愧疚的夏泽辰一时无言。 就算绯色再怎么一意孤行，可对邀请来的赵东南来说很不公平不是吗？连争取的机会都没了。 瞧着和孙子般大小的夏泽辰，赵东南柔软的内心被触动。她将可乐放在夏泽辰手边的椅子上，然后临着那张放着可乐的椅子坐下。 “嘿嘿，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帅吧。这身牛仔衣可是我根据电影资料自己做。看过黄金四镖客没有？我这做得像吧。” 她怎么突然说起这些？ 不明所以的夏泽辰没有回话。 赵东南自顾自的笑笑“也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哪里看过。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了，穿得太多次都破了。可惜用的布料市面上都没了，所以我啊都不敢轻易再穿了。但是啊！今天要来见队友我可高兴了。特地翻出来，洗了洗，熨了熨。” 想起自己小心翼翼熨衣服的样子，赵东南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知道吧，老人家总是不太相信前卫的机器，所以这套衣服都是我自己来洗的。” “为什么要做这些？”夏泽辰顺势问道。 赵东南扭过头来，两只眼睛被笑意挤成了两道弯弯的缝，眼角的皱纹明显，像炫耀糖果的小孩。 “因为，这是我18年以来第一次打到终试啊！” 夏泽辰惊讶地回望赵东南。 18年，这是比他人生还漫长的时间。 赵东南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很吃惊吧！40岁零基础的中年妇女挑战天梯，挑战了18年都过不了。怎么样，很搞笑吧！” “一点都不。”夏泽辰认真的反驳。令人敬佩才是 “啊……居然失败了。我这笑话可是百试百灵，听见的人每一个不笑的。”赵东南作出苦恼状。 见刚刚的话不起效，赵东南又想到了什么嘻嘻的笑了起来“那你想不想知道东婶来天梯前是干什么的？猜猜看。” 夏泽辰撇了一眼赵东南不符合年龄的紧致身材，脑海中浮现出几个与锻炼相关的职业。然而他此刻并没有心思同赵东南闲聊。 “猜不到。” 赵东南忽视夏泽辰的心不在焉，自顾自眉飞色舞道：“运动员？健身教练？拳击手？嘿嘿！！都不是！公布答案，是一名超级普通无聊的肥婆家庭主妇！怎么样想象不到吧！” 她双手往身上不断比划“这胳膊，这腿，还有腰跟屁股都有那么大，那肥肉一坨接着一坨的。” 夏泽辰的表情有些错愕。虽说赵东南实力不强，但好歹她是正经通过中试的玩家，光是这一点就已经吊打一半的游戏玩家了。近距离和她战斗过的夏泽辰，更是明白赵东南超出年龄的反应、速度还有力量。他本以为赵东南再不济也是一个保持锻炼的健身爱好者。 “你可别不信啊！”赵东南见到夏泽辰的反应有些得意。她随即投影出自己稍年轻些的照片证明说辞。 只见照片里的中年妇女满脸肥肉，圆滚的像只陀螺的身材正以滑稽的姿松站着。上面看上去像是上面聚会上的趣味瞬间，赵东南搞怪的表情成了整张照片的亮点。 诙谐的场景一时逗笑了夏泽辰。 “对嘛，笑了才有年轻人的样。”赵东南赶时髦的眨了眨右眼，科幻感拉满的机械眼在这副表情上十分维和。 她原来是在逗我笑……夏泽辰方才内心中对赵东南实力的埋怨转为愧疚。 “东婶，对不起。”夏泽辰突然开口。 队伍的真实情况他不能再瞒着她了。 “东婶……你可能还不知道，这次比赛我们队伍大概率是很难赢的” “啊？”赵东南一副见鬼的表情。 她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队长邀请我入队时就让我大哥告诉我了，说队伍情况特殊打算放弃胜利的三十分。如果我不建议输的话再考虑过来。我当时还多嘴问了一句，队里的其他人也是那么想的吗？她告诉我不用在意，这是商量后的结果。” 商量？什么时候的事！ 夏泽辰感觉被绯色彻底摆了一道。脑海中浮现出绯色独独面对自己尤其冷漠的面孔，不由得心生怨念。 可恶！事先全部和别人说好了，就连陈杰也知道。就只打算瞒着他！ “不过，既然知道是输东婶你为什么还愿意过来？”夏泽辰好奇地问。 “因为，队长承诺会给我指导。我这老骨头这次过中试其实也是侥幸，我可清楚自己是过不了终试的。所以大哥都极力赞扬的神级大佬要给我指导问题，我怎么也不亏呀！反正也没有其他队伍要我。” 回去路上，赵东南的回答回荡在耳边。 所以即使输东婶也愿意加入嘛…… 夏泽辰沉思着。 剩下三天不到的时间，提升实力基本上是天方夜谭。而增加队友人数…… 队伍情况特殊，全部玩家组队完毕。他没有绯色的实力，又能怎么做呢？ “叮”。 行走的脚步停下，刚才向天梯咨询的问题得到了回复。 【尊敬的玩家您好，关于您的问题，客服001为您解答。天梯的退赛采取的是统一收集归档处理。001在这里提醒您，考核严峻，但唯有坚持才是胜利的途径。】 堵塞的思路被凿出一个口子。 夏泽辰急忙去察看退赛申请的截止时间。 还来得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说不定真的能做的。 夏泽辰不敢浪费一秒抬起腿就向前冲去。 第20章 退赛玩家 灯光艳丽、音乐嘈杂充斥着整个地下游戏厅，里面各种原始电玩设备被来访的客人敲的啪啪响。营业版机器人穿梭在店里辛勤劳作，而作为游戏厅的老板陈杰此刻正在楼上呼呼大睡。 隔音效果极好的房间内传出一阵阵急促的铃声，将熟睡的陈杰一把拉回现实。 “天、天亮了？！”陈杰坐起，便接起电话便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 电话那头的语速很快，听得出来十分着急“抱歉，抱歉事情紧急，打扰你休息了。我是夏泽辰，上次我们联系过的。我想请问一下你手头上是不是有退赛玩家的资料？玩家的真实信息天梯官网无法查询，我只能来你这碰碰运气。” 他不是大佬的队友嘛，问这些做什么？ “那种东西我哪有呀——”陈杰迷迷糊糊的思索着“啊……好像是有的……不过是报名天梯考核每个人要填的信息表，你应该也填过。那上面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吧……” 之前听说要猜测晋级玩家，陈杰利用他经营游戏厅的消息渠道将玩家资料收集了个七七八八。 “太好了！能发给我吗？” 陈杰眯着眼睛发送了文件。 “发你了。不过，兄弟你到底要干嘛？退赛玩家不是早就离开首都区了吗？那些东西有什么用，要看资料不也是看你们对手玩家的吗？说起来，我这关于第一名玩家的资料倒是不少，那家伙可是个名人。大佬她不想要，兄弟你要不要啊？”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 “喂、喂？” 陈杰睁眼一看，界面上显示电话在半分钟被挂了。 午夜间的站台人烟稀少，赶时间的夏泽辰一手撑着栏杆从站台飞跃而过。 退赛申请的时间和终试玩家的组队时间都截止在今天上午的9点。 夏泽辰赶到贩票机前时，抽空察看了一眼时间，两点十一分。距离上午九点还有六个小时四十九分。 光脑里罗列着刚刚从陈杰那要来的退赛玩家资料表上的家庭住址。其中距离最近的是23区，距离首都区五百公里，超磁列车需要两个小时。 夏泽辰的第一选择就是他。 【不好意思这位乘客，您的余额不足无法购买此趟列车的票。】 购票的屏幕上出现红字提醒。 夏泽辰的手指尴尬顿住，他忘记自己将全部的钱都给了绯色了。 喧闹的游戏厅之上，整整一层的房间都被陈杰用最好的隔音材料填着。他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尤其注重自己的睡眠质量。 因为他坚信优质的睡眠能塑形出轮廓线完美的肌肉。 方才被夏泽辰吵醒的陈杰此刻已经再次进入梦乡。然而熟悉又急促的铃声又响起了。 可恶，这次又是谁？ 睡眼朦胧的陈杰接起电话。 “陈杰哥，借我点钱！” “钱？什么钱？” 夏泽辰焦急的解释“买车票的钱。你先借我，我回来就还你。” 大脑还在混沌中，身体已经先将钱汇了过去。 回来就还他，那这小子是要去哪？ 困意席卷着大脑，陈杰倒头在枕头上。算了，管那小子做什么事。反正以大佬的实力无论怎么样都是晋级的。赵东南的话……就算没晋级也能被大佬带着学习到不少东西。 陈杰慢慢放松身体。 好了终于可以睡回去了。 再次面会周公之际，熟悉的急促铃声又又响起。 我靠！ “不是吧！！”陈杰抓狂起身，接通电话“你小子敢不敢一次性给老子把事情说完！！” 超磁列车裹着风驶入站台，夏泽辰大步迈入。 他必须要在上午九点前，最少带回一个队友。 ---- 上午四点二十分，夏泽辰风尘仆仆的从站台出来抵达23区。 蓝星的发展状况在各大星系中处于吊车尾的状态，比起繁华的首都区，23区的街道显得更为破败。旧时代的科技与新时代抛弃的居民组成了眼前的景色。 争分夺秒的夏泽辰没空顾上街道的样貌，因为他的时间远比想象的紧迫。 截止时间是九点，但事实上他还得留出相当大的一部分时间去劝说绯色同意新队友的加入。夏泽辰当时是凭着组队系统里的8小时队长不处理则自动加入的这一规则，才在绯色睡梦中组队成功。 如今他一意孤行的行动，就算真的成功找到玩家愿意加入提交了申请，也得作为队长的绯色同意才行。因此他不敢松懈一秒，几乎是全程用跑的找到了这名玩家的居所。 三名退赛的玩家中这名玩家在夏泽辰计划中排一号位。不仅因为他的位置更近，还因为他是一个玩狙的玩家。正好契合队伍的位置分布。 玩家的初试和中试记录，这些是夏泽辰唯一能在天梯内查到的。想来天梯也是为了给参加终试的玩家一些对手的信息参考。 找陈杰之前，根据天梯给的资料他对三名退赛玩家做足了功课。 “小伙子，你来的不巧啊。这家的人回老家奔丧去了，前天就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凌晨出来干活的环卫大叔道。 夏泽辰停下按门铃的手，他想起来了陈杰当初确实说过有一名玩家是因为家里有事退赛的。 “大叔，您知道他老家在什么地方吗？” 环卫大叔摆了摆手“哎哟，这我哪里知道。我跟这家人也不熟，哪知道那么多情况。你要想知道的话，可以问问看他的房东？” “房东？”出来晨练的居民回答道。 “这种有房产的有钱人怎么可能会跟我们住在一起。联系方式？现在这年头收租系统和中间人机器人那么多，谁还会留这种私人东西给租客？” 线索就这么断了。 又花了半个小时去四处打探始终无果后，最终他抬起手，将这名玩家从名单中划去。 上午六点四十分，夏泽辰从23区来到了31区。 “你他妈有毛病吧！大早上敲敲敲！！”被夏泽辰敲了许久的门，砰的一声被里面的男人一脚踹开。 因为看过初试和中试的录像，夏泽辰一眼就认出了这名玩家。 他诚恳道歉“十分抱歉，门铃坏了我只能用敲门的方式来打扰你了。” 随即，夏泽辰便介绍了来意。 “说你有病是真的有病，你们队伍就一个第三名看得过去，剩下的都什么东西还来拉人。赶紧给我滚，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男人一把关上门。 不愿放弃的夏泽辰再次抬手敲门“我和另外一名队友名次是不好看，但不代表着就比别人弱。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现在登陆游戏给你试试身手。能不能请你开门，再考虑一下。” 门突然朝外推开，一盆水哗的浇在夏泽辰的脸上。仰面而来的水将夏泽辰整个人都浇了个遍，水滴从发梢滴露在那件昨日还没来得及换白T恤上。 “赶紧滚！再吵小心老子对你不客气！” 裤腿边拳头捏紧，夏泽辰保持着友好的态度再次道：“是我唐突打扰你了。但是能不能请你再给我一点的时间，我们真的非常需要人的加入。我并不是只带着一套说辞来的，我……” “他妈的，说话听不懂是不是！”不耐烦的男人扬起拳头。 在距离少年面部几厘米时，拳头被迫停住。夏泽辰扣住男人手腕，少年的手骨骼分明、青筋凸起。 他垂眸，幽寒的眼睛看向男人，方才温和的目光分外森冷。 “算了。” 男人来不得及反应，只见天地旋转，一瞬间就被夏泽辰撂倒在地。 过道间的声控灯因为男人砸在地上的沉闷声响亮起。 夏泽辰内心叹气，将名单上的第二个名字也划去。 上午八点整，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小时。夏泽辰比对着资料上的地址，来到了最后一名玩家的居所。 一路从站台跑到现在，停在大门前的夏泽辰呼吸都还没来得及顺过来，抬手就按下了门铃。 “叮——” “叮——” 寂静的公寓内，门铃突兀的响着。然而大门却始终没有打开的迹象。 八点十分。夏泽辰焦急的望了眼时间。 只剩下五十分钟，他还必须预留出劝说绯色的时间。甚至还不知道绯色会不会接他的电话。 自从上次从青圭得到绯色的联系方式后，他怕被拉黑一直不敢贸然发消息。 “叮——” “叮——” 八点十二分。焦虑的心情让夏泽辰控制不住的盯着时间的跳动。 门铃声响的间隙不断缩短。单调重复的声音，使得人更加的焦躁不安。 他会不会不在家？ 不在家的话，他又能去哪里找？ 这里是六楼，从楼梯间的窗户是不是能沿着墙壁爬到这户房子的阳台？ 时间的流逝让夏泽辰不得不思考尝试其他方法。正当他想向楼梯间走去时。 “咔嚓。” 门开了。 门后的男子正晃神的看着夏泽辰。 “啊，好像听见了门铃声。结果真的是有人啊。”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有气无力的样子像是熬了个通宵。杂乱的头发上挂着一副耳机，他抬手将一个耳机口拨开露出自己的一只耳朵。无神的眼睛盯着夏泽辰，慢慢开口。 “你是谁？” 第21章 第四位队友 夏泽辰赶忙解释道“你好方明，我叫夏泽辰，是和你同一批的终试玩家。” 因为赶时间，夏泽辰语速极快的将来意说了个清楚。 “无聊，我为什么要帮你们。”方明神情恍惚，没骨头似得靠在一边门框上。 “因为，我说不定能给你带来帮助。” 方明屋内昏暗，唯有游戏大屏闪烁着五彩光芒。他靠在自己舒服的电竞椅上，看着刚刚邀请进家门的夏泽辰。 “所以你说的帮助是什么呢？” 夏泽辰扭头，从背包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东西。 他究竟怎么样才能让退赛的玩家愿意加入一支胜利机会渺茫的队伍呢。这个问题，在得到天梯客服的问题回复后他一直在思考。 东婶愿意加入，是因为绯色的指导。 而他没有绯色那样超群的实力，甚至当时连东婶右眼看不见都没法第一时间察觉。这样的他，根本无法复刻绯色的路子。 夏泽辰也不可能去请绯色出面，不是因为她愿不愿意。而是因为他明白，只有将她眼中的不可能化为可能，一切才有机会。 但是，东婶的话依旧给了他启发。除了胜利之外，经验、技巧与进步同样是天梯玩家们的追求。 昏暗房间的地板上，铺开着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眼、图画的笔记本，一张又一张的分析图占据了两人间的距离。 荧蓝色的光芒围绕着夏泽辰与方明，那是从夏泽辰光脑中出来的铺天盖地的投影。 此次天梯考核的各种瞬间截图、视频。往年天梯正式玩家比赛的种种资料。每一帧每一秒都附上了详细分析与见解。 这些都是武器“蓝蛇”的战斗分析画面。 方明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没错，他就是一个蓝蛇玩家。 即使室内光线不明，方明依旧看清了眼前人双目中遍布的红血丝，眼眶下浓重的黑眼圈。因为时态紧急，夏泽辰与赵东南告别后直到现在，滴水未进。他面目憔悴，眼神却坚毅无比。 “我看了你初试和中试的资料，两场比赛你用的都是蓝蛇。所以我猜你是一个专门的蓝蛇玩家。” 他放大其中一个投影出来的画面。 “蓝蛇与普通枪支的不同之处，就是可以射出一道锁线，玩家能操控触发电击效果。我仔细观察过了，你释放电击的时机总是会有延误。这是蓝蛇玩家很难克服的一个通病。” “我参考了现役使用蓝蛇的命运者发布的玩法攻略，总结出了这份的技巧指南。除此之外我还整合了正式玩家比赛中，有蓝蛇高光时刻的锦集。” “蓝蛇我并没有系统玩过，但是我看完了市面上所有点击率高的分析教学贴。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我认为要点的笔记。还有我对应找到的演示视频，包括各大比赛的应用时刻。还有……” 夏泽辰一口气没停，滔滔不绝的讲诉着自己昨晚至今的所有努力。 同样的攻略他针对不同的退赛玩家准备了三份。因为没了前两个玩家的希望，他在来这的列车路上又对应补充许多细节。 “因为时间仓促，还有很多比赛我没来得及看完，之后我会再补充给你。现在展现的这些，你放心全部是我认真看过用心分析思考过的。” 突然意识到什么，夏泽辰立马又调出一个画面。因为方才竭力的赶路奔跑，他的嗓音沙哑。 “这些是我初试和中试比赛的视频，初试49秒，中试56名。但是我被归类为了五分玩家。我的实力不足以去指导你，可我的这些分析你完全可以参考。如果不信，我也现在就可以开游戏和你打一把。” 因为惊讶，方明的表情久久愣住。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夏泽辰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们需要你。” 愣神之际，方明不知为何回忆到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楼下的大妈总会跟母亲拉家常。 “你们家的那个方明啊，听我儿子说好像因为性格孤僻，上学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话。他……是不是被排挤了？” 愚蠢，是我瞧不上他们。 “还有啊，他这次考试又缺考了是不是。这样怎么行呢，听老师说估计又是觉得卷子难怕自己成绩不好看。” 你懂什么，是我不愿意做而已。 “平时都宅在家里闷都要闷坏了，就这样下去以后可该怎么办呢。真叫人担心。” 真是聒噪的声音。 这些人啊，真是什么都不懂。 不喜欢他的同学，他为什么要理会。拿不了高分的考试，又为什么要动笔。 没有意义的事情，他为什么要努力？ “真无聊，摆明了要输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做。”方明生生的将视线从夏泽辰的资料挪移开。 “因为我们需要你。”夏泽辰再次道。 他的语气诚恳“正因为明白你所顾虑的，所以我才会带来这些东西。经验与技巧，这些都是比起退赛你会更需要的东西。” 方明沉默了片刻，似在思索什么，然后抬头轻笑“呵，经验？需要终试比赛的经验，我去另一支缺人的队伍不是照样可以？技巧，凭你都能搜集到的资料，我自己又怎么不可以？只不过是花点时间而已。你说说，我凭要选择帮你们。” 就凭这些所谓的针对他而弄的攻略？别开玩笑了，这又不是什么独家秘籍。 “凭我们的诚意。” 坚毅的眼神在昏暗的房间内，就像燃起的火焰，亮的刺眼。 “你说的对，我们是你的下下之选。可只有我们来了，这些攻略不是筹码，我来这也不是做一场交易，是我们走投无路的请求，而这些东西只是我们诚意的证明。” 夏泽辰接着说道：“刚才我的话没说完，还差最后一句。” 少年笔直的背向下弯曲，认真严肃的朝坐着的方明深深鞠躬。他没有起身，低着头极其诚恳的说道。 “拜托了方明，请帮帮我们的队伍！” 方明瞳孔微颤。 冰冷游戏的背后，是带着温度的玩家。理性掌控思维，而感性却决定着选择。因为大家都只不过是一个心软的普通人罢了。 这是夏泽辰最后的底牌了。 忽然间，方明好像听见当初母亲的回复。 “可是啊，我们家方明也是有优点的呢。他是一个非常温柔又善良的孩子。” “好。”方明说。 炫彩的键盘上，方明敲下了回车键。 系统提示弹出。 【尊敬的玩家5180，您的退赛申请已经成功撤回。祝您终试愉快。】 夏泽辰紧张的望了眼时间，八点五十五分。 方明成功发送入队申请。 还有五分钟，只差最后一步了。 夏泽辰连忙拨去电话。 【抱歉，暂时无法联系上对方。】 冰冷的机械音传来。 “怎么了？刚才不是还说时间紧，就只有几分钟了你们队长还不通过吗？”方明问。 夏泽辰再次看向时间，八点五十六分。 他顾不上回话，再次联系绯色。 【抱歉，暂时无法联系上对方。】 夏泽辰忍不住的慌张起来，他急忙编辑说明情况的消息发送给绯色，同时不断的拨着电话。 这些消息犹如石沈大海，唯有机械音不断的响起。 怎么会这样。 紧绷的心脏沉入谷底。 申请入队的界面停留在队长审核，时间的指针不停歇的走动。 方明忍不住道:“喂，你们队长什么情况？八点五十九了，到底——” “叮咚”一声，界面弹出申请通过的消息。 方明愣了一下“你们队长，还真是能掐点。” 夏泽辰惊喜的盯着组队成功的界面，长舒一口气。 可算赶上了。 首都区，一家咖啡厅。 完成任务的陈杰卸力坐在位置上“哎呦，差一秒就玩完了。” 因为睡眠不足显得面容疲惫的陈杰当即吐槽道：“要资料、借钱也就算了。大佬你是不知道，你们队的那小子可是凌晨两点打电话过来轰炸我。最后还直接要求我今天一定要联系上你，说今天会有人加入进来。我当时还想这小子在说什么鬼话，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有人愿意过来。” 见对面的绯色没有回应，陈杰小心翼翼瞟见了绯色阴沉下去的脸。想起自己刚刚用赵东南的入队申请出了问题这一借口，哄骗着绯色打开队友申请管理界面，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通过了一条冒出的申请的举动，陈杰顿感不妙。 “嘿嘿……大佬，这不也是为你们队伍建设做点事嘛……”陈杰讪讪的笑“变成四打五了，指不定就能赢了。” 绯色只觉得自己有些睡糊涂了，居然被陈杰显而易见的借口诓骗了出来。浓密的睫毛下垂，她不漏痕迹的望了眼新队友的资料。 原来是去找了退赛玩家。 一旁的陈杰还在喋喋不休的讲着“一天不到的时间竟然能劝动一个退赛的玩家重新参加比赛，大佬你队里的那小子恐怕是下了大功夫吧。” 谁说不是呢。 死寂般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绯色合眼，将涌起的情绪压制回去。 而后，她烦躁的想起光脑内消息栏中一堆未读消息与未接电话。 “所以，是你给这小鬼我的联系方式？” 不明所以的陈杰一脸懵。 怎么回事？大佬和夏泽辰关系不好吗？ 来自对面的压迫感，让陈杰毛骨悚然。 他连连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是呀大佬，冤枉啊！” 第22章 第一名的队伍 蓝星首都区的繁华程度以天梯为中心成放射趋势展开在这座都市上。陈杰两次相约绯色的咖啡厅就在天梯附近，幢幢高耸入云的楼房平铺在道路两侧。 告别陈杰后绯色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踱步行走。 商家们为了吸引顾客的注意，家家店铺上都投放着五光十色、炫彩夺目的3D变换屏。招牌菜品、店铺宣传片、外形靓丽的模特代言人，甚至还有播放着线下热门影视作品。得益于星际时代的先进技术，这些画面足以让路过的客人身临其境。 青圭曾经向绯色提起过，几世纪前人类刚普及的电视机。那是一个黑色的大箱子，只有正面中心有着凸起的一小块画面。当电视机故障时，中心的画面会变作黑白跳动的雪花碎片，不断嗡嗡作响。 话语的末位他最后是这样说的，姐姐你如今的状态就像是那个故障画面，平静而又麻木。 如今？那她之前又是什么样的呢？绯色自嘲的想。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少年极力模仿的招式、与他无知无畏的眼神。夏泽辰坚毅执着的面孔与年少时的绯色重叠，两个虚影融合在一起。 垂在卫衣兜里的双手控制不住的捏紧，指甲近乎嵌在手心的肉里。她摇头将画面甩出脑海，加快回去的脚步。 够了别再去想了。 与小鬼的相遇只不过是一个意外。等到终试结束她会将一百万给陈杰，让他代替自己去归还。自此她就不会再与小鬼有任何瓜葛。什么星速、什么命运者她统统不在乎，她只要完成那笔三亿大单就足够了。 突然，绯色右侧肩膀被行人撞到。沉溺于自己思绪的绯色恍然踉跄两步，鸭舌帽掉落在地。 煞那间，绯色脑袋空白。她猛然抱紧自己的头部，恐惧暴露出来的每一块皮肤。 人流量密集的街道，绯色好似被定住了一样站立在原地不敢抬头。掉落的帽子就在她的脚边，生理上的惧怕让她连弯腰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可是绯色，已经没有人记得你了。”记忆中少年说过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 绯色愣住，迟疑的将双手放下。像是第一次瞧见川流不息的街道般，她茫然的望着身侧两边不停歇的路人。 而后她才缓缓的将帽子捡起，重新戴着头上。 脑海中强压下去的身影再度浮现，意识到这点的绯色内心涌起无名怒火。她找不到源头，所以焦虑的烦躁着。仿佛一只受伤的野兽圈着地盘，龇牙咧嘴抗拒着任何人的接近。 绯色捏着帽檐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喉咙发紧。脑海中的声音却越来越响。 “星速，你是我自小时起的目标，我想成为你一样优秀的命运者。” “你可是星速，蓝星难得的天才！你那么厉害……” “再打回去不就好了！” “曾经失败了又能代表什么？你那么强！天赋那么高！为什么要放弃？！从头再来，重新打回去不就好了！中间隔了几年又算什么，你现在还那么年轻，比你年龄大的命运者又不是没有。不是你说的吗？一次失败算得了什么，千次万次都不算什么。” 可恶，别再闯进来了。 绯色竭力地维持情绪，强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呼吸吐纳，让脑海里声音淡去，直到变成白噪音。 ---- 天梯训练室。 “喂，听说了没有？和我们对战的第三名的队伍加人了！” 得到消息的李知显得格外兴奋“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手段，今天早上掐着点招进来了一个玩家。” 听见李知的话，一旁正在靠墙小憩的黑发男子缓缓开口“和我们对战的队伍增加人数，听你的语气好像完全不担心。” 李知大咧咧的坐下“有你们三个大佬在，我怕啥？再说了，对面三个人变四个不照样还是没有满员。” 科里斯隆的游戏中，根据玩家擅长的装备不同，玩家的位置分为四大类。 使用枪支类武器为主的枪者，使用炸弹类武器为主的雷师，使用冷兵器类武器为主的战士，以及使用技能为主的游者。 李知就是一名游者，一名使用技能辅助队友的游者。 作为一个辅助，李知最看重的就是队友的实力水平。好巧不巧李知进入了一支由第一名、第二名、第九名三位前十玩家构建的队伍。 坐在他身边刚刚讲话的男子正是中试第九名，许烨，枪者—狙击手。 根据枪械的种类不同、玩家自然形成的派系打法，枪者内部又有两个分支——中距离作战的射手、远距离射击的狙击手。 同时由于枪械的天然优势，杀伤力大、操作简便，打枪者位置的玩家数量庞大，远超其他三个位置。因此在科里斯隆中，比起称呼枪者这个大类，大家更习惯跟着枪者玩家将他们分类为射手与狙击手。 “只不过多了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略带着俏皮的轻柔嗓音逐渐靠近，走过来的是一位梳着羊角辫的女子。 李知回应笑脸，脑海中自然而然的配对上女子的资料。杨秋心，中试第二名。擅长使用火鹰的射手。 “我们的胜率确实很大，但这场比赛事关晋级分数，还是要慎重。”许烨说道。 杨秋心满不在乎的摸了摸自己右边的羊角辫，带着惬意松散的笑容“晋级分数？这种东西怎么样都行，反正我的结局只会是晋级。” 许烨抬眼，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嘲弄“你看起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信。” “你错了。”杨秋心弯下腰，脸庞贴近许烨，她笑着说“我是对自己的运气很有自信。” 虽说是队友，但彼此也不过是相识一两天的陌生人。李知早察觉到了许烨、杨秋心两位同为前十玩家暗戳戳的较量。 “资料调查的如何了？”低沉的嗓音在三人之外响起。 听见此话的李知下意识站起，许烨迟缓了片刻也从位子上起身。方才挑衅许烨的杨秋心收敛神情摆正了站姿。 顺着站立的三人视线方向，一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走来。他留着干净利索的寸头，刀锋一样的眉毛尾部打着枚银色的眉钉，显得原本俊朗硬气的面容更加冷酷。同时他的脖子上还缠绕着一条黑色腾蛇的纹身，叫人印象深刻。 许烨喊道：“队长。” 习惯观察别人表情的李知很轻易的就察觉到了旁边两人收敛的姿态，尤其是傲气的许烨此刻倒显得有些恭敬。 李知望向来者，脑海中资料核对上人脸。 席沉，主玩太刀的战士，中试比赛第一名。 全球民服游戏蝉联三年的榜首，近两年来包揽了官方举办的所有大型民服赛事的冠军。曾有好事者剪下他的击杀锦集，在网上获得了高达两亿的播放量，直逼当时最人气的游戏主播。 每年天梯考核开始前，网上都会对参加的玩家发起自发的入选预测。李知从初试起就知道，席沉以超第二名数倍的票数高居榜首。 李知嘴角因为兴奋而有些抽动。好家伙，他的队长可是一个毋庸置疑的强者。 内心雀跃之余李知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回应道“对面四人的信息已经收集完毕。丁一临时闹肚子他会迟点来，资料我已经发给他，我们可以先开始讨论。” 丁一是队伍里最后一名成员，与杨秋心一样是名射手。 席沉点头示意李知继续。 李知打开光脑投影出事先整理好的信息“和我们对战的第三名队伍一共四个人，根据能查询到的初试、中试以及他们民服的游戏账号来看，四个人分别是两名战士、两名射手。” 他放大一个画面，一个身穿作战服脸色罩着面罩和护目镜的女子出现。 “玩家1027，本名绯色。中试考核的第三名，对面的队长。她是我查询过来资料最少，也是实力最强的一位。如果说我们这场必胜的比赛有可能出现意外的话，那么只可能会出现在她身上。” 杨秋心把握着自己的辫子，漫不经心道“有那么厉害吗？” 李知播放出绯色中试的击杀剪辑“还记得中试里第一位触发隐藏规则的玩家吧，就是她。开场不到十分钟，没有人的掩护下一个人接连击杀了五名玩家。” 画面恰巧展示到绯色手握太刀挡下双胞胎子弹的场景，行云流水的动作让许烨杨秋心两人忍不住皱起眉头。 许烨评价道“果然很强。” “她的资料很少，初试里用的是炮枪，用的不熟练十分钟才结束战场，当然也不排除她故意压低分数的可能。所以对于唯一可取的中试资料我多看了几遍。然后我发现了这个。” 李知说完，便展示了另一份绯色的操作视频。视频中绯色拿着夏泽辰的光剑完全变换了作战方式，展示着令人惊叹的速攻技巧。 “这……”杨秋心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许烨更是瞪大了双眼。 一旁不动声色的席沉脸色也产生了波动。 “我的天，这实力完全赶得上正式玩家了吧！”杨秋心震惊道。 李知看见三人的表情变化，心满意足的笑了。震惊吧，要知道他刚发现的时候差点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她由我来负责。” 三人还在沉浸在绯色操作时，席沉突然开口。 男人眉骨下的冰冷眼神忽地亮了起来，仿佛一头发现猎物的野兽，晶亮得吓人。席沉嘴角勾起一抹笑，衬得他更为气势凌人。 总算遇到一个有意思的对手了。 李知嘿嘿的笑了两声，表情明显轻松不少“那可太好了。既然这样，剩下的基本不用担心了。” 他展开后面的资料“夏泽辰，玩光剑的战士，少见的速攻打法。” “前面看见的第三名后面用的光剑就是他手上的。这家伙算是除去他们队长唯一能看的玩家了。操作技术都不赖，民服段位也很高，是个有实力的。不过有着人数优势，他也掀不起什么浪花。” 投影的资料转动。 “方明，玩蓝蛇的射手。中试排名末位，实力技术都一般。原本退赛后面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加入了第三名的队伍。差不多就是以上几位了。” 许烨问“对面四个人，还有一位呢？” 李知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差点我们的‘大名人’了。” 似乎是想活跃气氛，李知言语间带着点戏弄“肥婆小强知道吧？” “这是谁？”杨秋心皱眉问。 “你们这些实力强悍的基本是一次过天梯，估计没听过她的名号。”李知眉飞色舞道：“她可是天梯鼎鼎有名的人物，三百斤的肥婆参加考核，年代有些久远了，但当时可是一大新闻！不知道是多少玩家的下酒菜。” 李知兴奋的展示出照片“当时新闻的版面，那可是8年前。听说这个大妈还花了十年的时间过天梯笔试。18年的时间都在死磕天梯，嘿嘿，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就有了这个称号肥婆小强。这个老年大妈今年是第一次参加到终试，正巧卡到末位名次。这些年听说她实力没进步多少，身上的肥肉倒是减了一大坨。” 李知笑道：“哈哈哈，所以根本不用担心这号人物。谁都有可能过天梯，就这个大妈绝对不可能。” 第23章 赌局 夜幕降临，在紧紧闭合的厚重窗帘遮挡下狭小的屋内漆黑无比。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二明发光的显示屏，根据程序它安静的立原地。 在二明和墙角的中间，蜷缩着一位神色漠然的女子。二明显示屏荧绿的光芒照耀在女子倚靠在墙面的头部。她没骨头似的坐在墙角，背部与身子侧边挨着墙壁，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膝盖。 除去吃饭睡觉，没有代练工作的日子绯色就会像这样静静坐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房间了，漠然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至于绯色在想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除开对金钱的忧虑，她的大脑长年空白。很多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出神了一会，一天就过去了。绯色喜欢这样快速流逝的时间，这让她感觉很轻松。 哪怕减少活动，但身体机能长时间的运转依旧带来了消耗。临近凌晨，绯色感受到了强烈的饥饿。 进食的欲望让绯色起了身，冰箱里有青圭前几天过来留下的食物，但绯色从来没有吃过。通常这个时候，绯色会选择用光脑去订份廉价的外卖。但她不想那么做，因为打开光脑就会看见被夏泽辰塞满的消息。 从新队员成功入队后，夏泽辰一直在尝试联络绯色。见绯色始终不理睬，他便锲而不舍地用发消息的方式不断告知绯色队伍的进度以及他的作战想法。 而关于他的消息栏，绯色从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 绯色捂着自己的肚子心想，去外面吃些东西吧。 公寓楼下的街区贩卖机有出售着低价快餐食品，绯色打算去买几份用来充饥。 她是这么想的，可当她迈开脚之后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天梯。当绯色意识到所处地方时，她已经站在了他们队伍的训练室门口。 训练室的门没有闭合完全，留下了侧边一条小缝。里面下来的声音通过这条空隙清晰地传到绯色的耳朵里。 绯色抬头望了眼时间，一点四十九分。 她走到门边墙壁的嵌入式屏幕前，利用队长权限查看起训练室的使用情况。赤红色的使用条目平铺在屏幕上，特定情况的模拟训练、设置假想敌的对抗训练、单人的射击训练等等。 上面的时间显示，三人从踏入训练室起就几乎没有停歇过，其中夏泽辰超负荷的进度条尤为明显。 门缝里的对抗打击声不断传来，敲打着绯色的心绪。 一个个都跟傻子一样。 她摇头转身离去。 “队长？你怎么会在这？”惊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绯色转身回望，看见了满头大汗的赵东南。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绯色干巴巴道“我散步……” 大晚上的，散步到天梯？赵东南一脸疑惑。 紧接着赵东南就笑了起来“想着出来买杯水，没想到碰见你了。队长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的身体？” 赵东南走近几步“小夏队友说你身体不适所以暂时先不参加训练。不过队长你放心，你交给小夏队友的训练任务我们三个人配合的很好。新来的方队友可比我厉害多了，刚刚我们三人挑战成功了训练室A级难度还……” 她没有身体不适，也更没有给那小鬼什么训练计划。绯色蹙眉，那股没来由的烦躁再次出现。 赵东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训练成果。 通过她的言语，绯色仿佛看见了，夏泽辰一边费神劳心收集队友战斗数据制定训练计划、一边竭尽全力地跟进刻苦训练的模样。甚至这小鬼还毫不计较地将成果全部挂在她的头上。 体内的焦躁愈演愈烈。 “我可听我大哥说了，小夏队友一个晚上内连着赶去三个区挨个敲门找人。他可真够尽心的，从昨天起就没休息过一刻。现在还在那帮方队友陪训。” “别说了。”绯色突然开口，漠然的神情产生了裂痕。焦躁不安的情绪像只疯狂成长的巨兽吞噬着绯色全身。 场面静默了一瞬，被打断话的赵东南不明所以地眨巴着发光的机械眼。 绯色下意识地想逃离，然而脚却扎根在原地。矛盾的身躯让她开始审视起自己的情绪来。她在恼怒，恼怒夏泽辰不自量力的行为。她更在厌恶，厌恶夏泽辰企图改变她的举动。 可她为什么不想走呢？ 绯色缓缓抬头，对视上赵东南视线。一字一句的问出此刻困扰着她的问题。 “东婶，你为什么会陪着训练到现在？” 绯色紧接说“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这场比赛没有办法赢。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实力悬殊、人数不对等。就连你自己最初也是这么认为。然而现在，为什么又要陪着那个小鬼做这些无用功？你不会看不出来，那小鬼也不可能没说，他想要赢。” 赵东南愣愣望着自己这位包裹严实的队长，似乎是被绯色的问题问住了。 正当绯色打算复述一遍时，赵东南突然笑了。年过半百的赵东南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形象，此刻也是如此，她咧着一口大黄牙，活像年画上的土地公。 “你觉得明天彗星会不会撞过来，发生大爆炸？” 这会愣住的是绯色，她不明白赵东南在说些什么。 “潜意识里一定在说不，对吧。但答案真的是百分百的不可能吗？”赵东南笑着说“也许明天，也许下一秒那颗不长眼的陨石真的砸过来了也说不定。未来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换作是二十多的我根本想不到未来的自己可以站在这。” 绯色明白了她的意思，赵东南是说未来的概率问题。跟小鬼一样的想法，去赌渺茫的希望。 然而赵东南的话没停，她的语气渐渐放缓，又忽然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小夏队友、方队友还有队长你，真的很聪明、很厉害。我啊，小时候最羡慕的就是你们这些有些特定天赋，或者是能做好一件事的人。我是一个很笨的小孩，我的父母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去证明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庸才。所以最后一无是处的我听从了父母的安排在一个门当户对的家庭里当起了家庭主妇。” 绯色沉默不语。 赵东南的紫光机械眼闪了闪“可我不甘心就此这样度过一生，不聪明的我难道真的只能当个普通人吗？” 她接着说“我做了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不顾一切地挑战天梯。我依旧很笨，我花了十年才通过笔试，又花了八年才走到这里。听起来很艰难是不是？可只有我知道这十八年是多么通畅且快乐。” “不会赢？这种事情我早在十八年前就知道了。我为什么还要挑战？因为我追求的只是这个不平凡的过程。我理解队长你的考虑，按照你说的用此次比赛积攒实力准备下次的比赛的确更有益。但是啊，我更享受和小夏队友、方队友为了一个目标竭尽全力的感觉。” 赵东南的那双迥异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 绯色突然间不敢直视赵东南，因为她看见了和曾经的自己如出一辙的情感——热爱。 像是一团杂乱交错在一起的毛线团，突然之间恢复成了原状。绯色意识到了自己面对夏泽辰焦躁不安的原因，因为自己的心动摇了。 那颗早就决定放弃的、碎裂的心，在遇到夏泽辰后疯狂地生长。 口罩下，绯色无奈苦笑。绯色啊，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想着要打比赛吗？ “再说了，”赵东南笑俏皮地朝绯色眨眼“我们又不是完全没有赢的可能，彗星还会撞蓝星不是。” 衣兜里紧握的双手逐渐松开，绯色回以微笑。 等到绯色再次回到家中，已经快三点。绯色的公寓与天梯很近，这条短短的路今日她却用了数倍的时间。 待到抵达家门，绯色完全忘记了自己要吃饭这一事情。她直径坐到沙发上，静默的望向一个地方出神。如同一个沉默的雕塑，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矗立着。 这一坐就是一夜，直到第二日升起的日光穿过厚重窗帘的缝隙绯色才有了动静。 她缓缓起身，罕见地拉开一寸窗帘。刺眼的阳光让绯色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与此同时她拨向花姐的电话刚好接通。 “花姐，是我。”绯色开口。 她淡淡的说出自己思索一晚的答案。 “那笔三亿订单我可能完成不了了。” ---- 自上次青圭整理过后，绯色的衣柜获得了短暂的面貌。洗漱完毕的绯色拉开柜门，里面是清一色的运动服和休闲卫衣，颜色皆是灰黑两色。 带着水珠的手指抓取了最近的一套衣服。绯色的动作很利索，套完衣服后佩戴好帽子与口罩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于是她刚好在八点整，推开了大门。 门外，一个挺拔的身影立在前方。夏泽辰望了望自己举起打算按门铃的手，一时之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绯色的面色沉了下来“电话短信之后，打算直接往家门堵我？” 夏泽辰尴尬地收回手，有些愤愤不平的说“你不理我，除了这样我还能怎么办？” 身子跨过门框，同时绯色后面的手带上了门。她越过夏泽辰，朝前走去。 “你去哪？”后面的夏泽辰出声问。 绯色回头，往日平淡的语气有了不易察觉的变化“我记得今早看见你的短信说八点半讨论作战计划，难道不需要我来？” “你说什么……”夏泽辰喜出望外的望着绯色，半响后才反应过来急忙道“需要！” 帽檐下的眼睛弯了弯，随后很快恢复成以往淡漠的神情。绯色转过身面对着夏泽辰“小鬼，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告知你。这场比赛我不会动用我原本的实力。” 没等夏泽辰开口，绯色接着道：“你知道，我是曾经的命运者。要带领你们取得胜利对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我决不会那么做。弥足珍贵的过关天梯的名额只有有实力的玩家才有资格摘取。我不会成为你们的捷径。想要赢，靠你们自己的实力来。” 夏泽辰深褐色的眼眸中印着绯色的样貌。绯色依旧是那个绯色，严实包裹的打扮，松散随意的站姿，还有她说话间懒散的语气。他说不上来什么，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绯色内心的变化。 “当然！” 朝阳的照射下，少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绯色点头：“所以，这场比赛中我只会是一个普通的玩家。至于要怎么样才能和普通玩家赢……” “是‘我们’的事情。”夏泽辰接过话，言语中所说的我们指的是他、赵东南和方明三人。 他笑着说：“你放心，那样懦弱的想法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说完这话，夏泽辰想起了这些天自己发送给绯色的资料“我发给你的消息你有看过吗？里面有我对比赛战术的想法。” 想到一堆未点开的消息还躺在消息栏中，绯色不由得尴尬起来。 夏泽辰继续说着“这两天我仔细思索过我们可行作战方案，也研究了对面战斗路数。我们四个人，我和你是玩速攻的战士，东婶跟方明是射手。所以我认为我们利用地图进行抱团抓单的打法。” “不。”绯色出声制止夏泽辰的讲诉。 她说道“我不会去打速攻，队伍里还少个远距离的输出，我玩狙击手更合适。” “为什么？”夏泽辰不解“我知道其他位置都难不倒你，可你明明是个最擅长近战的战士。” 绯色随意活动了下自己左胳膊，直白道：“东婶的眼睛还记得吗？我的左半身，尤其是整条左手跟左腿跟她的情况差不多。天梯考核复刻机械化的身体数据没那么严格，限制动作的幅度还不大。但过了天梯进入正服可就不一样，我得提前适应适应。” 一瞬间，夏泽辰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有些愣怔，眼神中还夹杂着一丝的困惑。 她的神色是那么的自然，不痛不痒的语气好似在讲诉别人的事情一样。 “虽然机械改造的体积不少，但占比不算太高。倒是比东婶彻底摘除的眼球好些，最起码手脚不会在游戏动不了。不过在正服里，估计我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正常人就是了。” 夏泽辰整个人的身体瞬间僵住，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浑身的血液在这一秒急速冷却。外面机械轰隆运转的声音贯穿左右耳，一种前所未有的战栗砸向他。 她在说什么？左半身的机械化？比不上常人的速度？ 不可置信的神色，突然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幽深惶恐。夏泽辰紧绷着呼吸，从牙间挤出话来。“你究竟……发生了？” 多年前的往事如潮水一涌而来。 绯色眺望远方，平静地说道：“只不过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罢了。” 永远都不可能再打速攻这件事，没有人比绯色更清楚。五年时间的流逝，她甚至已经对自己在游戏中“残疾”的事实毫无感受了。 但肉体上的伤疤是绯色身上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真正压垮她，令她颓废、消沉、浑浑噩噩逃避现实五年的是另一道无比沉重的枷锁。 然而那颗早已破碎、沉寂的心却因为一个赤诚少年的出现再次跳动起来。 在漆黑的夜里，她擅作主张地将赌注压在了少年身上。 来赌一赌吧，绯色。 赌这个小鬼能带来渺茫的胜利。 赌你能获得一次重新挑战命运者的机会。 第24章 终试开场 次日，天梯终试考核正式拉开序幕。 所有参赛玩家以队伍为单位，早早地来到了各自的备战室等待比赛开场。 电子时钟末位数字顺着流逝的时间跳动，直到归零。 “叮——”所有备战的广播准时在七点整打开。 里面的声音不再是人工智能的冰冷机械音。富有活力的开场白通过广播传入每一个备战室中。 “Good Morning！98位优秀的玩家们。欢迎大家参加本次天梯考核的最后一站——终试考核！相信各位已经熟知考核规则，但按照流程还请允许我再简单复述一遍。” “本次终试考核模式为科里斯隆最常见的定时团体作战。各位玩家将分为50支队伍，根据事先的抽签内容进行一对一的决斗。击败一位对手玩家即为一分，在规定的时间内获得分数更多的玩家队伍即为获胜。” “而本次考核的晋级标准则是每位玩家单独的打分制。根据比赛结果的胜负玩家可以获得三十的积分，依据玩家战局的表现再给予对应的分数，个人战局表现分满分为七十。那么这七十分的表现分又是谁来评判呢？” 广播的声音忽地变得俏皮起来，拉长的尾音特意营造出悬疑的气氛。 与此同时五十间备战室的正面墙壁开始发生了变化，整面空白的墙壁随着广播的声音变幻为巨型屏幕。 一座银灰色的室内体育场展示在屏幕上。俯视全貌的视角下，玩家们清晰地看见围绕着中心环形排开的座位上密密麻麻的观众。整个容纳万人的设施高端的体育场座无虚席。 屏幕里的镜头不断在变化，切换的画面从俯视逐渐拉近观众。 广播里的声音变得高昂。 “就让我来隆重地请出本次终试考核的评委——全体正式玩家们！！！” 全体正式玩家们？！五十间备战室里玩家们震惊。 “我就说我没看错，刚刚那个过去的镜头是A级的大佬呀！” “啊！那是不是我前两年过天梯的发小也在？呜呜呜……我能不能现在联系他让他给我分数打高点。” “全体正式玩家的意思是……除了命运者所有过了天梯进入正服的玩家吗？！”有眼尖的玩家发出了惊叹“我的天！那边座位上的不是预备命运者的S级玩家们吗？！” 科里斯隆作为能够直接影响星球命运的游戏，其存在的影响力足以掀起全人类的热潮。除了亲自上手玩乐，观看比赛更是全民追捧的活动。与比赛内容全程不公开的天梯考核不同，正式玩家所有的比赛都会被全程直播。 作为诞生命运者的摇篮，正式玩家的赛事受到了全球民众的狂热追捧。 试问，当日常里只能在荧幕中才能看见的职业比赛的玩家们突然全体现身现场为自己打分是一种什么感受？这对每一位参与天梯考核的玩家都是极具冲击力的。 观众席上的正式玩家热情地冲着镜头打招呼，拍摄机器十分有灵性将镜头给向性格外放的正式玩家，不少人挥手、比着加油的动作，甚至还有人冲着镜头wink。盛大的场面将比赛前的紧张感推向高潮。 广播里的声音还在继续。 “现场的每位正式玩家都会对比赛中的玩家进行评判个人表现分，最终取平均数后三位计入总成绩。” 屏幕里的画面已经从观众席转移到场馆中心。巨大的电子沙盘映入眼帘，在电子沙盘的正上方排列围绕着数十块巨型屏幕，此刻还处在黑屏状态。 “玩家们的游戏情况、以及地图样貌就会按比例投影到场馆中心的电子沙盘，同时会安排多组数量的机位跟拍每位玩家展示在中心上方的屏幕上。啊，当然啦。进入游戏中的你们可是看不见摄影机器的哟。” 广播里的声音轻轻地笑了笑，随后很快收敛情绪。富有活力的声音最后正经道： “以上，就是比赛情况的大致说明。我是本场天梯考核终试比赛的解说员，安明子。” 画面切换到解说席，带着耳麦安明子熟练地找到镜头展露甜美的笑容。亮亮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安明子齐耳松软乌黑的短发，配合她感染力的笑容展示在屏幕上。 “哦哦，明子！”观众席里有人十分配合的在下面呼喊。 作为经常出现在正式玩家等级赛的老派解说员，安明子在正式玩家有着不小的人气。 安明子笑吟吟的冲着下面的观众打招呼，然后继续说道：“本次比赛我们照例邀请了位解说嘉宾。” 容纳万人的场馆回荡着安明子激动的声音“让我们用热烈的欢呼声欢迎，创下等级赛百场连胜纪录、焰雷玩法创始人、蓝星雷师排行榜第三名、现役命运者——焱野！！！” 所以正式玩家的声音瞬间炸开，热烈激昂的欢呼呐喊声充斥着整个场馆。坐不住的正式玩家们自发的起身，形成一道道人浪。 中央的屏幕亮起，近景的特写占据所有屏幕。 因为知道会出现在镜头前，原本不修边幅的男人将长发绑到了脑后，较短的两侧头发垂在额前。杂乱的胡子被他事先修理过，但在高清镜头下青色的胡渣还是一览无余。焱野耷拉着眼皮，抬起一只撑在桌前的手，冲镜头示意。 “嗯，大家好。”焱野非常快速的结束了自己的介绍。 金字塔顶端的命运者现身，处在备战室的玩家们简直激动的不能自理。 整个天梯一号楼都被欢呼雀跃声震的抖了一抖。 初次参加终试的赵东南直接被眼前的发展惊掉了下巴，半响后她反应过来跟着激动的呐喊。 前面淡定的方明此刻直接冲到了屏幕前“终试的排场太牛了吧！居然请到命运者解说比赛！！” 他咽了咽口水“这就是命运者，科里斯隆的顶峰。” 一旁兴奋到不行的赵东南冲着最近的夏泽辰道“小夏队友你怎么没有反应啊！我的天呐！活了大半辈子，老娘还是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命运者！！！” 瞧着激动无比的两人，夏泽辰默默地将视线移到一旁懒散倚靠在墙壁，神色淡然的绯色 他无声吐槽，这里可就有一个命运者在你们身后，还是半米不到的距离。 安明子俏皮地冲镜头眨眼“在比赛开始前，这里还有一个小预告。麻烦镜头请给一下E区的观众席。” 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绯色几人眼前。 “大哥？”赵东南惊讶地喊。 安明子继续道“展示在各位面前的是中试落选玩家。他们在之前提前根据终试玩家的实力预测，上交了晋级名单的预测表。猜测正确的中试落选玩家将额外获得一次表现赛。比赛的具体日期会在之后公布，请各位正式玩家们多多关注哦。” 聪明的玩家很快反应过来安明子这番的说辞是对正式玩家说的。 夏泽辰靠近绯色问“陈杰他们的比赛情况为什么是跟正式玩家预告？天梯考核内容不是不外公布吗？” 绯色维持着靠墙的动作，语气平淡道“不对外公开的天梯考核却是对内部的正式玩家公开的。正式玩家对每年的天梯考核玩家都很关注。” “为什么？”夏泽辰不解的问。 绯色答“天梯考核过后是什么还记得么？” “正式玩家的等级赛。”夏泽辰补充道：“团体等级赛。” 绯色说道“既然是团体赛，队伍的构成是重中之重。正式玩家里队伍没满员的就盯着天梯考核出来的新人，想抢人入队伍。” 这正是天梯官方会采取全体正式玩家为评委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也是因为经历过天梯考核的正式玩家们皆具备着够格的评判能力。 同时为了进一步确保正式玩家评判的准确性，天梯官方才会特地派出一个命运者来解说。 绯色的视野默默看向屏幕里的焱野。命运者的位置会根据实力每年进行调整，如今出现的焱野是两年前取得的命运者位置。但绯色对他有印象，在她是命运者时焱野还是个A级正式玩家。 她垂下眼，不知是不是在感慨时间的流逝。 安明子的介绍已经到了尾声，富有节奏比赛开场音乐响起。 “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了！”安明子说道“话不多说，让我来公布开场第一个比赛的组别。” 场馆中央的几十个大屏依次对着观众席上的正式玩家闪烁着终试玩家的信息。 “打响开场第一场比赛的毋庸置疑是中试第一名的队伍。与之对战的则是中试第三名的队伍。两位队长可都是非常厉害的新人哦。就让我来为大家具体介绍一下出战玩家。首先是第一名的队伍。队长席沉，中试考核第一名，用时5分40秒。” 屏幕对应放出席沉的击杀锦集。 行云流水的动作惹得部分正式玩家议论纷纷。 “就是他！传闻中那个很厉害的新人。” “5分40秒的通关记录，老实说中试那个赛制换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打不出这个成绩。” “看来以后的团体等级赛又要迎来劲敌了。” 安明子说道“这可是位非常有名的新人，低下不少的评委们早早认识了他。民服游戏三年的榜首，最近两年天梯放出去的民服游戏赛事冠军都是他。没过天梯就展示出的傲人实力，被人冠以斩杀天才的称号。” 旁边的焱野盯着席沉的击杀画面说道“确实有实力，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才来参加天梯？” 安明子笑道“据说这位新人是打算积攒实力。焱野前辈应该注意到了吧。席沉是也是位太刀玩家。听网上传言他可是想挑战麹尘前辈，所以才打算没有完全的准备不入天梯。” 看见席沉的斩杀视频，焱野丝毫不顾在镜头前摆出臭脸“呵，又是一个没脑子玩太刀的。怎么不见玩焰雷的多几个人。” 你性格好一点就会多几个了。下面的观众默默吐槽。 “焱野前辈果然如传闻中一样的豪爽呀。”安明子不动声色的打着圆场“麴尘前辈前几年战绩的影响力随着时间逐渐增大。焰雷新型的玩法创世不久，相信再过一会也会像太刀玩家一样直线上升的。” “让我们继续来看看下一位玩家吧。”安明子道“席沉队伍的成员，杨秋心。中试考核第二名，用时9分10秒。” 屏幕同样播放出杨秋心的击杀视频。只见杨秋心发射的一颗定位弹呈一条抛物线精准的砸向一所的露天体育场。剧烈的爆破直接将体育场的三人带走，共计获得五分，杨秋心直接晋级。 看见这一幕的陈杰在观众席直接坐不住了“卧槽！当时把老子炸飞天的定位弹是她放的！” 陈杰转头大喊“蒋尾，还有那个阴险小白脸。看见没有我们三个人上电视了！” 后面的江白月笑容抽搐。倒霉的定位弹波及到就算了，偏偏还有个白痴当众大喊是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们三个吗？而且还被陈杰叫小白脸，一时之间槽点太多江白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抬头看向杨秋心的视频。内心了然，当时绯色触发隐藏规则被标记公开位置，然后得到位置的杨秋心直接朝着绯色发射了定位弹，结果绯色逃了，他们三个人直接被炸死。 目睹视频的人纷纷感叹，杨秋心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谁说不是呢。一颗定位弹的威力不足以那么大，但偏偏当时蒋尾几人根据江白月的计划在体育馆内埋了地雷。 旁边的江玄月朝自己兄弟挑眉“我们两个坏人还真是完美的获得了自食恶果的下场。” “别说了……”江白月捂脸。 江玄月望向屏幕，等待着一个人的出场。定位弹加地雷，也就只有你能躲的掉。 备战室内，等待的倒计时结束。 绯色站直了身体“走吧。” “等等。”夏泽辰叫住了门口前的三人，他笑道“还有一件事情我们没做。” 房间里，四只不同手交叠在一起，手掌的主人站在一个圆，四人面面相觑。 方明“啊……好幼稚啊，都多大了人了。” 年纪最大的赵东南一脸开心“怎么会！小夏队友的提议多好啊，58岁的我说不幼稚。队长你说呢？” 突然被叫的绯色有些愣神，她缓缓看向等待着她回复的三名队友。 因为咧嘴笑挤得满脸皱纹的赵东南，一脸嫌弃却是默默配合的方明，还有闪着亮晶晶眼神一直注视着她的夏泽辰。 口罩下持平的嘴角悄悄上扬。 “小鬼，喊吧。”她说道。 夏泽辰眉梢舒展，明亮好看的眼睛弯起，爽朗的笑容就像夏日一阵海风。 “准备好。”他说。 与此同时，广播里的介绍恰巧到了尾声。 安明子说道“自此我宣布——” “三、二、一！”他数着倒计时。 “终试比赛正式开始！！！” “加油！！！”四人齐声喊。 第25章 第一枪 场馆中央的画面实时直播着两支队伍的动态。安明子解说道：“现在两支队伍都已进入登陆室待命，艾玛已经将地图权的抽签系统开启。那么究竟是哪支队伍可以获得选择地图的机会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一天前，训练室。 “地图？”坐在下面的赵东南问。 夏泽辰一手拍在白板上：“对，就是地图。” 挂在墙壁上的白板上写满了四人方才讨论的作战思路，在杂乱的文字的旁边贴着张平面图。夏泽辰的手就压在上方。 “除了打法配合、战术设想。地图的熟悉程度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提前熟知了地图，埋伏、设下陷阱、甚至在追击中都占据着极大优势。如果能利用好这一点，就可以迅速拉近我们和对方队伍的差距。” 说完，夏泽辰下意识朝绯色看去。 在下方坐着的绯色淡淡点头。 得到了绯色的认可后，夏泽辰放心继续下去“针对我们队伍人员情况，我现在把我挑选过后的地图发给大家看看。” “我有一个问题。”方明问“比赛时的地图是我们能决定的吗？” 夏泽辰说：“进入游戏前，两方的队伍会派代表去抽取地图选择权。获得地图选择权的一方就可以选择比赛对决时进入的地图。” 他说：“所以这个地图选择权我们必须要拿下。” 回忆着夏泽辰说的话，方明咽了咽口水。他看看自己身前的抽签系统，又看看身后的队友，手指微微颤抖。 “方队友别担心！昨天我们十局扔骰子，你可是连着五把摇到六啊。”赵东南冲方明比出加油的手势“一定可以的！” 夏泽辰手搭在方明肩上，认真道：“加油。” “一半的机率，选不到也正常。”绯色语气寡淡。 方明点点头，严肃的朝前一步，手指点在了操作面板上的抽取按钮。 与此同时，席沉队伍的游戏登陆室。 许烨一脸担忧的看着自信上前的杨秋心“先前可是你坚持说不需要做别的地图计划。要是你抽不到选择权我们可就麻烦了。” “放轻松。”杨秋心满不在乎道。 李知忍不住道：“姐，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你真的能行吗？” “百分之五十？”杨秋心侧过头，轻笑“在我这就是百分之百。” 场馆中央的屏幕显示着抽签系统的轮盘转动。 “抽取的轮盘滚动开始滚动了！” 安明子大声报出抽签系统的结果。 “获得地图选择权的是——席沉队伍！” 低下期待着反转的正式玩家直摇头“这支队伍怕是悬了。” “也不一定，他们队长是有实力的。配合打得好的话，还是有希望。”周围对绯色击杀视频有印象的人说道。 有人立刻反驳道“说起队长实力，刚刚的视频来看明显是那个叫席沉的新人更胜一筹。这支队伍的整体实力也更强，都是才磨合几天的队伍配合上也未必有什么差别。” 周围人纷纷附和点头。 绯色队伍的游戏登陆室红灯亮起，告知着玩家对方地图选择完毕。 “我……”方明失落回头。 丧失地图选择权对绯色队伍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方才斗志昂扬气氛顿时冷却下来。 “没有关系！”夏泽辰突然大声道。他弯起眼睛，一如往常展露出爽朗的笑容。“还好我们不是也准备了计划B吗？我们可是都商讨过拿不到地图权的状况，目前为止不正是都在我们的计划内吗？” 人的情绪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明明是独属于私人的情感却可以在不同个体间进行传导。就像此刻，丧气的方明与赵东南接收到了夏泽辰的信号。熄下去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绯色静静望着，像是在看一场沉浸的话剧。从自作主张的赌约形成的那一刻开始，绯色就成了局外的旁观者。 记录着玩家们动态的画面开始跳转，屏幕底下的电子沙盘复刻出游戏地图的建筑。同时，万名正式玩家手中的电子打分屏亮起。 众人不再言论，因为玩家们开始进入游戏了。 终试考核开放了四个格子，此刻玩家们正在处于选择装备的阶段。 绯色吸取了教训第一时间将盾—黑水放进格子中，剩下的三个格子她早早便有了主意。 因为天梯考核作为普通玩家从简单的民服到标准的正服之间的过渡，游戏中机械化的身体数值会随着考核层级逐步还原。 比如，绯色在中试还能自如活动的左半身，到了终试灵敏程度会大幅度下降。所以有着身体缺陷的绯色在第二件格子加入了提速的技能——闪电。 再之后，她选择了狙击手最常用的一把狙击枪——鸢。以及一把近身武器——飞刃。 一分钟的选择时间结束，熟悉的艾玛温柔嗓音响起。 “游戏倒计时10秒，10、9、8……1、0。欢迎玩家进入天梯终试考核。” 厚重灰黑的云层下，无尽的建筑群矗立在地平线上。高楼间的风拂过绯色高高束起的长发，她一脚搭在天台边缘俯瞰着整座城市的面貌。条条纵横交错的马路规整割分开密集的建筑楼房，点点绿色树冠镶嵌其中。 建筑密集的城市地图。 她又抬头望了眼天，暗淡日光的源头处在西南方的灰色云层下。 下午，阴天。 绯色仰着脑袋，盯着云层。 这是会下雨吗？ 在一方选择完地图后，登陆游戏前会留给双方会有短暂时间商讨进入地图的降生点。作为狙击手的绯色独自一人降生到了高楼天台。 视线内的建筑重重叠叠，绯色蹙眉，看来还得换个位置。 绯色启动闪电，身影在高楼间跳跃，很快消失在了建筑群中。 九名玩家的动态清晰的呈现在中央屏幕中，低下的虚拟战区也将九人位置之间的分布呈现的一清二楚。敌对玩家之间没有位置信号，在上帝视角中玩家们只能模式试探的寻找敌方踪迹。 安明子解说道“两支队伍恰巧分布在东西两侧，看样子距离双方的交战还要会时间。不如趁这段时间来问问焱野前辈，您对于席沉方所选的地图有什么看法呢？要知道席沉方可是有个狙击手的，这样的地图是不是没有将狙击手考虑到内呢？” 焱野靠在椅子上，看着屏幕里的画面说道“选择地图的优势在于了解地形，有着先一步的主导权。楼房密集难以侦测敌方，这样的条件限制着双方。但席沉一队有人玩探眼。” 提到探眼，安明子立即明白了“探眼，是一项侦测敌方视野的辅助技能。可以操控三个小圆球探测敌方位置。楼房可以挡住人的眼睛却挡不住探眼。加上席沉一方事先了解过地图，探眼找人的速度大大提升。” 安明子说道：“这是要打一个敌不见我、我见敌的信息差啊！” 六只探眼的画面呈现在李知的视野里。为了尽快找到对面的位置，他不惜牺牲两个格子加入探眼。 队伍频道的杨秋心的声音传来“李知，人找的怎么样了？” 李知看着探眼画面回复“找到了两个，赵东南和方明。可惜两个在一起，位置还有点远。” “这两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队长。”许烨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 “知道，知道。”李知一边应和着，一边继续操控着探眼的位置。擒贼先擒王，他们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对方队伍里唯一会对他们有威胁的绯色。 视线里探眼画面同时变动着，李知聚精会神的观察着里面状态。六个画面里只有一个画面有着两个人的身影，其余的都是空场景。 忽然，一个画面中人影闪过。李知急忙调动着那只探眼上前跟近。画面中人影清晰起来，李知连忙播报。 “发现第三个的位置了，是他们队伍的夏泽辰。他的位置很近就在——” 李知话语顿住，因为他从画面中另一个熟悉的人影。他瞳孔放大，那不就是他自己吗！ 李知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发现他的少年已经亮出了光剑。 “喂、喂、喂，有没有搞错。”李知慌张道“我可只是一个打辅助的游者，怎么可能正面刚得过这家伙啊。” 频道里许烨发问“位置呢？你在说什么东西？” 李知拔腿就跑，大喊“位置，位置他妈的在我这啊！！” 夏泽辰的反应速度更快立即发动一次梭影，他冲自己队伍频道说道：“西区第二条街道，发现敌方位置。对方是个玩探眼的游者。” 笔直平整的街道上两个人影正在急速奔跑着，未携带任何位移技能的李知被夏泽辰不断逼近。 他狂奔大喊“这才开局多久啊！能不能给个机会，别欺负我一个毫无还手机会的弱小辅助啊！” 两人间的距离极速缩短中，速攻的夏泽辰占据的绝对的速度优势。 李知跑的几乎两眼一黑“别那么冷酷行不行！好人一生平安啊——” 夏泽辰充耳不闻李知的求饶声，紧盯着前面人越来越近的身影。他手握光剑再次发动梭影，这一次他直接闪现到了李知的身后。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夏泽辰看清了李知含笑的面容。不对劲的画面，好似让夏泽辰心中警铃大响。他甚至来不及扭头，只有余光瞟到了老早在巷子里埋伏他的玩家。 李知咧着笑“抱歉，前面都是骗你的。” “这是！”安明子大喊“李知玩家的诱敌计划。” 早在最开始，李知就发现了附近徘徊的夏泽辰，开场拥有探眼的他在信息上占据着绝对优势。得知这一消息的李知，当下就通知队友改变了计划。尽管他们队伍最开始的计划是绯色，但快速除掉夏泽辰这个战力值不低玩家依然很赚。 现在的画面一定被拍下了吧，李知心想，这一波个人表现分我就先收下了。 “砰！”一声枪响。一颗高速的子弹旋转着命中太阳穴。埋伏夏泽辰的玩家丁一头部血液喷溅，应声倒地。 远处高楼，伏地狙击的绯色勾起笑容。 【玩家1027击杀了玩家6134，获得一分。】 夏泽辰重复道：“抱歉，前面都是骗你的。” 第26章 席沉VS绯色 两次反转的画面呈现在屏幕上，底下议论声静默一声后瞬间炸开。 “卧槽！诱敌中的诱敌，本以为那个夏泽辰的新人要被埋伏击杀。没想到蹲人的丁一直接被一枪爆头！” “简直绝了两波反转！本来以为人数劣势、实力较差的绯色队伍会处于下风。结果直接开局第一枪扭转战局。就是说逆袭不要来得太快。” “刚才是三千米的距离，障碍物居多，时间还紧迫，差一秒埋伏夏泽辰的人估计就会开枪了。夏泽辰甚至连盾都没给自己套，这是得多信任自家队长的狙击技术啊。” “你别说，这种射击条件下一枪精准命中，一点反应机会都没给对面留。这种技术早超过了现在C级正式玩家了。这个叫绯色的新人了不起。” 默默旁听的C级正式玩家内心哀嚎，就是说这些高等级的大佬评价人的时候能不能顾点他们C级的面子啊。一边如此想着，一边又愤恨地给绯色、夏泽辰加上分数。 安明子极快地解说起情况“本次比赛第一个人头爆发出来了，绯色一方率先获得一分。战况发生的很快，李知玩家先是以身诱敌，配合着丁一玩家进行一波埋伏诱敌。却没想到反被夏泽辰与绯色玩家利用，远处的绯色玩家狙中丁一玩家。将原本四比五的人数持平，真是意想不到的结果啊。” “其实原本李知的想法不错，只可惜他们吃了信息差的亏。”焱野突然说道：“席沉一方并不知道初、中试里只玩过射手和战士武器的绯色会在这场比赛中当狙击手。如果知道敌方有个没露面的狙击手，那么丁一在埋伏时肯定不会毫无防备。” 几句话，就让只顾着给夏泽辰、绯色加分的正式玩家们开始注意到了李知。焱野瞧见下面的正式玩家听了进去便不再多言。 游戏内。 李知被眼前转变的局势所震惊“狙击手？！！你们队怎么会有狙击手？” 绯色击杀丁一的通报呈现在游戏公告上，未曾料到结果让席沉一方四人震惊。 “你说什么？！对面有狙击手？”许烨最先惊叹。 席沉冷静开口“是他们的队长。李知找她的位置。” 李知慌张道：“队长，我也想找啊。问题是我这有个战士，我打不过……” 失去丁一援护的李知，就如同待宰的羔羊。在绯色的枪口与夏泽辰的进攻下，他只能被动凝盾防御。 风声从频道里传来，杨秋心喊道：“别喊，我来了。” 街道一侧二楼的玻璃碎裂，杨秋心举枪从天而降。扫射出的子弹逼得夏泽辰往后退去。 手持火鹰的杨秋心站立在李知夏泽辰二人中间。有着丁一的前车之鉴，杨秋心空出了一只手凝盾。 绯色看着瞄准镜里杨秋心和李知双双防备的盾，虚搭在扳机上手指松开。 果然，开过一枪后就开始防备了。 频道里传来夏泽辰的声音“目的达到了。不过对面就一个玩探眼的游者和射手，我可以打得过。怎么样要打吗？” 绯色道“后撤，对面狙击手没有露头。” “明白。” 得到绯色指令的夏泽辰不再犹豫，他将盾凝在背后转身向巷子里跑去。他之前使用的位移技能梭影还剩下一次机会，使用完后就会进入冷却时间。在敌方还有两名玩家没有露头的情况下，他不敢将唯一的位移技能进入冷却。 原本忌惮着夏泽辰的李知在察觉对方想要逃离的意图后，急忙冲着杨秋心道“要追上去，现在还不能让他走。” 闻言，杨秋心立马加重火力跟了上去。 紧随其后的李知解释道“现在让他走了，掩护他的狙击手肯定要挪位。我的探眼正在往射线方向探查，还需要一点时间。” 杨秋心撇了眼后面喘气奔跑的李知“实力一般，脑子还挺好使。” 李知咬牙切齿道“我就当你夸我了。” 平整宽大的马路上，突然几枚子弹射向李知两人追击的路上。两人一时停顿的步伐，夏泽辰瞬间就拉开了极大的距离。 “可恶，有个狙击手就是烦。”杨秋心怒道。 眼看着夏泽辰就要逃走，她直接收起火鹰转而使用闪电。技能振幅的速度又顷刻逼近了即将远去的夏泽辰。 离开杨秋心保护的李知当即跳到楼房内，他一个人可应付不来绯色的射击。 夏泽辰发现了李知的离开，他侧头探去，看见了杨秋心利用闪电急速袭来的场景。 这一刻仿佛按下了电影的慢放键，杨秋心的身姿在随着帧数播放不断放大。透明的黑水大面积地朝侧面铺开，远处而来的子弹一颗颗砸在水盾上，居于盾下的杨秋心周身泛着淡淡的一层蓝光，那是她使用闪电的证明。 目睹这一切的瞳孔缩紧。 一只手一次只能召唤一个技能或武器。黑水与闪电，两只手召唤出的技能她都正在使用。 前一秒还在逃亡的夏泽辰瞬间调动出光剑猛然转身冲向杨秋心。 杨秋心内心暗道不好。 为了阻挡狙击手的攻击，她此刻的黑水只朝着侧边的射击方向展开，面对正面袭来的夏泽辰她根本毫无防备。杨秋心当机立断的张大黑水的面积，同时打算把闪电收起再次召唤出火鹰。 然而让杨秋心没想到的是，她一系列的操作还没完成，方才还离她有段距离的光剑已经贴上了她的脖颈。 好快！ 杨秋心突然意识到，这个夏泽辰是专门打速攻的。 突然，一枚子弹击中持着光剑的手。 夏泽辰错愕望着自己中弹的右手，逼向敌人的光剑也随之抖动。紧接着又是一枚枚子弹朝夏泽辰袭来，错失击杀杨秋心机会的夏泽辰不得以再次凝盾后退。 许烨气喘吁吁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我来了。” “谢谢。”松一口气的杨秋心道。 屏幕里的画面来回跳转，赶到的许烨趴在一栋大厦的高楼层房间内。狙击枪对着窗户被他打开了一条缝。 “席沉一方的狙击手赶到了！”安明子解说道：“在夏泽辰玩家即将拿下杨秋心玩家的人头时，许烨玩家一发子弹击中夏泽辰的右手成功救下杨秋心。不过此刻夏泽辰玩家的处境就麻烦了，三名敌人在他的附近。不知道绯色的狙击能不能继续掩护到呢？” “她没功夫顾到自己的队友了。”焱野说道，他挑起半边眉毛“李知找到她的位置了。” “我找到了！”李知大喊。 杨秋心、许烨同时一喜。许烨率先问道“在哪？不知道她的位置害得我只能特地找个室内环境狙击，不然瞄着瞄着被突然一枪爆头太可怕了。” 李知自信一笑“放心，中间有高楼阻挡她的位置打不到你。而且，队长已经赶过去了。” 一栋建筑挡住了绯色想要追溯子弹的视线。用高倍瞄准镜观察局势的绯色皱起眉头，她这个位置狙不到对面的狙击手。 “你情况怎么样？”绯色只能通过队伍频道传达情况“狙击手在你的三至五点钟方向。我和他中间隔着栋楼。” “我没事。没有击中骨头。游戏里没有痛觉，只是扣了点血量我的手还能动。” 绯色问“能走吗？” 频道里的夏泽辰犹豫道“梭影还剩下一次机会，穿墙而过的话应该能阻隔掉狙击手。杨秋心和李知他们两个人留不住我。只是……我不知道他们队长席沉的位置。” “小鬼，放心走吧。” 天台上一阵风吹过，趴在地上狙击的绯色额前碎发飘动。她收起狙击枪，徐徐起身。风绕过她挺拔的身躯，晃动天台上另一人作战服的衣摆。 绯色淡然道“最后一个人在我这。” 银白色的刀光晃在风中，一个脖子上纹着黑色腾蛇文身的男子站立在天台上。狭长的眼眸紧盯着绯色，眼神凌厉如刀锋，薄唇紧抿，狠戾的杀气张狂地弥漫在空中。 席沉打量起眼前转过身的女子。消瘦的身材，高于普通女性的个子。黑色的面罩遮去她的下半张脸，只露出她幽暗深沉的眼睛。墨色的高马尾随着风不断拂过她冷漠的脸庞。 两人各自站立在天台两端，漠然对视。 席沉玩味的勾了勾嘴角，荡漾着痞气与冷冽的杀意“你，好像很强？” 绯色淡淡笑道“不敢。” 来者脖子醒目的文身，勾起了绯色的记忆。原来是他，初试中34秒最高纪录的创立者。 光芒在绯色右手闪烁，飞刃的形状迅速聚拢，才八寸长的小弯刀出现在绯色手中。 席沉举起太刀指向绯色，微微挑眉，银色的眉钉闪烁“你没带太刀？可惜了，中试资料见你玩还想能会一会。” “让你失望了。”绯色迎合着席沉，语气显出一点无奈“将就着打吧。” 在绯色说完话的同时，一记凌厉的刀光猛然袭来。如同一道银色的闪电直接暴力砸向绯色。 绯色下意识用飞刃去挡席沉的太刀，却不想双刃接触的瞬间绯色手中的飞刃直接被砍碎！ 一击竟然就能砍碎飞刃？！ 错愕的绯色直接被这一记力道轰得侧飞出去。 低下正式玩家一阵惊呼。 “妈呀！新人比我想象中的强好多，一刀直接把人砍飞出去！！” “冷兵器的伤害数值除了不同武器自带基础属性不同外，还和使用者的力道直接挂钩。这个席沉好厉害，一刀居然直接砍碎了飞刃！” 一人接过话“虽然飞刃的韧性不高，但一刀就能砍断也是十分恐怖的。这样的力道怕是连盾都抵挡不了几次。” “绯色队长有危险了。”有人叹息道。 第27章 战术 天台一侧栏杆接住了被击飞的绯色，被砸的七荤八素的绯色还没来得及起身，又一道霸道刀光砸来。召唤的黑水将席沉的刀挡下，察看到黑水抵抗数值猛然下降的绯色，惊讶到笑出声来。 好厉害的新人。 太刀的刀口如同猛兽血口般狠戾。席沉丝毫没减轻手中的力道，他冷淡道“你的小刀拦不下我。” 被压倒在地的绯色笑了“你说对，那我便不用了吧。” 抵抗席沉刀的力道骤然减轻，再一晃神方才被席沉一刀压制的绯色已经安然站在另一边。 此刻两人间的距离比初时近了不少，席沉发现绯色正眼含审视的望着他，暗红色的眼睛仿佛嗜了血，潜藏着危险的气息。她的周身都泛着淡蓝的微微光晕。 原来是用了闪电。席沉了然刚刚绯色逃脱的速度。他内心慢慢盘算着，闪电、黑水、飞刃还有狙击枪鸢。 席沉对刚刚绯色的话不以为然，因为她本来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就再拿得出武器。被他击碎的飞刃会被系统判定进入冷却时间，而她剩下的唯一武器鸢也应对不了近战。 席沉面色平静，看来这场比试要比他想象中短很多。 他握紧手中的太刀化作一道黑影闪到绯色身侧，手中刀更是不打算给对方任何一点反应时间。赤手空拳的绯色凭借着唯二能用的武器黑水与技能闪电，在席沉猛烈的进攻下被动抵挡。 两人的身影分分合合在天台缠斗在一起，太刀的银白色刀光与闪电的蓝色光晕晃在万人瞩目的屏幕上。 低下观众看得连连叹息，尽管绯色未被席沉的刀击中，但她的黑水几乎快破碎。 安明子说出了众人心声“绯色队长虽然能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依旧毫发无损，但面对席沉队长压倒性的进攻也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黑水的抵抗数值在不断下降，等到黑水破碎席沉队长就能拿下绯色的人头了。” 与此同时，夏泽辰利用梭影穿墙成功逃脱的画面出现在屏幕上。 安明子立马跟进说道“在绯色队长和席沉队长交锋的同时，夏泽辰玩家利用手中最后一次的梭影穿进周边建筑。因为在建筑物中，远处狙击的许烨玩家没办法对他发动攻击。但是还在周围的李知玩家的探眼依旧跟着夏泽辰玩家，不知道拥有夏泽辰位置的席沉一方究竟会不会进行追击呢？” “追吗？”李知从周边楼房出来，站在杨秋心旁边问。 杨秋心静静的看向夏泽辰离去的方向，被光剑逼近的脖子还残留着寒意。想起那人杀意露骨的眼神，她不寒而栗。 她犹豫片刻后道：“我们没有穿墙的位移技能。现在打破墙壁追过去，估计也已经被拉开距离。他会去找剩下的队友会合，按我们原计划进行吧。” 建筑物内，刘烨帮不上忙。她和李知两人，只有她有加速技能。现在追上去恐怕很大可能会是她独自对抗夏泽辰的状况。而仅凭她一人……是打不过的。 杨秋心认清了现实。 李知的六只探眼实时记录着敌方的位置“赵东南和方明在正西方两千米的商场内，夏泽辰正在直径赶过。” 杨秋心收起火鹰同时对着旁边和李知和频道里的许烨说“走吧。该下一步了。” 商场内。 “小夏队友逃掉了！”赵东南开心道“真是惊险，还好成功按计划拿下对方一员。接下来就看我们的了。” 她拍手起身，环视整座商场内藏在暗处的琳琅满目的陷阱。 方明射出蓝蛇最后一发索线，隐藏在距离地面两寸过道上。在夏泽辰绯色引诱射杀玩家的时候，他们正是按照事先说好的计划，找到最合适布置陷阱的大型室内场所。 昨日，训练室。 “我还有一个问题。” 坐在下方的方明再次提问：“如果我们没抢到选择地图的机会该怎么办？方才讨论的利用地势作战的计划岂不是完全作废了？” 赵东南皱眉“方队友你玩的是蓝蛇，可以射出五道锁线控制电击。设置陷阱，无论是对你的武器还是对我们都是最好的方法。如果拿不到地图选择权……” “那就转室内。”夏泽辰接过话，他站在制定战术的白板前，面对着众人。 他说道“大部分的地图都存在着建筑物，如果不能拿到地图，比起外面不定的地形，室内的场景更适合我们。” 思索着夏泽辰计划的赵东南说道“但如果不是我们选择的地图，物色合适的楼房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闻言，夏泽辰摊开桌面上另一张纸“所以我有一个计划的前提。除了利用陷阱打造优势。我们还必须解决人数不对等的问题。按照我的想法，或许开场我和绯色可以为你们争取点时间，因为我们会去……” 他的手指向他搜集出来的资料，上面写着李知的名字。 “并且，对方有个玩探眼的游者。有着地势优势的他们一定十分容易找到我们的位置。而我们也可以反过来利用这点，暴露自己位置引他们前往我们的埋伏地。” 夏泽辰一口气说完自己这几天沉思的结果，眼睛不确定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绯色。 “你……觉得如何？” “可以。”绯色点头。 夏泽辰如释重负。 回忆着计划，方明冲赵东南再次提醒道：“探眼是温度感应，注意别弄出高温的动静。要是被他们察觉到了，计划可就白扯了。” 赵东南望一眼早就发现的黑色小圆球“放心。还好这小东西也探不到声音，只能锁定我们的位置和身影。” “真要是能探到多余的东西，那功能可就太逆天了。”方明回道。 正说着，一楼入门处传来动静，两人齐齐从二楼护栏探出。 右手绑着布条的夏泽辰带着又一枚探眼进入商场。 “都准备好了？” 赵东南比出OK的手势。 夏泽辰勾起笑容，眼睛涌动着冷冽，散发着危险气息。 他说道：“那就来请君入瓮吧。” 安明子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原来开头不见踪影的赵东南玩家和方明玩家两个人是一直布置陷阱。没想到他们竟然反过来利用李知玩家的探眼，来创设独属于绯色一方的优势空间，真是个好计谋。” “的确不错。” 焱野中肯的评价道：“人数不足、总体实力羸弱，这些致命的弱点先是通过先发制人的诱敌，再是反利用敌方的信息量制造埋伏地，一一化解。现下最强的席沉被绯色牵制，剩下来三对三。拥有这般弱势条件可以做到如此，想战术的那位玩家是下功夫了。” 低下的正式玩家同样这样认为，手中的打分屏开始为没有露面的赵东南、方明两人添加些许分数。 “确实不错，这些的计谋已经是将队伍的优势发挥到了最大。蓝蛇的电击效果配合埋伏可以打出相当不错的效果。” “而且很好的抓住了探眼的弱点，只要进入一个设置完成的陷阱地，可以说基本就是绯色一方的胜利。” 这般思索着，正式玩家们开始不禁好奇起席沉一方的反应。 两只探眼的位置融合，画面里也显示着三人会合的热轮廓。 李知边撤离着那两只探眼，边说道“都在商场里，看来短时间是不会移动了。” 杨秋心站立在李知身侧，眺望着远处的商场道：“原先计划着先击杀他们队长时就考虑到了，剩下三个人肯定会聚在一起。虽然实际情况有所不同，但好在这点是不变的。” 她正说着，右手就开始聚拢着光芒，一个硕大的定位弹发射炮出现在她身侧。 “想象的到吗？中试里令人意外的定位弹，还会出现在终试里。” 杨秋心根据李知提供的经纬度，输入到定位弹发射器里。她拍下上方红色的按钮，下一秒威力巨大的定位弹朝着商场发射而去。 “小夏队友你怎么了？”赵东南疑惑的看着突然定立不动的夏泽辰。 一股没由来的心悸突然出现，夏泽辰环顾四周，惊慌道“李知的探眼为什么不见了？” 仿佛嗅到危险的野兽，夏泽辰猛然抓住就在身侧的赵东南，同时通过频道对着去向商场另一端检查机关的方明大喊道， “立马从商场离开！！” 定位弹完美的降落到杨秋心指定的地点，炸药在接触到建筑的一刻迸发出来剧烈的爆炸声。 从杨秋心李知的视角，看见一朵盛大蘑菇云绽放着。 杨秋心收回定位弹，拍了拍手说道“走吧。” 方才为了防止探眼被爆炸波及到的李知，正重新调动着探眼找寻人。待他又看了人像画面，终于抬起头。 “附近就有一个。运气很好，看样子是玩蓝蛇的方明。” 杨秋心依据着李知给出的位置，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被炸飞到附近的方明。 看着重伤倒地的方明，杨秋心笑吟吟的举起火鹰对准他的头颅。 “Lucky。” 一声枪响，一条播报传出。 【玩家7777击杀了玩家5180，获得一分。】 第28章 战术2 随着方明的死亡，场馆内万名正式玩家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杨秋心李知他们是怎么知道夏泽辰那边都是陷阱的？一颗定位弹直接轰过去给毁了。” “探眼不可能暴露那么多的信息，这该不会是误打误撞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杨秋心那边运气真是好炸天了。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埋伏他们陷阱拆了个干净。几乎是毁了对方最大获胜的可能。” “太过巧合了，我不相信是运气。比起这些我更倾向于是李知发现了蛛丝马迹，他说不定在和夏泽辰前面打斗的同时也注意到了赵东南他们，设陷阱的动作。” “打斗的时候还能注意到探眼画面？还是从热成像那样模糊不清的状态发现动作？那李知的实力不要太厉害。天梯玩家能做到这个地步？反正我是不信。” “别想太多，我们这是直播。就算真是你们猜测的李知发现了，或是其他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可能会在队伍频道里不沟通吗？我们看的仔仔细细，他们没有任何发现的反应。” 见状，安明子说道“杨秋心又是一次定位弹完全扭转了局势，这次的一击简直巧合的可怕。我听见低下的评委们讨论声很激烈，焱野前辈不知道您能不能为我们解答疑惑呢？” 焱野在众人瞩目中，直接说出结论“李知他们没有发现，但这一发定位弹也不是巧合。” 他手指敲打在解说席的桌子上，考虑到还有D级这样刚过天梯的玩家，他决定顺着事情逻辑从头说起。 “从李知等人开场的言论中可以得知，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对面最强的绯色，只是后面由于夏泽辰的出现才改变了他们的计划。在原计划中，他们会利用知晓地图和探眼的优势找到绯色。顺利的话多人围攻击杀掉她，不顺利的话也能拖至席沉来和她对决。这点可以从李知找到绯色最先通知席沉的反应来看，他们原先计划就是由席沉对付绯色。” “而他们之所以那么安排，是因为他们很谨慎。如果是平时的比赛，有优势的他们说不定会换种打法，但这是天梯，并且是差一步就可以过天梯的终试。所以即便是有人不在意那么多，但也绝对会有大多数人害怕出现意外。所以他们在商讨计划时，最优先追求的是稳。” 讲解完席沉一队的核心思路的焱野接着解释。 “那么他们在作计划时，就一定会考虑到。在击杀绯色的时候，绯色一方的其他队友会在干嘛？或是绯色一方一开始就四个人聚焦在一起怎么办？既然是求稳那么利用信息差逐个击破最好的。所以他们这时候就考虑到了杨秋心的定位弹。” 安明子插嘴解释了定位弹的技能“定位弹，射程不限，威力十足，是科里斯隆中杀伤力非常大的武器之一。但也有着使用缺陷，必须输入准确的经纬度位置才可以发射。” 焱野点头“杨秋心中试能使用定位弹是因为绯色恰巧触发了隐藏规则被公开了位置，所以她才能准确的发射定位弹至地点。并且当时绯色所处位置有人埋了地雷，地雷配合定位弹的威力可以连人带盾直接带走。而没有地雷，定位弹也可将凝盾的玩家炸至重伤。” “所以，在席沉一方计划的时候就想利用李知的探眼和杨秋心的定位弹打一波配合。只要对面多人聚焦，就可以利用定位弹打开局势。最好，多人重伤甚至死亡，最差，可以分散对面的位置，从而进行抓单。” 解释到此，众人已经彻底明白。所谓的巧合其实是两方计划的冲突，一方想利用陷阱设伏，而另一方想要定位弹进行抓单。 其实单论计划而言，无疑是绯色一方的圈地设伏更占上层，席沉一方的抓单计划只不过是简单的清扫派罢了。 只可惜席沉一方占据着地图优势，将李知的探眼发挥到极处。不然处在陌生的地图中，探眼难以有这样准确的速度。同时杨秋心的定位弹又是和李知的探眼打了波完美配合。 一时之间众人不知该感叹，是绯色一方的时运不济还是席沉一方得天独厚的运气。 然而这时，安明子突然说道：“席沉队长和绯色队长的对战已经出现结果了！” 另一边的战局瞬间将众人重新拉回游戏内的对局。 时间稍微回溯前一些，在夏泽辰刚与队友回合的同时。 天台上的两人正在激烈缠斗着，席沉压制着绯色连连后退。 迅猛的刀如同骤雨劈头盖脸的落下，没有给绯色一丝的喘息机会。 然而至于其中的绯色却是有些恍惚。 她隐约记得当时中试他们原本要围剿的五分玩家也是个用太刀的，现下眼前冲她挥刀的男人也是。 最近玩太刀的人好像还挺多。 眼前有些熟悉的刀法，让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她过往队友的身影。绯色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麹尘啊。想到她这个强到离谱的队友，她不禁有些唏嘘，果然足够强大就会涌来无数簇拥者。 同时，一个坚毅执着的身影浮现在她眼前。绯色无奈苦笑，也就只有那个蠢到无可救药的小鬼才会一个劲去学她的速攻。 银白色的刀接触到金属的栏杆瞬间擦出一串火花，半人高的护栏被砍出硕大的缺口。飞去的铁块将绯色拉回了现实。 她此刻正被逼向护栏的缺口，半只脚已经踏到了空中。手中的黑水在接连砍击下近乎破碎，再也接不下一次攻击。 席沉显然知道这点，但面对战斗他从来不会松懈一刻，哪怕他知道对方不过在苟延残喘，手中刀只变得更快更狠。 他全力的将最后一刀朝绯色挥去。 这一刀将会彻底击碎这个女人的盾，连带着砍下她的头颅！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席沉看见眼前一直面无表情的女人仿佛听见了什么皱起了眉头。 凶悍的刀刃依旧迎面劈去，可那面本该破碎的盾却直接消失了。 席沉瞳孔缩紧，她居然把黑水撤了。 她要打算直接放弃？！ 令席沉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一只指骨明晰、手指修长的手牢牢的抓紧了他握刀的手腕。 锋利的刀锋被手上巨大的力道硬生生止住，停在她身前不过一寸位置，纹丝动弹不得！ 直到此刻席沉才看清绯色神色中的轻松。 她抬起脚，重重的踹向席沉的胸口。顷刻间，高大的席沉直接飞跃整个天台“轰”的一声砸向正对面的栏杆。 重物的撞击引起飞扬的粉尘，席沉瞪大着双眼，不敢置信方才的一幕场景。 同时，耷拉着眼皮的焱野在关注到这一幕后，眼中闪过亮光，歪倒的上半身突然挺直。 在激情解说的安明子注意到了身边人的变化，她捂住麦克风低声问道：“焱野前辈怎么了？” “没事。”焱野淡然回复，然而眼睛却离不开一处屏幕里的绯色。 绯色动作很快。当众人发现时，席沉已经倒地。 众人只惊叹她的反击却不懂她突然间是如何反制的。 只有焱野看清了绯色的动作。没有任何招式、没有任何技巧，看似无力的手却宛如泰山般，精准无误的擒住了席沉的手腕。仅凭着力量与速度就生生的将迅猛的刀法制止住。 焱野布满胡渣的嘴角扬起弧度。 她在隐藏实力。 这个叫作绯色的新人，实力和席沉完全不是同一个层级的。 绯色平静的凝视着倒地的席沉，与对方错愕的视线在骤然安静的空气里交锋。 可她的内心却没那么淡定，因为就在刚刚她听见了夏泽辰在频道里突然呐喊。为此，绯色才不得已结束了和席沉长久缠斗。 在圈地设伏的作战计划里，作为狙击手不便入室内的绯色被交付的任务是在成功减员对方一人后，拦下一人。从而让夏泽辰他们形成三对三的对局。 也就是在此刻，天台上的两人听见了来自远处商场剧烈的爆炸声。 “定位弹？”绯色漠然的问。 倒地的席沉扶着栏杆站起“没错。” 那看来，小鬼那边的计划并不顺利。 绯色在心中盘算，正常玩家面对计划突生变故的情况应当是会立即去和队友会合的吧。 于是，绯色说道：“看来是时候和你说再见了。” 说完，面对着席沉的绯色向退一步，突然朝后仰去，坠落空中。 目睹到绯色跌下天台的动作，席沉惊讶的冲向天台缺口。只见绯色用冷却回复的飞刃嵌入墙壁减缓速度，再用仅剩的黑水缓冲落地力量，然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席沉硬朗冷峻的面容猛地沉了下来，目光凝视着绯色离去的方向。片刻后，他才打开队伍频道和队友汇报绯色逃脱的情况。 摆脱席沉的绯色第一时间用飞刃将一直跟随着自己的探眼一分为二。黑色的小圆球被分为两块，然后消散在空中。 为了防止李知再次快速定位到自己，绯色直接利用闪电开始快速移位。同时，她在频道里询问：“你们情况怎么样？” 很快，那边传来了回复。 “咳……咳咳”夏泽辰被爆炸的烟雾呛了嗓子，他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和东婶没事。在爆炸的时候梭影恢复了，我带着东婶逃离了爆炸中心。东婶及时凝了黑水，我们俩都没有受到致命伤害。” 一旁的赵东南也被同样的烟雾波及，声音有着变化“多亏小夏队友反应迅速，在爆炸前发现了不对劲。我们俩是没事，就是不知道方队友有没……” 一条击杀播报出现。 【玩家7777击杀了玩家5180，获得一分。】 第29章 电场 绯色飞驰在高楼顶端的身影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跳跃到下个建筑屋顶。 她边跑边想，情况变得不妙了。 方明的下场意味着好不容易追平的人数再次失衡。布置的商场陷阱也被定位弹炸毁。 须臾之间，事先制定的计划、开场获得的优势都不复存在。 赵东南惊讶的声音传来：“方队友死了……也对，他没有携带位移技能躲不开爆炸。但……为什么会这样……对面难道是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吗？” 绯色思索着此前对方队伍的举动，稳健的打法以及探眼技能和定位弹的适配性。 她猜想，这估计是个巧合。对面应该是想利用定位弹抓单，结果恰巧击中了计划中设伏的商场。 思及至此，绯色脑海中不免浮现出那双明亮眼睛中的红血丝，与他眼下极为明显的乌青。纵使绯色前些天一直在躲着夏泽辰，她也清楚夏泽辰所下的功夫。 倒是可惜了，绯色内心叹息。 绯色正欲开口解释，却又忽然止住了话。 频道里传来赵东南着急询问的声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现在再去设置陷阱肯定来不及了……” 是的，战场突变的局势足以让玩家陷入慌乱。此刻，苦思冥想的取胜计划被击溃，努力追平的局势再次逆风。 脚步逐渐放缓速度，绯色默默听着频道那头的动静，对夏泽辰的反应充满了好奇。 才不过初次参加天梯的你，会怎么做呢？ “我不知道。”夏泽辰直白道。 “但只有一件事情我很清楚。”少年坚定的声音传来：“我们还没有输。” 绯色笑了，她说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夏泽辰犹豫的说道：“去试试能不能抢先杀掉杨秋心。” 他解释道：“方明没带位移技能，刚才的爆炸他肯定是重伤。收割一个重伤的人头，对面大概率只派了杨秋心一人。如果我们能即刻赶往方明死亡地的附近，说不定可以撞见落单的杨秋心。” 赵东南说道：“我认为可以，目前不知道对面位置，也只能这样做了。” 夏泽辰却在犹豫，因为这其实是一个很仓促的想法。能不能撞上杨秋心是一个概率性事件，更何况他也不敢确保杨秋心周围就真的没有队友。 沉默的空气里，绯色察觉到了夏泽辰的迟疑。 在商讨战术的那天也是如此，夏泽辰每说完一个想法时视线都会望向绯色。这种潜藏的忐忑心情，让绯色觉得自己像在考察学生学业的教师。 一直被注视的绯色怎么会不了解他的心情。因为她当初第一次在命运者展现操作时，也是紧张的手抖，对自己直觉出现的想法各种不确定。 她开口道：“有的时候，手里的枪剑未必会比深谋远虑的计策差。既然战术派不上用场，不如试试相信自己的直觉。” 夏泽辰紧皱的眉头顿住，随后松开。 “是！”他笑道：“那我和东婶现在就出发。” 赵东南立即道“没问题！” 绯色说道：“等等，那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赵东南步伐停住，看旁边的夏泽辰自然的发出指令：“狙击掩护。如果运气不好碰上对面全员，试着去牵制一个人。剩下三人就交给我和东婶。” “好。”绯色回应。 赵东南不禁沉思，这个队伍究竟谁是队长？ ---- 黑压压的云层下，笔直的马路上，建筑楼房与道路两边的绿化树木并列排开。道路中央，顺利收下方明人头的杨秋心单手持枪行走着。 在等她顺利通过这条街道后，她在宽大的十字路口对面看见了两道注视着她的人影。 前方的少年刀刃向下，将光剑单手横握在胸前。后方满脸皱纹的女人双手各持一把枪，左轮枪口对向杨秋心。 杨秋心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蓄势待发的动作，脖子上被光剑逼近过的凉意再现。 “他们来了。”杨秋心对频道里说道。 说话的同时她用空着的一只手召出黑水，凝聚黑水抵挡在自己身前，预留出一个缺口的位置伸出火鹰的枪口。 安明子在场外解说道：“哦豁！夏泽辰、赵东南玩家两人与杨秋心玩家相遇，战局一触即发。” 从解说员的全知视角，安明子清楚的看见杨秋心周围潜藏着除了夏泽辰、赵东南之外另外几位玩家。 她接着说道：“看似三个人的战局，实则各自都有保留。杨秋心玩家的附近潜藏着李知、刘烨两位玩家，而绯色一分的队长同样在暗处狙击。比赛时间过半，这场战斗无疑将决定着比赛最后的走向！” 战局的号角被吹响，杨秋心手指扣向扳机，夏泽辰赵东南两人猛然向前冲去。屏幕里，三道不同的身影出现在同一个画面。 接连不断的火鹰子弹与左轮枪口而出的子弹交错而过，形成了一条条致命的弹道。 夏泽辰快速的身影穿梭其中，子弹擦过他的发丝，冰冷如薄刀眼睛倒映着杨秋心戒备的面孔。 远处高楼间隙中高倍瞄准镜闪过寒光，一发子弹朝着夏泽辰的后脑勺高速袭来。 黑色透明的盾凝聚，将狙击子弹精准接下。 少年凌厉的目光飞速扫视子弹飞来的方向，同样的狙击子弹，他不会再中第二次了。 “狙击手在我四点钟方向。”他快速的在频道里说道。 “了解。” 早在屋顶架好枪的绯色，在说完话的下一秒立刻调转枪口。 “不是吧，他居然老早就在戒备我了吗？”许烨咬着牙说道。 杨秋心皱眉道：“继续掩护我。” 不用杨秋心说，许烨也已经准备再次狙击夏泽辰“你放心，我早就——” “砰——”一发狙击子弹打碎了许烨身侧的玻璃。 许烨额间冒出冷汗：“他们狙击手发现我了。” 无暇顾及杨秋心的情况，许烨第一时间凝聚黑水打算挪移位置。然而远处射来的子弹却不想他轻易的离开，一枚枚子弹通过先前击碎的玻璃打在许烨藏身狙击的房间内。 “可恶。”许烨皱眉在频道里说道：“我一时半会不能支援了，对面狙击手盯上我了。” “两边狙击手开始交锋！”安明子跟进画面说道：“许烨玩家被绯色玩家困住房间内，杨秋心玩家大危机！” 光剑与杨秋心凝起盾接触，溅起光粒。 赵东南的双倍火力，压制着杨秋心难以自如活动。此刻，面对夏泽辰快速的攻击，杨秋心只能将抵挡赵东南子弹的黑水分出来一些，去抵御夏泽辰的袭击。 剑与盾的频频撞击下，杨秋心看见自己面板上盾飞快下降的数值，纵使她留有后手，心中不由得惊慌起来。 杨秋心急忙对频道说道“李知别等了，直接过来。” 还没等到李知的回应，杨秋心就发现自己的处境变得更为糟糕。因为她开始跟不上夏泽辰进攻的速度了。手臂、背部、腰间多处地方因为盾防御不及时，被划开条条血口。 【警告：玩家多处部位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54/100。】 【警告：玩家血液流失过快，剩余血量30/100。】 系统播报的血量状况在杨秋心脑中响起，而她的生命值情况也同时呈现在队友的信息栏中。 “李知，你在搞什么！”杨秋心怒气的声音从李知的接收器里传来。 距离杨秋心不过百米的李知却丝毫没有回应的意思，他紧盯着杨秋心下降的血条，调整着自己脚下的步伐速度。 还差一点，李知对自己说。 李知的运气很好，专攻纯辅助的他加入了一支实力最强的队伍。李知的运气也不好，因为最后一场天梯考核的晋级标准是每个人比赛获得的分数。这场比赛的胜负是注定的，但他的晋级可不一定。 一个辅助队友、战斗能力弱的玩家要如何才能获得评委的目光得到更高的个人分？李知从一开始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直观察的血条下降到呈现红色的濒危状态。李知两眼放光，脚下的速度骤然拔高，猛地从杨秋心后面的巷子冲出来。 就是现在！ 在夏泽辰即将终结杨秋心的一刻，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结。一道紫色的弧光随着李知的身影在杨秋心身后出现炸开，高速逼近的光剑骤然降速。 夏泽辰接触到紫光的身躯仿佛被单独按下了慢放键，突兀的迟缓动作呈现在屏幕上。 李知极力的压制着自己企图上扬的嘴角，这会总该看见了吧，他力挽狂澜的关键出场。 “电场！” 场外的安明子立刻解说道：“电场，以使用者本身为中心放射半径两米的电流技能。出现的李知玩家用电场成功的将杨秋心玩家救下！电场的电流虽然不能将玩家造成致命伤害，但却能起到极大的减速作用，甚至还会影响召唤的速度。可以说这是特地为玩速攻的夏泽辰玩家准备的技能。” 同样处在观众席上的陈杰惊讶出声：“哇靠！居然针对夏泽辰使用电场！难怪前面杨秋心最开始看见夏泽辰冲过来一点都不慌。” 在他周围被淘汰的中试玩家连连惊呼。 “电场出现的好关键，李知有点东西啊。千钧一发的救场，这能加不少分吧。” “话说开局过来，第一名的队伍好像除了席沉实力特别厉害以外，就是李知让人影响深刻了吧。开局的优势都是他的探眼打出来的，现在又是一个救命的电场。” 听见来自E区的讨论内容，解说席上的炎野忍不住冷笑，他懒散的抬眼望向画面中李知得意的面孔。 夺眼球的小伎俩。 第30章 雨水 场馆中心屏幕画面有了变化，游戏内的杨秋心没放过夏泽辰的减速时刻，她极速调转火鹰枪口，企图趁机给予反击。 “情况调转，杨秋心玩家有了动作！”安明子语速极快“电场专克速攻，以往栽在电场里的速攻玩家不计其数。那么现在被电场会限制动作和召唤的夏泽辰玩家是否就此退场呢？” 随着安明子的发问，先前讨论的声音顿时消散，安静下来的场馆内是无数紧盯屏幕的眼睛。 唯有炎野看了眼夏泽辰空着的双手，笑而不语。 渐晚的天色下，电场微弱的紫光愈发明显，半径两米的包围圈将李知、杨秋心、夏泽辰三人笼罩住。丝丝跳动的电流仿若蜘蛛网将夏泽辰的身躯拖住，仿若置于餐盘上的猎物。 电场这张牌，是席沉等人一早针对夏泽辰计划好的。抛出诱饵引他近身，瞄准他不用盾和位移的时刻释放电场，让其不能及时逃脱。再由刘烨或者杨秋心拿下他的人头。 而此刻刘烨被绯色困住，那么击杀夏泽辰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杨秋心身上。也是因此，杨秋心才压制住了内心愤怒到极点的情绪，没有向李知质问他迟到的原因。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但游戏中血量不会自动恢复，李知的迟到导致她血量濒危，这给杨秋心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顶着这么点血量，只要一点擦伤都可能会给她带来死亡的威胁。想到自己还没打出什么亮眼的操作就要面对即将退场的事实，杨秋心恨得牙痒痒。 愤怒、不甘、荒唐的情绪刺激着她的肾上腺，不能对李知发作的情绪这一刻对着夏泽辰找到了宣泄口。 方才对夏泽辰的忌惮在这一刻变为了得意。 杨秋心眼中闪过狠戾，纵使他有再快的速度又如何？人尚且快不过子弹，更何况是他这只陷于电场的乌龟！ 时间的流动仿佛这一刻陷入静止。 灰色的天空下，阴凉气息充斥着战场，被寒风裹胁摇曳的树叶凝结。夏泽辰维持着电场出现时进攻的姿势停滞在空中，仿若同样停在风中的浮尘。 降百倍速的时间流逝下，杨秋心以极慢的速度扭转身子带动手中的火鹰对向夏泽辰。脸上的笑意因为即将到来的成功逐渐浮现，直到她看见了一抹淡黄色的光。 这是—— “这是——”12岁的夏泽辰坐在电视机前，小少年的手紧紧抓着裤脚，神色焦急的盯着眼前画面里突然出现的紫色电流。 “爷爷，是电场。怎么办，星速她该怎么——”小少年担忧的话止住，干净清澈的眼睛跟随着画面的跳动绽放出亮光。 画面中被电场困住的少女将手中的光剑扔出，淡黄色的剑刃刺穿敌人的脖颈，一击毙命。 漆黑的枪口正对夏泽辰的脑门，紫色的电流贯穿着他的身体。少年平静的对视上杨秋心笑容凝固到一半而扭曲的面孔。 应对电场的方法，他早看过成千上百次了。 甚至来不及低头，杨秋心瞪大的眼珠子猛地向下看，夏泽辰不知何时脱手的光剑，突然出现在她脖颈前。 惊恐的情绪在一瞬间爬满杨秋心全身。 不可能！她连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都没按下，他怎么会！ 一旁的李知被夏泽辰的操作吓得冒出冷汗。电场里的微弱电流可以影响玩家身体机能，却影响不了武器。 不可以！如果杨秋心死了的话，一切就会变成他的失误了！ 场外目睹一切的观众激动不已，这是何等快速的反应能力！ 这一刻，所有正式玩家断定。胜负已分，杨秋心必死无疑。 “滋滋——”高频的电流声突兀的响起。 空中的光剑被一道凭空显现出来的电流震的偏移了方向。电光火石之间，原本飞向杨秋心脖子的光剑忽然被强力的电流弹开。 一滴滴水珠掉落在绯色的肩头。她抬头望天，乌云遍布的天空中雨珠倾洒。 “我去！！”一名正式玩家被眼前画面惊得从椅子上弹起。 坐在旁边的人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下雨了……” 有位正式玩家恍然大悟道：“从游戏开场时天气就是乌云密布的阴天……” 本想宣布夏泽辰获得一分的安明子，喉咙里的声音就被突如其来的雨水生生制止住。就连解说多年的她，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离谱的一幕。 正当安明子回过神来的要解说起夏泽辰光剑被弹开的原因时。中央屏幕里忽地一个黑影闪过，伴随一道霸道的莹白色刀光。大量的血液喷射在空中，一只左胳膊直接被太刀砍下。 夏泽辰惊愕失色地看着自己的左臂飞舞在空中。 “小夏队友！！！”赵东南大喊。 ---- 画面里，男人冷峻的面孔出现，他鼻梁高挺，眉目深邃，浑身冰冷的气质在银色眉钉和脖子上黑色文身下，衬得多了几分凶狠冷酷的味道。 雨水顺着男人手里的太刀滑落，连带着夏泽辰的血一起滴落在地面上。 安明子终于磕磕绊绊道：“是……席沉。是席沉队长赶到了！！” 席沉的出现直接将本就失利的局面拉向极端，夏泽辰的断臂被特写镜头记录在屏幕上。 观众席上的不少正式玩家彻底坐不住了。“这他妈还怎么打啊……” 一滴滴雨水犹如石头砸向一具年迈的身躯上，若仔细看去会发现她身上不受控制地颤抖。 赵东南第一次为加入这个队伍而感到后悔了。 事情发展得很快，从刚才电场出现到现在，才不过十几秒。大脑机能在岁月的侵蚀下处于迟缓状态，在局势的快速变化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夏泽辰飞舞的断臂随后化作光斑破碎消散在空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 过往听过的声音盖过了雨声。 “哟，肥婆来了。哈哈哈，你这年纪我们跟你打游戏是不是要叫你一声前辈啊。肥婆前辈？大妈前辈？哈哈哈哈这他妈都几年了还有脸来天梯，你还真的跟小强一样。” “晦气！像你这样十几年都考不上的人能不能理我远点，别搅黄别人的比赛行不行？” “我说大妈啊，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抱孙子的年纪来这凑热闹，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视觉污染？看你打的操作我们都想吐。” “居然还是瞎眼的。我去。走远点吧，谁要和你组队啊。像你这种人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雨水顺着赵东南的眉毛滑落到她那只看不见的右眼上。 是啊，我给小夏队友他们添麻烦了。我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一滴滚烫的泪从可视物的左眼落下，呼应着右眼落下的雨水。然后这两滴水跟着脸上其他的雨水被风扑向脸颊两边。赵东南在竭力奔跑，朝夏泽辰而跑去。 她企图用双脚的速度抢过席沉第二刀挥下的速度。 现在的距离太远了，她不能为夏泽辰套上盾，她必须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想要帮上忙。她想要堂堂正正地成为队伍中的一员，而不是一个只会拖后腿的废物！ “东婶！”夏泽辰呐喊，他看见了向他跑来的赵东南“射击！” 射击？ 赵东南疑惑观察着对面被电场困住的三人以及在外挥刀的席沉。 似乎是赵东南的懊恼刺激了她洞察能力。在夏泽辰呐喊的同时，电光火石之间，她看见了。在近乎黑暗的右边视野里赵东南看见了，李知因为惊讶夏泽辰先前扔光剑而调整转动身躯出现的防御缺口。 那狭小的，只有一厘米宽的防御缺口，在赵东南最右边的视野中，在她几乎不能视物的右边眼睛中。 赵东南一直有着持枪对人奔跑的习惯，因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她所需要的反应时间。 此刻，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过自己右手中左轮廓，以及枪械的金属触感。她的手指就在扳机上，只要食指关节弯曲，子弹就能飞射而出，没有人能比她更快。 只要她成功射杀李知，电场就能消失。夏泽辰就能逃脱！ 铺天盖地的紧张犹如千斤重石压在赵东南身上，掌心的左轮变得滚烫。 右边视野盲区的射击一直赵东南最大的问题，直到昨天她依旧没能将子弹打进三环内。 怀疑自己的情绪几乎快吞没赵东南。 赵东南你能行的！这些天你不是一直在练习视野盲区的射击吗！你可以的！ 食指向下扣，冰冷的机械枪口火花飞溅，一枚左轮子弹划破了焦灼的空气。 特写镜头下，子弹与太刀同时移动着，场馆内静默的可怕，万名观众屏气凝神的等待着游戏内的结果。 “砰。”一声响，尖头的左轮子弹打在防御缺口周边的盾上。随后闪着银光的太刀命中了夏泽辰的腹部。 属于夏泽辰的血条骤降，亮起濒危的血红色，上面显示的剩余血量为2。 赵东南脸色惨白，身躯犹如坠入冰川，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冻结。 她打偏了。 第31章 笔记 雨水淅淅沥沥的下着，夏泽辰鲜红的血液掺杂着雨流淌到地上。大面积的血液流出，不用看也知道他此刻正处于濒死边缘。 但天梯中的血量值并不会随着视觉上的血液而减少，哪怕是仅余一点的血量值也需要补上攻击。 席沉深知这一点，他手腕使劲将已经嵌入夏泽辰腹部的刀往更深处带。血肉骨骼所带给太刀的阻挡力在同一时间消失，夏泽辰整个人的身体化作一滩黑影，然后出现在五十米外赵东南的身后。 千钧一发之际，夏泽辰终于成功召唤出了技能。 是梭影。席沉脑中对应上了夏泽辰所使用的逃离技能。 目睹到夏泽辰的逃离，用于困住夏泽辰的电场即刻被李知收回，以防阻碍他的队友们行动。 席沉望向赵东南那枚打在李知盾上的子弹，回忆起夏泽辰的方才的呼喊。在即将被他击杀的时刻还能发现敌人的防御缺口吗？ 席沉抬眼看向逃至赵东南身侧的夏泽辰，眼底多了份认可。 不错的实力。只可惜，队友太拖后退了。 如此浅显的事实，游戏外的观众看得更为明白。 赵东南的一枪就像是一个诙谐的闹剧，惹得E区的淘汰中试玩家纷纷质疑。 “有没有搞错，怎么近的距离都打不中。那个大妈过来搞笑的吗？换我上场，不知道强多少倍。看这种人打比赛要瞎眼了。” “她在搞什么东西？人家夏泽辰这么拼命的打，忙帮不上还一个劲的拖后腿。要是之前死的不是方明而是这大妈，夏泽辰刚刚那几波进攻至于那么孤立无援吗？” “看得老子火都起来了！整场比赛这大妈除了布置点陷阱做什么事了？打杨秋心全部都是夏泽辰一个人在打。她起什么作用了？一个射手，这么近距离的缺口都打不中，过来凑什么热闹！” “你们还不知道她吗？肥婆小强，次次天梯都过来刷存在感。这么大年纪了认清不了现实，过来使劲拖后腿。幸好之前天梯不是团体赛，不然这大妈估计要被骂死。” 嘲讽的声音逐渐增多，坐在中间的陈杰愤然起身：“都给老子闭嘴！！” “警告。警告。”巡场小机器人闻声而来“请勿在场馆内斗殴，如有发现请立即离场。” 闻言陈杰只好坐下。坐下前他不忘仗着自己壮硕的身形，扬起拳头威胁众人。“安静看比赛，别让老子再听见一句闲话。” 他抬头望着屏幕中赵东南，面色担忧。 游戏内。 赵东南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说话的语气沙哑“小夏队友，对不住啊……是我没打好。” “东婶，现在可不是自检的时刻。” 战局中少年神色冰冷，却在望向队友时有着片刻柔和。 在高楼上默默关注对局的绯色出声提醒道：“对面的队长很强，小鬼你和东婶是打不过的。” 不用绯色说，夏泽辰也感受到了席沉的压迫感。而现在他更是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如果说血量濒危还有操作空间的话，那么丧失一只手的夏泽辰彻底没了办法。 游戏中，技能武器的召唤对应着玩家的双手。缺失一只手就意味着失去一个召唤武器技能的机会。简而言之，一只手的夏泽辰只能一次性召唤使用一个技能或者武器。 使用光剑，就不能凝盾。使用盾，就不能发动梭影。 对面的席沉持刀缓缓徒步而来，像是在宣扬两人的死期。 夏泽辰思绪凝结，他究竟该怎么办…… “小夏队友，你走吧。” 赵东南毅然决然的挡在夏泽辰面前“用梭影逃吧，去和绯色队长回合。小夏队友你和绯色队长都很强，只要你们还在比赛就还能继续。” 她咽了咽口水，接着苦涩道：“而我……不一样。有没有我，结果都一样。所以，让我也来帮点忙吧。小夏队友，你走吧。” 话音刚落，席沉凌厉的刀劈来。赵东南一手持枪攻击，一手凝盾阻挡席沉的进攻。 夏泽辰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断臂，沉默不言。纵使他有些实力，可他终归只是一个年纪尚轻、比赛经验为零的选手。思绪早在变故开始时成了一团乱麻。 他要牺牲东婶然后逃走吗？逃脱后，他又能做什么呢？ 召唤技能的双手失去一臂，剩余的血量只余2。不用席沉追来，也不用一发子弹，光是李知电场中微弱的电流就能将他电死。 命运的闸刀悬在夏泽辰的头顶，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捏住，焦虑慌乱的情绪占据着思维。 他向前看去，老人不够敏捷的身姿在席沉压倒性的进攻下逐渐弯曲，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弯曲的脊背与另一个身影重叠。微驼的背部，消瘦又单薄的背影，还有她漠然又麻木的眼睛。 夏泽辰瞒了件事情。 那天，去往绯色的家中。青圭的突然到访让绯色将他推进了卧室。在那个欲盖弥彰的房间里，夏泽辰倒在一堆垃圾上，看见了一样东西。 一堆高过他腰线的笔记本。 好奇心的驱使下，夏泽辰打开了它。 里面的内容是科里斯隆游戏里每一件装备的分析。手写的米粒大小的字，密密麻麻的覆盖了白纸所有空间。黑色的字是装备的性能、特点、缺陷以及与其它装备的组合打法。红色的字是自身实践过后的反馈。蓝色的字是分析过后的改进空间。 这样的内容，她足足写了百余本厚过两指宽的笔记册。 夏泽辰当时不懂，科里斯隆虽然装备种类颇多，但实际上场能带的数量有限。每一位玩家都是选择自己喜欢的、擅长的装备去着重练习。 他不懂，以光剑、梭影出名的绯色为什么要去详尽的分析每一个武器技能。 直到，他知晓了绯色左半身机械化的事实。 他才明白那成千上万的字句全是对赛场的渴望与眷恋。 那一刻，痛意与自责无休止的蔓延，将他整个人来回拉扯。直到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强烈的不甘心。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放弃，为什么她要过得如此煎熬！ 少年凌冽的眼眸仿佛淬了火，熊熊的执念燃烧其中。 他要赢，必须要赢。 他要用这场不可能的胜利来换取她的触动，用自己拼尽全力的姿态去敲动她内心的共鸣。 “绯色。” 夏泽辰在频道里问：“普通玩家的定义什么？” 天台上的绯色愣了一瞬，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和夏泽辰说过，在终试中只会以“普通玩家”的身份参与比赛。 她思量了片刻，答道：“终试玩家的平均水准。作为狙击手的我自然是该做到狙击手该做的职责，牵制，支援，以及在你们给我营造机会时射杀目标。” “那如果没了狙击条件，或是我们情况不再需要狙击，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夏泽辰又问。 绯色的表情有了变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牵制住一个人，这是我最大的限度。” 夏泽辰褐色的眼眸倒映着刀光，赵东南的盾破碎，席沉乘胜追击再次挥来一刀。 刺向赵东南银白色的太刀在空中顿住，另一道盾止住了席沉的攻击。 赵东南恍惚道：“小夏队友……” 后方面色苍白的夏泽辰维持着凝聚黑水的姿势，冷静的对着频道说道：“绯色，拦住席沉。” 席沉强悍的实力是目前最大的阻碍。夏泽辰明白仅凭现在的自己与赵东南是无法阻挡他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击杀除席沉外的玩家。 “了解。”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与此同时远处一枚子弹不偏不倚的朝席沉射来，像是要封锁席沉的走位，后续空中又有几枚子弹出现。 趁着席沉防备的功夫夏泽辰立马拉着赵东南与他拉开距离。 席沉丝毫不意外绯色的攻击，他召唤出黑水抵挡子弹，再次朝夏泽辰二人追来。 而这一次子弹换作了飞刃，精巧的飞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撞击上席沉手里的刀。 武器之间的接触发出清脆的回响。 一道萦绕着淡蓝色光芒的身影应声从天而降。她抬脚踹在挥刀的席沉腰侧。高大的男人被直接踹开四个身位。 绯色背对两人站立，往日松垮的站姿在游戏中变得挺拔，褪去日常的休闲服，身着帅气作战服的绯色此刻的背影显得格外高大。 绯色的出现，让夏泽辰与赵东南方才慌张紧迫的内心不自觉的安定下来。 她没有回头，说话的语气没带半点情绪：“还不走吗？” 夏泽辰极快的反应过来，立即抓起赵东南向后竭力奔跑而去。绯色的出现，意味着许烨会再次狙击，他们必须马上逃离。 席沉的视线自绯色出现后便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充满探究和好战的眼神赤裸裸的盯着在绯色。他边凝视着边在频道里询问道“一个老人，一个残血，拿得下吗？” 男人银色的眉钉反射着日光，平淡的说话口吻潜藏着压迫感。 “当然能。”许烨最快通过频道回复。 后方的杨秋心与李知同时点头“队长你放心。”随后，即刻朝夏泽辰两人逃离的方向追击而去。 不过片刻，十字路口上只留下两道对立的身影。 动手前，席沉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拦他们？” 面罩下的绯色若有似无的笑了下“因为我的任务是拦住你。” 第32章 劣势 “局势随着绯色队长的出现发生了变化。”场外的安明子说道：“席沉队伍分作两拨，李知、杨秋心、许烨玩家前去追赶逃离的夏泽辰、赵东南玩家。席沉队长则是留下与绯色队长对抗，” 场馆中央的屏幕内的场景对应的分作三块内容，席沉与绯色的对决，杨秋心三人的追击以及夏泽辰与赵东南的逃亡。 观众席上还保留着一刻的静默。因为先前局势过于紧张，为了不错过细节的他们就在刚才还在屏气凝神的观看着的。于是此刻，局势缓解后，他们便按捺不住了话匣子。 讨论从方才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下雨开始复盘。 首先是一位玩家由衷地发表了自己的感慨：“绯色队伍绝对是犯太岁了，打比赛看比赛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倒霉到这种程度的。这场雨把绯色队的负buff叠满了，杨秋心没死，夏泽辰还搭进去一只手，如今血量只有2。还玩什么？玩完了。” “前辈……”旁边的D级玩家弱弱举手问道：“绯色一队倒霉我倒是看出来了。但夏泽辰的光剑究竟是怎么偏掉的？” 闻言，许多同样不解的中试淘汰玩家也偏头听了起来。 周边等级稍微高一些的玩家开口解释道：“电场的本质是一个特定空间内的电流，雨滴落在光剑上，引起了电场内电流强烈反应，因此瞬间增大的电流使得光剑偏离了方向。” “这……”方才问话的D级玩家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些什么。 “而且雨水的介入导致电场内电流失控，夏泽辰实际上是察觉到了席沉，身体有意识地进行了侧偏，但因为身体麻痹最终也没有躲开。” 有人叹息道：“哎……夏泽辰也够可怜的，明明实力不错。如果不是下雨，早就已经杀了杨秋心，最起码还能拿一分。就算不拿分，也不至于被断臂。嗐，天气无常啊。” “怪天气？”一名B级玩家开口，“你认为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吗？游戏刚开局的天还记得吗？阴天，而且是乌云厚重的阴天。这一切都是有征兆的。要怪，只能怪新人自己没有关注游戏天气的常识。” 一位A级玩家的手顿住，他刚刚结束给夏泽辰的加分。诚然没关注天气是夏泽辰的失误，但他认为夏泽辰的实力不该被低估。 于是，他开口问道：“你们有关注到夏泽辰被砍下的左臂手中握着什么吗？” 此话一出，周围愣了愣。而后有人调出了断臂特写的镜头，因为角度原因所以第一眼看过去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是光剑……不对，他刚刚的光剑不是杀杨秋心的时候丢出去了吗？光剑可是只能召唤一把的，就算是进入冷却，也不会那么快……” 方才的A级玩家解释道：“这是他重新召唤的一把光剑。他的四个格子中有两个格子都是光剑。电场影响召唤速度，要想在这个时候手里能出现光剑，说明他在电场出现时就在召唤了。 也就是说，夏泽辰在看见电场的瞬间做了两件事。一是，扔出手中现有的光剑抢在杨秋心开枪前去击杀她。这一点他做到很好，能在关键时刻有这种反应速度和投掷的精准度，除非是天才否则必须要极大的训练量支撑。 二，左手召唤另一把光剑。右手扔剑，同一时刻很难再用右手召唤所以他选择了左手。这两件事情几乎是在同时进行的，试想一下如果席沉没赶到，这场雨照样下的话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有雨在第一把扔出的光剑还是会偏，杨秋心死不了，那么她对着夏泽辰的枪口就会开枪。夏泽辰没选择召唤黑水，他会死。” “不，夏泽辰不会。”一名反应过来的玩家道：“因为杨秋心根本开不了枪。雨一直下的话，电场会失控。电场的电流可是无差别攻击的，杨秋心的站位和她盾展开的角度百分百会被波及。不要忘记了，杨秋心可是残血。强力电流下，她根本不敢第一时间选择开枪，她必须选择调整盾防御自己，因为哪怕触碰到一点电流，她都有可能会死。” 说话的A级玩家点头“没错。可夏泽辰不一样，虽然身体被麻痹，但面对着不得不防御的杨秋心和没有进攻技能的李知，他占据着绝对上风。李知想限制夏泽辰就会让杨秋心无法进攻，李知若收回电场，那么夏泽辰彻底没了阻碍。” 周边人恍然大悟道：“所以，就算有这场雨。其实夏泽辰还是会赢，而且还是一举击杀两个人。” 讨论到这众人再迟钝也明白了。夏泽辰虽然中试名次不好看，但实力无疑远超杨秋心，甚至席沉队伍中除了席沉，其他人论单挑都是比不过夏泽辰的。但为何绯色队伍中有绯色、夏泽辰两员大将还是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是团体赛。 拿席沉队伍举例，李知探眼把控节奏、杨秋心与李知打配合、许烨狙击干扰、席沉这张王牌更是杀伤力巨大。简单的来说，他们虽然没有每一个都打出操作但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到了该做的事情。 反观绯色队伍，除去夏泽辰、绯色两人各司其职，先下场的方明和刚才毫无动作的赵东南，虽然有着不可避免的因素，但不得不承认他们俩目前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而游戏内的这场雨又将不利的绯色队伍推向深渊。 虽然夏泽辰的关键击杀失败了，但有了这场雨就真的没办法了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就在刚才的讨论中众人已经得出了结论，夏泽辰是有能力在雨中击杀杨秋心与李知的。 导致夏泽辰失败的真正原因是席沉的出现，更是赵东南的无作为。在当时的条件下，哪怕赵东南及时上前给夏泽辰一个盾，结果都会大大不同。 说到底，科里斯隆这个游戏还是要看团体配合。 思索至此，众人不免心中惋惜。所有的正式玩家都是从天梯厮杀出来的，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不易。因此对镜头中不断努力且有实力的夏泽辰，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高等级的玩家更是有了惜才之心。 在惋惜夏泽辰的同时，他们同样惋惜这支队伍。因为绯色队伍接连的遭遇太过戏剧性，虽然只是个天梯级别的比赛，但这之中的曲折早超过了一般正式玩家的团体等级赛了。 此刻，本该秉持着公正的正式玩家们，在面对此刻如此悬殊的局面内心不免有了偏移。又或者说，人们向来就是会同情弱小、期盼逆转。 “按目前的情况，席沉队伍有探眼找到夏泽辰与赵东南是迟早的事。他们还有机会反击吗？” “几乎不可能。”一位玩家断言，“科里斯隆不是什么网络爽文，游戏数据恒定，技能效果同等。断臂又残血的夏泽辰想要反击，顶多做到一换一。想要赢，除非他把断臂长回来。” “没错，血量只有2就算操作再顶尖，他只要现身攻击，敌方随随便便给他造成一个擦伤他就会死。李知几个人不是傻子，只要电场一直开着，夏泽辰拿什么赢？” “可不是还有个赵东南吗？她可是满状态，夏泽辰去一换一，她再弄走两个……不也可以吗？” 话刚说完，周围的人表情都有些尴尬。 “赵东南也算勇气可嘉……但我们都是打了多少比赛的人了，这样实力弱的选手，想一换二……难，难如登天。” “隔壁E区，淘汰的中试玩家话说得实在难听，但其实也不无道理。赵东南若是在别的队伍里或许还能有些操作，但这场比赛的玩家水平都比她高太多了。” 最终讨论胜负的几人止住话，深深叹息。 “其实还有希望”一位紧盯着屏幕的玩家说道：“如果有赢的机会的话，我想，只能是他们的队长了。” 他回头：“绯色与席沉的实力似乎不相伯仲，如果她赶在李知等人找到夏泽辰他们之前击杀席沉，那么局面即将迎来逆转。” 席沉同样是这样想的。 短暂的队伍磨合时间，席沉对自己队友的实力已有了解。李知心思多，杨秋心自傲，刘烨能力偏科。以席沉的标准看来，他们只不过是攀到及格线罢了。可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是有实力的玩家。 配合收下夏泽辰这样一个残血，席沉不认为他们会出意外。 至于赵东南，席沉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迟钝的反应速度、不合格的射击水平还有年迈的身躯，这些因素注定着她只会是这场胜负注定的比赛炮灰。 而唯一的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席沉隔着雨帘，凝视起从方才起就不紧不慢的绯色。 第33章 卑劣 雨越下越大，铺天盖地的雨水仿佛要把整个城市淹没。没能及时将水送入下水管道的街面堆积起没过人脚踝的积水。 在磅礴的雨水中，席沉仿佛一位肆意的刀客。随着动作，锋利的刀尖扬起的水柱，犹如道道银龙。 然而这一击又如同此前无数次进攻一样，被眼前动作慌乱的女人转身躲过。若他趁机再度劈来一刀，则会被她利用惯性与动势化解掉招式。 和他交手的女人手中只有一把短小的[飞刃]，那把在第一次打斗中就被他砍碎的小刀，却在二次交手后变得难以破坏起来。这个潜藏着云淡风轻作态的女人，就如同水中的泥鳅，明明在咫尺之间，却总能在手心中滑溜地逃走。 席沉抓不到她的漏洞。 一长一短的刀刃交汇在胸前，两人抵着刀相望。 这是席沉第一次以那么近的距离和绯色对视，若不是雨水在中间流淌，他几乎就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你看起来似乎不急？”席沉问道。 绯色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头，她感受到自己正在抵御的左手的力不从心。 “我应该急什么？”她反问。 席沉朝前施力，原本夹在两人中间的刀开始逼近绯色的脸颊，随之贴近的还有席沉探究的目光。 “只有击杀我从我这脱身，你们才有赢的机会。或者你动作再快一些，赶在李知他们找到人前跟你的队友会合，让你们队少掉两分。但无论如何，你都得先杀了我。” 席沉手腕上才残存着绯色当初擒住他时的力道，他面容冷峻“可你却在我这浪费时间。你没有攻击的意图，从交手起只是一味的接招，你究竟想做什么？” 绯色愣了一瞬，她本以为自己藏得不错，没想到席沉的洞察力如此敏锐。 席沉再度施力：“难不成，你认为在这种条件下你的队友还能翻盘吗？” “这种条件下吗……”绯色喃喃开口。同时她感受到了自己逐渐脱力的左手，在支撑不住席沉压来的力量前她率先松手退开。 她迎着雨对上停留在原地的席沉视线，“老实说，他们究竟能不能赢，我的内心也很忐忑。” 席沉不解地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 雨水下，绯色漠然的神色产生了波动，她学着夏泽辰当时的回复说道： “因为还没输不是吗？” 绯色淡淡说道：“战场瞬息万变，谁都不可能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陷阱被提前引爆，队友被意外重伤，猎人被包装成猎物，手臂被突然砍断。” “思维会停滞，情绪会慌乱，甚至连斗志都会丧失，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如此吧。在这种大型比赛中，就算强如你，也很难没有波动吧。”她接着说道。 席沉沉默地等待着下文。 “然而我们队的那个小鬼，明明只是个初次参加天梯的新人，却镇定得不像话。刚刚他在频道里喊我，我以为是求助、或者是询问，可他没有。他依旧选择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所以，他说让我来拦住你，我就来拦住你。至于会不会赢……” 绯色冷漠暗淡的眼眸多了一丝亮光“那是他的事。” 雨越下越大，逐渐地将两人对话的声音从收声设备中冲刷走。唯有位于绯色前方的席沉将话听了清楚。 嘈杂的雨声中，席沉的脸色愈发冰冷，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 “你还真是傲慢。” 他眯起黑眸，低沉的嗓音中充满着不悦的情绪“我对你和你队友的事情不感兴趣。不过问题既然是由我提出的，所以我听完了你这段让人反胃的独白。‘我的队友做了出乎我意料的举动，所以我很感动地选择相信他’吗？” 席沉冷笑一声，“好一套伪善的说辞。” “刚刚速攻那小子一喊，你能立即出现说明你就在不远处。那么在之前，你可亲可爱的队友深陷绝境时你在干嘛？阻拦刘烨？狙击手只能盯着一个地方狙击？天大的笑话。” 倒映着两人相视而立的积水画面被男人一脚踩碎，他提刀走来。 “你把这场比赛当什么？把你拼命搏斗的队友又当作了什么？就连你们队弱得要死的老人都在拼尽全力。你又在做什么？” 他神色冷冽，黑眸深处涌出几分薄怒。 “你凭什么以隔岸观火的姿态审视他们？” 傲慢吗？ 绯色暗红色的瞳孔映射着再度袭来的刀光。 那天夜里绯色也同样问自己。既然那么期盼重回赛场，为什么还要给这场赌局加上如此苛刻的条件？她分明是知道的，仅凭小鬼他们自己的力量赢下这场比赛有多难。 “不，”绯色淡淡地反驳“是我卑劣才对。”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胜利的结果。 ----- 与此同时，播放着夏泽辰与赵东南逃亡的画面中终于出现了李知几人的身影。 安明子激动的说道：“找到了！李知几位玩家找到了夏泽辰与赵东南玩家的位置。比赛时间还剩下最后十分钟！目前双方比分一比一，两位队长相隔甚远无法支援，看来比赛最后的结果将会诞生于这边的战斗。 那么，状态不佳的夏泽辰玩家与实力较弱的赵东南玩家，能否迎来逆转呢？这场比赛胜利的结果究竟花落谁家呢？ 让我们拭目以待！！” 暴雨之下，一间面粉工厂地面上呈现出两排被雨水浸湿的脚印。脚印的间距显现着主人慌忙奔跑的姿态。两排湿润的脚印一直衍生到大厂的内部，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占地五百平方的工厂共有五层，暴雨下的阴沉天气使得没通电的工厂昏暗无比。 随着楼层的增加，视线逐渐被暗淡的光线和空气中密集的粉尘取代，直到不可视物。内部的窗户被统一闭合，大量的面粉被填充在空中。 从楼梯上去，五楼右手边的一间房间内隐隐约约传出沉重的呼吸声。 一位身形健壮的老人佝偻在房间角落，双手间两把左轮在漆黑的环境中频频地发颤。枪械金属轻微的碰撞声夹杂其中。为了控制自己因为紧张而导致的痉挛，赵东南正在强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呼吸吐纳。 “东婶你没事吧？”频繁的深呼吸让夏泽辰察觉到了不对劲。 频道里突然传出的询问让神经紧绷的赵东南一哆嗦，她连忙回道：“我……没……没事。” 赵东南猛地掐住自己的大腿，可惜游戏中没有痛觉因此她说出口的语句依旧断断续续“我……我就是有些……有些紧张。毕……竟刚刚我没打准。但……但是，这次不一样。” 她咽了咽口水：“等到他们进入后，我……不再是瞄准一个……缺口，而是整个人……那么大的目标。所以……我行的！” 藏匿在更深处房间的夏泽辰感知到了赵东南的状态异常。 夏泽辰之所以选择面粉工厂藏匿，原因有二。 一是因为室内面积足够大，令身为狙击手刘烨难以在远处狙击。杨秋心残血、李知没有作战能力，满状态的刘烨必然会跟随他的两位队友进入工厂。 二是因为面粉。在面粉含量极高的密闭空间内，火星的出现极易引发爆炸。利用这一条件可以很好地遏制住杨秋心、刘烨开枪的机会。 所以刚才他们花费了诸多功夫布置出一整个的面粉密室。但代价是时间的大量消耗，此刻恐怕李知几人已经赶到工厂附近。 因此他只能简短安慰道：“面粉含量逐层增加，接受这一规律后很容易忽略掉会有一间开枪的屋子存在。东婶没事，他们不会察觉到的。” 赵东南就藏身在那间可以开枪的屋子内。她的位置距离楼梯很近，而夏泽辰则相反。[探眼]的追踪是他们设伏最大的威胁，因此两人一前一后的距离，是想利用人进入陌生环境就近排查的习惯。 诱导李知几人进入这间特定的、面粉含量最低的房间后，赵东南会开枪，夏泽辰也就会立即出现发动奇袭。 以上，所有的想法是在逃亡路上撞击这座工厂所仓促订下。设想看似美好，实际上却有诸多漏洞。李知三人会不会一起行动、遇见如此明显的陷阱会不会主动踏入、两间房间的选择究竟能不能如愿……等等问题都没有办法排除。 甚至就连顺利按计划进行后，赵东南能不能命中目标，夏泽辰自己能不能成功奇袭都是一个问题。毕竟有任何一点偏差，他们都会失败。 可他们没有时间了。 比赛时间已经进入十分钟的倒计时。而更为紧迫的是杨秋心[定位弹]的冷却时间，这也是让夏泽辰不得不在仅有时间内立即做出设伏计划的真正原因。因为一旦[定位弹]冷却恢复，他们便再无回天之力。 这一切赵东南都知道，她更明白自己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环。 因为夏泽辰血量几乎为零，他有且仅有一次的攻击机会，如果不是在敌人毫无防备之下，他将没有任何胜算。所以，赵东南的任务非常艰巨，她必须要射杀两人或者将两人打至重伤，才能保证夏泽辰打出一换一的操作。 计划很冒险，但不是没有可能。 首先是计划中赵东南占据着可以先手开枪的优势，因为面粉的存在会遭受对方的忌惮，唯有赵东南可以在第一时间肆无忌惮地开枪。其次是赵东南的射击准度其实并不差，她只不过是有右眼的视野盲区而已。并且她双枪的威力十足，足够在短时间内给人造成巨大打击。 说到底，[科里斯隆]这个游戏每位玩家拥有的前提条件差别并不大。格子数相同，武器技能设置一样。哪怕是初次上手的婴儿只要能扣动扳机，照样有概率可以击杀一位老练的玩家。所以，弱如赵东南，也仍有自己的一线机会。 只要她可以在关键时刻精准击中目标。 但她真的可以吗？ 打在李知盾上的一枪仿佛成了一个魔咒，在得知计划中自己将是关键一击时，这个魔咒便化作了怪物将赵东南吞没。那枚打偏的子弹，好似哽在她的喉咙里，窒息之感油然而生。 赵东南双目紧闭，脸上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产生一道道沟壑。同样遍布皱纹的双手，死死地扣住枪械，用力到泛白。 她真的可以吗？ 镜头下沉，工厂的入口出现三道并排的身影。 李知伸出手，大拇指摩擦食指，又嗅了嗅“是面粉。” 杨秋心收起火鹰，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意思就是不想让我们开枪了，到现在了那小子还想操作吗？” “对方得拼死一搏，不可大意。”刘烨声音沉稳。发现空气中面粉含量过高后，他学着杨秋心收起了枪械，转而召唤出近战的短剑。“还好我带了冷兵器。” “那敢情只能你们俩拿分了。”杨秋心翻了个白眼，“前面没光了，李知[探眼]继续开着，空着的一只手给我凝盾。我的盾进入冷却时间了，因为某人的迟到害得我的盾在打斗中破碎严重。” 面对吃了炸药般的杨秋心，李知连忙陪笑。“是是是。” 光斑在手心浮现，黑色透明的水盾出现变幻着形状。刘烨闻言同样张开自己的盾，两面盾形成了一道屏障聚焦在三人前方。 两人默契地将中间的位置留给杨秋心，以确保她的安全。残血的杨秋心作为队伍的一员，若是受到攻击死亡就会使得队伍比分变动。 三人抬脚踏上台阶，逐级而上，淹没在黑暗中。 第34章 炮灰 工厂五楼，寂静的环境中，轻重不一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地传来。没有节奏的声响配合着赵东南与夏泽辰跳动的心脏，组成一曲风雨欲来的交响乐。 赵东南将右手的枪口低到嘴边，轻轻吹气。这是她从电影中学到的动作。 电影里，留着胡渣痞里痞气的牛仔主人公，喜欢行驶着那辆破旧的大吉普肆意游走在黄沙滚滚的公路上。旅途中，帅气的主人公总会遇到一两个不长眼又嚣张的炮灰。这些炮灰通常还没挑衅完，剩下的话就被主人公两发子弹彻底堵住。 在这时，画面会给主人公一个大特写。他随意地靠在大吉普边，举起刚杀完人的枪，动作自然又极其装逼地朝冒烟的枪口吹一口气。 幼时第一次看到这部影片时，赵东南被主人公最后的动作酷帅到不行。至此，才八岁的赵东南就开始频频拿着她的塑料玩具枪吹气。 吃饭前她会跳到椅子上，拿玩具枪指着米饭，嘴里喊着“砰砰砰”，然后再放下枪快速地干饭。直到碗空，她才会如消灭敌人一般靠在自己做的椅子的椅背上吹一口气。仿佛顺利灭敌的那位牛仔。 玩耍时她会用积木搭建一个奇怪人形的敌人，此时她的动作会更为嚣张，把脑海中留下的所有帅气姿势一股脑地使出来，时不时配上“嘿哈”等助威词，最后一脚踹飞积木。落幕后她不会忘记靠在墙壁上，呼呼地吹起枪口。 被推倒时她会趁着人背身走去时，拿玩具枪对着他一直发射虚空子弹，等到发泄完毕后，她才会站起来学着主人公对枪口吹气，宣告着自己的胜利。 久而久之，枪口吹气俨然成了赵东南的习惯。这是她胜利的标志、也是她安慰自己的信号。 紧绷的身体接收到了信号。剧烈跳动的心脏与急促的呼吸得到舒缓。 她缓缓放下枪，缩着手举起对向前方，踩在命运刀尖的脚步声越来越响，直到停在门口。 门外把手上覆盖着一只手，轻轻用力，锁孔里的金属零件转动。 “等等。” 杨秋心叫住即将开门的刘烨，她回头对李知道：“[探眼]里看得出里面是谁吗？” 热成像的画面里显示着一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因为缩着手叫人看不出她握枪的姿势。李知在面板上将画面放大，半晌后他说道：“有两只手，是赵东南。” “她是满状态，先解决她刚好。”刘烨说道。 “不。”杨秋心摇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直觉告诉我不应该开这道门。” 多次要被夏泽辰击杀的记忆始终萦绕在杨秋心的心头，脖子上的凉意，还有少年凌厉的眼神，让杨秋心内心不由得慌张起来。 她转身面对漆黑的走廊深处，作出决断：“先去击杀夏泽辰。” 这句话如同惊雷炸响在赵东南脑中。 不可以！如果先去找小夏队友的话，一切计划就白费了！ 门外三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屋子里的大妈怎么办？我们现在放过她，到时候她直接跟速攻那小子前后夹击我们怎么办？”说话的人是李知。 “把门锁住不就好了。”刘烨说道。 浑身的鸡皮疙瘩伴随着这句话冒出，赵东南背部冷汗直流。没按预期进行的状况，让她焦急害怕到窒息！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门如果锁住一切就都完了！ 漆黑的房间里，蜷缩在角落的老人骤然起身。 赵东南的内心其实非常挫败。 天梯这条路，她拼尽全力地努力了18年，直到现在也只能仰仗着队友的操作才能换取胜利的可能。 然而更挫败的是，她挑战天梯还有个难以宣之于口的理由，她想成为主人公。就像是电影里的那个西部牛仔，威风肆意又无比耀眼。她想成为那样的人。 然而想要成为主人公的人，为什么努力到最后怎么连主角手下的炮灰都不如呢？ 辱骂、笑声、鄙夷这些东西赵东南都可以视而不见，可唯独无用的自己她不能原谅。 她奔向门口。 做不成主人公的话，最少，最少让她成为能站在主角身边的路人甲吧。 所以，她绝对不能被锁在房间里。输也好，赢也罢，她只是不想成为比赛中毫无价值的人。 至于打开门她要做什么，赵东南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绝不能在房间无作为的看着夏泽辰死去！ 闭合的门被赵东南一把打开。 锋利的剑刃穿过布料刺进赵东南的腹部，刘烨握着剑柄看着表情错愕的赵东南。 李知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不是吧，两句话而已居然真的把这个大妈骗出来了。喂，你会不会太天真了？战争中真的会有放过敌人的人吗？” 赵东南愣愣地看着眼前三人，没入腹部的刀刃将她的心也割裂开来。 啊，多么合理啊。蠢笨的炮灰连晋升成路人甲的资格都没有。 第35章 赵东南 赵东南是个家境一般的普通孩子。 也是个让父母拿不出手的孩子。 别人家孩子牙牙学语，她哭喊怪叫。别人家孩子姗姗学步，她四肢不调。别人家孩子各有特长，她木讷蠢笨一无是处。 除了父母，同小区的所有同龄人也不喜欢她。因为赵东南长相粗鄙、性格沉闷、能力低下。复杂的游戏规则她听不懂，还总喜欢逞能抢大英雄的角色。 完全没有自知之明，就她这样还想当大英雄、想当主角，做梦！ 所有人都这么笑她。 无论大人还是小孩。 唯独赵东南没笑过自己。 因为，常见的少年热血漫画、电影惯例剧情不都是那样的吗？ 不起眼又弱小的主角历经磨难与挫折后，会逆袭为万众瞩目的大英雄。 在那时澎湃的背景音乐会响起，世界的灯光会聚焦在他身后，鲜花与掌声还有万人敬佩的目光。 就像丑小鸭会变成天鹅，毛毛虫能破茧成蝶。 赵东南坚信只要她够努力刻苦她总能从万众普通人中脱颖而出。 所以，赵东南还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孩子。 年少读书时，她是最早到校的一位学生。天蒙蒙亮之际、门卫大爷仍在梦乡之时，她早早地立在门口，握着被翻得皱巴巴的书本拼命朗读记背。 她也是课上最认真听讲的一位学生，记下的笔记覆盖了书页上所有的空白。为了防止自己有片刻的走神，右手腕被掐得通红。 她更是做题量最大的一位学生，做过的习题垒起来早已超过她的身高，旁边又一摞高过她头顶的是她记下的错题集。 她是最早到、最迟退、最刻苦求学、最坚持不懈的一个。 她占据了非常多个“最”字，甚至包揽了全部。 所以当努力十多年后看见公示的排名时，赵东南有些恍惚。 失落的情绪还没跟上来，她在排名上看了另一个的名字，是她爱睡觉的后桌。他以高赵东南三百名的成绩高居红榜。 赵东南愣了很久，回去后大哭了一场，声音沙哑又难听。 因为落榜，赵东南没能挑选到好的工作岗位。她攥着长长的客服电话线，看着如同坟墓坑一样的工作桌子，咬着牙关发誓要做出一番成绩。 赵东南把公司当成了第二个家。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睡觉吃饭，她接电话的手没停过。她压着自己不好听的声线，温声细语回应来电用户。窄小的工作桌面堆积着待处理的业务和细致详细地记下工作重点，只在右手边的角落放了一杯润口的水。 数年来，赵东南都积极认真完成每一项任务，直到她的黑眼圈愈发沉重、喉咙逐渐干涩、久坐的腰椎开始出现问题。 三十岁的身体自愈能力比不上年轻的时候，赵东南最终支撑不住长期高强度的运转而疲惫倒下。 她倒在自己便宜的出租屋里，透过狭小的窗外看别人高楼起，看他人豪车内谈笑风生，再次恍惚了。 自己到底努力了些什么呢？ 赵东南不是认不清现实，好比如她知道自己成为不了电影里神来杀神、一路势不可当的战士，她也知道自己天资愚笨无法摇身一变成为塔尖的成功人士，更知道家境一般的经济状况支撑不了她除读书就业以外的道路。 她都知道，所以她也没那么大的野心，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耀眼些，成为有能力的存在罢了。 可为什么她如此期待地长大，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变得闪闪发光，反倒成了一无是处的可怜虫呢？ 她觉得好荒唐、好无力。 就像那把塑料玩具枪，在岁月的侵蚀下会变得斑驳、褪色。她的梦想也在长年受挫中成了妄想。 堆积如山的劳累让她选择了放弃。 当执念放下后事情开始变得简单起来。她听从了父母的安排，相亲、结婚、生子。按部就班地照着普通人的轨迹走下去。 她弄着柴米油盐酱醋茶，管着孩子丈夫的生活起居。闲暇时间泡壶茶看搞怪的电视节目，忙碌起来时也有各种家政机器帮忙。相较于之前较劲的自己，她的日子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却无比荒芜凄凉，每每深夜都让她抓心挠肝地难受。 也是从那时，她开始学会用胃的果腹感去弥补生活的充实，利用进食时分泌的多巴胺来麻痹自己空虚的内心。 这样平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赵东南四十岁的生日。 那是个寻常的早上，赵东南在丈夫出门前多提了一句自己的生日，提醒他早点回家吃饭。 说话时两人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往日装聋作哑的丈夫没法再用沉默回应。 他站在玄关处，下意识地白了赵东南一眼，然后丢下一句加班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赵东南一人站在原地回味他嫌弃的眼神。 赵东南很难形容那刻的感受，明明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一时却难以接受。就好像自己是个恶臭漫天的垃圾桶，不配待在他的视线里。 在失落的情绪与生日的期盼下，赵东南赶往了孩子的学校门口。她想同孩子吐露苦水，化解心中的烦闷。 放学的人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肥胖的赵东南无比显眼，她的孩子几乎是一眼就望见了她。但在赵东南呼喊前，她看见了自己孩子闪躲的视线和揽着同学绕过她离去的身影。 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变化，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却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回去的路上，赵东南望着橱窗里肥硕大只的女人。 她穿着滑稽的加大码碎花裙，手里提着晚饭的食材。她觉得这人无比陌生，于是试探性的扯了扯嘴角，结果看见了满脸横肉又无比丑陋的自己。 两个打闹中学生从赵东南身后走过，他们嬉笑着，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期望。 “我老早就想好了，毕业就专职打比赛去。嘿嘿，天梯没有年龄限制，就让天才的我去夺个最年轻过关的头衔。” “哈哈，你真会想。”同伴笑道：“到时候咱俩组队吧，让我们来个双剑客组合！等过了天梯，我看学校谁还敢瞧不起我们俩。” “瞧不起？过天梯那可是万里挑一的存在！这在网文里是什么，逆袭的大主角！” 赵东南瞳孔猛地缩紧。 犹如滚雷降临，犹如镜面碎裂。 是了，她差点忘记了。她也是想成为主角的啊！ 她匆忙赶回家，查询了关于天梯的视频资料。电视机里画面不断跳动，变化的灯光打在赵东南苍老的面容上。浑浊的双眼闪闪发光，眼花缭乱的武器中，赵东南一眼就望见了和那个牛仔手中极其相似的左轮。 心脏被子弹击中，枪声在脑中回荡。 汹涌澎湃的心情填满了她整个身躯。 这一瞬，她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个肆意潇洒的牛仔。 八岁起种下的种子，在四十岁那年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赵东南决定了，她要挑战天梯！ 理所应当的，她遭受到很多质疑。 丈夫嘲她异想天开，朋友笑她不自量力，亲人怨她丢人现脸。 四十岁的肥婆大妈从零开始挑战天梯，多么滑稽又荒唐的笑话啊！ 可她全然不在意，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孤身一人来到天梯所在的首都区。开启了她数十年的一边打着零工，一边挑战天梯的生活。 “真够勇的。你当时知道天梯的通过率不足千万分之一吗？” 听完赵东南的自诉，在她面前的一个皮肤黝黑，身材极为健壮的男人开口问道。 赵东南双手规矩地放着膝盖上，挺直腰板端正地坐着“不知道。不过后面没多久我也就了解到天梯的难度了，但我不在乎。我这把年纪能力又弱，做什么不难？” 方才问话的男人与赵东南隔着张桌子对立而坐，他望向赵东南的视线汇聚到她的右眼上。 “那你的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赵东南瞟了眼桌子上竖立的招工牌子，又瞟了眼目前正在面试她的游戏厅老板，咽了咽接着说下去。 “老板您知道的，首都区招工的年龄区间在18至50岁。我现在五十四岁，刚才跟您说的我已经很久没能找到工作，这个很久已经有三年多了。这三年我没有任何收入，之前积攒的存款也不可能熬过那么长的时间。可关于天梯的游戏训练我也不能停。但天梯考核又和普通人玩的[民服]不同……所以没钱租训练室的我，就贪小便宜去了地下射击场。” 赵东南苦涩地笑笑“枪走火，我的运气不好。” 男人愣了愣，随后回神看老人身后的队伍。队伍不短不长都是来面试岗位的人，其中老龄的赵东南显得格外的突兀。正如她前面介绍自己经历时自嘲说的那般。 她是普通人中的异类，是天梯中的怪胎。 男人思索后说道：“大妈您这年纪来这打工实在是不合适，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招工条件改变。” 赵东南不假思索地回应：“能。” 赵东南的心情无比忐忑，她已经有三年多没工作了，当然不可能放过一点点希望。 她理解男人的想法，毕竟她确实太老了，招一个老龄的员工降低薪资条件也是情理之中。 “原先工资一个月三千。老子想想……调整到一个月五千如何？工作时长8小时……6小时吧，反正一般游戏厅早上也不会来人。多的两个小时，这条街走几步路就有个游戏训练室你可以玩玩。还有你开始说最好希望能包住，游戏厅后面刚好有个空着的仓库。虽然小，但收拾收拾也能住人。怎么样？可以不？” 赵东南愣住，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可以……” “OK，那就这么定了。”陈杰伸手撂倒桌上招工的牌子，起身冲后面人喊“都散了吧，老子招到人了。” 与此同时，店里一名进货的工人冲陈杰喊道：“老板，游戏机调试好了需要您验个货。” 见陈杰前往店里，赵东南腾的一声站起跟上去“不是，老板。为什么，为什么要开出这样的条件，我……我没那能耐可以胜任。” 陈杰边走边说道：“店里经营类的机器人有，维修类的机器人也有。老子招人就是想找个可以看住机器的，能需要你多大能耐？你知道人行走在江湖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义气。招员工也是，老子看重的就是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想听你的故事。” “可这样的条件我实在是心中有愧。” “老子喜欢你的故事，给多点员工福利怎么了？” 赵东南急了“小伙子，你不必可怜我给加那么多。三千足够了。” “不敢相信？”陈杰神情得意“那不如加个条件，喊老子大哥如何？” 赵东南一脸茫然“啊？” “老板。”先前的进货工人开口催促。 陈杰回头继续朝里走去“不必想多，预算之内。” 赵东南再次跟上“不成、不成。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原先的真就够了。” 新进的货是台仿上世纪的拳击机，陈杰走到跟前停下。 他边打量着游戏机边说道：“你不是打天梯的吗？不如这样好了，等你哪天过天梯了给我的游戏厅打个广告，现在多的工资就当是预付的广告费了。” 赵东南站在陈杰的后头，原本焦急的神色顿时暗淡下来“不可能的。” 老人沙哑的声音变得苦闷“这是不可能的……” 这些年赵东南很努力，非常努力，从未懈怠过一天。但正因为她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付出了多少心血与汗水，所以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成功的事实。 人年过半百后衰老速度像从巴士搭上了悬浮列车一样，直线上了高速，起初还能追在后头的赵东南变得越来越吃力。她吭哧吭哧奔跑着，再也看不见前头的车影。 正如同年轻时放弃努力的赵东南一般，如今五十四岁的赵东南尽管再不愿意承认她还是发现了自己无法改变自己资质平庸的事实。 “过天梯的都是凤毛麟角的顶尖玩家，像我这样毫无天赋的普通人是不可能的。” “天赋？”陈杰带上拳击手套“你不是也有吗？变态版的坚持与努力。” 赵东南猛地抬头。他在说什么…… 准备就绪的拳击游戏机响起音乐。 “谁说只有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才叫牛。”男人扬起拳头。 结实的拳头狠狠的砸在皮质打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能坚持十几年的意志力，那才是真正厉害的可怕。” 面板显示力度的彩色柱状值节节攀升，直至顶峰。 “十四年，那可是十四年！大妈，天梯里有谁能做到像你一样？！” “砰”的一声礼花声出现，机器爆发喝彩声，震耳欲聋。 赵东南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然后，她仅剩的独眼里泛起泪花。 “我去！”陈杰吓一跳，“老子也没说啥呀，你怎么就哭了？” 为什么哭呢？ 因为第十四次挑战天梯失败的结果？因为身体机能退化得让她看不见希望？因为今早交不起房租被赶出出租屋的窘境？ 赵东南没告诉陈杰，今天是她为自己设下的最后期限。 因为自身能力上限与见不到希望的目标，几乎快让她绝望了。 可在这一瞬间，赵东南与自己和解了。世界上电影那么多，并不是只有热血激昂的打斗电影这一种类型。 平庸、无聊但又有点励志，像这样的电影不是也有吗？ 既然她的努力永远都追不上结果，那就让她到死之前都一直赖在这条路上吧。 所以，赵东南老早就知道的。 在挑战天梯的这条道路上，会受挫、会遭嫌、会无用、会失败。 她会成为一个史无前例的笑柄，会直到最后也一无所有。 但她唯独不会放弃！ 老人苍老而又有力的手紧紧地抓住她腹部血肉间，兵器的把手。连带着牢牢抓住刘烨握着把手的手。 “你！”刘烨吃惊地望着赵东南的动作。 赵东南浑浊的眼球迸发出骇人的目光，她抓住刘烨的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赵东南呐喊着，仿若红眼发疯的斗牛一样竭尽全力地朝刘烨撞去。 杨秋心与李知还来不及转头，赵东南爆发的冲击力，从两人身侧而过时带动着发丝。 “嘭——”的一声巨响，赵东南与刘烨的身影一起砸向后方走廊，玻璃碎裂。 碎裂的玻璃跟随两人一起冲击到暴雨之中。 腾空身体的瞬间，冰冷的雨水砸在刘烨的面部，耳边是呼啸的风，他惊慌地瞪大着双眼。 赵东南面目狰狞，右手抓着刘烨不放，左手持枪，凶狠又愤恨地盯着刘烨的脸。 冰冷的枪口抵上刘烨的眉心。 “这一枪我绝不会再打歪了！” 刘烨脑中飞溅出来的血液，仿佛一朵血色烟花在漆黑的暴雨中炸开。 第36章 胜利 从破碎窗口灌入的冷风猛地扑在李知、杨秋心脸上，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们的进攻主力刘烨居然被赵东南一换一地带走。 是他们轻敌了，胜券在握的高傲心态让他们忽略了敌人可能会存在的反击。 比起杨秋心错愕的表情，李知显得更为惊慌。一直使用的[探眼]显示有个人在朝他们两飞速靠近。一直潜藏在走廊深处的夏泽辰，竟然趁着赵东南动作期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了两人附近。 冷汗瞬间布满李知后背，他立刻出声提醒“小心夏泽辰！” 杨秋心的心猛地一跳，然而慌张的心情在猛地睹到面板上显示的冷却结束的盾而感到狂喜。 窗户被打破，空气流通，枪支不再受限。她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下一秒就开始召唤武器和盾。 比她反应更快的是李知，他手中已然浮现召唤时出现的光斑。李知的表情很扭曲，他后怕刚刚的失误，也庆幸自己的及时发现。 刘烨死亡的冲击已然消散，李知跳动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在怕什么呢？对方只不过是一个余两滴血的断臂玩家。 他的[电场]可是专门克制夏泽辰的，在狭小的室内走廊，[电场]直径两米的范围他能如何操作？只要他敢靠近，不说杨秋心，就是[电场]附带的伤害都足以将他电死！ 李知断定，纵使夏泽辰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会翻盘！ 与此同时，昏暗的楼内，夏泽辰看见了两人手里同时出现的光斑。 他被发现了！ 脚步顿住，少年紧张的情绪在此刻被无尽的放大。 “通常玩家的召唤速度平均在1.5秒左右。回收技能武器则要快很多平均在0.5秒。” 绯色说过的话突然乍现！ 意识到什么的夏泽辰，一瞬间心跳到了嗓子眼。 当时，绯色的后半句话是—— “而在整个过程中，通常玩家是做不到一心二用，可以在召唤的同时使用技能。也就是说，会出无法使用武器技能的真空期。” 潜藏在暗处身影猛然弹起，浑身的肌肉肾上腺素的加持下一刹那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李知看见了[探眼]里突然变化身影。“夏——” 淡黄色的弧光从李知脖颈一闪而过，等他发现不对劲时，眼前的画面已经天旋地转，头颅坠地。 “李知！” 杨秋心惊讶大喊，她慌忙回头却已经不见夏泽辰的身影。 一股寒意猛地涌上她的脊背，令她汗毛倒竖！ 失去判断的大脑停滞，她无助地望着手中即将成型的武器。召唤诞生的光斑暗淡下去，通体漆黑的步枪出现又顷刻间破碎消散在空中。 杨秋心绝望地盯着自己的手心。召唤不可能会出现失败情况，除非…… 【玩家1001击杀了玩家7777，获得一分。】 一条播报出现在杨秋心的脑中。 天梯考核设置中没有痛觉，因此杨秋心只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胸口传来的凉意。一柄泛着淡黄色光芒的剑由后背贯穿她的心脏。 夏泽辰淹没在黑暗中神情漠然，冷眼看着失去生命体征的杨秋心倒下。 “你输了。” 游戏外记录着玩家生命的灯光骤然熄灭四盏。属于两队计分板上的数字开跳转，数字转动的音效回荡在寂静场馆内。 安明子盯着屏幕内的场景咽了咽口水“一举秒杀两人……” 容纳万人的体育场回荡着安明子逐渐激动的声音：“夏泽辰玩家看准李知、杨秋心两人召唤的间隙果断出手。仅用1.5秒不到的时间就成功击杀两人，这就是速攻吗！加上赵东南玩家用牺牲换来的刘烨玩家的死亡，以及比赛最开始击杀的丁一玩家，截止目前绯色队伍一共累积4分！ 席沉队伍击杀赵东南、方明两位玩家，共累积2分。比赛时间只剩下最后两分钟，距离甚远的席沉玩家就算击杀绯色玩家，也无法拉回比分差距！！” 场馆内所有人的情绪被安明子激动声音调动着，一个激动人心的结果呼之欲出。 “因此——”安明子深吸一口气，扯过话筒大声喊道：“让我们提前恭喜绯色队伍绝境翻盘！成功获得胜利！！！” 观众席上万名观众齐声欢呼，喝彩瞬间充斥整个场馆。 “不是吧，我有没有看错……他们居然赢了？” “太牛了！太牛了！太牛了！”说话的这人一口气重复三遍感叹，他激动地站起来“这都能翻盘！！这结果简直就是大冷门啊！” “我去！逆势成这样这都给他们赢了！” “逆风翻盘也太帅了吧！！我的老天爷，这届新人牛啊！” “打速攻的果然在暗处近战优势很大，夏泽辰直接一秒二太帅了！！” “那老大妈表现得也很让人意外啊！若不是她换走一个人，夏泽辰就算再厉害也没办法再换走第三人。” “是啊，是啊。就算是做了件像样的事情，中刀的情况下还能换走一个满状态的刘烨，实在是让人惊喜！” “看得太爽了！绝境翻盘，以弱胜强！之前这支队伍我记得没有人看好，现在好了不知道巴掌打得疼不疼。” 被说中的中试淘汰玩家脸黑得跟锅底一样。开场时安明子已经将他们的情况公布，被淘汰的他们需要预测对晋级的玩家才能获得额外比赛的资格。为此不少玩家都想方设法的打听到了终试队伍的具体情况。 可谁能想到呢？一个平均名次不过五十、人数不满的队伍竟然能赢过三个前十名所在的队伍。 不说队伍之间配置的差距，就是比赛中的桩桩件件都难以让人信服他们能赢。精心设计的计划被一炮摧毁、关键击杀时间天降大雨、队伍主力遭受重创……如此艰难的情况他们是怎么可能赢的？ 比起E区的愁眉苦脸，作为评委的正式玩家们简直兴奋不已。过了天梯的他们更能明白其中的不易，逆风翻盘听着容易实际上比赛中的玩家要承受多少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因此他们感慨绯色队伍来之不易的胜利，更感慨战役中无比耀眼的夏泽辰。 “我没记错的话夏泽辰是第一次参加天梯吧。第一次接触天梯的新人竟然能意识到召唤的弱点，能意识到就算了，居然还能利用这短短两秒不到的时间击杀两个人！这新人的潜力好可怕！” “没错，关于召唤出现的真空期对过了天梯的我们而言是常识，但是能把握住这短暂的几秒完成击杀，这才是夏泽辰厉害之处。虽然他玩的就是以速度为核心的速攻，但这样的操作换作是我们都很难做到，这难度可想而知。” 后台统计的关于夏泽辰分值猛地上涨，这个初次参加天梯的年轻人，凭借着他出色的表现成了本场比赛最大的黑马。 第37章 胜利2 漆黑的工厂里，神经紧绷的夏泽辰出神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光剑]，感受着不真实的胜利结果。 后怕的情绪在此刻在涌上心头，这是他第一次打出如此精湛的操作，他不敢想若是刚刚自己速度慢了一刻会有怎么样的下场。 凌厉寒冷的眼神在对战结束后恢复如常，他忐忑地打开队伍沟通频道。 “绯色，我们赢了。” 频道那头寂静无声。半晌后，传来绯色听不出情绪的声音。 “干得漂亮。” 冰冷的雨水砸在绯色停顿的身躯上，她抬头看向同样愣住的席沉。 男人沉默地站在雨中，握着太刀的手青筋凸起，周身散发着不敢让人接近的寒气。 绯色理解席沉的心情，因为就连她也以为结局已定。谁能料到呢？一个近乎死亡的残血小鬼和一个体弱的老年人居然在一边倒的劣势下获得胜利。 在她感叹的间隙，银白色的刀光划破雨水再次袭来。 绯色抬手挡住“比赛结束了。” 席沉那双漆黑的眼眸迸发出骇人的目光“但我的比赛没有。” 席沉大开大合的动作在习惯高速打法绯色的眼中犹如慢放的影片一般。她轻松地抬手再次擒住席沉握刀的手腕。就如同在天台对决一样，席沉手中的太刀无法再逼近一分。 是时候该结束了，绯色心道。 她一手制住席沉的动作，另一只手握着[飞刃]刺向席沉的胸口。 然而，泛着寒光的刀刃却突然间顿住，停在席沉胸口。 绯色漠然的神情产生了变化，她进攻的手被席沉用同样的方式制止住。 “就是这样吗？你先前使出的招式。”绯色略显惊讶的表情暴露在席沉眼中。 面罩下绯色持平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好有潜力的新人。 雨帘中，绯色率先松手退开，席沉提刀再度袭来。 银白色的刀身薄刃如蝉翼，却带泰山般的压迫感。绯色飘在空中的发丝被斩断，空中滴落的雨珠被刀光一分为二。 或许场外观众看得会紧张得捏一把汗，可局中的两人却淡定得可怕。 绯色的实力，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夏泽辰唯有席沉最为清楚。 他与绯色缠斗已久，多次见过她面对无法躲避的攻击展现的鬼魅身法。她的动作很隐晦，不注意观察很容易被她刻意表现的慌乱姿态骗了过去，却无法瞒过与她近身搏斗的他。 她很强，光是收敛的实力就足够把他耍得团团转。因此席沉明白这一击不会如愿，所以他紧盯着绯色，企图通过她微小的动作变化预判走位。 雨水毫不留情地打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暴雨下黑沉沉的天空忽地爆发出一道刺眼的蓝光，击碎黑暗照亮了一瞬被雨水鞭打的大地。 骤然闪现的电光下，席沉冷峻的面孔变得愕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刀没入绯色的身躯。 怎么回事…… 在镜头看不见的角落，绯色接着身体的遮挡用手捏住席沉握刀的手，轻而易举带着席沉的手将刀刺入自己的胸膛，贯穿自己的身体。 借着动作她悄然靠近席沉，如同恋人耳语，她轻声说道：“你这样的实力，不该停留在天梯里。” 闪电隐去，滚雷炸现，响彻云霄。 席沉的神色难看至极，他怒睁着眼，无法遏制的怒火激得他胸膛剧烈起伏。 “你！” 他刚说出口一个字，近在咫尺的绯色便化作碎片消散在雨中。 席沉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后槽牙几乎被他咬碎。 得益于天赋，学习能力极强的席沉在各方面都是同龄人无法比肩的存在。那是一座由普通人攀爬所累积成的山峰，孤傲的席沉始终稳坐山巅。 然而这座山峰在刀贯穿绯色身躯的瞬间，骤然崩塌。 席沉愣怔地仰视站在高处的蒙面女人，她神情轻蔑，脚下的土地是席沉无法触及的领域。恍惚间，席沉清楚地察觉到自己认知中的某样东西被击碎了。 这个女人占据胜者的高傲姿态，却将胜利的虚名丢给了他。他和她之间的战斗，从始至终都是场实力碾压下的戏耍。 偌大的暴雨中只剩下席沉一人。他沉默地立在磅礴的雨水中，视线仍旧停在绯色消失的位置。 场外比赛倒计时归零，广播中响起结束比赛的鸣笛声。 目睹席沉击杀绯色的正式玩家们，不约而同地再次亮起打分屏为席沉加上分数。 “席沉实在是太可惜了。开场压制对面最强的绯色，中期又将主力夏泽辰砍至残血，最后又能击杀绯色。对面两个主力明明实力都不如他，只可惜啊……” “没办法，夏泽辰和赵东南最后举动我们谁也没料到。只能说席沉这边差一点……” “但他的个人分肯定低不了，最后击杀绯色的举动无疑会让他的分数上涨。” “谁说不是呢，我偷偷瞥见旁边高等级的大佬都打了满分。” 解说席上，炎野静静地望着屏幕画面，眼眸深沉如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回顾绯色最后的动作，炎野眉眼间的神色变得森然。 自作聪明。 锋利的眉眼又转向屏幕里愤怒的席沉。炎野到嘴边的话顿了顿，最终没开口点破绯色的送分行为。 比赛结束的鸣笛声传到游戏登陆室，室外墙壁上亮起一条绿色的灯带，代表着玩家们已经全部退出游戏回到现实。 绿灯亮起前，绯色打着哈欠告别了赵东南与方明。 昨夜绯色未合眼，疲惫使得她眼下的乌青更深了几分。憔悴的面孔再配合绯色日常半死不活的拖沓语调，活脱脱的一个下一秒就要倒地就寝的夜猫子。 天梯终试一共20支队伍十场比赛，第一场比赛结束后距离比赛最后的公布晋级名单还要许久。 因此，先前因为死亡退出游戏的赵东南与方明两人自然不好挽留，看着绯色离去。 事实上，绯色并不困。 对于长期昼夜颠倒、作息规律一塌糊涂的绯色而言，一天不睡是常事。她选择离开只是单纯的不习惯面对接下来热闹的庆祝场合罢了。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绯色不曾跟青圭以外的人接触过。她像是阴沟里的老鼠，精神病院里的重症患者，与外界格格不入。自五年前的那件事过后，绯色正儿八经交流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亲弟弟青圭，另一个就是负责绯色接单业务的花姐。 所以绯色看似与正常人无异，能和陈杰赵东南这些短期接触密切的人沟通无碍。可一旦她真正地置身其中，成为那热烈场合的一份子时，她是恐惧的。 崎岖狭窄的巷子里，消瘦的影子被高挂的日光拉长。 光脑里的消息不断叮叮咚咚的响，不用看她也知道是夏泽辰发来的。内容大抵是“你在哪？”“你为什么走了？”之类聒噪的话。 绯色走路习惯低头，无论炎热是否她总将自己包裹得很严实。可今日天气意外的不错，艳阳的温度透过衣物渗入皮肤。她缓缓抬头，被耀眼的晨光晃了眼睛。 绯色望着太阳，脑海里浮现却是少年战斗时惹眼身姿。 真像啊。 光从抬起的手指缝穿过，洒落在绯色的脸上。往日疲倦的眼神浮现淡淡亮光，持平的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赢了。 第38章 天梯 夜幕降临，天梯的建筑群亮了起来，灯光炫彩，乱花迷眼。陈旧的钢铁森林蒙上了层绚烂的光芒。 此刻，距离绯色队伍结束比赛过去十多个小时，终试20支队伍的比赛全部结束。经历片刻休息后，所有玩家们回到先前的位置，静默的等待公布晋级名额的开场。 先前十分热闹的场馆陷入沉寂，仿佛一座寂静之城。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份宁静迎来了瞬间的爆发。突然，场馆中央占地平方米的虚拟战区崩塌。仿若天塌地陷，引得初次来到终试的中试玩家连连惊呼。 坍塌的土地之上无数分子碎片正在凝集，演变成原始的几何图形。一个适应场馆形状的圆形台面从黑暗的虚无中升起。琉璃般炫光从台面上绽放，激昂的开场乐同时刻迸发。 “哈喽，everyone!期待已久的本届天梯最终环节——终试考核的晋级名额公布，终于来啦！” 安明子的声音伴随着背景音乐出现。原本处在解说席上的炎野、安明子出现在中央升起的台面上。 热闹的气氛感染了候场的终试玩家们。想到等等就要迈步进入命运者与万名正式玩家齐聚的空间，不少人紧张到抖腿。 “方！方队友。”因为紧张过度，赵东南刚出口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 方明一脸嫌弃“没歪、没歪。三分钟里我已经帮你看了十五次，只要你不做多余的事情衣领根本歪不了。” 赵东南身子僵直“那好，那我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入场。” “夸张。”方明小声嘀咕，手却偷偷摸摸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摆。 绯色瞧着方明与赵东南的反应，好奇地侧头看向第一次参与天梯的夏泽辰。 她没有忘记小鬼第一次见她时大呼小叫的模样，那双眼睛跟发光一样。见到一个落魄命运者都那么夸张，他现在岂不是…… 少年的侧脸映着光，神色自若。棱角分明的面容与清澈深邃的眼眸让他有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俊美。有的时候绯色不得不承认，虽然夏泽辰极为烦人但他是长得极好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绯色的视线，夏泽辰转过头对上绯色略显惊讶的眼睛。 “怎么了？” 他似乎比她想象中要……淡定。 “有些意外，你的性格居然还挺沉稳。”绯色如实道。 夏泽辰淡然道：“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做了最大的努力，这样就足够了。如果最后不能晋级的话，说明我的实力还远远不够。那只能来年再挑战一次了。” 话说刚说完，夏泽辰突然明白了绯色的意思，表情变得尴尬。他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语气别扭“命……命运者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跟某人相处那么久，早该脱敏了。你……你别误会，我没有对你……” 夏泽辰不是傻子，他察觉得出绯色对他的排斥。这种无意识的抗拒，像极了遭遇过伤害的动物的应激反应。每当提及过去，往日里如枯井般沉寂的绯色都会格外激动。冷漠、愤怒、凶狠，她突变的面孔仿佛在说不要靠近她。 可夏泽辰想接近她。 所以他想，他得隐去对她星速时期的崇拜。与此同时，少年的自尊心也在作祟。被她如此厌弃，还表现的那么在意岂不是很丢脸？ 少年弯弯绕绕的心思，某人完全会错意。瞧见夏泽辰这副模样，绯色顿时脸色惊恐、如临大敌。专注比赛，让她一时忘记了小鬼喜欢她的设定了。这欲言又止的模样，不是喜欢她是什么？ 可怕，太可怕了。她默默退后几步，拉开与夏泽辰的距离。 绯色尴尬古怪的表情倒映夏泽辰的眼中，他若有所思的看着绯色的怪异举动。心想，难不成紧张的是她？ 场馆内的音乐逐渐变得激昂，通过扩音器安明子的声音传至众人耳朵内。 “首先，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今天比赛的主角、勇于挑战天梯、历经种种考核成功抵达终试的玩家们！！” 观众席与中心圆台之间用于遮掩的光斑顿时散开！环形台面从底部升起，98位终试玩家齐齐立于台上。 “别紧张。” 夏泽辰突然靠近绯色，轻声说道。 “什么？”绯色双手搁在衣兜中，背部曲线松垮。与周围一个个僵直的身体相比，简直不要太自然。 他是怎么想的，突然关心起她来？ 身侧少年扭头，一脸认真的凝神望向绯色，嗓音轻缓。 “你的名字，无论怎么查询网络上都显示查无此人。过去你用的一直是星速这个游戏名，从来没用过真名。而且这些年正式玩家间排名浮动很大，早年间的好些玩家都退居二线了。所以放心吧，对你有印象的人大都不在了。就算有人记得，也难以将你的真名与游戏名进行联系。” 绯色愣怔住。 夏泽辰接着道：“我记得……那日投放出关于你的搜索记录时，你的表情……不太自然。今天全体正式玩家都在，还出席了一个命运者。人那么多……如果你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就当我没说吧。” 衣兜里，紧攥着ID的手渐渐松开。指缝间，姓名栏处滚烫的绯色二字骤然间失去灼烧的温度。 “瞧不出来，你居然还有这么善解人意、细致入微的一面。”绯色擅长掩饰情绪，她微微挑眉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既然如此，先前怎么会看不懂我的意思还一个劲凑上前？” “我。”夏泽辰刚想解释，就被绯色打断。 她抬下巴示意前方，浅笑道“该我们出场了。” 场馆内明亮的光线随着高度显现，原先只在备战室里见过的盛大场景完整的曝露在所有玩家眼前。 雷鸣般的掌声穿云击石，热烈的欢呼喝彩声感染得人热血沸腾。 绯色仰头环视周围滚烫的一切，她看着越来越近的盛大场景，看着观众席上的玩家呼喊鼓掌。他们激动挥手，给予来到天梯的新人最大的欢迎。 终试玩家登场的环形舞台镶嵌在中心圆台和观众席之间。逐渐上升的台面最终与第一排的观众席地面齐平。 这个高度与中心的圆台相差甚远。 需要终试玩家们仰视的圆台，悬浮于环形台面的中心。上面流光四溢，像是一座不可触及的高台。 随着台面升起的分子碎片并未消散，萤火般微弱的光芒逐渐汇聚，连接起天堑。终试玩家所处的环形台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皆形成一道长长的阶梯，直通中心的高台。 阶梯形成的一刻，所有玩家都明白了。这是一条只有晋级的玩家才能踏上的阶梯。 第39章 第七名 “够直白的，这是在呼应‘天梯’名称吧？”终试玩家中有人感叹道。 掌声停歇，进场的背景音乐换了一曲，种种情况都暗示着环节进行到下个流程。果不其然，安明子立刻开口了。 “首先公布的毋庸置疑是本次终试的最高分，优秀的控场能力，出神入化的[地障]技术。本届天梯终试中她所处的队伍也是唯一支零死亡的队伍，更是创下了十分钟结束比赛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惊讶的纪录。她就是——” “高盺宁，总分95分。” 全场的灯光暗淡下去，一束耀眼的白光打在一个女子身上。全场镜头聚焦，一张其貌不扬的寡淡面孔出现在所有屏幕内。女子穿着朴素，甚至有些土气。两条粗粗的麻花辫挂在她的双肩上，扁平的塌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色圆框眼镜。 掌声爆发，高盺宁眼皮都未抬一下，面无表情地迈步踏上阶梯。 是她。 绯色朝远处的神色自若的女子投去欣赏的目光。脑海中的记忆迅速回到中试，在宣读中试规则时，有位女子第一时间向艾玛提出自身初始分值是否算入累积分值这一关键问题。绯色当时就对这位姑娘印象深刻。 中试的规则并不难，但能在解读规则的短时间内抓住核心的问题足以显现高盺宁的敏捷思维。 “95分！好高。”赵东南感叹，随后她想起来什么似的“高盺宁，我好像对她有印象！当时大哥在填预测晋级名单的时候，查阅过所有终试玩家的资料。我记得这小姑娘初试、中试的名次都不太高啊……中下游……怎么一下子变得那么厉害？！” 夏泽辰补充道：“而且她的队伍是全场除我们外剩下的唯一一支人数不满五人的队伍。” “人数不满五人还能做到零死亡十分钟通关！”方明惊讶道。高盺宁比赛时间临近饭点，去吃饭的方明未能目睹到高盺宁队伍的比赛。 “初试、中试的名次不高意味着单体作战能力不强”默不作声的绯色突然开口，语气充满赞赏：“但能在团体对抗赛制的终试中取得头名，说明她拥有异常优秀的团队协作能力与战术策略。” “也就是说她是一个智力型选手啊！”赵东南总结道。 高盺宁抵达高台，安明子不卖关子接着宣布“接下来是第二名。这位玩家相信在场的所有人对他印象深刻。带领队伍绝境翻盘，断臂残血一秒二扭转胜利！简直叫人热血沸腾！戏剧性的反转就是他实力的证明，他的名字是——” “夏泽辰，94分。” “我的天呐！！！”赵东南激动地一跳！ 方明满脸的惊讶，语无伦次地祝贺着“我去！恭喜……恭喜你啊！94分！你只比第一名低一分啊！！” 光束打在夏泽辰的身躯上，少年微微自然卷的发丝在灯光的照耀下呈现着如黑玉般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夏泽辰对自己的晋级表现得极为淡定。他浅笑着回应方明与赵东南后，视线停留在了绯色身上。 “绯色，我等你。”专注的神情仿佛在说，相比自己的成绩他更在意绯色的结果。 其实，对于夏泽辰的实力绯色一直都是认可的。 他是个有天赋的玩家。 所以，夏泽辰的名次和分数在绯色的预料之中。 “嗯。”她淡然回应着，示意夏泽辰向前走。目送夏泽辰迈入高台，像是看一颗燃起的新星升入天空。 绯色对自己的名次分数也有预测。 多年的代练经历加上曾经的实力，绯色对天梯的选拔有超出常人的敏锐。深知晋级标准的她，在比赛中表现得很狡猾。 比赛的大多时间，绯色都在和席沉对抗。绯色刻意表现出不敌席沉，可她展现给正式玩家的身法技术却不弱。席沉毋庸置疑是个实力强悍的玩家，能与他搏斗到最后的绯色又会弱到哪里去呢？ 因此当得知队伍获胜的一刻，绯色明白实力保持在堪堪超过晋级标准的自己一定能晋级。 终于，在安明子按次公布到第六名时，绯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第六名，神秘的蒙面女侠。开局第一枪打响逆袭号角，同时拥有着高超的狙击技术与精湛的近战实力，竭尽全力拖延对方王牌至最后，为自己队伍垫下胜利的基石。绯色，79分。” 绯色神色平静地走向最近的阶梯。属于晋级者的光束打在绯色的身躯上，场馆内数万道视线聚焦于此。在此之中，绯色察觉到一股凌厉刺骨的眼神。 抬眸的瞬间，和一双充满敌意的目光相撞。绯色迈向阶梯的脚步顿住，眉头不由得蹙起。 她似乎……好心办坏事了。 开场公布名额之前，主持会场的安明子说明过终试晋级细则。三十分的比赛胜负分，七十分的个人表现分，以及个别玩家拥有的五分队长分，三者总和就是玩家的终试成绩。 晋级的分数线正巧卡在七十分。 夏泽辰当时在咖啡馆对规则的解读是对的，天梯有给输掉比赛的玩家机会。满分的个人分是另一条通往天梯的道路。 这正是绯色在比赛的最后决定送席沉人头的原因。 从巅峰退役下来的绯色，看待玩家有种迟暮老人观察姗姗学步孩童般的心态。这是绯色自己都没注意到的一点，她会下意识地关注有资质的玩家。她会在赛后找江白月、江玄月复盘战局，也会默默关注夏泽辰的举动，更会在发现席沉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时干脆利落地送分。 像是一棵被燃烧殆尽的枯木，用余火照亮行者的旅途。 不过此刻绯色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好意好像起了反效果。 “最后一名玩家，他的名号在外界玩家中耳熟能详，凭借着逆天的太刀技术被冠以斩杀天才的称号！也是本次比赛中唯一一位输掉比赛，凭借满分的个人分拿下晋级名额！” 低下一阵唏嘘。 “满分的个人分！！” “分数可是取万名正式玩家的平均值，我滴乖乖！这是全场所有玩家都打了满分啊！！” 安明子大声说道：“第七名晋级玩家，席沉，71分。” 李知、杨秋心几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早就知道席沉的厉害，没想到居然输掉比赛还能晋级。闻言纷纷扭头打算送上祝贺，可谁知得知晋级的席沉脸色竟然猛地阴沉下去。 男人低沉的气场仿佛将人置于刺骨的寒冰中，想搭话的几位队友不约而同地止住话。 席沉沉默地立在聚光灯下。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不明白，绯色当初的举动是在送他晋级。 71分的总分，满分的个人表现分以及一分的队长分。分数取自所有正式玩家的平均值，也就是说但凡他没能击杀绯色，有部分正式玩家认为他达不到满分的水平，他就不可能晋级。 可他并没有击杀绯色，最后的一切全是那个女人做戏。 失败的事实与胜利的结果反复碾压着席沉的自尊心。 “我放弃此次的晋级名额。”热烈的掌声中，席沉丢下一颗雷。 观众席上的人直接傻眼“他……他在说什么？！！” 抵达高台的绯色嘴角抽搐。 果然……坏事了。 场馆内一片杂乱，底下的议论声顿时炸开锅。 赵东南摸着脑门不可思议道：“居然还有人会晋级？能过天梯这是多大的殊荣啊……不说荣誉，光是政策福利都很诱人了……” 方明耸耸肩“天才的想法我们这些凡人怎么能理解。他作为第一名的候选人，结果现在却是最后一个晋级的。估计是觉得分数达不到预期吧。” “嗐，人比人啊……”赵东南哀嚎“这要是换我，不管多少分早乐开花了。” “新人，上来。” 严肃低沉的声音从扩音器响起，现场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炎野低头俯视下方“天梯的选拔有天梯的规矩，晋级者登梯，是历来的传统。你想去想留，事后去后台申请。现在，上来。” 也许是为了不耽误流程，席沉凝望着高台沉默片刻后最终选择迈步上前。一上高台，席沉便望见了等候着他的炎野。 炎野关闭了随身麦克风的收音。 似乎是极为不满工作时间被拉长，炎野直截了当地切入问题：“既然不甘心被羞辱，为何不去赢回来？” 席沉眼眸闪过一瞬的惊讶，随后归于平静。“我从没说过我要认输。但我所追求的不是这样荒唐离谱的晋级。” 炎野耷拉着眼皮，皱着眉。“你认为是施舍？我以为天才都是群自负的家伙，没想到倒是遇到了一个自卑的可怜虫。难道说，你认为自己不够格？” “你不用特地激我。”席沉听得出炎野的意思，他在劝他。“你会对我耗费口舌，已经证明了一切。” “那为什么要拒绝，何种方式进入天梯有那么重要？”炎野说道：“确实，以你的实力来年再挑战天梯照样可以晋级。” 炎野顿了顿，语气严肃“可你凭什么认为那女人会等你一年的时间？” 他又说道：“[科里斯隆]游戏服之间区别多大你知道吗？过不了天梯就无法进入游戏[正服]。在你还在门口徘徊一年时间里，为了你可笑无用的自尊心而蹉跎时光时，你知道本就比你强的她会进步多少？” 席沉愣住，无法回话。 “更何况，你以为我看出来那女人在送分为什么没说？” 两人此刻处在圆台边缘位置，距离其他登台的晋级玩家甚远。这是炎野刻意而为之，他故意不让人听见他们的对话。他不想让人知道席沉晋级背后绯色所做的手脚。 炎野在给席沉回心转意的机会。 “……为什么。”席沉顺势问道。 “因为天梯需要人才。” 第40章 额外晋级名额 如果说绯色在游戏中的敏锐程度是满分的话，那么她对人类的情绪感知则为负数。绯色当时送人头时是万万没想到席沉居然是这么个宁折不弯的类型。早知道的话，她肯定送分送得更逼真一些。 这下好了，人家不乐意接受嗟来之食。 正当她懊恼之间，瞧见了席沉在和炎野谈话后释然的表情。 这是被劝住了？ 为了视觉的美感，晋级后的玩家按照地上的光标指引按名次一字排开。席沉抬眼便看见了在他位置旁边的绯色，女人带着鸭舌帽与口罩只有一双疏离的眼睛漏在外面。 两者视线相撞，暗红色的眼眸愣了愣，紧接着犹豫试探地弯了弯眼眶，流露出友好的信号。 镶嵌银色眉钉的眉头一顿，席沉忘不了绯色在游戏里森寒阴冷的眼睛。一个人的招式、姿态很好掩饰，可眼神是藏不住的。 在战斗中，那抹嗜血的暗红色，宛如来自修罗的厉鬼。属于上位者的威亚，叫席沉不禁胆寒。 男人黑眸倒映着绯色此刻离开了游戏懒倦颓废的模样。 “虚伪。”席沉走过绯色身旁时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随后冷漠地站到自己的位置上。 莫名其妙收获一记眼刀的绯色茫然地眨巴着眼。 她好像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最后一个晋级名额公布结束，按照绯色往年的经验，晋级流程已经走到尽头。 她看着安明子举起话筒，等待着主持人说出最后漂亮的祝贺词。可谁知，安明子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惊讶了片刻，随后立刻扬手示意后台叫停了音乐。 刹那间安静几分的场馆里，回荡着安明子的声音。 “各位玩家们好，所有积分合格的晋级玩家已经宣读完毕。但就在刚刚，我们收到了来自星球决策部的指令。本次天梯终试还有一个额外的晋级名额，这名玩家被星球所有高层共同推选而出。” 绯色一愣。她第一次听闻天梯还有这样的晋级方式。 突如其来的消息令全场观众愣怔。别说其他人，就是今天作为评委的正式玩家们都闻所未闻这个额外的晋级名额。 大家不约而同地关注到了“星球决策部的指令”“星球所有高层共同推选”等关键字眼。 “什么意思？资本之子走后台了？” “星球所有高层共同推选，就是元首他老爸都没这个待遇吧……” “该不会是因为今年是我们打分，上面的人动不了手脚。所以只能这样塞人进来吧……” 猜测四起，中间也有正式玩家呼吁公平性。 “请问额外名额的标准是什么？能否公示？否则很难保证其他玩家的公平性。” 嘈杂的议论声中，绯色察觉到场馆内出现了许多拍摄机器。原本场馆也有拍摄机器飞在空中，用于捕捉晋级玩家的画面，以及直播高台上的情形。可在安明子说完额外晋级名额后，机器的数量悄然多出许多。 比起数量，更让绯色在意的是机器的位置。许多机器被下了指令停留在固定的位置上，主要集中在高台的四周，以及一条阶梯的周边。很难不让绯色怀疑，是想全方位地拍下那位额外晋级名额的玩家。 可为什么要如此安排呢？天梯考核的情形向来不对外公开，但如此严阵以待的架势显然也不是仅仅为了留资料，或者是给现场观众看。 绯色百思不得其解。 至于底下玩家猜测的资本之子走后台，绯色并不认同。且不说高层里的人的智商，如此高调的塞人。就说绯色对那群老家伙们的了解，他们也不会那么做。 沉浸于思绪中的绯色一时未能察觉她所处的高台有了变化。 圆形高台的边缘一处，延伸出了一条空中走廊，连接至场馆顶端的观众席过道。那里也正是场馆的正大门。 大门悄然打开，坐在过道边上的正式玩家最先发现变化。待他们看清楚来者，纷纷止住话匣子，即刻起立，恭敬齐声喊道： “周司令员。” “周部长。” 男人迈过大门，客气地摆了摆手“无事，今日的主角不是我。” 与此同时，先前收到消息的安明子发现男人的到来。她握着话筒一改往日轻快的语调，端起专业沉稳的播音腔开口介绍道：“本次天梯额外晋级名额，由全球防卫部部长、中央总指挥司令员、天梯负责人、周宴河周部长来公布！让我们掌声欢迎！！” 绯色瞳孔忽地一震。 她赶忙扭头看去，只见男人面容肃静，身着黑色笔挺西装。人群中，年近四十的周宴河依旧身姿出众、气质卓然。 底下玩家掀起轩然大波。喧闹的环境里，周宴河目不斜视、从容不迫地通过高台方才延伸出去的走廊走来。 绯色下意识压低帽檐，将自己的脸全部藏匿在黑暗中。本来就没多直的背又压低了几分，竭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五年前已经是天梯二把手的周宴河，他认得绯色的面孔。甚至可以称得上对她印象极为深刻。 历届天梯都是由解说员和A级或者S级的正式玩家公布晋级名额。今年启动一个命运者已经是大动干戈。所以绯色根本想不到，像周宴河这样的大人物居然会来宣读晋级名额。 然而，陷入慌张的绯色没有发现，夏泽辰在听见周宴河名字时脸上闪过一瞬异样的神色。 “这个周部长是谁啊……”方明喃喃道。“为什么大家突然变得……那么严肃。” 赵东南表情颇为夸张“刚刚不是介绍过了吗？我们星球防卫部部长啊。啊……你这样的学生仔不关注星球政府体系。从你知道的来讲吧，命运者比赛的重要性知道吧？一场不同星球之间命运者的比赛，那可是牵动整个星球的未来，金钱、武器、领土领海领空面积等等，命运者的比赛基本上能决定一个星球存亡。 而这位周部长他就是全权负责命运者、命运者的比赛、正式玩家等等，所有星球有关[科里斯隆]的事宜。” 赵东南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就相当于，以前[科里斯隆]还没诞生时，掌控国家全部军队的最大将领。仅次于主席的大大大人物啊！” 听完赵东南的解释，方明目瞪口呆“我去，这么牛的大领导来这宣布晋级名额。这人得多有面啊！” 是呀，究竟是哪个玩家获得了额外晋级名额，还能让负责天梯的头号大领导来公布。周宴河的登场给场馆内投放了一颗剧烈的兴奋剂。 见状，安明子添加了说明：“相信所有玩家还记得开场的第一赛。传闻中的怪物新人席沉带领的队伍对抗中试第一位触发隐藏规则的绯色所在的队伍。这场比赛无疑是今天最精彩刺激的比赛，其技术性已经能对标得上正式玩家的比赛。而本次天梯唯一的额外晋级名额就诞生于其中。” 安明子的话犹如水滴入热油之中，场上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投向李知几人的身上。 李知不敢相信地咽咽口水“不是吧……我们居然还有希望……” 刘烨浑身紧绷。会是他吗？可这场比赛中他发挥的作用太小了……但他又无比希望是自己。 丁一只能尴尬道：“我一开始就被爆头，怎么着也不可能是我。” 杨秋心挂着得意的笑，嘴角却不断抖动。一定要是她啊……她运气这么好，这种天降馅饼的事情明显照逻辑会是她的对吧…… 相比起席沉队伍内紧张的气氛，方明与赵东南两人反倒惬意得多。他们俩一个早早下场，一个实力弱的达不到及格线，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他们俩。 讨论声达到了顶峰，坐在E区的中试淘汰玩家最为激动，纷纷猜测最后一个名额究竟花落谁家。 “是李知吧。别看他没打出伤害，但整场比赛席沉一方所有的优势都是靠他发展的。[探眼]获得视野先手进攻，配合杨秋心发射[定位弹]，还有后面的关键[电场]。要我说，比赛中除了晋级的三位，就是李知作用最大了。” “说得对，纯辅助的游者玩成这样很牛了好不好。而且赛后有人打探到了消息，席沉队伍的作战计划就是李知一手安排的。正式玩家打分考虑不到前置条件，上面的高层很有可能是考虑到这点才特意放出一个名额来。” “一万个赞同！因为我预测的名单上就有李知！”有人大声附和。 同时也有人反对“杨秋心的存在感也不弱吧。按照实力来说，杨秋心确实几次对上夏泽辰都没打过。但参照隔壁同样没打过席沉也能晋级的绯色来看，说不定高层也一样看见了杨秋心的可取之处。” “得了吧，绯色那是靠自己实力和席沉硬刚到最后。杨秋心纯靠运气，有什么可比性？” “很有可能啊！”有人突然说道：“就是因为靠运气才有可能。喂喂喂，你们都知道的啊。命运者团体比赛也是抽签选择地图，有没有一种可能高层看中了杨秋心的幸运buff，专门用来抽取。” “好离谱……但又有点可能是怎么回事……” “我去，别说还真有可能。我们都看见了那妹子运气太逆天了，下雨打偏夏泽辰的[光剑]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发生，她要是能晋级我反倒一点都不意外了。” “搞什么迷信啊！当上面的人吃白饭的吗？多加一个的名额要是不能让人信服，天梯还有威严吗？必定是按实力来的，所以要我说还得是刘烨。虽说他没什么亮眼表现，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剩下中最强的了。” 愈演愈烈的猜测声中，周宴河越过绯色一众晋级玩家抵达高台中心。 绯色悬着的心落地，看来是没发现她。 第41章 强者 直属大领导的到来，炎野勉为其难地收敛了站姿。“你们上面的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居然还让您亲自来这了。也正好，这次天梯都打了一整天，我的周末加班费是不是该调整一下？” “为新人引路，这是一份荣誉。” 周宴河视线平静地从炎野身上掠过，转身面对底下所有玩家。 “相信大家都很疑惑额外晋级名额的出现。在作答前，我有个问题想问在场的诸位。” 声音通过扩音器传至每个人的耳中。 他问道：“你们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通过天梯？” “什么样的人才能通过天梯？”底下玩家低声重复。 “还能是什么样的人？实力强的，资质好的，技术高超的呗。” 瞬间就有人给出了答案。 “手中握利剑方可缚苍鹰。”高台上，周宴河首肯道。 他说道：“我认可所有获得终试比赛资格玩家的实力。然而有关操作技术的评判正式玩家们已经打出分数，并且基于分数选拔出了七位无比优异的玩家。但在分数之外，是否还有需要我们关注的评判标准呢？” 众人目光所及之处，男人成熟硬朗的面孔在灯光的映射染上些许清冷。他眼神沉静，再度开口道：“现世纪，游戏[科里斯隆]因为政治原因攀登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当一样事物被放大到世界人们的眼前时，一些被忽略的又必要的事物不可避免地需要被我们关注。” “绝对的实力就可以涵盖一切吗？”周宴河停顿了片刻，说道：“人往往会在过分追逐目标时陷入泥潭丢失本心。植树需得先培其根，握剑必先养其心。有的时候什么样的人远远比一个人打出什么样的操作更为重要。” 馆内陷入沉寂，周宴河的意思不言而喻。额外的晋级名额的选拔标准，看的不是玩家的实力，而是其心性。 赵东南听不懂周宴河在说什么了，她摇摇旁边的方明“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打得怎么样不重要？” 一个荒谬又离谱的想法突兀地诞生于赵东南脑海中。 她语无伦次道：“说……说实力不重要……又说，又说晋级的人在我们当中。我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我怎么忽然觉得我有可能了……是错觉吧，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我，我，我怎么做起了白日梦……” “我有异议。” 赵东南慌乱的心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一跳。 杨秋心的声音回荡在场馆内，她仰头问道：“周部长，诚然一个人的品性是万事根本。可这是为选拔命运者存在的天梯。面对其他星球的敌人，难道我们能跟他念道德经吗？” 周围人纷纷附合“是啊，再怎么说晋级天梯的都得是个强者吧。” “强者？”周宴河反问“何为强者？” “实力卓然之辈？亦或是资质超群之人？但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生而平凡的人就无缘被冠强者的一天吗？强者究竟是特定人群的专属称号，还是我们竭尽全力就可能获得的嘉奖？” 接连的反问令现场陷入沉思。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我们登上并非我们所选择的舞台，演出并非我们所选择的剧本。我们改变不了所处的情景，只能勇敢面对并努力改变。当一个人为一个目标拼尽所有去奋斗时，当一个人多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努力时，当一个人深陷绝望依旧能勇于向前时。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强者呢？” 赵东南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她居然觉得周宴河所说的话能和自己对的上。太荒谬了，她怎么可能呢？58岁的高龄，完全不及格的实力，这怎么可能是她呢？ 然而周宴河的话还在继续“一个人的强大并非他的天赋有多傲人、他本就至高的起点有多辉煌。而是在于你遭受挫折的时候，深陷低迷的时候，你依旧有勇气继续前行。” 周宴河认真而又庄严地对着台下年迈的女人说道：“笃志前行，虽远必达。恭喜你，赵东南。” 赵东南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是她听错了吧，像她这样年迈无用可笑的人，名字怎么会出现在此刻。 方明喜出望外地冲赵东南喊道：“我去！是你啊！赵东南、东婶最后一个名额是你啊！！！” “不，怎么可能呢……”赵东南表情呆滞，她喃喃道“是念错了吧……我……我，怎么可能是我啊……” “这不可能！”李知呐喊，他情绪失控地环顾四周“连赵东南那个老不死的大妈都能晋级，为什么我不行？既然说了晋级名额在我们中间，那就看分数高低啊！不然今天请正式玩家过来当摆设吗？！” 此话一出，观众席上议论纷纷正式玩家们之间面面相觑。 赵东南方才慌乱，有了期待的心瞬间冷却下来。是的，像她这样只会拖队友后腿的人怎么能晋级呢？ “我给赵东南打的个人分比你李知高哦。”观众席上，一位正式玩家起身回答。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安静下来的场馆内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意思……赵东南茫然地投去视线。 “我打的分也是。”另一边，一位正式玩家起身附和。 “我也是。”又一位正式玩家起立。 “还有我。” “我也是啊。” “包括我。” …… 一声又一声的“我也是”，此起彼伏地回荡在宽广的体育馆内。声音络绎不绝，当赵东南回过神来只见整个观众席上几乎全部正式玩家都站了起来。 正当其他玩家疑惑时，一位A级的正式玩家对着李知回答道：“李知玩家，我赞扬你在赛场中的优异表现。可你似乎误解了一样东西，所谓的个人表现分指的是为团队贡献的个人表现分。当你选择舍弃队友想要拿分时，你就失去了晋级的资格。” 李知一脸惊恐“不，我没有……” “你真的没有吗？”那位A级玩家说道：“杨秋心为什么会残血你忘记了吗？是你为了博取众人关注，特意在杨秋心血量濒危时刻出现。 还有刘烨，第九名的他为何会整场比赛下来毫无作用。是他技术不精？可他却能在临危时刻精准击中夏泽辰的手背救下队友。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狙击手却被迫只能在一个楼房密集的地图展开射击。而这个地图却恰恰只能凸显你[探眼]的作用，不觉得太巧合了吗？ 这样的地图难道是你们队最好的选择吗？把探视野的技能作为核心，直接舍弃掉一张狙击实力优异的王牌。 因为有所怀疑，所以赛后我们从你们队长席沉那里了解到了战术的制定者。是你，李知。当然席沉作为队长没能及时发现也是他的责任，所以他的队长分只有一分。” 说完，这位A级玩家转身面对赵东南“赵东南玩家，我无法代表所有正式玩家做出对你的评判。但我相信大部分为你打分的正式玩家都是这样想的。 深陷绝境之际愿意为队友挺身而出，即便操作欠缺，但最后仍然拼尽全力带走一位威胁最大的敌人。倘若最后刘烨还活着，满状态同时正在使用盾和武器的他，当时的夏泽辰是绝不可能击杀成功的。 所以，不用担心。这个额外的晋级名额，你实至名归。” 下一秒爆发的掌声响彻云霄，赵东南愣怔地站在聚光灯下。 就像丑小鸭会变成天鹅，毛毛虫能破茧成蝶。少时的赵东南坚信只要她够努力刻苦总能从万众普通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万众瞩目的主角。到那时澎湃的背景音乐会响起，世界的灯光会聚焦在他身后，鲜花与掌声还有万人敬佩的目光。 这本该是赵东南这辈子也无法触及的梦想才对。 然而此刻独属于她的激昂音乐响起，绚丽的光束照耀在她年迈的身躯上。 方明激动地推了推赵东南“你还愣怔干嘛，赶紧上台去啊。” “我……我……”赵东南低头望着萦绕在自己身上的光芒，然后茫然地抬头环顾整个场馆为她鼓掌的观众。 “我，我……”她哽咽着。 赵东南决心挑战天梯以来，她听过很多声音。 “死肥婆，脑子没多大也该有点对自己的认知。像你这样的人还要去挑战天梯？赶紧离婚，被害得我被人笑。” “妈妈，你能不能就安安分分地待在家里？别来接我，也别异想天开地去打天梯行不行？你不知道，学校里的同学会怎么说我。” “瞧，那就是我们天梯最近的大名人。听说这个大妈足足花了十年才通过天梯笔试，笑死人了。这样的人过来干嘛呢？拉低我们的档次” “走开啊，肥婆小强。晦气，像你这样十几年都过不了天梯的人别把霉运传染给我们行不行？” “没钱？没钱就去挣啊，你年纪大找不到工作关我什么事？限你今天之内搬出去。” …… “赵东南！！老子就知道你一定行！！！” 粗狂又熟悉的呐喊声灌入耳膜，荡开黑暗。映入眼帘的是数万名观众赞扬的目光，黑压压的人群直击赵东南的灵魂。 赵东南回头，只见陈杰挥舞着他壮硕的臂膀，雀跃地从座位上弹起。 他兴奋地拽着周围人的衣领，大声炫耀道：“看见没！赵东南，我小妹！！她晋级了！老子的预测的晋级名单上第一个写的就是她。你们都没写吧，一群没眼光的家伙。哈哈哈哈……” 水雾模糊了视线。 泪水犹如决堤的河水，赵东南仰头嚎啕大哭。老人的哭声沙哑又难听回荡在巨大的场馆内。 主角不应该是这样的，主角应该是带着得体的笑容、优雅的体态、在众人的艳羡中走向奖台。而不是像她这样狼狈、可笑、步履蹒跚地爬上阶梯，可赵东南忍不住。 这叫她怎么能忍得住呢？ 十八年啊，十八年毫无希望的努力居然得到了回报。 “赵东南玩家，看你如此激动。是有什么感言想分享吗？”安明子面带微笑带领着登上高台的赵东南走到台面中央。 数台拍摄机器记录着赵东南哽咽不止的脸。像是还学不会制止哭泣的孩童，满脸皱纹的老人不断抽泣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快速走过赵东南的大脑。她该说什么呢？感谢不放弃的自己？感谢天梯给予的机会？ 赵东南接过话筒，一把抹去脸色泪水，泣不成声道：“天……天梯附近，第五街道……的17号巷子……是，是我大哥，陈杰的游戏厅。服务……服务态度超好，游戏……游戏设备齐全。欢迎大家来光顾！” 当年，陈杰雇佣走投无路的赵东南时，他是这样说的。 “你不是打天梯的吗？不如这样好了，等你哪天过天梯了给我的游戏厅打个广告，现在多的工资就当是预付的广告费了。” 观众席上的陈杰愣住，然后掩面大哭“这个大傻缺在说什么……这是晋级天梯的时刻啊，她……她在说什么啊……太丢脸了这家伙。” 周边的江白月一脸无奈“我看更丢脸的是你吧，鼻涕都哭出来了。” 旁边的江玄月侧目望向台上一位蒙面女子，她呆呆的看着赵东南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白月靠近江玄月，眼睛望着一直跟随赵东南拍摄的机器，淡淡笑道：“这位周部长可真狡猾啊。” “一个额外晋级名额而已。”江玄月说道：“经过此次宣扬，不知道会有多少原本对天梯望而生畏的玩家，重新回归挑战。这碗鸡血，打得太足了。” 光芒绚丽的高台上，彩色的灯光照耀在一个消瘦的身躯上，给这个一身黑的女子染上了色彩。 她低着头，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左手。皮肤之下，血肉之间，钢铁筋骨，机械电路流淌其中。 雀跃的欢呼声与激昂的气氛萦绕在绯色身侧。 真正的强大在于一个人遭受挫折、深陷低迷的时候，是否有勇气继续前行吗？ 绯色的喉咙微微发干，心跳逐渐加速。 这热烈的一切透过她的皮肤，点燃了她内心的欲望。 第42章 你值得 “恭喜你啊，东婶。”方明乐呵呵对着赵东南祝贺。“居然还入选天梯考核的宣传大使，太厉害了。” 赵东南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晋级公布结束后，安明子叫停住赵东南对她说明了天梯全场记录了她晋级全部过程，问她能不能作为天梯考核的宣传片。赵东南自然不介意，同意了天梯的请求。 “那可不！老子游戏厅出来的人就是厉害！”陈杰拍拍自己的胸脯得意道。 “你先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吧……”江白月无奈道。 跟着过来的江玄月不断打量着众人，似乎在找谁。 “队长呢？”赵东南忽然反应过来。当时她作为万众瞩目的额外晋级玩家，一直被安明子引导着拍摄，完全没有机会与绯色说上话。 她连忙四处张望，却不见绯色的身影。 “怎么了？要想庆祝不着急，已经给大佬发了消息说了聚餐的事情。”陈杰说道。 “不是的，”赵东南有些着急“我得谢谢她啊！我之所以能晋级，我打出的唯一操作，一换一带走刘烨。是队长教我的！” 比赛前夕的凌晨，饿肚子的绯色恍然来到训练室撞见赵东南。 询问完问题，正打算离开的绯色忽然转身靠近赵东南：“东婶，这是我的猜测。你的情况很难应对近身战士的攻击，而且你右边的射击准度也是个问题。” “所以，”绯色面对赵东南，示意赵东南伸手攻击“如果有人像这样近身击中了你，或许你可以这样。” 绯色抬手握住赵东南伸向腹部的手“握住他的手，在控制住的一瞬间——” 另一只手抬起比作手枪形状，抵住赵东南的脑袋。 “砰。” 晚间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从阳台拂过。底下是五光十色的钢铁建筑群，绯色惬意地靠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景色。 无人的走廊深处，门感应到了有人的接近，悄无声息地打开通道。夏泽辰踏着月色，向前方倚在栏杆上的女人接近。 “真是不能清静一刻，我特定挑了这么个给没人的地也能被你找到。”绯色没有回头，淡淡调侃道。 夏泽辰站立至绯色身后，两人相隔两个身位“你怎么总是喜欢一个人先走。”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边界感？这么敏感的问题也随便问？”绯色转身，上半身慵懒松散依旧靠在栏杆上。 “比赛赢了，我们和东婶都晋级了。你难道不和我们一起庆祝吗？”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夏泽辰沉默住，目光闪烁“不，我有事想和你说。” 有事？能有什么事？ 望着夏泽辰的绯色突然想到了什么，歪倒的身子立马挺直。 “你，你，你这小鬼该不会是要跟我表白吧！” 绯色立马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不行。虽然我长得还不错，以前游戏打得也挺帅。但你也不能喜欢我啊。你看咱俩才见过几面，做人不能那么肤浅只看表面，你要实际了解我后就会发现，我这人既孤僻又拜金，毫无乐趣可言。你还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 “谁，谁说我喜欢你了！！”夏泽辰惊慌大喊，脸颊瞬间通红。 被误会的少年羞愤不已。他绷住脸咬紧牙关，企图让自己看上去神色如常，可原本白皙的皮肤与耳尖一片嫣红。 “你，你在想什么！就你这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你别自作多情，不就是以前是个命运者嘛。我虽然有点在意你，只有一点！但我根本没有喜欢你啊！” 绯色愣住，口出狂言的尴尬让她窒息“不是，那你平时那么眼巴巴地贴着我干嘛？” “我都说了，只是有一点在意你。只有一点！我又没遇到过命运者，好奇不行吗？” “那你还死乞白赖的非要和我组队！” “我小时候喜欢你啊。不是那种喜欢！就当我想完成我童年的夙愿不行吗？” “你，你不是还模仿我的打法吗？这总不可能是误会了吧！” “模、模仿命运者打法的人那么多，我，我正巧喜欢速攻不行吗！” 对峙的两人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辩论赛场中的小学鸡。 “你，你还……”绯色绞尽脑汁，企图再找出什么论证来。然后意识到自己会错意的绯色表情扭曲。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绯色忍住想仰天哀嚎的冲动，内心默默流泪。太窒息，太尴尬了。她居然还劝人家，还说自己长得不错，游戏打得好…… 天呐，她想死。 当然，一切丰富的心理活动绯色都没表现出来。从肉眼观察过来，她还是那个冷漠淡然的绯色。相比之下，反倒是夏泽辰不好意思的表情更为精彩。 “咳，咳。”绯色清了两下嗓子，将最后的疑惑问出了口。 “一百万又是怎么回事？”绯色说道：“别狡辩，你曾经找陈杰借过车票钱。怎么看都不像是家境富裕的样子。更何况，你参加天梯填写的资料上显示你来自72区。那……不是一个富裕的地方。” 在陈杰诓骗绯色通过方明申请时，绯色询问了陈杰有关夏泽辰的事。因为，看夏泽辰往日的朴素穿着，实在不像家底丰富的模样。 似乎早料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夏泽辰犹豫片刻后如实答道：“是我父母的抚恤金。” 月光下，唇红齿白的少年神情静默。过往仿佛对他来说只是一抹薄雾，很轻很轻。所以他言语间的情绪，很淡很淡。 “很小的时候，他们下水救了个落水的小孩，但他们自己没能上来……英雄遗孤抚恤金一百万，这笔钱是这样来的。” 话语哽在喉咙里，绯色微微张着口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泽辰接着解释道：“钱，原本是要等到成年爷爷才会给我。但由于我要一个人来首都区挑战天梯，因此提早交到了我手里。所以这笔是我个人的。给谁，怎么用，是我的权力，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想太多，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人总要有悲欢离合，这算不得什么。” 不算什么？他是怎么想的……那可是他父母的抚恤金啊。是怎么能做到轻而易举的给别人？ “当时说的一局一百万，我并没有想骗你。”夏泽辰突然提及到当时他冲绯色说的话。“虽然我眼下只有这一百万，但过天梯会有奖金，后续打比赛也会有钱，这些全部给你。我会再去打点零工，把剩下的补足给你。大概会拖欠久一点……但我的承诺是真的，没有要诓骗你的意思。” 他的语气藏着急切，也藏着被绯色舍弃的担忧，这些言语在绯色脑中不断嗡嗡作响。 “你不知道人间疾苦吗？当钱那么好赚？”她简直要被气笑了。“我对你来说算什么？你对一个陌生人倾尽所有，就没想过一无所有的后果吗？” “没想过。”夏泽辰迅速答道。 “你就不怕我卷钱走人吗？你是傻子吗？什么比赛能值一百万？” “你不会。”夏泽辰斩钉截铁道。 他一字一顿认真地说：“你值得。” 第43章 门开了 “你。”抬眼触及到少年坚毅执着的目光，绯色哑然。 静默的空气里，绯色深深叹出一口气，企图将结郁心中的情绪一同呼出。 但事与愿违，触碰到的目光就像一块烙铁，烫得绯色心脏猛烈颤动，叫她被牵引出的情绪愈演愈烈。 绯色一直都在那间昏暗、狭小又肮脏的屋子里。长年的消沉与麻木堆积在门口，堵住出路。 内心不愿示人的懦弱与恐惧，成了门锁。门外的世界纷扰，唯有一人，不知分寸礼数地敲起了封闭的房门。 起初屋内的绯色只觉得他聒噪无比，想叫他远远离去。 所以即使绯色有所怀疑，还是下意识地忽略掉了那唯一正确的答案，将夏泽辰的行为归于另一种情感。 夏泽辰喜欢她？ 太荒谬了。 因为没有人能比曾经拼搏过的绯色更了解。他眼中的渴望，是希望与雄鹰并肩而行、展翅高飞的期盼。 这份炽热、浓烈而又纯粹的感情，敲得门咚咚直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你吗？”绯色突然发问。 “为什么……”夏泽辰忐忑道。 绯色苦笑道：“对于失败者而言，有什么能比过去影子再现更为残酷的事呢？” 她凝望眼前耀眼的影子“我讨厌你，嫉妒你……又羡慕你。” “看见你就像看见过去的自己。你的出现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勾起我不该有的冲动，实在是……太讨厌了。学着我的过去，拥有着我现在无法拥有的，还张牙舞爪的……劝我重新挑战命运者。” 绯色哀伤的语气犹如一根针扎入夏泽辰的胸膛。他想说些什么，却被绯色打断。 “然而令我无地自容的是，看着朝气蓬勃的你，我却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我是你该有多好……” 绯色释然笑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如此不计得失拼命又莽撞地帮另外一个人，也不怕自己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夏泽辰的心漏跳了一拍“帮……原来你一直都知道吗？” “傻子才看不出来。”绯色感叹道：“又是缠着我，又是给钱，还连夜跑几个区拉人入队。就连最后一刻杀人的时候都不忘学我的招式。真是煞费苦心呐。” “那你是怎么想的？”夏泽辰焦急地问。 怎么想的？ 比赛中玩家的死亡公告是实时播送的，因此在夏泽辰忐忑地通过频道告诉绯色胜利前，她就已经知道了结局。 绯色在战斗中依旧是个优秀的战士。敏捷的判断能力，绝对的专注力，以及不会松懈一刻的神经。 然而在瞥见公告的那一刻，绯色闪躲的动作猝不及防地停顿了。 在那短短的不足半秒的分神时刻，世界静止了。 豆大般急速下坠的水珠凝结在空中，迎面而来的刀刃停顿在面前。 那一刻，就连她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她仿佛是一位盲人，在看不见的太阳升起时，茫然无措地在这片黑暗中摸索。 反复地、不断地确认着一个事实。 她赌赢了。 当意识到此时，巨大的礼炮在她耳边爆炸。眼前的所有，顷刻间就成了五彩缤纷飘扬的彩带。 错愕、震惊、惊喜、兴奋……种种复杂的情绪化作一道前所未有的奔腾河流，极速灌满全身。 她得到了再次挑战的资格。 “小鬼，你对我做这些的理由是什么？” 绯色没有回答，反倒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已经知道误会你了，但你崇拜我的理由是什么呢？只是因为看过几场比赛？怎么想你的行为都感觉缘由不够吧。” 难得的，夏泽辰被问住了。 他不自然地挪移开视线，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然后他突然问道：“你呢？五年前你发生了什么？” 绯色沉默不言。 很快，夏泽辰的神情又恢复如常，仿佛方才露出慌张情绪的人不是他一般。 少年的稚气在此刻褪去，有着成年男子的执着与锐利。 此刻他摆着这样认真的神情，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求语气，小心翼翼地问。 “我不问你，你也别问我好吗？” 绯色蹙眉，脑中换算起自己打比赛时夏泽辰的年纪。 最多不超过12岁，正值中二的年纪。回想自己十岁出头咋咋呼呼的模样，绯色瞬间理解夏泽辰不愿意开口的原因。 “行吧。”绯色干脆利落地点头。 毕竟得照顾小孩子的自尊心不是。 “既然理由不能问，那你方才说有事找我。这总能问了吧。”绯色贴心转移话题。 虽然这么问，但绯色心里早有了猜测。结合夏泽辰之前的举动，绯色不难推测出他大概又是要劝自己回去打比赛。 但如今的绯色，对夏泽辰的话不再抗拒。反倒带着点狡黠，想看看他绞尽脑汁又想出什么说辞来。 可谁知，面前挺拔的身姿竟向下弯，夏泽辰朝着绯色弯腰致歉。 “对不起。” “你你你，这是在干嘛！”绯色吓了一跳。 夏泽辰语气诚恳道：“在车站里，我说你贪图利益。后面又指责你胆小懦弱。我明明对你什么都不了解，却凭着自己的想法就去断定你的行径。是我自以为是，盲目冲动，妄图拿想象中的你去对你进行说教。” “这算什么事啊。”绯色一脸不解。 诚然她当时也动了怒火，但那更多的是过去被牵扯出来的抗拒。简而言之，是绯色自己难以面对现实而已。 何况事实上就当时夏泽辰的视角而言，没说错什么。 “算的。”夏泽辰极其认真道：“误会别人的人，指责别人的人，哪会知道刀子落在身上有多疼？你那么谨慎地遮住脸，那么不想让人知道过去。还有当时我跟你说网上已经没有你信息时的恍然、忐忑，曾经肯定是遭遇过什么流言蜚语。对于这样的你，我不明黑白地说出那些话，怎么不算事？” “对不起，绯色。你或许不在意，可我想让你知道我认识到错误了。我不想因为一丝一毫的差错，失去接近你的机会。我想拉近我们的距离，不是临时队伍的队友，不是一个撞破你身份的陌生人。我想让你看见我的诚意，我想让你知道我的意图。” “你在顾忌很多东西，也在害怕许多事。一个人恐惧时，多一个人的出现，哪怕他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说，想必也能成为慰藉吧。” 少年深吸一口气坦白出内心的想法。 “所以，我不自量力地想成为你的队友，你的朋友。” 绯色茫然地看着少年紧绷的姿态，他慌张忐忑的内心一览无余。 他倔强且认真道：“你可以尽情地推开我，躲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无论多少次，我会都朝你前进。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在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绯色，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成为你的队友！” 隔着短短的距离，绯色仿佛听见了他紧张跳动的心脏。 咚咚咚。 像极了敲门声。 “即使我不是命运者了？”绯色嘴唇颤动，她多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不是想成为命运者吗？留在这样的我身边你——” “因果关系不对。” 夏泽辰出声打断绯色的话。他直起身子，认真凝望绯色，眼底的星光璀璨。 他柔声解释“因为你是命运者，所以想与你并肩作战的我也想成为命运者。如果你不是命运者，那么想与你并肩作战的我就只想成为你的队友。绯色，对我来说，成为你的队友比成为命运者的优先级更高。” 绯色觉得老天太会捉弄人了，在她攀至顶峰时踹她入谷底，又在她深陷泥潭时送上来一朵花。 多么漂亮的一朵花啊，纯洁、美好而又耀眼。 耀眼到……绯色终日黯淡眼眸被染上了光芒。 她仿佛失了神，愣怔的、长久的凝望着面前的少年。 当夏泽辰以为气氛还会静默下去时，听见绯色微乎其微的声音。 “……谢谢。” 夏泽辰没听清，他询问道：“你说什么？” 少年迫切想要得知答案的神情倒映在绯色的眼眸，她望着这样鲜活的他，笑出了声。 她的肩膀微颤，胸膛也随之起伏。 情绪附加的生命力，使得她往日沉闷拖沓的语调，都欢快了不少。 “我说，除了幼儿园小朋友，恐怕也只有你会发出这么珍重的交友申请吧。” 突然的笑声中，不明所以的夏泽辰没有说话。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笑意溢出眼眸的绯色，仿佛眼前的绯色是什么稀世珍宝。 瞧见夏泽辰愣怔的表情，绯色问道：“怎么了？” 夏泽辰呆呆道：“我第一次见你笑。” 真正意义上，发自内心的笑。 “是吗？” 绯色笑意不减，抬手摘下头顶的帽子，又拿下了遮在脸上的口罩。 晚间的风忽地吹过，背后的发丝刹那间飘扬在空中。 皎洁的月色适时倾洒，笼罩了层朦胧的纱在她身上。 绯色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往日苍白憔悴的面容似冬日里的皑皑白雪得到了和煦暖阳的照拂，变得无比明媚。 绯色笑着冲夏泽辰伸出手。 与此同时，她听见门“嘎吱”一响。 她说：“夏泽辰，你想不想跟我学速攻？” 门开了。 “想！”夏泽辰喜出望外道。 ---- 漆黑的天空延伸至另一处地方。 奢华肃穆的庄园里，闪烁着黑曜石般光泽的地板明亮如镜子，水晶钻石吊灯张扬地挂在书房顶部。 顶级奢华的古董椅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精致纹样，服饰奢华的主人坐在其中。 她晃着高脚杯里的红酒，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硕大屏幕里的比赛回放。 里面黑发蒙面的女子显现其中。 “周老板，果然只有您这样的人物才能让从不外传视频的天梯考核，给您一份独家回放视频。”绯色的代练中介花姐谄媚地笑着。 主人的样貌隐藏在黑暗中，她单手拖着自己的额头，艳丽的红指甲仿佛黑夜里的毒药。 她慢悠悠地说道：“这就是本小姐指名下单的打手？” “是的是的。”花姐连忙点头“这丫头考核前一天身体突然抱恙，本来我想着估计是无缘晋级，前来和你说一声的。没想到，金牌打手果然是金牌打手，一场都不带输的。还是稳稳的赢了。” 在女人看不见的角度，花姐默默拂去额前的冷汗。 接到绯色说的可能接不了单的电话后，花姐马不停蹄地上门找老板致歉。 原本是想协商给老板换个打手，再不济退了订单也行。 可谁知这位周老板说什么也不肯退单，更是点名只要绯色，换谁都不行。 于是便有了现在两人看比赛回放的画面。 要说有钱人不亏是有钱人。一通电话下去，天梯官方竟然直接将全程的录像全部发了过来。 花姐看见时，震惊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艳丽的红指甲点点额头，女人静默的望着绯色战斗姿态。 “绯色？” “一样的怪名字。” ---- 另一边，周宴河结束完天梯考核后续的事宜已经过了零点。 此刻夜色浓稠一片，行走的道路寂静，唯有跟着周宴河后面的秘书高月的高跟鞋不断敲打在地面的声音响起。 “赵东南的视频资料已经剪辑完成，明天将会成为天梯新宣传片投放于各大新闻面板。”高月一边急速行走，一边汇报着工作事务。 周宴河点头“很好，后面的新人正服引导再派个龚修过去。” “明白，关于明天的会议——”高月的话突然止住。 静默的道路上，周宴河与高月双双停留在原地看向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一个人影。 “你是？”周宴河思索着方才天梯晋级现场的记忆。 高月率先匹配出人脸“本届天梯第二名，夏泽辰。” 此时距离与绯色的谈话已经结束三个多小时，这段时间夏泽辰一直在此等待着周宴河。 “周部长您好。”夏泽辰开口道：“我想向您询问一个人。” （天梯考核篇完结） 第44章 逮捕 【上分秘制法宝-代练通：尊敬的打手您好。】 【订单67893629730】 【业务板块：天梯-正服】 【业务指标：正服段位等级D级→B级】 【业务时限：6个月】 【订单金额：三亿光币】 【准备周期已结束，请在规定的时间内主动联系老板：周**。联系方式：************】 【人间疾苦，有钱无阻！人间一趟，发财至上！恭祝打手，订单顺利！】 漆黑的屏幕亮起，昏暗的室内浮现亮光。 卧倒在床上的人影动了动，停顿片刻后渐渐起身。 待命在床边的小型机器人适时发出声音。 “早上……好，绯色。今日，天晴，当前，气温，26度。时间，上午，五点……整。” 杂乱的长发遮挡在面前，绯色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根皮筋，抬手将所有头发拢在后脑勺。 垃圾遍布地板，她赤足跨过垃圾袋，踏在平整的小杂物上，一路从卧室抵达卫生间。 水龙头被打开，哗啦啦的水声打破了寂静，洗漱声渐渐地从卫生间响起。 水雾掩住镜子，绯色抬手拂过镜面。 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孔印在镜子上，长期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挂在疲倦的眼眸之下。 浓浓的睫毛抬起，绯色静静端详起镜子里的人。 她许久没好好地看过自己了。 过往清丽端正的五官，显现得有些陌生。 沉思了片刻，绯色决定好好梳个头发。 用了好几年的梳子已经褪色，梳齿残缺了几根。它缓缓地从墨色头顶，下滑至发尾，偶尔带出几根碎发。 周而复始，直到一个干净利落的马尾诞生。 上午五点三十分，绯色整装完毕离开了家。 她来到了公寓附近的平地上，经过简单的拉伸后，迎着晨光开始了晨跑。 天梯考核过后绯色的心境发生了转变。原本打算放弃比赛就此蹉跎一生的她，决定重回赛场。 绯色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极为优秀且要强的人。 她与席沉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同一种人。 过人的天赋，出众的能力，以及不甘落后任何人、妄图站立顶尖的野心。 不过相比席沉而言，绯色的心性显得更为温和。 因为从小泡在天才堆里，绯色对世界的认知更为广阔。她既自信自己的能力，又谦逊比她更强大的存在。 越是知晓差距，绯色越是兴奋。她无比享受一次又一次挑战困难而蜕变的过程。 但那是过去的绯色。 如今，陨落神坛的她早没了自信的资本，甚至比资质一般的玩家情况更加糟糕。 可即便如此，一个人骨子里的心性是不会磨灭的。 河边的街道，绯色保持匀速缓缓跑过。 佩戴在耳背的光脑通讯器，实时传来里程的记录。 “一千米记录完成，用时四分十秒。” 许久没跑了，速度果然下降不少。 脚下的步伐未停歇，绯色调整着呼吸继续跑着下一个一千米。 想要回到赛场，绯色最大的问题就是身体上的“残疾”。 致命缺陷的存在注定着她在[科里斯隆]中走不了多远。 可绯色不甘心，也不想再认命了。 15岁的她能跻身进入命运者队伍，凭什么现在的她不行？ 不过该如何克服身体的问题，绯色现在还没有思索到方法。只能一边完成订单一边摸索尝试。 被生活磨炼多年的绯色早已不是单纯的理想主义。 回去比赛的前提是她得保证青圭的能源更换费用。 虽然过了天梯考核政府会给奖金，后续打比赛也有经济来源，但对于青圭一辈子的高额费用显然不够。 作为姐姐，绯色对于青圭的身体非常愧疚。 她自己可以将就过活，可青圭不行。 她得让青圭未来的生活有保障，最起码他往后的余生不会为心脏能源而焦虑。 所以既然绯色赌赢了终试过了天梯，那这笔三亿订单她一定要继续完成。 【您接受到了一条消息。】 在绯色跑到四公里时，光脑传来了提示音。 出门前，绯色睹见了代练平台提示的消息，她按照上面的联系方式发送了见面申请。 不同于可以接管账号的代打，绯色这笔三亿大单需要她带着老板打比赛升至B级。 因此按照流程在正式开工前，绯色需要先和老板接触一番了解对方的实力水平以及特殊的需求。 不喜与人接触的绯色第一次接陪练的单子，但在花姐的临时培训下她大致也知道陪练的内容。 除去规定的段位达成，在比赛中打手还得适度满足老板的要求。比如指定打法、让人头之类的事宜。 慢跑的步伐停下，绯色微微喘着气打开光脑察看消息内容。 【《上分秘制法宝-代练通》打手您好，我是周小姐的管家小时。明日上午八点至十点，小姐为您预留出了时间。请您准时赴约。】 消息的后面附带了一个地址定位。 有钱人不亏是有钱人，连发消息这种小事居然也是由管家代劳的。 既然时间定好了，接下来她得通知那小鬼一声。 与天梯终试的组队大致相同，过了天梯后正服游戏组队也是三至五人。 所以绯色要想带老板打比赛实际上还差一个人组队。 此前绯色是打算拜托花姐在代练平台摇个人，事后按比例分成。 但现在有了夏泽辰，情况就不一样了。 昨夜，绯色决定了要教夏泽辰速攻。既然收了徒弟，黑心的绯色理所应当地把夏泽辰拉入了队伍，美其名曰收学费。 当然，绯色征求过夏泽辰的同意。 令她意外的是，起初对代练行为恨得咬牙切齿的少年，不知为何居然毫无异议。搞得绯色一时愧疚不已。 不过在金钱面前，那微小的愧疚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看着正在向她招手的三亿巨款，绯色顿时心生欢喜。 然而绯色怎么也没想到，她和夏泽辰还没开始赚钱就先被抓到警察局来了。 准确的来说是被抓的只有绯色一人。 庄严肃穆的警局里，身着蓝星警察制服的警官板着脸瞪着绯色。在他的身边则是担忧急切的夏泽辰。 “首都区公民，绯色。你作为欺诈罪嫌疑犯被逮捕了！” 啊？！ 面前正义凌然的警察严肃道：“你有权保持沉默，接下来你所说的任何话都将可能成为法庭的证据。按照蓝星公民保护法，在开始审讯前你有资格为自己申请律师。”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 游戏[科里斯隆]的玩家培养是所有星球的头等大事。 作为初步选拔玩家的天梯考核，对于所有成功晋级天梯的玩家都给予了非常丰厚的政策奖励。 同时没有年龄限制的天梯考核，对于晋级天梯的未成年更是细心的设立了专门的保护法。 以防不法分子，利用未成年未成熟的心志从中获利。 毕竟光是过天梯的奖金都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足以使很多人垂涎。 “所以！像你这样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妄图欺诈晋级天梯小孩资产的社会败类，我们公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警察局内，那位正义凌然的警察指着绯色说道。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第45章 临时监护人 “所以！像你这样游手好闲、不思进取、妄图欺诈晋级天梯小孩资产的社会败类，我们公安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警察局内，那位正义凌然的警察指着绯色说道。 欺诈晋级天梯的小孩？谁？她吗？ 怎么可能？！这次过天梯的未成年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当事人恍然大悟指着旁边面如死灰的夏泽辰“你说我骗了这小鬼？” “哼！”警察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还要装傻吗？” 啊？！ “不是不是，你一定是误会了！” “是的，这都是误会。”旁边的夏泽辰挡在绯色前面对着警官说道：“警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钱我是自愿给的，绯色不是骗子！” 面对夏泽辰，对绯色没好脸色的警官立马变了副面孔。拍拍夏泽辰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小朋友，你年纪还小遇到的骗局还少。像什么杀猪盘啦，骗取青春少男感情后面要钱啦，假装患病谋取好心人资产啦。多得很咧，只有你想不到的。” 万万没想到会把绯色牵扯进警察局的夏泽辰此刻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急忙向警官解释“您真的误会了，学校老师也误会了。事情真的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那你说一百万是不是给她了？”警官指向绯色。 “是，但——” “那不就得了！”警官肯定道。“你瞧她一副带着口罩帽子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还在读书，少跟这种社会上的人来往。” 莫名被骂的绯色一脸茫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眼看前面两人还要继续争论下去，绯色当机立断喊道：“那个！” 方才还在和和气气劝解夏泽辰的警官立马飞来一记眼刀。 好不容易插进话的绯色讪讪笑道：“那个……能麻烦跟我解释情况吗？” 17岁的夏泽辰还处于念书的年纪。 蓝星培育人才注重[科里斯隆]的游戏水平，也注重公民的知识教育。因此对于像夏泽辰这样过了天梯想留在首都区打比赛，但家乡与原先就读学校甚远的学生。天梯会根据其成绩安排其转校进入首都区的学校。 今早夏泽辰按照天梯发来的通知前往新学校报到。在办理住宿时，学校按例查询了学生的家庭信息以及在首都区的生活记录。就是这一查，出了问题。 在夏泽辰把一百万给了绯色后，钱包拮据的他选择了最为便宜的灰色产业链下的旅馆。这与他刚来天梯时所住的正常旅馆差异太大。学校对此起了疑心。因为对晋级天梯人才的重视，学校立马向上汇报了情况申请调查。于是受理的警察局顺藤摸瓜一看，轻易就发现了夏泽辰向绯色转账一百万的记录。 两个非亲非故的人相识不过几天，居然就能有如此大额金钱转移。 结合不少起诈骗未成年天梯考生的案件，与系统里显示的绯色近几年待业且久住首都区有名的低价公寓记录来看。警方合理猜测绯色欺诈了夏泽辰的资产。 虽然绯色同样过了天梯，但天梯玩家之间的欺诈案此前有过案例。何况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一向是严于成年人的。本着不能错过的心态，当天清晨警方就发布了逮捕令。 得知事情起因的绯色内心直呼冤枉。 原本昨天聊完后，她就打算把钱还给夏泽辰。但夏泽辰之前怕绯色天梯结束之后会还钱，特地设置了定期一周的关闭转账服务。所以，这钱最后还是放在了绯色这里保管。 可谁能知道会被阴差阳错抓进警察局！ “警官，您真的误会了。”夏泽辰着急道。 “对对对，都是误会。”绯色附和道。 警官不理绯色，向夏泽辰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要转账给她？” “是因为，我向她……”立马意识到不对的夏泽辰止住了话，扭头看向绯色。 接受到眼神的绯色心里一咯噔。 完蛋，游戏代练虽然算不上什么光彩事情，但天梯的游戏代练可是彻彻底底的灰色产业！ “当警察都是傻子吗？”正义警官向前一步隔在两人中间“当着我的面眼神交流！小张过来，把他们俩分开。” 不好，一旦分开她和小鬼的口供肯定对不上了。 被喊作小张的警官，闻言走来。 不远处观望的警官嘀咕道：“这要是没个合理的解释，就要进入审讯流程了啊。真要是涉及案件，那女的过往资料就得好好调查一番。” 调查过往资料！ 绯色神色突变，同时夏泽辰猛然看向绯色。 不可以，只要详细一查她以前命运者的身份根本瞒不住的！ 绯色望着夏泽辰，大脑飞速思考有什么理由是能合理解释情况的？ 汇错款了？怎么久不还，这种话傻子才会信吧。 说她临时缺钱？但一查账单和债务立马会暴露，还会发现她账面上时不时还有大量靠代练赚的资金流入。 “小子跟我来吧。”被喊作小张的警官示意夏泽辰往另一个房间走。“不用害怕，交代清楚事情流程就可以了。就算有什么也不用担心，顶多就是要在首都区找到适合的临时监护人才能顺利留下。” 两人的视线汇聚。 绯色终于急了。原本她觉得就是问几句的事情，顶多花点时间解释一下最终都会水落石出。然而脱离正常社会太久的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有可能会被调查背景。 既然这样倒不如被发现代练的事情，大不了就是不要那三亿了。 眼看着夏泽辰被步步拉走，绯色脱口而出“转钱是因为——” “临时监护人！”夏泽辰大声盖过绯色的话“她是家里给我找的临时监护人！” 绯色愣住。 不是……他在说什么…… 夏泽辰急速解释道：“因为天梯要留在首都区的学生，监护权会归于就读学校。但如果学生有涉及案件的风险，或者家里人不放心学校，会给离家的孩子在首都区找临时监护人。绯色就是家里给我找的临时监护人。因为之前我们俩忙于天梯考核，所以签订合约晚了点。那一百万，是家里不放心钱放在我身上这才给她替我保管。” 什么？！ “是这么回事吗？”警官问道。 “啊……”绯色咽了咽口水，在夏泽辰肯定的眼神中点点头“是……” 警官一脸狐疑地看着两人的表情，抬头对过来的同事说道“打电话给他家长问问情况。” 绯色立马扭头看夏泽辰。 喂喂喂，打电话不就暴露了吗？！ 然而夏泽辰的表情却出乎意料的淡定。 绯色刚想隐晦地问点什么，再次被李警官挡住视线“在核实事情之前，你们不许再接触。”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单独的房间里，绯色坐在中央的椅子上。先前询问绯色的警官解释情况后，将电话那头的画面投影了出来。 等比的全息投影投放在绯色面前，一个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显现眼前。绯色想起来昨天夏泽辰说自己父母双亡跟着爷爷生活。 老人的身姿硬朗，眉眼之间和夏泽辰有相像之处。他坐在轮椅上，左边的裤腿空荡。如今机械假肢技术成熟，显少有人被截肢不用机械假肢。若不是有什么顾虑，怕就是负担不起费用了…… “是谁！骗走我孙子一百万！”老人质问道：“就是你这么个女娃娃？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骗别人血汗钱！你知不知道那是泽辰父母的——” 怒气十足的声音刹那间充斥在房间里。绯色一哆嗦，内心默默哀嚎。 完蛋，她刚刚就不该心存侥幸听从那小鬼的说辞。早知道，就该说出实情的。 老人的话停顿，突然犹豫道：“女娃娃……你是……” 看着老人探究审视的目光，警官对着绯色说道：“把口罩帽子拿下来。” 在警察局，绯色就是万般不愿意还是默默摘了下来。 老人愣住，浑浊的眼眸忽地亮了起来“是你……难怪泽辰会……” 他认识我？ 绯色本能地一紧张，然后才意识到老人欣喜的态度。 怎么回事？难道是小鬼刚刚争分夺秒地去给家里人传递了消息？ 见状，警官问道：“老人家，您孙子方才说这位女士是您给他找的临时监护人，是这么回事吗？” “泽辰这么说？”老人思索片刻，笑道“是的是的，孩子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我不放心。所以特地找这位小姐帮忙。是吧？” 最后的话是冲绯色说的。 不明所以的绯色点头“是的……” 当临时监护人总比三亿大单赚不了、过去命运者身份被发现得好。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有临时监护人，那就不用特地跑学校里住了。”逮捕绯色的正义警官贴心地将绯色与夏泽辰两人送回绯色公寓。看着公寓环境，他不禁皱眉道“也难怪人家和你闹别扭，就这环境是个人都不想待。” 夏泽辰立即出声替绯色说话“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的问题。” 证实完绯色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关于夏泽辰此前跑去住廉价旅馆、关闭转账通道、今日又跑去住宿的行为，通通被夏泽辰以自己闹别扭为借口解释了过去。 绯色当时听着他满口胡诌事情经过，不禁感叹未成年小鬼的身份真好用。 走之前，警官拍了拍夏泽辰的肩膀“知道错就好，好好听大姐姐的话。” 少年不得已连连点头。 一路上，夏泽辰都在时不时地偷瞄绯色。他强装着镇定的面孔下，写满了直白好懂的愧疚与尴尬，绯色想忽视都难。 于是当两人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时，夏泽辰果不其然立马道了歉。 “抱歉绯色。我没想到当时贪便宜去的旅馆会惹来那么大的麻烦。临时监护人，过几天等警局那边不注意了我会马上去申请撤销。还有今天，你放心我就在这待着不会上去。迟点我会自己走。” “万一那位警官杀个回马枪来怎么办？”绯色轻轻叹气，然后弯腰拎起夏泽辰的行李“走吧。” “我自己来！”夏泽辰一把拦住“你不怪我？” 见不需要帮忙，绯色双手插兜率先迈开步伐“如果今日害得我被调查，说不准真会怪你。可现下没有，我又该生哪门子的气？何况方才警官不都说了吗？我是大姐姐，犯不着和你这样的小朋友生气。你初次来首都区不晓得政府对晋级天梯的孩子有多看重，怪不了你。” 虽然绯色自己对这块法律知识涉及得也不深。 “说谁小朋友！我只差一年成年，用孩子来称呼我未免太过了。”夏泽辰先是愤愤不平地反驳，然后领着箱子跟上绯色。 “谢谢。”他在后头说。 绯色跨上楼梯“为什么要说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 “你当时是不是想说代练的事情？”夏泽辰反问。 停顿片刻后，他诚恳道：“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而影响你，不想你……为我失去任何东西。” 绯色了然。比起她代练身份暴露，当个不痛不痒的临时监护人确实更好。 绯色住在二楼。短短的谈话间，两人已经抵达门口。 在开门前绯色问出了她最好奇的问题。 “你爷爷为什么会知道我？” 后头跟上来的夏泽辰一愣，尴尬地转移视线，然后发出如同蚊子大小的声音“我都说了小时候就喜欢你……” 说得通，但还是不对。 “可他为什么能一眼就认出我？”绯色再次问。 这会后面没了声音。 绯色转头看见立在后头的高挑少年别扭撇过头。他的视线飘忽不知看向何处，耳朵通红。 “因为……”他的声音更小了。 “什么？”绯色没听清，往前迈进一步。 然而这一步令夏泽辰如临大敌一般猛然后退，他单手捂着脸。“你别笑我……”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朵红得滴出血来的少年支支吾吾道：“……我……我房间有你的海报……” 什么！！ 几乎是下一秒，脑海里补上了少年房间里挂着一张夸张海报的画面。海报张扬地贴在床头，醒目到连家长都记忆深刻。 顿时绯色头皮发麻。 这这这……太羞耻了吧！！ 第46章 整洁的房间 大约五岁的时候，绯色那时和青圭两个人还在福利院。 她捡到了一只小狗，棕黄色的毛发，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可爱。 绯色喂它吃肉。于是只要她一出现，那双水汪汪黑黢黢的大眼睛就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然后摇着尾巴凑近跟进来，汪汪叫。 虽然很不礼貌，但绯色觉得夏泽辰和那条小狗像极了。 永远注视的视线，始终凑近的模样。 但其实又很不像。那条小狗喜欢绯色，也喜欢吃的。所以只要有人喂点东西，它也会乐呵呵地跟过去撒娇。有时候绯色弄疼它了，它也会怯怯地跑走。 夏泽辰不一样，他的目光只为绯色停留。除去崇拜、敬仰还带着点小心翼翼与讨好的味道。 任她打，任她骂，任她嫌弃疏离。虽然偶尔会别扭地呛几句，但始终摇着尾巴朝她靠近。 就像是独属于绯色的存在一样。 因着这份特殊，绯色对他也有着一份特有的慈爱关怀。 比如现在，绯色引着夏泽辰来到卧室。指着自己乱七八糟、不堪入目的床铺，用充满关怀的语气说道：“唯一的床就给你睡了。” 回家卸下口罩帽子的某人和蔼地看向面目抽搐的少年。 “这……” 夏泽辰退后一步，看看客厅里虽然被杂物淹没，但还算可观的沙发。当机立断道：“我睡沙发。” 绯色一脸可惜“没想到，小鬼你还挺男人的。” 夏泽辰不敢苟同，望着狼藉一片的屋子“我明明记得前几天走的时候，你弟弟青圭已经把这片废墟处理干净了。这才多久……你是怎么做到的？” 罪魁祸首充耳不闻，径直走向衣柜挑取衣服。 “既然你要睡外面，那你的东西就放在客厅吧。外面柜子多得很，你随便找地方放我不介意。注意别把东西丢一地，妨碍人走路就行。” 夏泽辰低头看差点要绊倒他的碗筷“你……有脸说别人吗？” “我作息很规律，所以到晚上别发出声响来。”绯色拿着衣物走向卫生间。 “啊？”夏泽辰无语至极的望向绯色浓重的黑眼圈，先前终试因为睡过头而组队不成功的黑历史历历在目。“作息规律？谁？你？” “要玩[正服]了，得保证基本的身体素质。”绯色半个身体跨进卫生间“洗漱的话。虽然你是个小鬼，但好歹男女有别。我在用的时候，你别来。” “当然，你在说什么呢！”夏泽辰立即回呛。然后他看着绯色的动作，试探问道“你这是……” 绯色面色如常“早上跑了几圈一身的汗，冲个澡。” “你！你！你！”夏泽辰慌张退后两步“我，我还在呢！” 绯色歪倒在门框上，眼神冷漠“你有那种心思？” “没有！”夏泽辰立马否认，神情严肃“这怎么可能！” “那不就得了。门很严实撞不开，也不透。” “不是！可毕竟，我才刚来……而且，而且我毕竟是个男的……”夏泽辰慌忙道。 绯色明白了。 她问道：“你打得过我？现实，物理意义上的。” 曾经招呼到夏泽辰脸上的拳头力道再度浮现，他认真思索后答道：“打不过。” “那你担心什么？”绯色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等绯色再度出来时，夏泽辰左右手各提着两袋垃圾，正往玄关而去。 家中发生了变化。 垃圾大多被堆积到了玄关处，散落在地板上各类乱七八糟的东西大致按照类别归放了起来。 柜子、茶几还有沙发的东西也一并被夏泽辰清开。而他自己的行李则规整地放在窗帘与沙发的空挡中。 先前垃圾堆一样的房间，勉强有了正常模样。 “那个……我上次过来的时候，看着青圭理过一遍。东西都是按照上次归类的，你别担心找不到。” 绯色表情突变。 干净整洁的环境犹如千万个针刺入眼球。 一瞬间，仿佛空气被抽了个干净，浓烈的窒息感牢牢锁住绯色。 平静疲倦的神色犹如置身冰窟，暗红色的眼眸满是冷漠与戒备。 发现绯色情绪变化的夏泽辰动作僵住。 她生气了。 “谁让你做这些的。”她的语气异常冰冷。 夏泽辰不知所措的愣住原地“对不起，我……” 绯色没看夏泽辰一眼，转身进入卧室。 门“砰”的一声关上。 夏泽辰懊恼地将垃圾放下。他目光担忧的望着闭合的房门，焦躁地撸过自己的头发。 “可恶，搞砸了……” 整洁的环境会给人带来舒适愉悦的感受，这是正常人的思维。 绯色恰恰相反，唯有肮脏的、杂乱的空间才能给她带来呼吸顺畅的感觉。 患病者很难自诉清楚自身的问题，绯色亦是如此。 她并不是喜爱脏乱，也对外界干净的环境能接纳。 她的强迫症状只针对自己的屋子。 像是觉得能容纳自己的地方，只能是这副脏乱的模样。 傍晚，消化完情绪打开房门的绯色再度看见了屋内的变化。 如同时光倒流，有了正常模样的屋子再次倒退成初始模样。 地上一片狼藉，柜子歪七扭八，茶几、沙发被杂物堆满。 神色愧疚的少年立在中间。 “我尽力恢复了原貌。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被动东西。” 明明是那么高大的少年，明明在赛场上如此的盛气凌人，明明他没做错什么，却像个做错事的小狗似的慌张忐忑。 绯色看着干净的夏泽辰格格不入地站在她肮脏的地面上，情绪翻腾。 绯色一个人生活得太久了，孤零零地待在自己封闭的房间里太久了。 所以当她第一次打开门试图接受别人的靠近时，迟钝的她还没有察觉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接受外来者的入侵就意味着默许地盘被侵蚀。 垂下的手紧握成拳，又默默松开。 最终绯色放弃了抵抗。 她想，做人要有责任心。既然选择收留了他，就别亏待他。 绯色抬脚迈向客厅，然后弯腰拨开地面上的杂物。 露出的地板原貌逐渐形成一条笔直的线。“线”的那头是沙发所在的地方，她将客厅大部分面积划了出去。 绯色直起身子，抬手指向那块地方“这里的空间是你的，你想怎么收拾都可以。” “你这是……”夏泽辰茫然看向她。 “字面意思听不懂吗？”绯色叹了一口气，极其无奈道：“还有，别老把‘对不起’挂嘴上。从昨晚到现在我耳朵都快听得起茧子了。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搞得我好像虐待你一样。” 因为在家中，绯色没带帽子口罩。褪去了遮挡，她露出了完整的面貌。 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写满了她别扭的示好。 不知为何，夏泽辰突然想起来青圭同他说过的话。 他说，姐姐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夏泽辰理解了这句话。 ---- 第二日的晨光渐渐升起，穿过玻璃照耀在夏泽辰的脸庞上。 长手长脚的少年侧身屈膝蜷缩在沙发上，浓密的自然卷在日光下染上金色。正值夏日，他的身上盖着一条薄薄毯子。那是昨晚绯色扔给夏泽辰的。 而倒在卧室床上的绯色，身上盖得则是自己的外套。 五点整，绯色率先从床上爬起。她赤着脚打着哈欠摸进了卫生间开始洗漱。 窸窸籁籁的声音吵醒了夏泽辰。他从沙发上起身，边等绯色从卫生间出来边叠毯子。 五点十分，卫生间里换了人。 夏泽辰拿着自己行李箱中的洗漱用具开始清洗。 水池的台面已经被绯色清理处一块，结束洗漱的夏泽辰将用具放到了台面空处。 规矩摆放的用具与旁边歪七扭八的用具形成鲜明对比。 五点三十分，整装完毕的绯色跨出屋子，紧随其后的夏泽辰贴心地关上门。 “七公里，三十分钟。”绯色做着拉伸动作，言简意骇地说出慢跑指标。 身后的夏泽辰活动着手腕脚腕“明白。” 逐渐苏醒的城市里，两道并排奔跑的人影出现在河道边的人行道上。 【嘀嘀嘀，上午六点整。嘀嘀嘀，上午六点整。】 绯色光脑上的闹钟响起。 她停下脚步，喘着气察看跑完的公里数。“7.6公里，情况比我想象的好些。” 指她自己也指夏泽辰。 夏泽辰从路边的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将一瓶递给绯色“带着口罩跑步，呼吸得过来吗？” “多谢。”绯色接过水。她打量着四周三三两两的行人，将脸转向河流方向拉下口罩灌进一口水“难受，但还能应付。” 瞧见绯色避讳的动作，夏泽辰上前一步挡住行人的视线“摘了吧，早上人少。或者我们可以再早出来一些。” “等加到十公里我会考虑一下。”绯色拧紧瓶盖，将口罩重新带好。“走吧，回去收拾一下。今天可是有头等大事。” 第47章 周老板 天梯位于首都区的中心，绯色的便宜公寓挨着天梯在首都区中心偏西一点。 昨日老板管家发来的地址则在首都区的东边。得益于绯色住在首都中心，两者直线距离只有五十公里。 银灰色的出租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一道气势恢宏的玄色大门面前。 下了车的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丈量门的尺寸。 复古庄严的图腾栩栩如生地镶嵌在门板上，金色纹理仿佛什么庄重符文流淌其中。高耸入天的高度，八人张手都比不过的宽度。还有连接这道奢华大门的望不到边际的围墙。 没见过世面的两人没骨气咽了咽口水。 “围墙上闪闪发光的石头是钻石吗……”夏泽辰问道。 “……可能吧。”绯色上前摸了摸门上的金线“门上的金色是黄金吗……” “你说你这笔订单多少钱来着。”从72区平民窟出来的夏泽辰重塑着自己的世界观。 绯色消化着金钱带给她的冲击“……三亿。” 闭合的大门忽然打开，还在感慨的两人吓了一跳。 由玉石铺成的庄园大道呈现在绯色眼前，门的背后是一辆市面上最高档的悬浮轿车。 “《上分秘制法宝-代练通》打手您好，我是周小姐的管家小时。”说话的是站在悬浮轿车边上的小孩。 管家小时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形象，她身着一身精致黑色燕尾服，冲着绯色二人行礼。仿佛一位优雅的学士。 数字投影的淡蓝色光芒围绕在她身边，彰显着她数字虚拟人的身份。 初次见到数字虚拟人的夏泽辰表情颇为惊讶“你是……” “二位都接触过天梯，想必知晓天梯的人工智能艾玛吧”小时展露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小时是同样的存在，我是周小姐的专属人工智能。” 金钱的力量好恐怖，天梯才有的人工智能居然在这成了管家。 回完话的小时打开车门，冲着绯色二人微微欠身，微笑道：“两位客人，小姐即将到达，请吧。” 在科技横行的星际时代，为了保护星球生态资源以及规范动物捕猎情况各大星球设置了《自然保护法》。 法律条款的出现导致市面上一些稀有植物与动物皮革价格堪比天价。 此刻，绯色看着车窗外一颗就足以买下一条街的植物不断划过，摸着屁股底下价值连城的动物真皮，内心的震撼接连起伏。 她原本以为这笔三亿订单是个冤大头。没想到这不过是人家指头缝里流出来的碎银子。 对比首都区长大的绯色，72区出生的夏泽辰更是震惊。 他望着仿佛走不到尽头的庄园，默默凑近绯色说道：“都过去了好几栋别墅，怎么还没到？你们寸土寸金的首都区真有那么大的面积用于建造私宅？” “小姐的庄园占地84亩。”坐在前方的小时出声回答。“算不上很大，不过在首都区这样的面积确实难求。所以小姐把隔壁1区的土地划进来了大半。” “那我们现在是出区了吗？”绯色不禁问道。 小时笑道：“不是的，小姐喜欢首都区。所以向上申请把庄园的所有面积都规划给首都区。” “嘶……这也行？”绯色倒吸一口凉气。 “寻常有钱人家当然不行。”小时贴心解释道：“但小姐是周家人。政府最为看重的项目，蓝星[科里斯隆]总部——天梯，其中80%的资金赞助都来自周家。” 天梯百分之八十的资金！ 绯色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绯色隐约知道在蓝星经济大萧条时期，有位富豪挺身而出赞助天梯继续发展。 但她不知道这恐怖的八成比例。要知道整个蓝星的大半收入都投放了进天梯，在这样情形下居然还能占据天梯八成的资金。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富可敌国！ 从知道订单价格起绯色就知道这位老板是个有钱人，但没想到有钱到这个程度。 一旁的夏泽辰默默靠近翻译：“言外之意，金主大人有特权。” 还不是一般的金主…… 瞬间，绯色觉得老板有个人工智能做管家算不得什么了。 好家伙，她这是打黑工打到最大的资本家手下了。 与此同时，绯色开始担忧起来。 不知道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好不好相处？ 湛蓝广阔的天空中，最新款限量发售的豪华飞艇稳稳降落在庄园地面上。 下面待命的仆人成两列一字排开，随着飞艇舱门打开所有人恭敬弯腰齐声喊道。 “周小姐，欢迎回家！” 众人注视之下一双镶满钻石的高跟鞋从舱门跨出踏在草坪上，海藻般的金发随风飘动。 白色高定礼服的裙摆被飞吹的左右摇摆。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架着一副粉色的太阳镜。 飞艇降落引起的气流太大，周溪时不得不抬手拢了拢披在她肩膀上的西装外套。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啦！”年过半百的管家屈身上前。“您的朋友们已经到达会客厅，就等您了。” “老秦。”周溪时拉下眼镜，朝管家眨巴眼睛“本小姐这身新衣服怎么样？” 闻言，管家立刻换上被惊艳到的表情。他伸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仿佛眼前的周溪时身上有道刺眼的光。 “我说怎么小姐一出来，庄园怎么凭空亮了起来！限量的高定礼服固然好看，但也得我们家美丽动人，犹如美神下凡的小姐来穿才能显现如此效果！小的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哈哈哈！”周溪时叉腰大笑，原先身上矜贵神秘的气质荡然全无。“小时，赏钱！” 人工智能小时的声音从老秦的光脑内响起“周小姐已为您转账两百万元。” 周溪时露出狡黠又得意的笑容。“听说你孩子生病了，不用对本小姐太感激涕零。” “小姐……”老秦双眼含泪。 周溪时帅气摆手，抬手打起一个响指。两位仆人迅速上前，万丈红地毯在周溪时脚下铺开。 镶满钻石的高跟鞋踏上红地毯，周溪时带上太阳镜，长腿迈开。身后跟着数十名身着制服的恭敬仆人。 她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来，瞧瞧本小姐的队友。” 金碧辉煌的会客厅大门被两位仆人打开。 门后，神情嘚瑟的周溪时抬手一甩自己金灿灿的长卷发，模仿着电影女郎的绝密出场。 她手搭在门框上，侧身摆出满分的海报姿势。 “不好意思，刚在八联星谈完几千万的生意来得匆忙了些。让你们久等了。” 周溪时摘下脸上的太阳镜随手一扔，昂贵的太阳镜呈一条抛物线，被先前开门的仆人眼疾手快地接住。 仆人动作敏捷神情自然，仿佛早就习惯了自家小姐的举动。 周溪时接着耸耸肩，另一边开门的仆人心领神会地上前为其脱下西装外套。 外套的里面是一件一眼看上去就无比昂贵的夸张礼服。 涂有红指甲油的手再往旁边微微一抬，周围立刻恭敬递上一把由银丝与象牙骨制造的羽毛折叠扇。 手轻轻一抖，制作精美的扇面打开。 周溪时做作的挡住嘴，边往里走边俯视坐在沙发上的绯色与夏泽辰。 “啊，当然。几千万不过是本小姐的零花钱，随便投资点项目玩玩而已。” 她接着道：“你们懂的，像本小姐这样的天之骄子、人中龙凤钱什么的太俗了。啊哈哈哈！梦想、实力！才是本小姐真正的追求，你们懂得的吧。” 然后下一秒，追求梦想与实力的周小姐就被自己的巨大裙摆卡住。 “喂，喂！” 周溪时一手拿扇面挡脸，一手拽着裙子，疯狂向后面的仆人使眼色。 接收到信号的仆人小跑过来，一同帮周溪时扯裙子。 瞧见仆人不知轻重的动作，周溪时着急道：“轻点！本小姐今天特地去的八联星就是买这条裙子！九千万，我才穿第一次！” 然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打破刚刚树立的精英人设的周溪时，立马尴尬地狂扇扇子。 “咳，咳”她故作淡定道：“小钱、小钱，本小姐才不是什么在乎身外之物的人。当然我去八联星也是真的谈生意，买裙子只是顺便。” 谈生意才是顺便吧…… 绯色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她扭头与一样默默看完周溪时一系列炫富装逼举动的夏泽辰对视。 夏泽辰凑近绯色“你的老板看上去不太聪明……” 不聪明好啊。笨点的人都好相处。 “好像还有点骄纵？”绯色评价道。 “我刚刚从光脑查了一下，你老板是周家的老二。 ”夏泽辰低声补充道。“虽然这样说好像不太好……但她是有名的败家二世祖。听说前不久才为了某家夜总会头牌，送出去一栋楼。” “额……理解一下，无论男女，食色性也。” 说完，绯色忍不住看向夏泽辰。少年样貌出众，唇红齿白。 失算了，不知道她的便宜徒弟会不会被看上。 第48章 一千万 两人耳语间，成功解救裙子的周溪时坐下。 “你们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她盯着两人窃窃私语的动作。 “说您貌美如花、气势不凡。”绯色讨好的声音从口罩里传来。 “虚伪。”夏泽辰看着绯色骤然转变的态度，低声吐槽。 只听见绯色声音的周溪时挑起单边眉毛，笑道“瞧你身上穿着的垃圾，还有浑身上下的穷酸样。从贫民窟里爬出来的人，虽然不及本小姐一根手指，没想到眼光居然还行。” 听见绯色被说，夏泽辰皱眉“你说谁——” “说得好呀！周老板。”绯色大声盖过。 “我身上半世纪前就过时的货，一下子就被您看出来了。”她拿起桌面上先前为他们俩准备的茶往夏泽辰嘴里递，“喝茶，小鬼。断人财路，天打雷劈知不知道。” 周溪时不疑有他，乐呵呵道：“说得没错。本小姐没别的本事就是这双挑东西的眼睛特准。瞧瞧庄园里哪样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当然啊钱不是重要的。我也不会告诉你现在手里拿着的茶市价只有区区两千万。” 两千万！ 绯色递茶的手一顿，立马从夏泽辰嘴边移开“哈，我才想起来你好像来之前喝过水。现在肯定不渴。” 默不作声的夏泽辰一脸鄙夷。 绯色冲周溪时笑道：“周老板啊。游戏的新赛季是在我们过了天梯的玩家入正服后才开启。到那时候呢，就是我们三组队比赛。” “本小姐当初可是只下了你一个人的单。” 周溪时眯起眼上下打量起夏泽辰“这个小白脸就是你先前消息里说的徒弟？” 少年神情漠然，眼眸唯有望向绯色时才会柔和下来。 倒是挺护主。周溪时暗道。 “是的。他叫夏泽辰，这届天梯第二名。虽然不是平台里接单的老手，但以他的实力绝对有保障”绯色说，“所以您放心，他不会拖后腿的。” 周溪时继续看夏泽辰，当时拿到比赛录像她光顾着看绯色了。没注意到夏泽辰。 周溪时颇感兴趣地问：“看着年纪不大，他多大了。” 绯色瞬间想起刚刚才听过的、周溪时为夜总会头牌送去一栋楼的事迹。 她警觉地挡在夏泽辰前面“哈哈哈……17岁。还是个小孩呢。” 天地良心，她这单生意可不能把小鬼坑进去。 可绯色没想到，这位周小姐似乎对她的兴趣更浓。 “那你呢？”周溪时双眼放光的盯着绯色“你几岁了？” “22。” “原来比我小两岁啊。”周溪时又问“你叫绯色对吧，好奇怪的名字。姓绯？” 绯色摸不准周溪时的意思，只答道：“没有姓。我是孤儿。” 周溪时露出心疼的目光“啊……你家里都没人了？” “有个小两岁的弟弟。” “那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我没什么喜欢的。” “好无趣，那你多高？” “169吧……” 绯色没量过自己的身高，但天梯考核扫描身体数据时，她有瞄到一眼。 周溪时又问：“那你穿多大码的鞋？又穿多少号的衣服？” “您……问这些做什么？” “你只管答就是了！”周溪时追着问“三围呢？胸围，腰围，臀围分别是多少？快点告诉我。” 她到底要干嘛啊！ 面对越来越跑偏的问题，绯色当机立断打断道：“周老板，关于订单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您。请问您[科里斯隆]的实力大概如何？希望打什么位置？以及您有什么别的需求？” 周溪时瘪了瘪嘴，似乎不满没问到答案。 她不情愿道：“位置，打那个玩狙的就行。本小姐身体金贵，万一离战场太近被波及可不行。需求的话我没什么特殊……” 话语顿住，周溪时目不转睛地盯着绯色。 绯色一如往常地遮住脸。她戴着鸭舌帽与口罩，只露出一双疲惫的眼睛和些许苍白的肤色。 周溪时饶有兴趣的眼神细细打量起绯色。 “你……好像在比赛里也带面罩？” “是。” 下一秒，她忽地贴近绯色，用充满戏虐的语气说道：“摘个面罩给本小姐看看？” 几乎是瞬间，夏泽辰挺身挡住两人中间。少年眼神冰冷至极。 “你想做什么？” 气氛顿时僵持住。 这……情况不妙啊。 绯色抬眸看向周溪时兴致勃勃的神情，煞那间意识到什么汗毛倒立。 等等，夜总会头牌好像也可以是女的！ “哈……做生意嘛。何必弄得那么紧张。”绯色伸手将夏泽辰拨到一旁，对上周溪时的视线。 凌厉的眼眸弯起，伪装成讨好的笑。“周老板，这就属于个人隐私了。” “本小姐可以加钱啊！”周溪时挑眉。“我有的是钱，花几千万让你摘个口罩给我看看怎么了？”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没了夏泽辰的阻挡，周溪时伸手去触碰绯色口罩。 下一秒，周溪时表情突变“啊，啊啊！疼疼疼！” 伸出的手被绯色擒住反拧。直到听见周溪时的吃痛声，绯色才松了手。 周溪时面容扭曲，逃似地远离绯色。“疯了吗！还没开始工作就敢跟本小姐动手！” “意外，意外。”绯色讪讪地笑，语气充满压迫感“不好意思周老板。不过我一个破打工的，粗人不懂得如何控制力道，周老板下次还是别靠那么近了吧，免得误伤。” “你！”周溪时气愤地指向绯色。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就被旁边少年虎视眈眈的眼神震住。 夏泽辰再次挡在绯色前面“你刚刚想做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方才气势汹汹的周溪时听到这话呆了一瞬。她眨巴着眼，看着绯色和夏泽辰两人严肃忌惮的神情。 然后恍然大悟的她当即揉着肩膀大声委屈道。 “你们，你们一个个在想什么！本小姐对女人没兴趣，对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也没兴趣！天梯比赛里蒙着脸，现在也带着口罩，本小姐好奇一下以后队友长什么都不行吗？” 对面两人愣住，他们好像误会了点什么…… 仿佛历史重演，绯色不死心地问“那你问那么多，还问三围是……” 周溪时愤愤不平拿过一旁的平板打开，里面是多套战斗服的设计思路。 “要打比赛，要组队。我们是一个小队的还不能穿队服吗？” 好意被曲解，对面两人方才又凶的很。 周溪时绷不住情绪，大声怒道：“扣工资，一定要扣工资！必须得让你们知道教训！” 夏泽辰想开口解释，“不是，我们……” “对不起，我们刚刚误会了。”绯色跟着解释。 “晚了！本小姐身躯价值千金，一千万跑不了！”周溪时趾高气昂道。 “什么！”绯色惊呼。 刚刚捏住周溪时手腕的手颤抖。 她的心在滴血，才打工第一天居然就被扣了一千万！ 看见前面两人变化的表情，周溪时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 她站起身，扇面打开遮住嘴，嚣张鄙夷的俯视坐着的两人。 “不是还问本小姐的实力吗？告诉你们，正式玩家的资格是本小姐买的。[科里斯隆]？我压根不会！” “钱这东西很庸俗，但它实在好用。百年雪水培育的茶、平民们削尖脑袋争得晋级名额、你们今后需要对我卑躬屈膝的态度，本小姐都能买下来。” 周溪时勾唇笑，充满讥讽。 “三亿不是那么好赚的。穷酸味的平民们，拼尽全力好好思考吧。如何才能让你们的老板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升至B级。” 绯色更正判断。 资本家的大小姐果然是不好相处的。 临时跟花姐学过一堆谄媚话术的绯色，最终以被扣一千万的战绩结束了第一次面会。 出了周家，垂头丧气的某人盯着刚刚关上的豪华大门。 “你说，我把这些金线扣下来能不能抵一千万。” 夏泽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绯色“他家摄像头高清的都能给你拍一部电影了，想都别想。” 绯色凝望自己的右手“怎么一下子没忍住呢？” “这么在意？那一百万真给你好了，还有之后的奖金和比赛收益。反正我差一年就成年了，到时候再转账就没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夏泽辰认真道。 “不行，”绯色握拳道“能自食其力，绝不受嗟来之食！” 夏泽辰偷偷翻了个白眼“刚刚怎么不见你那么有骨气？” “没体会过成年人赚钱艰辛的小鬼懂什么？” “是是是。”夏泽辰无奈道：“该回去了吧？” “等等。” 绯色伸手整理帽子口罩，然后活动关节做拉伸动作。 “好了，跑吧。” “啊？”夏泽辰诧异道：“不坐车了？五十公里跑回去？” “没错。”绯色率先跑出“穷人没资格坐车。正好当锻炼了。” “……好。”夏泽辰迈步跟上。 奢华的大厅里。 蓝色光芒包围着的燕尾服小女孩温柔朝屋内的女人说道：“小姐，他们已经走了。” 显示着庄园门口画面的监控投影在周溪时面前铺开，她蹙眉注视两人渐渐跑远的身影。 “哼，愚蠢的庶民。谁叫你们得罪本小姐，活该。” 人工智能小时见状询问道：“小姐，那……原先准备给客人的接送车辆？” “取消！取消！”周溪时关掉监控。 身上厚重的礼服被替换成舒适的居家服，她倒在沙发上看着先前绯色与夏泽辰坐的位置。 “本小姐才没有为你们费心穿最好看的裙子，也没有想要在结束时送你们回去。” 第49章 无面 晋级天梯成功后，玩家进入[正服]成为正式玩家之前需要完成账号注册。 按照惯例，注册账号之前玩家有一周的休息时间。 这一周里，两人将早上晨跑的时间提前到四点。 人烟稀少的早上，绯色尝试摘下口罩进行长跑。跑在绯色外侧的夏泽辰一直默默提防着来往人的视线。 结束晨跑，回家路上夏泽辰会为自己购买一份早饭。 至于为什么是一份？ 绯色数次拒绝过夏泽辰的好意，表示自己没有吃早饭的习惯。 然后在六点半，冲完澡的夏泽辰前往学校上学。留在家中的绯色则进入游戏舱登陆民服，研究适合如今的她的新打法。 傍晚六点，夏泽辰放学回来。征求过绯色的同意，他的晚饭由自己下厨解决。 夏泽辰想过包揽绯色的晚饭，但被她以吃过为理由拒绝。 等到夏泽辰吃过晚饭写完作业，绯色会带着他进行体能锻炼，直至晚上十点，两人分开洗漱就寝。 循环的日子一直到入[正服]的前夜。 作为晋级天梯的玩家，绯色与夏泽辰同时收到了玩家资料填写的通知。 如同申请天梯考核的资料表，入[正服]的资料表格内容大同小异。 除去姓名、住址、家庭情况、联系方式等常规信息，玩家们还需要填写以往游戏账号的信息和游戏名。 绯色家的厨房与客厅相连。 一片垃圾杂物的汪洋中，沙发所在的整块区域干净整洁仿佛像座孤岛。 孤岛边缘处，绯色背靠沙发坐在汪洋中，分界线的另一边坐着夏泽辰。 两人的光脑都处于开启状态，投影出表格信息。 作为旧时代手机的替代物，便携式的光脑种类丰富。有连接神经元嵌于眼球中的芯片款，也有高端时尚的首饰款，还有价格实惠的外敷款。 绯色与夏泽辰两大穷人用的正是外敷款。 半指大小的透明材质吸附在两人左耳上方，投影出来的画面会根据使用者自动校正，以防出现行动时盯着画面头晕目眩的感觉。 虽然很方便，但外敷款的投影毫无隐私性。 夏泽辰睹见绯色游戏账号栏目的空白，疑惑道：“造假不会被查出来吗？” “查不出来。” 绯色说：“注销的账号，资料库会自动删档。命运者的资料库会留档，但事关命运者的资料是星球机密，[正服]没权限查到那去。” 夏泽辰点头，然后又疑惑道：“游戏名是非必填项？” 飞快录入信息的绯色头也不抬地答道：“嗯，不填写游戏名，显示的名称就是真名。” “其他游戏，玩家们大多想披层马甲。但[科里斯隆]与政策福利联系密切，在民众的潜意识中它的成就和荣誉挂钩。所以民服中还好说，[科里斯隆][正服]游戏里反而是用真名的人多。” “但你不会用真名。”夏泽辰接过话。 “自然。”绯色说，“以前小，嫌自己名字怪。现在嘛……做贼心虚。” 夏泽辰转头，看向绯色的侧脸“你打算一直藏下去吗？” 投影光芒下绯色的睫毛轻颤。 时间擅长抹平痕迹，如今大家早忘却了那个昙花一现的星速。 夏泽辰说得很对，现在已经没有人记得她了。星速尚且被遗忘，何况背后的真名呢？ 绯色自己是最为清楚的。她当年从进入正服开始一直用的是游戏名，现在恐怕是她曾经的队友也很难对“绯色”二字有印象。 所以，其实用真名也没什么。而且既然回来，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 那么她要一直瞒下去吗？ 在绯色久久的沉默中，身侧的夏泽辰没有说一句话安静的等待着。 “……现在还不行。”绯色最终开口，语气沉闷又苦涩。 她垂眸自嘲道：“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很可笑，我即恐惧身份曝露，也怕被人知道这副窝囊模样……如今，竟然还恬不知耻地抓着过去影子。真是好笑，没有力量的人谈何尊严？” 夏泽辰见不得绯色落寞的样子，忍不住开口“你的遭遇，换谁能接受这样的落差？为什么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我的遭遇？”绯色冷笑一声道：“小鬼，倘若你真的知道所有，就不会说出那么天真的话了。” 夏泽辰表情僵住，迅速低下头遮掩住情绪。 沉默片刻后他又恢复如初地抬起头，刻意装作一脸不爽的模样，开口说道： “听着真让人火大，你是在挖苦我吗？机械化的身体有缺陷不假，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缺胳膊少腿的命运者也比我厉害。该哀声怨气的人是我才对。” 少年末尾的语调减弱，瓮声瓮气的。 绯色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得，还没开始教就想着出师门了。” “迟早有一天我会的。”夏泽辰说道：“到那时你也一定再次成为了命运者，等证明了自己，也就不用再躲藏了。” “不。” 绯色突然打断夏泽辰的话。 “前面说的所有，尽管我在意，但这些矫情的东西根本无关紧要。” 她的神情忽然之间变得极为凝重，往日眼眸中的漠然消失不见，“我想要回来，不是因为这些……” 是因为一场比赛。 一场她做梦都想要赢回来的比赛。 过往的记忆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劈进大脑。 植入机械的左手控制不住地握拳，用力到颤抖。绯色紧抿着唇，目光逐渐变得阴鹜，透露出瘆人的寒意。 一瞬间，夏泽辰被绯色身上的戾气给震慑住。 绯色这人冷漠疏离，平日里对待任何事物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浑身上下的颓废感，仿佛一棵被拧断的枯木倒在风沙里。 这是第一次，夏泽辰从绯色的脸上见到如此浓烈的情绪，远超当日她被激怒的怒火，是连在旁边的他都能感受的深入骨髓的恨意。 “不过，那都是我能克服缺陷的后话了。”绯色忽地地转变语气，仿佛方才眼神凶狠的人不是她一般。 夏泽辰愣了愣，顺势转移话题“那游戏名你打算填什么？” 游戏名的栏目内，绯色快速敲下二字“随便吧，代号而已取个差不多的就行了。” 闻言，夏泽辰探头一看“无面？” “无论游戏里还是游戏外，我都是面具示人。无面，是不是还挺贴切？”绯色得意道。 “好敷衍。”夏泽辰吐槽。 绯色耸肩。 干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小鬼懂什么。 与无所谓的绯色不同，夏泽辰苦思冥想了许久还未有结果。 他坐在地上背对绯色，其背影正好遮掩住资料填写的界面。 绯色瞧着他，不禁觉得有点怀念。 她初次成为正式玩家时，也是像他这般认真思索许久自己的游戏名。 星速，所有星球中最快的速度。 现在想来那时起的名字还真是简单直白又幼稚单纯。 绯色嘲弄的笑笑，起身前往卧室休息。 等等。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迈向卧室的步伐停住，急速转身冲夏泽辰而去。 视线从少年企图遮掩的背部越过，停留在夏泽辰正在填写的资料表格上。 游戏名的栏目上，罗列着几个他纠结许久的名字。 星速2.0、星速大弟子、星之速、二代星速…… 顿时，鸡皮疙瘩遍布绯色全身。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她气愤地从后面一把揪住夏泽辰的后颈衣服“小鬼！你要是敢写半个关于我的字，你就死定了！！” 余光里，生气的绯色很鲜活。 被抓包的某人笑了一下，然后喃喃道：“……小气鬼。” “这名字不错，我给你输进去。”绯色咬着牙笑道。 她拽开夏泽辰，抢走控制权。 被推开的夏泽辰立刻反扑“住手！这是我的名字。” “你不是想不出来吗？我帮你。”绯色拨开夏泽辰的手。 “三个月才能改一次名！不要啊！！” 第50章 新人引导官 红色的旭日从破晓中升起，撕破云层。 耀眼的金光挥洒在天梯广阔无比的园区内。气势辉煌的钢铁森林像是被覆盖了一层朦胧的纱，颇有巨人复苏之态。 园区的西北边，巨人眼睛之处，坐落着一栋外观精致的高楼。23楼东边的一间屋子窗户紧闭，将早晨的日光全部隔绝在外。 昏暗的室内，唯有显示屏发着微光。里面的界面停留在一页论坛上，那是网上一位有名的大神发布的[科里斯隆]装备最新解读。 这间房间的主人貌似和这位大神是好友，界面的右下角呈现着两人的聊天窗口。最后一条消息发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大约是因为聊天聊得晚了，房间的主人没躺在床上而是倒在沙发椅上睡着了。 男人的头搁在靠背中央，未打理的长发纠缠在一起铺在皮制沙发的表面。他的手借着扶手搭在空中，骨节分明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快燃烧殆尽的香烟。 在他正前方的桌子上放在一个烟灰缸，一根又一根吸尽的香烟根掩埋其中，其夸张的数量堆成了一座小山丘。 烟灰缸的旁边是个翻页款的闹钟。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色纸页翻动，新的数字显示上午七点整。同一时刻，艾玛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炎野，现在是上午七点整，你该起来了。今日是天梯晋级玩家正式入园的日子，作为指定引导官，你需要在八点前到达会场。我已经为你预定了今日的早餐服务，请在七点半之前到达食堂就餐。” 说话的同时，艾玛贴心将收音机关闭，确保自己的声音传递至套房各个角落。 沙发椅上的男人紧蹙眉头，不耐烦地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按揉肿胀的太阳穴。 “该死。” 炎野挺起上半身，将手上快熄灭的烟头按进烟灰缸。然后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烟盒，又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点燃新的一根香烟。 “嚓”一声，火焰亮起，照亮了打火机上泛黄的图案。 银色的打火机像是遭受过某个小姑娘的恶作剧，上面贴满了可爱的卡通贴纸。图案排布得并不整齐，大大小小贴纸陈列的毫无美感，完全破坏了打火机原有的金属外貌。 这些格格不入的幼稚贴纸本该撕掉才是，但打火机的主人却很珍惜，甚至在打火机的外部细心地贴上了一层保护膜。 炎野叼着新点燃的香烟，将打火机重新收到口袋里。 他起身前往房间一侧的墙壁，看清屏幕上显示的字样任是昨晚调整的勿扰二字后，猩红的双目充满了疲倦与烦躁。 “艾玛，你这是非法入侵。”炎野语气不善“房间的权限中，我明令禁止了你的进入。” 通过套房内的扩音设备，艾玛作出回应“命运者的权限确实是最高级别，但行政高层领导的权限在你之上。抱歉炎野，这是昨晚周部长亲自为你开启的叫早服务。” 听见周部长三字，炎野面色中的烦躁更浓“不过是几个新人入正服，这点子的事也值得他亲自担忧。” “历届新人入正服都是由命运者出席担任引导官，包括炎野你的新人时期。这是天梯的传统。”艾玛又说道。 回应艾玛的是一道用力的关门声。 关门声之后，洗手间里紧接着传出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炎野的动作很快，简单的漱口洗脸之后他就从里面出来了。 比起天梯终试，他今日的形象更加糟糕。 凌乱的长发散落在头上，冒出的青色胡渣也未清理，就连身上穿着的也是昨夜没换下脏衣服。 今日的新人引导不会录像存档，这是炎野懒得收拾自己的最大原因。 他向来不喜欢做没意义的事情，衣服只管保暖即可，多余的美观得体在他看来考虑这些傻得很。就像他身为命运者只管打比赛就好，抽出时间来解说新人比赛和参加所谓的新人引导这些形式主义的事情他统统都很厌恶。 当然作为命运者，除了上头指派的任务，还有着不少好处。 比如炎野居住的豪华公寓套房，这是命运者的标配宿舍。这一整栋大楼都是命运者的专属生活用区，其中包括特供食堂、健身房、游泳池、训练室、茶室等等。里面配备的设施皆是蓝星顶级设施。 艾玛方才提及的食堂在三楼，此刻臭脸的炎野正离开自己的公寓前往电梯去往三楼。 电梯在走廊的拐角尽头。正当炎野按照记忆打算右转时，一个身影突然窜出。在身影的有意为之下，两人猝不及防的相撞。 那人手里的牛奶也按照计划全部洒在炎野的脸上。 “哈哈哈！”看着炎野顿时阴沉下来的脸，顾家宜笑得很放肆“过期臭牛奶加上你半死不活的臭脸，简直就跟臭豆腐和香菜一样，绝配！” “顾——家——宜！”牛奶顺着脸庞尽数滴落在衣服上，感受着脸上与身上的粘腻炎野面部抽搐，眼里的怒火几乎快吞噬理智。 顾家宜满不在乎道：“欸，听得见别喊那么大声。你要怪就怪某人上次训练不听指使，还得同组的我也跟着加练。” 炎野知道跟这女人沟通不了，直接朝朝始作俑者动手。 但，伸出的手却被顾家宜迅速躲过。 顾家宜身影一晃，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她坏笑地拿着牛奶盒耀武扬威道：“啧啧，你一个空着手的射手也敢跟我一个战士近身动手，是你太高估自己呢，还是瞧不起同为命运者的我呢？” 看着眼前黑脸的男人，顾家宜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她笑着上前揽过炎野的肩膀，带着人往回走。 “好啦好啦，好男不跟女斗。同是三十多岁的人，就别跟我计较了，多丢份啊。时间还早，正巧回去换身衣服，顺便把你的胡渣也刮一下。顶着这副模样出去给新人说明正服，太给我们命运者丢脸了。” 心情不佳的炎野一把甩开顾家宜的手，重新打开方才闭合的房门。 他斜眼看向身边和他差不多高的女人“周宴河让你来的？” “不愧是我们发明‘焰雷’新玩法的炎野，果然聪明。” 顾家宜跟泥鳅似的转进炎野的房间。待闻到房间里浓厚的烟味后，她嫌弃地捂住鼻子打开窗户。 “老男人的房间果然一股臭味，就你这样我算是明白周部长为何昨晚会担忧你的形象问题了。” “呵，让艾玛喊起床还不够，居然还特地派人来盯着。他一个天梯的领导有够闲的，有这功夫换个人不是更省心？”炎野站在门口，满脸的不耐烦。 “你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去换衣服刮胡子！”顾家宜抓起一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衣服扔到炎野怀里，然后连人带衣服一起推进卫生间。 才开窗的屋子依旧一股怪味，顾家宜一边捂鼻一边打开房间的换气系统对着卫生间里的炎野说道：“周部长也是关心你。我们十几个命运者里面就你最颓了，平日里除了打比赛和训练房门都不出几回，给你找点事情做也挺好。”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只有换衣服的轻微动静。 顾家宜无奈摇头，参观起炎野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炎野正下方，两人的户型一模一样。所以第一次进来的顾家宜很轻易地找到了炎野的书桌。 堆满烟头的桌子前放着炎野之前躺着的沙发椅，顾家宜毫不客气地坐下翻动炎野桌上的资料。平板里陈列着其他资料被顾家宜收入后台，然后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是发给新人引导官的资料，本次天梯晋级者资料。几人的资料按照排名依次平铺在平板中。 “没人教过你什么叫尊重隐私吗？” 顾家宜抬头，看见换完衣服的炎野一边使用电动剃须刀一边走来。 她无所谓地摆摆手，举起平板里的内容给男人看“我可是有分寸的，只看能看的东西。既然都被派来催你这个新人引导官了，顺便好奇一下新人样子不可以吗？” “呵，既然好奇新人的样子那天要派人去终试解说怎么不去？”炎野反问。 “喂，那可是周末加班啊。老天决定抽中签的人是你，我怎么好反驳天意。” 顾家宜转头接着研究新人的资料，手指滑动的同时她也不忘安慰炎野“你也不用太烦，上头估计也担心你的脾气，这次还派了龚修过去。有那家伙在，全场人的注意力不会在你身上的。作为命运者的门面，他习惯了被派出去，这种场合小意思了。你要是真不愿意，到时候闭嘴往那一站，让龚修应付就好了。” 听见龚修的名字，原本就臭脸的炎野额间的眉头皱得更深“切，那家伙居然也来。” 察觉到炎野言语中的厌恶，顾家宜先是一愣，然后仰头大笑“哈哈哈，我心想龚修那个人精谁会讨厌呢。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排名第五的射手看不惯排名第一的射手。而且人家还是个大帅哥，哈哈哈我懂得，实力和外貌哪个都比不过人家。” “收起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刮完胡子的炎野放下剃须刀。原先点燃的烟被顾家宜的牛奶浇灭了，他又重新捡起一根点燃。 炎野深吸一口烟，吐出烟圈。他背靠着桌子，手里把玩着满是幼稚贴纸的打火机。 烟雾中，他开口道：“第五与第一差得太远了。论玩枪，我赢不过他，所以才绞尽脑汁想出来‘焰雷’新玩法来弥补差距。但还是不够……倘若一直这样下去，我真怕如果有重新比赛的机会轮不到我……” 手中的打火机被男人轻轻地抚摸着，那双往日里充满烦躁情绪的眼眸在此刻满是柔情。在炎野的床头，摆放着一张被相框保护着的照片。 年轻的炎野微笑着，他动作轻柔地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漂亮的裙子，梳着好看的羊角辫，乐呵呵地朝着镜头比着耶。 沉默的气氛中，顾家宜难得没说话。她知道炎野口中所指的重新比赛的机会是什么，不是他们往日的比赛，也不是星球间的命运者战斗。 是一场特殊的比赛。 一场五年前失败的战役。 一场他们每个人拼尽全力也想要重新赢回来的比赛。 五年前，炎野还不是命运者，没有比赛的资格。 但顾家宜是，她参与其中。 半晌后，顾家宜苦涩开口“炎野，当年失去珍贵之人的不只你一个。” 顾家宜的手轻轻拂过平板，亮着的界面显示出被放大的某人资料。 夏泽辰的资料呈现其中。 “[光剑]啊……”顾家宜叹息道：“现在居然还有人玩这个呢……” 顾家宜轻轻地说道：“我曾经有位朋友玩的就是[光剑]呢。” “谁？”炎野顺势问。 顾家宜的眼眸停留在夏泽辰资料中显示的速攻二字，深沉的目光久久不能移开。 “一位可怜的朋友。” 第51章 天梯黄区 上午七点半，天梯Ⅱ号入口迎来了两位新面孔。 高挑少年立在日光之下，清俊的面容被笼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仰头张望着面前高耸入云的机械大门。 “原来天梯的入口不止一个。” 在他的身边，站在一位略显消瘦的女人，她双手放在衣兜里，微微驼着背，站姿懒散松垮。绯色打了个哈欠，“天梯内部有五个区，对外入口也是五个。” 说完，绯色单手压低帽檐迈步走向大门。她拿着ID卡从验证台上刷过。验证台亮起，巨大的机械门灵敏且快速的朝两边收拢，展开的空间是一道如海水般的屏障。 艾玛亲切的问候声响起。 “验证成功。早上好，正式玩家无面，欢迎您进入天梯黄区。” 绯色的身影没入屏障。 见状，夏泽辰立刻跟上。 验证台再次亮起，艾玛温柔道：“验证成功。早上好，正式玩家夏泽辰，欢迎您进入天梯黄区。” 穿过屏障，夏泽辰的视线豁然开朗。有过天梯考核的经验，初次到来夏泽辰不再对天梯的豪华设施感到惊讶。 内部空间一如既往的宽广，但比起天梯一号楼能同时容纳十多辆汽车自如奔跑的夸张面积，眼前建筑小了许多，大小跟普通大商场的面积差不多。 夏泽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ID卡。 起初淡蓝色的透明卡转为淡黄色。其中还镶嵌着金色的电路，表面浮闪着细细的金色闪粉，摸起来的质感却是一如既往的光滑冰凉。 来到Ⅱ号入口前，两人按照天梯昨晚发来的消息通知，先去升级了ID卡。 他注意到卡面最上方显示区域权限的地方由单字“青”转变为“青、黄”二字。 夏泽辰好奇道：“验证通过时说天梯黄区，ID卡也变色了。天梯五个区是按照颜色区分的？” “嗯。”绯色点头，“黄区是[科里斯隆][正服]的专属区，正式玩家与命运者都在这块区域训练比赛。” 同时，艾玛捕捉到关键词从广播中出声解释：“天梯，蓝星[科里斯隆]总部，是负责蓝星[科里斯隆]相关比赛、选拔玩家、培育命运者、研发各项训练技术的特级研究所。 其占地635平方千米，内含五个区、十八栋巨型建筑大楼、上万个训练室……五大区互不相通，以颜色青、黄、赤、白、黑五色命名区分。 两位玩家此前所在青区，主要负责普通玩家入选天梯的资质考核、面向民众的天梯咨询宣传等事宜的对外区域，包含一栋大楼和一所配备的体育场。” 闻言夏泽辰不禁发出感叹“这样说来，原先天梯考核时那样大的楼与体育场还只是占了整个天梯十分之一不到的面积？” 绯色点头：“天梯一号楼，是专门用于普通玩家资质考核的大楼。天梯各块区域，唯有获得对应资质才能抵达。因此，对于普通民众而言，不通过资质考核，终其一生只能止步于天梯一号楼。” 夏泽辰回味着绯色的话，解读道：“所以象征天梯第一道通行证的一号楼才会大家被称为天梯大门，而入选天梯的资质考核则被称作天梯考核。” “没错。小鬼，天梯考核只是个开始。”绯色神情含着难以让人察觉的憧憬。 夏泽辰点头，然后自然问道：“所以我们接下来是该去哪？” 听见问题的绯色微微蹙眉，她认真回忆过往“注册新账号需要升级ID卡，入库玩家身体数据……接下来应该是要去扫描身体吧。” 面对绯色的不确定发言，夏泽辰一脸了然“毕竟过去那么久了，你忘记也正常。” “没有，我是不知道。” “你不知道？”夏泽辰十分疑惑。他悄然凑近绯色，压低声音说道：“你不是命运者吗？” 是命运者没错，但不知道天梯考核之后的入[正服]流程也没错。 口罩下，绯色的面部表情有些犹豫。 对于普通人而言，要想进入[正服]玩游戏打比赛，必须先通过天梯考核取得资格，再在账号注册后才能进入[正服]。她和夏泽辰现在就在注册账号的阶段过程中。 但实际上，进入[正服]的途径不只天梯考核一条路。还有一条路是不被大众所知的特殊通道。绯色当年正是通过这条通道进入的[正服]。 至于这条特殊途径是什么？这并不是不能说，只是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反正不重要，绯色干脆不解释了。 她说道：“不是想知道去哪吗？问艾玛。” 人工智能接收到信号，声音从最近的扩音器传出：“接收到未注册账号的正式玩家需求，艾玛即将为两位开启引路服务。” 话音刚落，埋在地面的光带亮起，指引出前行的方向。 “请两位按照地面上的提示，前往新人注册账号的下一个地点——玩家身体扫描处。” 艾玛口中的玩家身体扫描处是一排相同的独立房间。里面放置着一台先进的扫描仪，墨色机械之中印有绿色光波，仿佛血液在里面流淌。 绯色与夏泽辰分开，各自进入了一个房间。 绿色的幽光在玄黑冰冷的钢铁中不断闪动，绯色静默地站立在装置中央。感应到有人进入，房间的门闭合。随之艾玛的声音再度响起。 “即将进行玩家身体数据扫描，请玩家位于原地站立不动。” 暗绿色的射线从周边机械中发出照射到绯色的身躯上，光线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 “名称：无面，性别：女，骨龄：22，身高：169厘米……” 扫射的光线加深，艾玛继续播报着身体数据。 “……胃部溃烂，食道受损……” “……左侧第3、第4、第5肋骨一级粉碎性骨折机械覆盖率60%，第6、第7、第8肋骨二级粉碎性骨折机械覆盖率45%……” “……左侧肱骨、尺骨、股骨、胫骨……一级粉碎性骨折机械覆盖率65%……” “左侧三角肌、肱二头肌、肱桡肌、股直肌……一级重伤人工辅助纤维覆盖率80%……” 一串串触目惊心的数据接连响起，揭露身体主人遭遇过非人想象的磨难。 冗长的报告说明中，绯色淡定而又静默。像是一口沉寂许久的枯井，风雨飘过、石子跌落、水面始终波澜不惊。 扫描结束后，绯色面前浮现出一块报告总结的面板。屏幕上的小人左侧身躯被大面积标红，旁边的检测总结出现诸多“不合格”的字样。绯色的视线一晃而过，在面板上点下确认键。 看不见的数据网中，一串新的身体数据顺着无限的网络代码归入档案。属于无面的[正服]账号正式注册完毕，提示音再度响起，进入的门打开。 绯色的身体异于常人，因此她需要的扫描时间格外久。待她从里面出来时，夏泽辰已经等候多时。 两人汇合完毕，地上的光带再度亮起，指引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拐过好几个弯，又走了几条长廊，两人最终停在一道双开门前。 这个方向…… 夏泽辰瞧见绯色出神的表情“怎么了？” 绯色淡淡摇头“无事。” 确实没什么事。 黄区的建筑分布很清晰。连接入口的主事楼，像是扇黄区的大门，又像是前往黄区内部的通道。绯色只是觉得眼前房间的位置差不多到了主事楼的边界，处在黄区内部。 她回过神，向前走了一步。感应门打开，呈现出里面的样貌。 房间是个标准的矩形，面积大约八十平方米左右。没有窗户，没有桌椅，没有任何设施，合上门后这就成了一个密闭、空荡的空间。 当然，这间屋子并不是一无所有。 里面还有人。 第52章 测试 “队长！小夏队友！等了好久，你们终于来了！”独眼老人兴高采烈挥手。 夏泽辰确认时间，“七点五十。通知要求八点准时到，我们来得不算晚吧。” 赵东南笑盈盈地小跑上前“嘿嘿，是老太婆我太兴奋了。一晚上睡不着，所以到得太早了。”她看向绯色。“队长，终试那天你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 绯色抬眼，看见赵东南来到她跟前。方才的笑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认真的神情。赵东南诚恳道：“队长，非常感谢你在终试前教我的招式！多亏了你，我才能晋级！” 不过是句简单的提醒，绯色没想到赵东南会珍重的过来致谢。 充满厌倦的眼眸闪了闪，她愣怔片刻。紧接那双无光的眼睛弯起，眼底中多了几分柔软，她淡淡的笑了。 “早在回复的消息里说过，那是东婶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她笑着说：“建议终归只是建议，话谁都能说，但能将它落实是你的厉害。” 听见绯色的赞扬，赵东南摸着脑袋嘿嘿地笑。 说话间隙，一道凌厉的目光钉在绯色身上。 房间里不止赵东南一个人，除了赵东南里面还有五个人，正是天梯晋级的另外五名玩家。 顺着这道视线看过去，房间最右侧站在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干净利落的寸头，张扬狂野的纹身，锋利冷峻的容颜，还有他冰冷如刀锋的眼神。在席沉面无表情的脸上，绯色解读出了只针对她的敌意。 喂喂……不过是打了一场假赛，要不要这么记仇？ 察觉自己被讨厌的绯色偏开脑袋。 与此同时，夏泽辰不留痕迹地上前一步，用身躯挡住那道明晃晃注视的视线。席沉这才看见绯色身边的夏泽辰。但显然他对夏泽辰没有兴趣，收回了目光。 “话说，你们能不能进来聊？卡在门口，门关不上。”一名瘦小的男子走向前，指着因为绯色、夏泽辰关不上的门。 “抱歉。”夏泽辰礼貌回应，朝房间里面走一步。绯色同样上前。 看到门自动关上，这位瘦小的男子仰头冲着看不见的空气道：“怎么样？现在人齐了吧。” 艾玛的声音出现“经检测，房间内人未齐，请玩家们耐心等候。” “还少人？”赵东南环视房间里的人，“八个人，不是都到齐了吗？” 夏泽辰好奇道：“东婶，什么情况？” 赵东南笑着解释道：“天梯卖关子呢，我们早到的人问过艾玛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说只有人到齐了才能公布。” 闻言绯色一挑眉，她环顾室内。一共八个人，天梯晋级的玩家确实到齐了。但艾玛却说还少人，还会少谁呢？ 同样的问题，其他几名玩家一样困惑。 那名瘦小的男子率先开口朝艾玛问道：“还少谁？现在房间里可是刚好来齐了这届天梯晋级的人。难不成……”他撇了眼赵东南“又来一个额外晋级的？” “接收到瘦猴玩家的问题，艾玛现在为您解答。”艾玛说道：“根据资料，本次新玩家一共九名。其中八名为本届天梯晋级玩家，一名为上届天梯晋级玩家。” 听见艾玛的回复，底下几人露出意外的表情。上届天梯晋级玩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他们很快又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每一位天梯晋级的玩家都会进入[正服]。但偶尔也会有意外的情况，比如之前就有一位玩家晋级后身体突发不适，从而错过注册账号的时机。面对突发意外，天梯会保留玩家两年[正服]资格。等到事情解决完毕，玩家可以跟随新一届玩家一起进入[正服]。 瘦猴满不在乎道：“哦，还差个上届留级生。” 绯色的表情却有些怪异。 别人可能不知道上届天梯晋级有哪些人，但年年在天梯代打比赛的绯色知道。不仅因为她参与了上届终试，还因为绯色的记性一直不错。 回顾去年进入[正服]的新人，绯色怎么不记得有人“留级”了呢？ 但艾玛的信息出错了？还是给艾玛下指令的人弄错了？这都不可能，做事严谨的天梯不会出现这样明显的差错。 思索至此，绯色好奇地看向刚进来的门。 所以，这位无中生有的“留级生”到底是谁呢？ 似乎是感应到了绯色注视，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接近门，一道略带猖狂的笑声穿透进来。 听见声音。 绯色与夏泽辰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喂喂喂，所谓的上届天梯晋级玩家该不会就是—— 感应门自动打开，一名金发女子手持羽毛扇踩在红地毯上。周溪时得意地抬起下巴“庶民们，本小姐来了。” 等等，红地毯？ 视线向下一移，只见周溪时的前方有两名黑西装的保镖躬着身子正在铺地毯。红地毯展开的速度正好契合周溪时前进的步伐，她每走一步脚下的地毯就会人工变长一寸。 瘦猴脱口而出“我去，这搞什么。” 周溪时甩起自己的金发，抬起下巴俯视屋里的人“啧啧，没见过世面的庶民们，回去记得烧柱高香，拜拜冒青烟的祖坟，感谢列祖列宗让你们有福气能跟本小姐待在一间屋子里。” “娘的，上届的人这么装。”有人忍不住吐槽。 周溪时微微一笑，抬脚打算跨过门框。 “警告，无关人员不得入内。”艾玛的声音突然出现。 两名保镖被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往前延申的红地毯猝不及防暂停。周溪时身形一顿，朝室内方向摔了个脚朝天。滑稽的样子引发几人爆笑。 笑声中，周溪时脸涨得通红，窘迫的目光抓住角落里一人怒道：“你是瞎了吗，站那看什么热闹！还不过来扶本小姐！” 绯色苦笑。 大小姐自己摔倒怎么冲她发起脾气来了。 门口进不来的两位保镖将红毯收起，感应门闭合。 “检测到九名玩家聚齐，现在为各位玩家公布测试内容。” 测试？ 绯色扶周溪时的手一顿。 天梯考核过后竟然还有一道测试？ 不等绯色细想，她的面前凭空出现光屏。普通显示屏大小的光屏同样出现每一位玩家眼前。 光屏中间字符滚动，显示出文字。 【比赛种类】：争夺战* 【登陆途径】：[虚拟搬运]* 【比赛时长】：三小时 【装备格子详情】：[顺手格]*X1，[普通格]*X4，[补给格]*X3 …… 上面的内容是这场测试的具体介绍。介绍的文字里还夹杂着部分特殊名词，这些名词的颜色与其它字不同，并且旁边还带有“*”符号。轻触这类名词，会弹出对应名词的解释。 绯色首先点开了争夺战的解释。 上面弹出一句简短的话——争夺战，规定时间内，最后拥有‘信物’一方获胜。 第53章 测试目的 绯色关闭界面，争夺战的玩法和她记忆中一样。双方互相抢夺‘信物’，可以杀人夺物，最后一刻东西在谁手里谁就能赢。 “绯色。” 夏泽辰呼唤绯色，疑惑地指着光屏上的一行字，问道：“[虚拟搬运]我懂，这就是我们先前比赛的训练方式。带上附着器在对应的虚拟战区就可以实现游戏操作。但……[顺手格]、[普通格]、[补给格]这是……” 绯色轻挑眉毛，“看来是想要我们直接体验[正服]的玩法。” 周溪时凑过来“这什么意思？本小姐一个字都看不懂。” 绯色想起来她的老板好像对[科里斯隆]一无所知。 正巧，接着这个机会让周溪时了解一下基本知识。 她组织了下语言，简单说明道：“[科里斯隆]有两个游戏服[民服]、[正服]。两个服区别不小，可以理解为一个游戏的两个模式。[民服]为大众服务，简单模式。[正服]只面向正式玩家和命运者，困难模式。” 说完，绯色又补充道：“我们此前参与的天梯考核，除了是从[民服]到[正服]的玩家选拔，也是两个游戏服玩法的过渡。” 周溪时点了点头，问道：“那……刚刚那小子说的什么格子又是什么东西？” 绯色说道：“就像上战场的士兵需要选甲择枪，玩家在游戏开始前同样要挑选装备。而承载玩家所选装备的容器，我们称之为‘[格子]’。” 绯色看向夏泽辰，解答他刚刚的问题。 “[民服]与天梯考核中，格子作为容器只有承载所选装备一种功能。但在[正服]里，[格子]还有别的功能，根据不同的功能区分成三类，即，[顺手格]、[普通格]、[补给格]。” “[普通格]，顾名思义，指的就是没有特殊功能的一类[格子]。也就是我们先前比赛所使用的。” “[顺手格]比较特殊，是[格子]中最为关键的一种。” 考虑到周溪时，绯色讲解得比较细致，她接着解释道。 “就像枪者拔剑快不过剑客，剑客射击比不了枪者。每位战士都有一件最为顺手的兵器，使用它你的速度、反应会超过其它所有武器。[顺手格]的设定同理。置于[顺手格]的武器或者技能，其召唤速度、使用后的CD皆会减半，包括其属性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增幅。” “听起来，[顺手格]好厉害。”一旁默默听着绯色科普的赵东南突然出声，然后她恍然大悟道：“难怪看正式玩家比赛的时候，我看有些人使用的武器CD特别快，原来是因为用了[顺手格]。” 绯色点头。“因为功能强大，所以[顺手格]每位玩家只有一个。也是因为如此，放置在[顺手格]里的武器，又称为这位玩家的主装备。” 赵东南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感叹道：“哦！所以，网上喜欢热议的、每位命运者的代表装备正是[顺手格]内的装备。” 闻言夏泽辰不禁看了绯色一眼。 当年星速出名的主装备就是[光剑]。 周溪时翻了一个白眼“这老太婆是谁？为什么跟我们站那么近。” 赵东南一愣，刚想解释，就被周溪时打断。“算了，本小姐现在不想知道。你还是接着介绍吧。” 绯色不理会小插曲，接着说明。 “第三类，[补给格]。战场上，士兵会搜寻敌方亡者的装备，挑选可用之物收入囊中。[补给格]，由此而来。三个[补给格]在玩家挑选装备阶段处于封锁状态。唯有击败敌人后，封锁的[补给格]才会开启。击败一个敌人，可收入一个对方格子中的武器或者技能。” 赵东南扶着下巴，好奇地问“击败敌人就可以开启[补给格]，队友击败的我也能收装备吗？” “不能。死亡玩家留下的格子只能由系统判定的击杀者才有权限开启。”绯色说道。 夏泽辰点头。这和他印象中的[正服]比赛的情况对上了。 在场所有人，除了情况特殊的绯色与周溪时。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看过[正服]的比赛，虽然知道的不如绯色详细，但对[正服]的玩法也有模糊的概念。因此，他们在页面的文字介绍下弄懂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两成不清楚，通过向艾玛咨询也能消化。 “艾玛！”向艾玛询问的声音像是看见了什么惊悚的事情，音调骤然拔高。房间的中央，一名短发女子大声道：“对战双方详情是怎么回事？” 闻言，绯色马上将光屏上的信息往下翻。 【对战双方详情】：蓝方——九位天梯晋级玩家，红方——B级第二位泰原小队、B级第六位蜈蚣姐小队、B级第七位花豹小队、B级第八位黄丹小队、B级第十一位漆姑小队…… 绯色猛然一惊。 除了B级队伍，往下划还有C级、D级队伍，名单长得恐怕一时之间根本划不到底部。 “这些都是正式玩家的队伍！”那名女子错愕道：“他们是红方，你别告诉我们九个人要跟几百支打比赛的专业队伍玩争夺战。” 艾玛瞬间给予回应：“接收到苏秀玩家的问题，现在给予答复。是的。这场测试，在场的九名玩家组成一队，跟名单上128支正式玩家的队伍进行争夺战。” 惊愕的事实轰然砸下来。 “什么！”赵东南直接叫出声。 “你他妈有没有搞错！”瘦猴气愤道：“我们九个连[正服]游戏都没摸过的菜鸟，去跟一百多支专业队伍打，你告诉我测试什么？！” 提出问题的苏秀更是脸色难看“天梯做事不是最严谨的吗？这样的比赛有什么意义？进门前先要杀一杀我们的威风吗？” 绯色紧蹙眉头。 这场测试确实太离谱了。就算是她，哪怕是鼎盛时期的她，都不可能在一百多支正式玩家的队伍里全身而退。 除非…… “有隐藏规则吗？” 绯色抬眼，朝说话的人投去赞赏的目光。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第一名成绩晋级的高盺宁。她梳着两条老气的麻花辫，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朝艾玛提问：“情形对我们太不利了，规则上应该有对应制约他们的手段才是。” 闻言，错愕的几人纷纷等着艾玛回复。 “很抱歉，提供给艾玛的资料中并没有提及这一点。” 没否认也就是存在，不解释是想要他们自己探索吗？ 但比起这个绯色有个更关心的问题。 “那请问，争夺战失败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呢？”高盺宁再度问出了绯色心中所想。 绯色轻笑。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艾玛回复道：“失败，九名玩家将失去[正服]资格。” 一刹那，所有人面色突变。 “绯色，这是什么意思？”夏泽辰错愕至极，忙问道：“难道今天测试失败，我们就得从头再来了吗？” 赵东南失了神“……我好不容易得到资格，要失去了吗……” 方才就破口大骂的瘦猴再度怒瞪着双眼“耍我们呢，都过了天梯凭什么因为这种离谱的测试就被剥夺资格！” 高盺宁露出困惑的神色，“太不合理了。如果是为了筛查成为[正服]玩家的资质，天梯考核已经做到了。如果说这道测试有什么必要的话，也应该归到天梯考核中才对。为什么要特地分成两道关卡呢？” 对呀，为什么呢。 周溪时紧张地摇绯色的胳膊，她压低声音急道：“本小姐什么都不会，可不能被淘汰啊。这个正式玩家的资格，本小姐可是花了五千万买的！” 绯色不动声色地抽走胳膊“五千万，周老板你这价亏了。” 绯色代打一整个天梯考核也就一百万出头，这位大小姐是被人宰了啊。 周溪时着急道：“你现在说什么风凉话！没听见测试不过关，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剥夺资格了吗！你我进不去[正服]，你的三亿也别想要了！” “不会被剥夺资格的。”绯色淡然道：“您放心。” “……你在说什么。”周溪时一愣。然后她才发现，慌乱错愕的气氛中，绯色神情镇定的像个异类。 艾玛的回答是谎话，天梯不可能随意剥夺玩家好不容易获得的[正服]资格。 原因很简单，因为如今的天梯急需人才。 绯色懒洋洋地看了眼房间角落的监控。 测试只是个幌子。 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第54章 地雷 艾玛没留给玩家们震惊的时间。待到大家了解完规则，小光屏的内容切换为另一个界面。 那是每位玩家先前扫描上传的身体数据。 艾玛说道：“通过天梯考核，各位已经体会过用自己原本身体机能作战的感觉。[正服]中玩家身体数值同样复刻现实。但与天梯考核不同的是，[正服]中系统并不会对玩家身体进行统一增幅，而是由每位玩家在原本身体基础上，自由选择各项机能的增幅效果。” 艾玛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每个人的界面上出现一个小弹窗。 【一百点数值已到库，请玩家自由分配。】 艾玛接着说道：“每人皆有一百点的数值，请各位玩家在三分钟内做出分配。” 听完艾玛的话，夏泽辰对[正服]不同之处逐渐有了清晰的概念。 “力量、耐力、敏捷……玩家可以自由分配一百点数值添加对应板块提升自己。就是这百点自由分配的增幅才诞生了那么多派系打法对嘛？” 绯色点头。 赵东南好奇道：“那一百点的数值可以全部加在一个选项内吗？” “你自己试试不就行了？哪来那么多问题。”周溪时恶狠狠道。周溪时记得绯色的话，到[正服]后她和绯色，还有那个小白脸三人组队。她默默靠近绯色，瞪了赵东南一眼。 这老太婆难道看不出来他们三才是一队的吗？非得一直过来找存在感。 赵东南不明所以地摸摸头“小姑娘脾气有点差啊。”她手指拨动，“欸，可以呀。一百点可以都加在一项里。不过这样太极端了，我想想怎么加才好。” 一旁的绯色盯着自己的面板，神色颇有些无奈。 五年过去，绯色的身体机能虽然下降不少，但都比不过机械化后的数据可怕。 百点数值的增幅，是想让玩家发挥所长百花齐放。 几项数值红得刺眼，绯色无声叹气，将百点数值填入其中，标红的数条变为趋于正常黄绿色。 别人用百点增幅扩大优势，她倒好补短板都不够用。 夏泽辰按照自己的理解也将百点数值分配完毕。他偷瞄了眼绯色分配结果，好奇道：“你开启了痛觉？” 面板最下方，玩家的各项机能中含有痛觉。 痛觉的旁边标有注解。写着玩家可自行选择是否开启痛觉，开启后可以自由调整感知程度，这块功能的调整不包含在百点增幅中。 绯色淡然点头“小幅度的痛觉可以增加反应速度。” “原来是这样。”夏泽辰感叹完，立马效仿绯色开启痛觉。 另一边周溪时靠近绯色“这玩意本小姐该怎么弄？快讲解讲解。” 绯色看着快截止的倒计时，指着一项数条说道：“这个加满。” “生命值？”周溪时不满道：“你是要本小姐变王八吗！” ---- 三分钟时间一到，每人的小光屏准时消散。 艾玛说道：“准备工作已完成。接下来请玩家佩戴附着器，按照指示在格子中加入装备。测试将在十分钟后开始。” 话音刚落，房间的中心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倒计时。与此同时，倒计时的下方的地板打开，升起一个圆形桌面。桌面的边缘整齐地摆放着九个附着器，九个附着器的中心是一个篮球大小的黑色实心球。 那名短发女子上前一步端详着黑球，“旁边有字样，看来这就是争夺战中的‘信物’了。” 见众人都看着她，苏秀说道：“十分钟后我们就要一起作战了，虽然彼此都在天梯晋级时耳闻过，但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苏秀说道：“我没取游戏名，还是叫苏秀。天梯第三名，打枪者中的射手位。” 旁边瘦小的男子取走附着器，说道：“我是第四名。刚刚都听见艾玛喊了吧，我取了个游戏名叫瘦猴。是一名雷师。” “那……按照排名应该是我了吧。”角落里一名男子说道，他体块很大，声音却很小。方才艾玛讲解规则时，完全没听他出过声。“我是第五名，叫大壮。我爸妈从小这么喊我，所以就拿这个当游戏名了。打战士的位置。” 第六名晋级的绯色顺势开口“游戏名无面，战士位。” “话好少呀。”苏秀说道，她看向另外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男人“额……席沉是不是？轮到你了。” 浑身气场冰冷男人淡淡的看了苏秀一眼，“席沉，战士。” 好嘛，这个话更少了。 苏秀尴尬地笑，眼神看向剩下没开口的几人“你们谁先来？” “我来吧”高盺宁抢先一步说道。 “我叫高盺宁，玩[地障]的游者。”她转身面向周溪时，依次介绍赵东南、夏泽辰“在你左手边的是赵东南，玩[左轮]的射手。右手边的是夏泽辰，玩[光剑]的战士。我们八人对彼此都有了解，唯独只对上一届的你不清楚。” 完全不会游戏的周溪时卡壳“本小姐叫周溪时……玩，玩……” “她是一名狙击手。”绯色替周溪时解完围，对高盺宁说道：“你是想抓紧时间商讨战术对吧。说说看，你的想法。” 倒计时结束，房间四面墙壁轰然倒塌，顶部的天花板连着一侧墙壁倒在外部地面上。 方才还在疑惑怎么前往赛场的几人，诧异地看着四周场景。 与此同时，一直没公布的地图同步到每个人的游戏窗口。地图建筑环形排布，最中间处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值得注意的是，地图上大量的红色小方框排列着，众人一时之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赵东南最先发出感叹“刚刚不是还在大楼里的吗？怎么一下就到室外了。”她指着原先房间大门的位置“那里原本不是连载走廊的吗？” 众人环顾四周，他们在一片草地之上。根据地图上的位置，他们现在处在地图正南方。 绯色看着熟悉的风景，只有她一人明白，这里是黄区的内部。这片草地是主事楼出来几百米后的风景。 比赛时间已经开始计时。 绯色率先迈出步伐，对众人道：“比赛开始了，行动吧。” 高盺宁的想法很简单，敌人太强大，那就躲着打。争夺战不算人头数，只要有一人能活着带着信物到比赛结束就能赢。 经过商议之后，几人决定九人抱团躲藏到比赛结束。如果遇上袭击，那就拼尽全力护送带着信物的玩家突出重围。 至于由谁来拿信物，大家第一选择是席沉。原因很简单，他的排名虽然低，但他实力无疑是众人眼中最强的。 “最强？”当时的席沉冷笑一声，看了绯色一眼。说什么也不接受拿信物的安排。 因此按照顺位，高盺宁几人决定将信物交由夏泽辰看管。在他们眼里，第二名晋级的夏泽辰实力仅次于席沉。 对于上述安排，绯色没有任何异议。 高盺宁释放出探视野的技能，得到周围无人的结果后，她标记出一处地点“A点，暂时无人又在室内，我们去这个点。” “了解。”沉默的大壮与赵东南应声。 几人纷纷前行，周溪时紧紧跟在绯色身边。 “喂！你可得保护好本小姐，本小姐千金之躯可不能受什么损伤。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什么鬼[正服]，什么乱七八糟的装备本小姐都不会用，等等会不会漏泄啊？啊，当然了。本小姐可没有在害怕，只是担心你的工作而已。” 周溪时看向绯色被面罩遮住的侧脸“喂，你听见没有？本小姐在和你说话呢。” 正在走路的绯色突然眉头一皱，脚步顿住，冷声道：“安静。” “你喊我闭嘴？”周溪时不可置信道：“你怎么敢跟我这样说话？本小姐叫你保护我听见了没有！” 绯色一把推开周溪时，冲所有人大声喊道：“小心！有[地雷]！” “你说什么……”大壮反应慢了一步。 话音刚落，轰然一声犹如天崩地裂，碎石乱飞。踏在草坪上的几人犹如飞溅的石块四处散落。 唯一侥幸没被炸到的周溪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这是游戏吗？” 第55章 遇敌 数十枚[地雷]埋在草皮之下，视觉上隐藏得极好，但仔细感受脚底的触感会带给玩家细微的提醒。 这样的细节，只有作战经验丰富的绯色察觉出来了。 黑烟滚滚，绯色调动出[黑水]包裹全身躲过一击。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绯色一样反应那么迅速，绯色看见大壮、赵东南、苏秀三人的血条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几人被炸得四处分散，中间隔着浓厚的黑烟。 绯色心中暗道不好，立即通过频道说道：“小鬼，人朝你那边去了。” “你好聪明啊！第一时间察觉到[地雷]，现在又能看破我们的动势。”陌生的声音在绯色身后响起，他又说道：“但你没功夫顾及他们喽。”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一剑划破黑烟袭向绯色后背。 “锵”一声，冷兵器之间的碰撞声响起。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这一剑被绯色背手接下。她单手举刀，甚至都没回头看一眼。 方才说话的那人，惊道：“哇塞，新人你比我想象的厉害。” 绯色挑开剑，转过身。眼前站着一位年轻的男子，他穿着作战服，左右胳膊上各绑着红布条，胸口之处写着C10。 红布条对应绯色左胳膊的蓝布条，是双方不同阵营的证明。 而胸口的字母与数字代表的则是此人队伍等级与排名。 C10，C级第十位的队伍。 男子笑道：“新人别发呆了，再不反击你们可要被我们队团灭了。” “我们队”？不是“我们红方”吗？ 绯色抬眸，淡然道：“红方每支队伍只能错开进攻？” 男子频道里传来队友的责骂声“你跟她说那么多干嘛！我们队抽到第一个进攻，要是拿不下人头很丢人的！” “队长不好意思嘛。”男人面带歉意，然后朝绯色摆出进攻的姿势，认真道：“新人，我们的闲聊到此结束吧。” 绯色神色自若地回望对方，“那就请多指教了，前辈。” 另一边，浓烟之下夏泽辰护着信物倒在地上，周身包裹着一层[黑水]。得益于绯色的及时提醒，反应机敏的夏泽辰第一时间开出了盾。 平整的草坪碎裂，火药味浓到刺鼻。 “小鬼——滋，朝……滋，你……去了。” 频道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被什么外力干扰了一般。 夏泽辰反应过来，这是技能[扰频]。使用该项技能可以干扰距离自身一定范围内，敌方的通话频道与位置共享信号。 四周的烟雾迟迟不散，看来并不是[地雷]爆炸产生的结果，而是敌人的技能[迷雾]。 利用[迷雾]隔开他们，再用[扰频]阻碍他们联系，敌人是想逐个击破。 那么他们的首要目标是拿着信物的他。 一切正如夏泽辰所想，烟雾中一记[飞刃]甩向他的脑门，紧接着一道人影冲出。 夏泽辰直接发动[梭影]，身体化作影子下沉。 孤立无援的他必须先确保信物的安全。 五十米开外的地面上影子凝聚成型，明晃晃的太阳光被一人挡住。 “不好意思，此路不通。”说罢，那人抬脚将夏泽辰踹回雾中。 巨大的力道使夏泽辰腾空。不等落地，最开始的人追击过来。[飞刃]回旋在空中，眼疾手快的夏泽辰一把捏住。刀刃嵌入手心，赛前开启的痛觉在生效。 但夏泽辰却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记得[飞刃]一次只能召唤出一把。敌人的武器在他手中，根据玩家同时使用两个[格子]的规则，他的敌人此刻只能使用一个[格子]。除非他要把[飞刃]收回去，那么再度召唤也会浪费时间。 不管怎么样，夏泽辰认为自己抓住了一瞬的优势。 眼前的烟雾流动，敌人冲锋而来。看着他周身缠绕的[黑水]，夏泽辰大喜，对方没有能使用的装备了。 他附身准备迎敌。“嗡”的一声，刀刃弧光闪过，夏泽辰的背部感受到痛意。他回头一看，只见又一把[飞刃]命中了他。 怎么回事，[飞刃]不是只能召唤一把吗？周围难道有其他人？ 杂乱的思绪才起，四面八方的烟雾被破开。寒光闪烁，五六把[飞刃]从夏泽辰视野盲区袭来。 糟糕！ 仿佛电影按下了慢放键，夏泽辰身上的[黑水]以远慢与[飞刃]速度凝聚。 可恶，来不及了。 “小夏队友！” 一片巨大的盾骤然出现，赵东南与苏秀从后方的烟雾中冲出。 瞧见[飞刃]被挡下，夏泽辰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开口笑道：“多谢——”语调突转“东婶！” “啊？怎么……”赵东南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太阳穴爆裂。 血花飞溅，赵东南直挺挺倒地。 【玩家赵东南被击杀。】 夏泽辰与苏秀诧异回头，烟雾之中，又一位敌人的身影显现，在他手上开过火的枪口再度蹦出火花。夏泽辰一眼认出，他是方才把他一脚踹回烟雾中的人。 “可恶！”苏秀反应迅速，一边调整[黑水]位置，一边举枪朝那人扫射。 与此同时，多把[飞刃]如雨点般落下，抬头的一瞬间，操控[飞刃]的敌人握着最后一把[飞刃]贯穿夏泽辰腹部。 怀中的信物被夺走。 地下未被引爆的[地雷]在此刻炸裂，极速的热流席卷夏泽辰。 不好！ 他徒劳地伸出手，眼睁睁看敌人远去。火光吞噬视线之际，一道银白色的刀光一晃而过。 敌人的断臂与信物，同时飞舞空中。 烟雾之中，席沉冲出，夺回信物，迅速后退。 “兹拉”一声响，敌人[扰频]时间结束。绯色的声音终于传进来，“情况如何？” “简直太糟糕了！”拼火力的苏秀说道：“烟雾是敌方的技能，我们被困在里面，好不容易找到几个队友。” 【玩家大壮被击杀。】 与这条播报同时出现的还有高盺宁的声音：“大壮死了，方才拖延我、大壮、瘦猴三人的那名敌人也不见了。” 席沉一顿，身后的[飞刃]追击而来。凌厉的目光察觉到危机，他猛地侧头，子弹擦过他的脸带出一道血迹。 高盺宁说的敌人出现在他前方。 席沉迅速察看了眼队友位置，将信物朝一方向用力扔去，与此同时他说道：“无面，带信物走。” “无面，带信物走。” 频道里席沉冷静的声音传来。 黑球裹胁着寒风，冲破烟雾。 绯色踹开袭击来的敌人，单手接下信物。她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接过信物的同时[梭影]发动，瞬间消失在敌方眼前。 方才与她对战的人一愣，即刻追出去。“休想逃！” 绯色一次性用完了[梭影]三段位移，一百五米的空间跨越，她成功离开了烟雾之地。 但在之后，她的速度骤降，左半身的沉重与迟缓让绯色紧蹙眉头。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切身感受到的力不从心还是吞没了她。 “真慢呐。”身后的声音逼近。 风冲向脸庞，绯色错愕侧目，清晰地看见了敌人近在咫尺的脸。 他嘲弄道：“这样的乌龟速度，你真的想赢吗？” 心脏缩紧。 “当然想。” 黑球状的信物坠落，绯色猝不及防地转身，单手掐住敌人的脖子。 一瞬间天旋地转，那人脑袋狠狠磕在地上，产生震荡。紧接着他就感受到左腿剧烈的凉意。 绯色拾起信物，淡然起身。手中的刀锋正流着血，她垂眸俯视倒在地上的人。 草地之上，那人惊讶地瞪着眼，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瞬间。面对绯色突然的袭击，那人凭借本能凝盾在头部和胸前，护住关键部位。 可这个新人，好似对他的反应一清二楚。即便她手上的动作慢，却不带一丝犹豫直接砍掉了他的一条腿。 绯色轻笑，眼中带着自己察觉不到的轻蔑“少了条腿，就算是乌龟也能跑赢了吧。” 说完，绯色发动[闪电]迅速逃窜。 从知道测试是争夺战起，绯色就知道避免不了追击。她明白自己的弱点，所以挑选装备之时，除了必要的盾和武器，剩下的两个[格子]她加入了位移类、加速类技能。 奔跑之余，绯色回头看到只剩一只腿的敌人以剑为拐杖还在努力追赶。但等到了绯色离开了草坪，那人却停下了步伐。 不追了吗？ 眼睁睁地看着绯色离去，那人深深叹了一口气。将频道信号调整过后，他在频道里说道：“人往你们那去了。” 频道里传来笑声“哈哈哈，没抢到信物？就知道你们小队不行，等着我们队的好消息吧！” 第56章 正服的不同之处 草坪一处的灌木丛抖动，露出周溪时半颗脑袋。 还是本小姐聪明，知道躲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张望前方的烟雾，第一次体验如此真实游戏的周溪时不免有点心慌。 自从地雷爆炸之后，周溪时彻底失去了队友的消息。地图上队友的位置消失，频道里呼喊也得不到回应。 该不会绯色教她使用频道对话的方法有误吧？ 周溪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胡乱拨弄了频道，然后完美错过[扰频]技能结束之后众人的对话。 无法与队友沟通的周溪时，看着两条队友死亡的播报。内心的慌张被无限放大。 正当她一人瑟瑟发抖之际，她看见烟雾中有人冲了出来。 那是……绯色！ 周溪时一喜，半个身体探出来，紧接着看见有敌人追着绯色出来。漏出来的身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回缩。 太可怕了，她还是等一下再出去吧。 周溪时没等太久，几秒后看见绯色单手将敌人掐在地上，同时另一只手一扬，斩下敌人的腿。 咦！她怎么看起来那么凶，跟平时半死不活的样子完全不同。 诶！她怎么跑走了？她走了谁来保护本小姐啊！ 眼见绯色即将从视野中消失，周溪时一咬牙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 ---- 宽阔的大道上，一只作战靴跨过树冠的影子，绯色喘着粗气大步奔跑着。 机械化的身体影响玩家身体数值，时隔多年进入[正服]的绯色一时难以适应沉重而又缓慢的身体机能。 但比起绯色，另一边陷在烟雾里几人情况更糟。 夏泽辰吃力地从地上爬起，缠绕在他身侧的[黑水]碎裂。[地雷]的爆炸伤害，使得盾的对抗值清空。 苏秀分神问道：“你状况怎么样？” 夏泽辰摸了摸腹部，手上带出鲜红的血“掉了半管血，问题不大。” 爆炸带来的晕眩还存在，同时夹杂着丝丝的痛意。夏泽辰咬着牙确认现下的战况。 前方不远处，隐藏在雾中的人影变动身姿，冷兵器的碰撞声频频传来。 席沉一人正在应对两名敌人。 左侧的枪声不断，苏秀在和另一名敌人拼火力。 对方不亏是正式玩家，测试开场不过几分钟夏泽辰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拧着眉毛，看对面数把[飞刃]在雾中穿梭“[飞刃]一次只能召唤一把，这到底……” “对面的火力也很异常。”旁边的苏秀接过话，她的弹夹已空，此刻只能躲在盾后防御。“我打空两次弹夹，但他的子弹却没有停过。就算他的枪放在一开始说的[顺手格]里，再怎么减CD也不可能做到不间断射击。” 苏秀接着说道：“还有[迷雾]。从开场的爆炸到现在多久了，烟雾始终不散。[迷雾]的CD早该到了吧。” “是[定制数据]的作用。” 清洌而又冷漠的声音从频道中传出。 绯色说道：“你们从接触游戏起只玩过[民服]，长期形成的肌肉记忆和习惯性判断会让你们忽略一些答案。别忘了，我们现在处在[正服]游戏之中。” 她说道：“与[民服]相比，[正服]有三处不同。” “三处？”夏泽辰说道。 “[格子]的功能加入是其一，其二便就是[定制数据]。” 脱战得空的绯色，慢慢说道：“正式玩家的比赛你们都见过，相信看比赛时，你们一定有过相同的疑惑。‘为什么有些正式玩家使用的装备和我所用的装备效果不同？’” 苏秀想起来了：“是的。但我此前只专心于备战天梯考核，没太研究[正服]的东西。我以为是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技巧，或者是装备升级了。” 夏泽辰立刻回想到录像带里绯色的战斗场面。 当初绯色使用的[梭影]和[光剑]确实是和他使用的效果有差别。 绯色刚刚的话说得不错，只保留着[民服]与天梯考核作战习惯的他们，就算看过[正服]比赛视频，第一次玩[正服]游戏也难免会忽略两个服之间的差异。 绯色说道：“还记得测试开始前，艾玛让我们自由分配的百点数值吗？那就是[定制数据]的功能。” “[正服]里，玩家的身体数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玩家自带的基础数据，另一部分是可供调控的变动数值。” “通过自由调整变动数值，从而形成玩家独有的定制数值，这是[定制数据]的名字诠释。” 夏泽辰明白了：“[正服]里的装备也能自由调控数值。” “没错。”绯色说：“装备数值与玩家身体数值同理，也有可以调控的变动数值。只要遵循总数值不变的铁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服]中所有装备都可以‘千变万化’。” 苏秀回味着绯色的话“总数值不变的铁律……” 高昕宁介入话题“指的是，一方强化必有一方弱化。” 她说道：“如此长时间的[迷雾]，范围广且浓度不低。就算牺牲最大限度的冷却时间也很难做到，它必定还有别的弱点。” “弱点？”苏秀张望四周的烟雾。 频道那头的高昕宁转而对席沉说道：“席沉，十秒后能在原位上击退敌人吗？哪怕只有一瞬。” 席沉冷漠道：“你有办法破局？” “或许可以。” “好。” 瘦猴跟在高昕宁后头，看她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不是要尽快赶去支援吗？” 高昕宁抬手向左横划，手掌移过的瞬间带出一条光线。顷刻间，以那条光线为基准，衍生出数道光线。这些线条交错缠绕，最终变成了半球状的光屏。 瘦猴看着高昕宁面无表情地在光屏上调整数值，诧异道：“你……这是在使用刚刚说的[定制数据]？” “嗯。”高昕宁点头，“老师以前教过。” 调整数值完毕，在高昕宁面前的光屏消散。她俯身下蹲，单只手掌贴在地面。 高昕宁说道：“所有人，稳住身体，待在原地不动。” 十秒钟恰好达到，席沉用力挥刀，逼退两名敌人。 苏秀与夏泽辰对视一眼，站稳身体。 瘦猴愣怔，随后反应过来高昕宁的主装备是什么。“你这是要……” 高昕宁嘴唇轻启：“[地障]。” 下一刻，的鸣低吟，地面开裂，五人脚下的方寸之地如雨后竹笋般疯窜。骤然拔高的海拔，带着五人突破烟雾，久违的日光晃得刺眼。 放眼一看，海浪般翻腾的烟雾之中，五根土柱竖立。 持续时间长、范围广、浓度高，那么弱点只能是厚度了。 多亏敌人[扰频]技能时间结束，否则高昕宁也没法精准定位队友位置。 瘦猴向下看去，咧嘴笑道：“哈，这下被困住的反倒是他们了！” 他的五指中各夹着一颗漆黑的钢球，几颗钢球被他一甩而出，扔向烟雾中。“开场请我们吃[地雷]，现在礼尚往来！” 爆炸声连连响起。 借着瘦猴的掩护与高昕宁利用[地障]造出的路，五人顺利从初始草坪脱身。他们没必要去和敌人纠缠，追上绯色确保信物的安全才是首要目标。 边奔跑苏秀边回忆看过的比赛，好奇道：“刚刚说完了[正服]两处不同，剩下的一个不一样难道是……” 绯色的声音再次出现：“是[成就]触发。” “果然啊。”苏秀开心道：“每次有正式玩家触发[成就]的时候可帅了。” 那头的绯色继续讲解：“少数玩家在极端情况下打出的精彩操作，经由系统判断会给予[成就]奖励。每触发一次[成就]，玩家可选择获得伤害、移速、爆发、生命值……其一的短暂加成。” 夏泽辰眼里闪过亮光。 当时星速最擅长触发的[成就]是…… 流云浮动，初夏燥热的风拂过绯色额前碎发。 她站立不动，凌厉的目光锁定前方多道人影。 仿佛捕猎的野兽缓慢审视自己猎物，前方道路上有三人，一人拿刀，两人举枪。左侧高楼中间，躲着一名狙击手。 绯色不动声色地查看自己的装备状况。 [梭影]冷却时间一分钟，[闪电]剩余时间2秒。位移类技能在冷却中，加速技能的剩余时间岌岌可危。 她微微抬了抬沉重的左胳膊。 原本想低调点，但现下想要离开只能使用那个方法了。 紧绷的战局一触即发，三名枪者不留余地，同一时间从不同角度开枪。 三声枪响重合，三枚子弹破空而出。 瞄准镜中央的十字对准蒙面女子的头部，紧盯绯色的狙击手皱起眉头。 她为什么在原地不动，为什么没有召唤[黑水]凝盾，反应速度这么慢？ 心中的疑惑才起，只见蒙面女人在子弹逼近的前一刻全身突兀地包裹着蓝光，几乎是子弹贴上她肌肤之时，蓝色的身影一晃。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闪避]】 ！ “卧槽！”狙击手浑身一抖，诧异至极“碰巧的吧！” 站在绯色对面的三名敌人瞪大双眼，谁能想到一个才进入[正服]的新人竟然可以触发[成就]。 [完美闪避]，那可是躲避距离自己几毫米的伤害才能触发的高难度[成就]。 耀眼的金光从绯色周身冒出，这是触发[成就]后获得加成的标志。 四名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错愕的情绪还未消下去，眼前的金光一闪，女子的身影即将从视线中消失。 不好！要让她逃走了！ “绯色！救命啊！” 紧张的局势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呼喊。 极速飞驰的身影猝不及防顿住，绯色回头一看。 不知何时冒出的周溪时正惊慌看着黑漆漆的枪口。 原本对向绯色的枪口，因为绯色的快速挪移此刻恰好对准了后方周溪时的脑袋。 她怎么会在这里？ 第57章 信物丢失 周溪时的呼喊同样引起了敌方的注意，本就对向她的枪口没有一丝犹豫，发动了射击。 绯色低头看自己身上即将要消失的金光，咬牙掉头。 子弹撞击在水盾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绯色挡在周溪时前面，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触发[成就]获得的加成同时消失。 劫后余生的周溪时愤愤不平道：“你还好意思说？明明说要保护本小姐，结果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要不是本小姐机灵跟着过来，还不知道要被怎么样！” 绯色表情颇为无奈。 “你不是藏起来了吗？这场测试是争夺战，只有远离信物没人会注意你。” “什么！”周溪时表情吃惊，显然不知道这点。“那，那又怎么样！你的职责不就是为了保护本小姐的吗，还让本小姐亲自来找你……” [扰频]技能失效的第一时间，绯色确认了周溪时的位置。 发现这位大小姐自己躲起来后，绯色没再去注意。可她没想到，周溪时居然跟着自己跑过来了。还是在她触发[成就]的紧要关头，现在加成时效过去，[闪电]技能也进入冷却时间。 绯色错失了最佳逃离的机会。现下看来，她只能等待技能冷却时间结束再另作打算了。 绯色并不是不能再触发[成就]，她也没打算在[正服]里还藏着掖着本事，但她想展露实力也得一步步来。 一个初次接触[正服]玩法的新人，触发一次[成就]可以是意外，触发多次[成就]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势必要引起上面人的关注。 绯色还不想被发现身份。 “无事。”绯色淡然道：“现在的情况也不算糟糕。盾，我会一直开着。你安静的待在原地。” 话刚说完，一位敌人挥着武器逼上前。 绯色召唤出刀具，准备迎敌。 眼见绯色要离开，周溪时看着前面来势汹汹的几名玩家，内心不由自主的慌张。她猛地扑住绯色，“不行！不行！你不能走！我害怕！” 成年女人的重量猝不及防地全部压向绯色的左半身，本就无力迟钝的半边身子顷刻倒地。 绯色诧异地看面前景色天旋地转，直至倒在地面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摔倒的事实。 超出认知的发展，让绯色足足愣了数秒。于是她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信物滚远，停在那位逼近的敌人脚下。 “啊？”对方看起来也很意外，“这就到手了？” 但他比绯色反应快多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信物后马不停蹄地利用位移技能消失在绯色眼前。 不是吧…… 倒地的绯色表情看起来很不对劲。 周溪时不好意思地松手“我，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绯色捂脸。 没事是没事，就是……好丢脸啊…… 另一边赶去与绯色会合的五人脑海中的频道同时响了起来。 向来冷静漠然的绯色，五人第一次听见她略带尴尬的声音“那个……不好意思，信物被抢走了。” 绯色失手了？ 夏泽辰的表情十分惊讶。 “呵，你失败了？” 一直沉默寡言的席沉意外的最先开口，言语间充满奚落。 夏泽辰侧头看席沉，男人神情严峻，眼眸中似乎闪过讥讽。 “什么！”瘦猴紧接着出声，“怎么回事？” “额……”绯色的声音听起来更尴尬了“出现了点意外，是我的失误。” 此话一出，在奔跑的几人表情皆有变化。 实力悬殊的争夺战中丢失信物，无疑将胜负推向谷底。 夏泽辰连忙说道：“我们这么多人都差点被打得全军覆没，更何况无面一个人带着信物走，能撑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 “你倒是会说话。”瘦猴看上去十分烦躁，“那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想出这场测试的人脑子都有病！我们九个人打一支队伍都不见得打得过，现在还要从一百多支队伍里抢信物，玩什么呢！” 旁边的苏秀镇定一些，她问道：“无面，你知道信物在什么方位吗？” 绯色坦言：“不知道。” 气氛沉默的瞬间，夏泽辰忙说道“我知道。” 他停下脚步，边扬手召唤装备边说道：“开场时，无面提醒过我，信物的位置信息是争夺战的关键。所以在她的建议下，我的一个格子中加入了[追踪眼]。” 两句话，夏泽辰刻意句句提到绯色。他不想绯色被别人责怪。 小型全息地图出现在夏泽辰掌心之上，地图上的建筑环形排布，一圈包裹着一圈。他们五人此刻正处在最外圈的建筑之外。 随着夏泽辰的操作，一个红色眼睛的符号出现在地图中。 他说道：“测试刚开始，我在信物上插了眼。” 地图中，红色的眼睛在倒数第二圈建筑中，它正在不断地移动。 高昕宁开口：“看动势，是在朝中心移动。” 得知信物的位置，苏秀先是一喜随后担忧道：“直线距离一千米，照它这个移动速度我们追不上。” 瘦猴烦躁道：“就算速度赶得上，对面那么多只队伍我们又该怎么抢？”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刚才只是一支四人的C级队伍就打得众人伤亡惨重，倘若他们接下来遇上两支队伍恐怕难以存活。 “额……” 绯色的声音突兀地出现“我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试一试。” “无面你……”夏泽辰欲言又止。 虽然绯色没有明说，但从她不参与作战讨论的态度来看，夏泽辰知道她不想插手这场测试。 她的“袖手旁观”，夏泽辰不认为是冷漠。而是绯色作为一个过来人，她在尽可能地保留玩家该有的锻炼。 绯色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这该怎么说呢…… 饶是经验丰富、实力强悍的绯色，也万万没想到，会因为摔倒这种低级到离谱的失误丢失信物。 内心感到万分尴尬与愧疚的绯色，决定给因为自己变得逆风的局势找补。 她向五人传了份标记好路线的地图。 地图上有三条不同颜色的线。 “中间的红线是目前估算的信物移动方向，左边的绿线是我接下来的行动路线，右边的蓝线则是你们。按照我的预计，我们分别从这两条路包抄，可以在这个点截住信物。” 绯色话说到这，地图上三条线的交汇点显现出来。 高昕宁摸着下巴思考绯色话的可行性“信物的方向预测我认同，但从地图上看，我们两条包抄路线明显比信物的移动路线要长。我不认为我们可以追得上。” 那边的绯色轻笑，肯定道：“追得上。” “叮”一声，五人同时收到了绯色发来的蓝线具体路径。 她说道：“刚刚发过去的路，是地图的捷径。虽然看着远，但实际上这条路远比信物走的路要快得多。” 五人一愣，苏秀疑惑道：“你……是怎么知道地图捷径的？” 还能怎么知道的？ 绯色环顾四周熟悉到不行的景色。 因为她曾在这生活了许多年。 频道里的她只是淡然道：“去年不少正式玩家接受了首都电视台的采访。天梯黄区即是他们的比赛、训练用地，也是生活场所。所以黄区内部的构造在采访中揭露了许多。我们今天的地图正是整个黄区，而我记下了那时采访的建筑细节。” 闻言，苏秀不禁感叹：“原来我们的测试用的就是黄区啊！你的记性真好！” “嗯。”绯色在那头淡淡回应。 夏泽辰及时拉回话题，“仅仅只是确保路径的快慢够吗？如果路上遇上敌人，我们恐怕很难再追上信物。” 那边的绯色顿了顿，然后问道：“脱离[迷雾]后，对方还有再追你们吗？” 夏泽辰犹豫道：“好像……没有。” 瘦猴一愣：“这么说来，我们逃到这确实没见他们追过来。” 高昕宁补充道：“大概是离开草坪后，敌方就没了动静。” 果然是这样。 绯色转身，看向后方。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此前与敌方交战的大道被一条垂直的横行道贯穿。以这条道路为界线，先前交战的四名敌人放下了武器静默地站在那头。 四人中，包含那名抢走信物后位移消失的玩家。他离开了一两分钟后，又再度出现加入了战局，手中的信物却不见踪影。 他们就像是被程序限制的机器人一般，当绯色与周溪时越过这条界线后，四人立刻停止了攻击。 周溪时好奇地盯着停住的四人“他们这是……” 绯色道：“是所谓的隐藏规则。” “隐藏规则？”夏泽辰问。 绯色看着眼前的四人，断言道：“红方所有队伍只能在各自规定区域内行动。初始遇到的C级队伍的区域是那块草坪，我与周溪时现在遇到的敌人区域是十字路口对面的半条街。” “区域限制？”瘦猴惊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有两点依据。”绯色说道：“第一点是地图上的提示。” “地图？” 夏泽辰连忙打开地图，系统传送过来的平面缩略图与往日比赛地图无任何区别，唯一有异常的是上面意味不明的大量红框。 他恍然大悟道：“这些红框就是敌方每个队伍的活动范围。” 高昕宁默数红框：“128个红框，刚好与红方队伍数符合。” “而且，最初的草坪也正好被一个红框框住！”同样在确认地图的苏秀感叹：“无面你好厉害。那还有一点依据是什么啊？” “是夏泽辰的[追踪眼]。” 夏泽辰开启[追踪眼]的同时进行了全队共享。 绯色看了一眼正在不断移动的信物，抬头看向此前抢走信物的敌人，他两手空空地站在前方。 很明显，敌人是在离开的一两分钟内将信物给了别人。此刻，是另一名敌人在带着信物移动。 绯色说道：“抢走我信物的敌人，他并没有带着信物走，而是交接给了另外一名敌人。仔细观察信物的信号，它会在经过两个红框交界处时有一瞬的暂停。” 恰巧，信物的信号越过交界处。五人清晰地看见平缓移动的信物有了短暂的停顿，然后再次平缓移动起来。 微妙的速度变化，就像是接力棒传递给下一位选手一样。 “原来如此。”高昕宁说道：“因为有区域限制，所以对方不能带着信物离开活动范围，只能靠传递的方式让信物远离我们。” 苏秀顿悟道：“所以，只要我们不路过红框区域就可以不碰上敌人！” 默不作声的席沉查看绯色发来的路线，冰块脸上闪过不悦“她就是这个意思。” 地图上的红框并不是完全重叠的，它们之间大多有狭小的空隙。 绯色的路线图正好完美避开每一个红框范围，以最短的距离拦截信物。 他冷哼一声，“还真是‘厉害’。” 绯色忽略席沉的声音，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夏泽辰第一个回应。 “好，那就行动吧。” 第58章 反攻 一座高楼的顶层房间里，硕大的光屏播放着绯色几人的动向。 屏幕光照射在坐在高档皮质沙发上的男人上，异于常人的白发在荧幕光下闪闪发光。 纯白睫毛下的眼眸泛起意外的神色。 “竟然那么快就发现了隐藏规则？” 他的语气中充满欣赏。 新人察觉规则的速度比预计的快了近一个小时。 眼眸锁定绯色。 “好聪明。不，应该说是好敏锐的洞察能力”他顿了顿，回顾绯色干净利落的动作。“真是一个技术老练的新人啊。” 他转头对房间站着的另一人笑道：“炎野，情况不妙啊。” 落地窗边，炎野拿下嘴间的烟，吐出烟圈“呵，动作快点正好。早点结束无聊的工作。” 屏幕内，几名玩家的身影快速移动中。 多道飞驰的身影里，唯有一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道路边。 周溪时从电箱后面探出脑袋，悄咪咪看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后又立马缩了回去。 虽然一个人待着很没有安全感，但跟着绯色他们去战斗更加可怕。因此当绯色提出让周溪时找个角落躲起来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不知道绯色他们行动得怎么样了。 周溪时想打开频道询问绯色，然后突然反应过来频道在她一番乱弄后再也接收不到队友声音的事情。 “唉……” 周溪时叹气，刚刚和绯色分开得太匆忙忘记说这个事了。 与此同时，一人抱着黑色信物奔跑在大道上。 此人将代表红方的布条绑在了额间，脑后的布条随风飞扬。胸前的等级数字标着B8的字样。 他边跑边通过频道说道：“黄丹姐，东西接过来了。再过半分钟，我就能归队了。” 频道那边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不错，手脚再快点。” 抱着信物奔跑的男人不解道：“黄丹姐，你今天怎么那么急？你还不相信我的速度吗？” 黄丹说道：“是阿安的意思，他怕有变故。” 黄丹旁边的阿安开口道：“从烟男队和新人交手后，只有小明队遇上了两个新人。虽然小明队成功拿走了信物，但在这之后再没有传来新人的消息。这么久过去了，不太正常。” 黄丹接过话：“阿安脑袋聪明，孙宇你就听他的。” “啊……为什么？”跑步的孙宇说道：“你们俩是不是想太多？几个刚进[正服]的小鸡仔，能翻起多大浪？没动静很正常啊，说不定现在他们几个人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呢。” 阿安说道：“从他们的角度看来，测试失败会失去[正服]资格。就算再害怕也不可能不行动。” 孙宇一听觉得有道理：“但从烟男队那边到我们这中间有几十个小队，他们都没报情况过来，现在担心是不是太早了？” “就是因为没报情况过来，才需要警惕。”阿安说道：“几十个队伍都没有遇见新人，要么是他们自知无能放弃了测试。要么，是他们找到了避开敌人的方法。” “你是说他们发现了隐藏规则！” 孙宇浑身冒出了鸡皮疙瘩。 两侧连绵不绝的高楼好似巨大的围墙竖立在道路两侧，风从前方扑向孙宇的脸，将他才起的念头吹散。 这怎么可能？这才开场多久？ 孙宇不以为然地笑道：“安哥你别自己吓自己，新人哪有……” 低沉的地鸣盖过人语，伴随着脚下地面的颤动，前方的光骤然消失，铺天盖地的影子完全笼罩住孙宇。 他瞪着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突然出现的硕大土墙。体积庞大的土墙与两侧高楼链接，彻底阻拦住孙宇前进的道路。 是[地障]。 孙宇一眼识别出装备，他当机立断掉头，然而才迈出两步，只听又一声地鸣。后方的道路被同样的土墙堵住。 后方的土墙之上，高昕宁站立着。 孙宇惊讶地看着墙上的人，脱口而出：“不是吧！还真让新人追上来了？” “[地障]数值被我拉到了极端，厚度堪比钢板。”高昕宁的视角里，四个正常使用的格子中，两个格子变为无法使用的灰色进入冷却状态。 她快速地在频道里说道：“除非他带了位移技能，否则一时半会走不了。” “了解！”瘦猴躲在中间的高楼里，手中拿着炸弹控制器。 孙宇不带一丝犹豫，再度转身打算从土墙中间的高楼逃窜。 瘦猴按下控制器，提前埋的雷引爆，火光吞噬了孙宇。 “他死了吗？”瘦猴旁边的苏秀紧盯着外面的动静，不等瘦猴回答，她看见了烟雾消散之后显现出的人影。 抱着信物的男人全身包裹着[黑水]。 “他还没死。”苏秀从窗台一跃而下，举枪射击。 子弹打在水盾上，震起水波，同时面板上盾的抵抗数值疯狂下降。 孙宇对频道哭丧道：“呜呜，黄丹姐、安哥，我错了。我中了新人的埋伏。” 吸收了炸药爆破伤害的盾薄如纸片，几声枪响过后，孙宇的盾成功碎裂。 见状苏秀立刻收枪，与此同时两道黑影从不同地方窜出，一人手持[光剑]，一人手握[太刀]。 “还来两个人！”孙宇大惊“以多欺少是不道德的！” 第59章 炮枪 召唤的光芒从孙宇手心出现，一条银色细锁链诞生。 锁链缠绕光剑，制止攻击。同时，孙宇身体下蹲躲过席沉劈来的一刀。 但躲过一招是不够的，孙宇在两人的猛烈攻势下无法脱身，再加上怀里抱着信物，他逐渐落入下风。 “黄丹姐！救命啊！” “来了。” 频道里传出令孙宇安心的声音。 那声音又说道：“孙宇，注意！” 听见这句话，孙宇刚刚放松的心立刻紧绷，他连忙道：“不不不！黄丹姐，我的盾碎了！挡不住啊！” 孙宇的话还是说晚了，因为他听见了熟悉的[炮枪]开枪的声音。伴随轰然巨响，孙宇眼睁睁地看着高过天际的土墙被轰出一个巨洞。碎石飞扬，巨大的能量爆裂，甚至炸碎了声音。 能量余波波及到了缠斗的三人，拥有位移技能的夏泽辰情况最佳，他利用[梭影]转移到了道路边的楼里。 但正面接收到爆破的后续反应还在，夏泽辰忍着耳鸣带来的头晕目眩，确认现状。 破碎的土墙之后，站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她手中的[炮枪]化作光斑消散，同时另一只手又重新召唤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炮枪]。她将新召唤出来的[炮枪]架在肩上，对准最近的一人。 不好！ “苏秀，小心！”夏泽辰喊道。 同样的能量光波再次出现，新的播报诞生。 【玩家苏秀被击杀。】 黄丹手中开过枪的[炮枪]消失，她再度召唤新的[炮枪]。 躲在楼中另外楼层的瘦猴惊慌道：“不是？这还是我认识的[炮枪]吗？为什么威力比我的雷还大？！” 站在对面墙头的高昕宁距离爆炸中心最远，没被怎么影响到的她思路最清晰。 “她调整过数据，就跟我的[地障]一样。她把伤害数值拉到了极致，对此她的[炮枪]只能开一发，并且我估计她的[炮枪]CD会很长。” 是绯色说过的[定制数据]。 夏泽辰回顾敌人动作，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每场游戏玩家的格子数相同。她击杀苏秀后没去填充苏秀装备，所以除去三个[补给格]，她只有四个格子可以用。之前开过两枪，现在又召唤出一把[炮枪]，三个格子已经被用。” 夏泽辰抓住了思路，飞速说道：“三件武器，最后一个格子她不可能不带盾。” 他调整姿势准备行动“只要逼她开掉这枪，就有机会击杀她。”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已然和黄丹交锋。席沉比夏泽辰更快想到应对敌人的方法。 在近身作战上，战士对射手有天然优势。 黄丹果断开枪，不让席沉接近自己。 第三声[炮枪]响过，几人大喜。 埋伏楼里的瘦猴扔雷，敌人如预料中一般开出了盾。 与此同时，高昕宁看见抱着信物的孙宇从碎石堆里爬出。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额间腿部都是血。 黄丹第一枪破开土墙时，他和夏泽辰、席沉正面受击。那时，孙宇的盾破碎也不像夏泽辰携带位移技能，因此尽管他第一时间避开，但还是受了重伤。 孙宇满面愁容，被新人埋伏也就算了，还被自家队长打掉了半管血。 高昕宁瞧见孙宇企图离开的动作，立马跳下高墙“分头行动，我来拦住拿信物的人。” “得嘞。”瘦猴再度朝黄丹扔雷。 两次雷击，黄丹的盾趋于破碎。 最近的席沉立即发动攻击，从黄丹死角狠劈一刀。 黑色潮水般的盾碎裂开来。 夏泽辰发动[梭影]突进，面对无法一次性弥补的距离，他果断扔出[光剑]。 淡黄色的剑刃的出现在黄丹的视线中，她淡然的看[光剑]极速逼近，然后被预料之中的光滑碎片挡下。 夏泽辰错愕的看着黄丹身边突然出现的数个碎片，它们悬浮在黄丹身侧，其中一片碎片挡下了[光剑]。 不同于[黑水]潮水质地，这些碎片边缘锋利，表面光滑得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周边的景色。 那是[镜片]！ [科里斯隆]中盾并不是只有[黑水]一种，[镜片]同样是盾。 盾的命名与其特征相关，好比如[黑水]。它是一种吸收了水的变化特征的盾。能自由变化盾的形状、调控大小厚度，也可以进行分裂。因为其便利的变化特效以及不俗的抵抗性，[黑水]是游戏中使用率最高的盾。 [镜片]没有[黑水]便利，形状上只可以分裂组合，同时作为盾它的抵抗性也不高。所以它的出场率并不高。 但[镜片]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功能。 它可以反弹伤害。 意料之外的状况让席沉反应不及，他看着远处飞来的[光剑]接触到[镜片]，然后朝他反弹过来。 夏泽辰使用最后一次[梭影]赶到席沉身边猛地带着他朝后退去，躲过[光剑]。 “你没事吧。”夏泽辰问。 “没事。”席沉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 目睹一切的瘦猴惊呼出声“什么情况！她为什么有第五件装备！” 黄丹视线撇向右侧高楼的一间房间。 召唤的光芒出现在她手心，“哦？丢雷的躲在那吗？” 第四把[炮枪]出现。 所有人表情僵硬。 [炮枪]开炮，枪响之后，死亡播报出现。 【玩家瘦猴被击杀。】 “这怎么可能！”夏泽辰完全傻眼，“四把[炮枪]，一个[黑水]，一个[镜片]。她为什么能用六个格子！” 高昕宁查看死亡播报“此前没有她的杀人记录，填充击败玩家的格子也必须有接触。” 四把[炮枪]是他们亲眼看敌人召唤出来的，所以她的四个格子是[炮枪]无疑。 那么[黑水]、[镜片]到底是…… 高昕宁的思绪飞快转动，然后大声道：“两个盾是她队友的装备！” 意识到答案，高昕宁立马看向孙宇。 不对，不是他。他的距离离那女人太远了，超出了盾的使用范围。 高昕宁再次大喊：“还有第三个敌人！” 黄丹手中使用过的[炮枪]消失，她低声道：“阿安多谢了。” “嗯。”阿安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 第60章 第三位敌人 第三个敌人？ 夏泽辰看向黄丹身边空荡的四周，紧促眉头。 周围没有人，再远一点的楼房也超过了盾的范围。 第三个人在哪里？ 没等夏泽辰想出个所以然，他余光瞟到孙宇的动静。 爬起来的孙宇召唤出刚才使出过的锁链，一头的抓钩勾住旁边楼的窗台，企图逃窜。 早发现孙宇情况的高昕宁手掌贴向高楼，[地障]再次发动。 这次的[地障]高昕宁没有调整数值，从高楼墙面延伸出的土块像一只手抓住了孙宇的下半身。 黄丹看向高昕宁，“玩游者的果然很烦。” 瞧见黄丹有动作，席沉立刻上前阻止，“你已经没有装备可以用了。” “是嘛？”黄丹笑看席沉“测试开始前艾玛应该发过资料吧。[正服]里，有个格子叫[顺手格]。” 召唤的光浮现，[炮枪]第五次出现。 位于[顺手格]的装备，召唤速度、使用后的CD皆会减半，其属性、伤害也会有一定程度的增幅。 黄丹开的第一枪正是位于[顺手格]的[炮枪]。在[顺手格]的增幅下，这个[炮枪]的伤害数值不拉到极端也可以达到其它[炮枪]的开枪威力。因此在[顺手格]中的[炮枪]CD并没有那么长。 再加上[顺手格]会使得装备CD减半，所以此刻黄丹[顺手格]中的[炮枪]冷却刚好结束。 “砰！”[炮枪]开枪。 高昕宁错愕地看着炮弹飞来化作剧烈的火光，然后她的所有感知被剥夺。 【玩家高昕宁被击杀。】 “只剩下两个人了。” 阿安不知在哪的声音再度出现。 黄丹点头，然后低声道：“速战速决吧。我的装备用完了，给我枪。” “好。”阿安道。 夏泽辰看着黄丹自言自语的举动，神情疑惑。 她在用频道沟通？ 紧接着他看见黄丹的手向后虚空一抓，带出一把[炮枪]。 出乎预料的枪接二连三的出现，夏泽辰已不再惊讶，取而代之的是对[正服]世界的畏惧。 他看向黄丹胸前的字母数字——B8。 B级第8位的队伍。 没有概念的等级与数字在此刻有了具象的呈现。 远处的孙宇摆脱土块的束缚，单手抓着锁链飞驰在楼间。 眼看孙宇要抱着信物离开，夏泽辰与席沉却不能前进一步，因为黄丹扛枪挡在两人面前。 可恶，难道真的要止步于此了吗？ 漆黑的枪口蹦出火舌，周围的空气在扭曲。 “傻愣着做什么？” 炮弹在出膛，电光火石之际，飞来的刀刃打在枪支上。“铿”一声脆响，瞄准夏泽辰与席沉的枪偏移，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开。 映着火光，绯色出现在两人面前。 畏惧强敌的心迅速坠地。 夏泽辰高兴道：“绯色！” “游戏里记得喊无面。”绯色纠正称呼。 绯色动作没停，挥刀砍向黄丹。黄丹周边的[镜片]汇聚，全方位无死角地包裹住黄丹。 见绯色没收住势，席沉皱眉提醒道：“小心，她这是反弹盾。” 绯色似乎没听见席沉的话，刀直直地劈去，落在黄丹身后的空气上。 黄丹背后的空间产生了扭曲，一层透明的幕布破裂，露出一个男人。 “这是！”夏泽辰惊呼。 席沉也露出意外的神色。 “阿安！”黄丹慌张回头。 阿安完全没料到绯色会攻击他，不设防的他胸口伤害喷射出大量的鲜血。随着阿安的受伤，周围的[镜片]也随之动荡。 此刻，不用绯色解释，夏泽辰与席沉也明白了，没露面的第三位敌人一直用隐身技能——[隐布]躲在黄丹身后。 “方才出现的[黑水]、[镜片]都是他的装备。”夏泽辰喃喃道。 “不止。”席沉说道：“那女人第六把枪没有召唤的光，而是从后面掏出。那也是他的装备。” 夏泽辰明白了。 那个男人的四个格子是[黑水]、[镜片]、[隐布]、[炮枪]。他是黄丹的盾，也是黄丹的备用枪支。 因为他的存在，黄丹才敢四个格子都放武器不带盾。因为他的存在，黄丹才敢把[炮枪]的数值拉到极端，成为一把只能开一次枪的爆炸武器。 所以作为盾的阿安受伤后，黄丹立即带着他后撤。手中没有武器的她，不是三个战士的对手。 绯色没追上去，她站在两人面前，微微喘着粗气。 “不好意思，来晚了。” 绯色的气息不太稳，这是她竭力奔跑的遗留反应。 半个身体机械化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比她想象中的严重。与夏泽辰几人差不多的路径，绯色花了更多的时间才匆匆赶到。 “不追？”席沉问。 黄丹装备都在冷却，阿安受伤。正是击溃他们的最好时机。 “别忘记我们的目的。”绯色看向一处方向。 视线中，孙宇的身影正在逐渐远去。再晚一步怕是真的追不回信物了。 绯色问道：“小鬼，[梭影]还有吗？” 夏泽辰面露难色：“用光了。” 绯色没有犹豫，向席沉问道：“[太刀]打的出刀风吗？” 席沉冷漠的撇了绯色一眼，冷冷道：“可以。” “好，风向对准拿信物的人。我会配合你的动作。” 时间太仓促，绯色转头对夏泽辰快速说道：“听我口令，借我们的刀风追上去。” 夏泽辰不确定的盯着绯色，犹豫道：“可……距离太远了，就算有推力我也难……” “相信我吗？”绯色看着夏泽辰。 少年犹豫的神色瞬间消失，“相信。” 绯色点头，冲席沉使眼色。 席沉双手握刀，双脚迈开微微下蹲，做出发力的准备姿势。 绯色使用的并不是[太刀]，考虑到身体情况她选择的是重量更轻的刀具。 她极快地调出调整装备的界面，拉动伤害与威力的数值。然后单手握紧刀柄，看着席沉的动作。 “三。”她说。 席沉大力挥动[太刀]，银白色的刀光闪过，带动周围气流。 “二。” 绯色挥刀，搅动的气流顺应着席沉的风向。 “一。” 两股气流交汇，合拧成一道强悍的刀风。 “上。” 夏泽辰一跃而上，脚堪堪擦过挥动的刀尖，身影弹起。 【玩家夏泽辰触发[成就——借势]】 耀眼的金光从少年身躯浮现，系统赋予的加成归到夏泽辰。 众多选项中，夏泽辰毫无疑问选择速度。 空中的身影骤然加快。 他伸着手，孙宇惊愕的表情近在咫尺。 差一点，只差一点。 孙宇的瞳孔颤动。 完蛋了！ 视线之外，一个男人打了个响指。 “[焰雷]。” 意外的红光乍现，伴随着破空的刺耳尖啸，炽热的烈焰从地面骤然窜起。灼热的气浪排山倒海迎面扑来，空中的夏泽辰瞬间被火光吞噬。 【玩家夏泽辰被击杀。】 绯色震惊的看着铺天盖地的火墙。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绯色两人与黄丹三人彻底隔绝开来。 “什么情况。”席沉诧异道。 “[焰雷]。”绯色认出了这项装备，神情恢复平静，她说道：“是炎野。” 席沉的冰块脸产生裂痕。 命运者！ 新人的测试里，命运者竟然出手了？！ 第61章 B级2位队伍－1 “炎野前辈！”孙宇收回锁链落地，感激涕零地扑向一旁头发凌乱的男人。“多亏了您啊！呜呜呜，差点就被新人抢到了。” 炎野拎小鸡仔似的拎着孙宇的衣领，丢给另一边扶着阿安的黄丹。 “黄丹，管好人。” “是，炎野前辈。”黄丹正色道。 她一掌劈在孙宇脑门上“别娘们唧唧的在外面丢人，赶紧把信物送出去。” “是……”孙宇哭丧着脸离开。 黄丹看向身材高大、神色疲倦的炎野“炎野前辈，不知道您的[焰雷]持续时间是多久？” 没等炎野回答，频道先传出了暴怒声“还想杀？黄丹队你们过分了啊！只剩下两个人了还要抢？给我们后面的留口汤喝行不行？” 阿安说道：“别的队等不住，调频道过来告诫我们了。” “烦人。”黄丹白了个眼对阿安说道：“算了，我们走。” ---- 火墙另外一边。 绯色与席沉两人沉默站着。 当代命运者的名号没有人不知道，更何况来者还是出席天梯考核终试的炎野。 席沉的神色暗了几分，扯出一抹讥讽的笑：“哈，命运者在新人的测试中出手，玩呢。” 正如席沉嘲讽的。对于新人而言，实力BUG级别的命运者不该出现在这里。 可他出现了，还是在夏泽辰即将抢到信物的一刻。 如果说区域限制的隐藏规则可以让他们有一线生机的话，那么命运者的介入彻底让这点生机磨灭。 绯色回顾整场测试。 争夺战、128支正式玩家的队伍、命运者的帮忙。 这场测试根本就没想让他们赢。 那么这场测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席沉盯着前方不断燃烧的烈焰，判断它一时半会不会停歇后，他握着刀走向一侧的高楼。 “你……还要继续？”绯色看着席沉的动作。 九人的测试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人。夏泽辰死亡，[追踪眼]失效，信物的位置丢失。加上命运者介入测试，怎么想也不可能赢了。 席沉侧头，语气不善：“你想留下，随意。” 绯色一愣，轻笑“你果然很讨厌我啊……” 席沉没反驳绯色的话，继续朝楼房走去“我从不会放弃。” 绯色摸摸头。这是在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 测试时间没结束，绯色选择跟上席沉。她与纠结输赢的席沉不同，她更在意的是测试的目的。 没有[追踪眼]，绯色两人不确定信物的位置。但好在孙宇离去的方向，与之前预测信物前进的路线吻合。 “你猜是往中心去？” 高楼内部，席沉边奔跑边问话。 绯色吃力的跟着席沉的速度“此前预测的方向就是黄区的中心公园，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改变方向。” “理由。”席沉说。 绯色气息不稳道：“毕竟是场测试，设置争夺战，敌人再离谱，也是希望我们追着信物炮而不是四处乱窜。” 席沉撇了绯色一眼，继续赶路。 测试时间接近尾声，为了追赶地上信物，两人选择了最短的直线路径。 仿佛预料到了两人此刻的境遇，越靠近中心地图上的红框越来越紧密。直到绯色两人横穿一座楼后，后面的道路红框区域已经无法避免。 破开一扇门，里面是个中等大小的会厅。 大概是知道要面临一场打斗，会厅里面的设施全部清空。 空旷的地面上站着一位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 首先引起绯色两人注意的是他的身高，过两米的个子在视觉上充满压迫感。其次他健壮的身形，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两支粗壮的胳膊，上面布满纹身。最后是他胸口的队伍等级排名——B2。 B级第2位的队伍。 方才实力出众的黄丹也不过是B级第8位的队伍。 席沉盯着眼前男人，握紧手中的刀。 他是一个劲敌。 “分头行动吧。” 席沉侧头，看见绯色遮着半张脸的面孔。她的肤色苍白，唯一露出来的眼眸也瞧不出任何情绪。 她说道：“时间不多了，这里交给我，你去追信物。” 让席沉去追击是眼下最好的选择，因为绯色的速度不快。 闻言，席沉看了眼绯色的腿。 他一早就注意到了绯色跑步的异常，她的速度比起终试慢了许多。 席沉没说一句话，默认了绯色的安排。 两人同步行动，经过高大男人身边时，席沉加速越过男人。 “喂。”男人看见席沉离去仿佛想说些什么，手中召唤出武器企图拦截。但手中的动作被一个消瘦的身影拦下。 男人使用的武器名字叫[巨阙]，源自古代名剑——巨阙剑。其剑钝而厚重，坚硬无比，传说可一剑斩断马车，刺铁锅如切米糕。 [科里斯隆]中[巨阙]继承了传说特性，厚重、坚硬且无比巨大，是游戏中最大的冷兵器，最重的武器。 “铿”一声，[巨阙]与绯色的轻型刀相撞。 绯色手中的刀叫[鄣刀]，和[太刀]一样源自唐刀。但两者的功能侧重点不同，[太刀]集几类唐刀优势为一体，是一把杀伤力大、泛用性最强的刀具。 [鄣刀]却不同，它的特点是短小精悍。长度比[太刀]短上十多厘米，刀身也更加轻便，打法偏灵活。 所以当刀身薄弱的[鄣刀]撞上厚重巨大的[巨阙]时，绯色明显感受到刀具的颤动。 眼见席沉顺利从后面的门离开，绯色立刻后退。 拿刀的右手背在身后，她不露痕迹地松了松握刀的手，消除虎口的疼痛。 正如男人的身型，使用[巨阙]的他，力气巨大。 绯色微蹙眉头。 事情有点不妙。 [巨阙]破坏力大、伤害足。与这样的战士作战，绯色同样作为战士，有两个途径攻破他。 一是打出伤害比他还高的招式，二是针对其行动迟缓的弱点用灵巧身法取胜。 可偏偏身体机械化的绯色，速度、伤害哪一样都不足。 第62章 B级2位队伍－2 面对退后的绯色，男人没有第一时间攻过来，反而是侧头去看跑走的席沉。 “泰哥，你怎么放跑了席沉！”男人的频道里传来队友的责怪声。 那女子继续说道：“咋们不是计划好的嘛，我和草白埋伏支援，你来拦人。” “哈哈哈。”泰原不好意思地笑，他看向刚刚挡下他一击的新人“我的错，本以为刚刚能击退人，没想到被接下了。” “那怎么办……”那位名叫草白的少年说道：“我看他跑挺远了。我和爆姐没带什么加速技能……要追吗？主要是，根本预料不到泰哥你居然会拦不住人。” 泰原温和的笑“怪我，但眼下也只能和这个新人作战了。” 绯色望着男人的神色，说道：“你似乎很失望留下来的是我？” 直到绯色开口，泰原才将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他笑着直言：“嗯，我们确实对那个玩[太刀]的小子更感兴趣。” “对战谁，会影响你们？”绯色又问。 泰原笑道：“说有影响也没有，但说没有也有。” 可有可无的影响吗？ 绯色抬眸，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所以，他是你们选择这场测试的原因吗？” 泰原笑容凝固，神情一愣。 “我去！她是怎么知道的……她该不会猜到了吧！”频道里草白惊呼。 泰原恢复表情，让自己看起来面色如常“抱歉，我不能继续透露下去了。” 绯色并不挫败泰原模棱两可的回答，反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表情露馅的男人。 “哦？所以，这场测试的队伍都是自主选择参加的？” 泰原的表情再次愣住。 他被套话了。 绯色在刚刚的问题中藏了一个陷阱。 “他是你们选择这场测试的原因吗？”这句话看似是绯色想问，席沉是不是他们的目的。 实际上，绯色想确认的是这句话里的前提——这场测试是正式玩家“选择”参加的吗？ 从一开始，绯色就留意到了这场测试的一个信息。 那就是对战双方详情。 蓝方是九名天梯晋级玩家，红方是128支正式玩家的队伍。 绯色的记性很好，她记得红方的队伍详情是按照等级排名依次陈列。其中第一支队伍就是 B级第二位泰原小队。 依次往下是B级第六位蜈蚣姐小队、B级第七位花豹小队、B级第八位黄丹小队、B级第十一位漆姑小队…… 令绯色在意的正是这些队伍的等级排名。 为什么B级第二位队伍在，B级第一位队伍不在？对战的队伍从B级第二位开始直接跳到B级第六位，中间的第三位、第四位、第五位，这些队伍为什么不在？ 既然对战的不是全部的正式玩家队伍，那为什么会是这些队伍？ 这些队伍究竟是被选择参加测试的，还是他们主动报名的？ 这个问题绯色一直思索。 直到，她从泰原的反应中得出了答案。 他们是主动选择参加的测试。 “泰哥！不能在暴露更多信息了！”草白连忙说道：“要是被这个新人察觉，我们队肯定要被批斗的！” 阿爆架起枪：“那就杀了她！” 子弹从窗外飞来，绯色挪移位置躲过。未等她站稳，巨剑迎面劈来，她下意识拿刀去挡。 泰原向下使力，对频道说道：“你们别出手，我想好好会一会她。” 泰原审视眼前的蒙面女子，他在终试里没有注意过她。那场比赛里，她的光芒完全被夏泽辰、席沉所掩盖。 他看着绯色偏移刀刃，利用角度卸力。 眼里燃起兴趣。 这个新人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 少了男人队友的支援，绯色反倒感觉更吃力起来。因为对方不再收手，开始全力攻击。每接下一剑，绯色的虎口都震痛一次。 泰原显然不想放过绯色，他挥下的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快、更重。 绯色额间冒出薄汗，眼眸倒映泰原挥剑的瞬间。 脑中闪过无数闪躲的方法。 可她只能双手举刀抗下巨剑。 混迹新手村已久的绯色，第一次操作这具“残疾”的身体，脑中的手法与现实的操作难以同步。 若换作五年前的绯色，泰原这样大块头的敌人，她应对起来简直是如鱼得水。 不过尽管应对得很吃力，绯色仍有余力在思考正式玩家参加测试的目的。 这个男人说，这次测试会对他们有影响，但影响也可以说没有。 可有可无的影响，这样的说法不像是避罚，更像是单纯的获利。 是什么好处呢？ 可以让128支队伍报名参加，数量如此多，显然是有什么十分吸引他们的益处。 抵抗的剑向下施压，站立的绯色渐渐曲起双臂。 泰原的眼眸闪过意外。 眼前的蒙面女人明显力气与速度都欠缺，每一次的攻击泰原都能击溃对方，可每一次的招式都能被对方化解。 看着绯色发颤的双臂，泰原勾起笑。 要坚持不住了吗？ 他卯足劲再度施力。 泰山般的重量压来，绯色控制不住地单膝跪下，但思绪却不停。 是什么好处，可以让128支队伍同时心动？但其他队伍却无动于衷？ 说到底，参与测试的队伍究竟有什么共同点？ 回顾遇上的队伍，绯色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抬眸看向泰原，辨认男人的相貌。 B级第二位泰原小队，绯色看过他们比赛。那是今年二月份的赛事，绯色记得他的队伍还有两名射手。 所以这些队伍的共同点是…… 绯色忍不住轻笑。 原来是这样啊。 突兀的笑意，像极了嘲讽。 泰原一愣，然后大喝一声，竭尽全力向下用力。 面罩下，上扬的嘴角没消。 绯色的身影化作影子忽的下坠，失去阻力的巨剑猛然落地。 轰然一声巨响，[巨阙]的半截剑刃嵌入地板。 泰原才发觉绯色的消失，然后感受到后脖颈的凉意。 绯色一直只用刀抵挡，不用其他装备，为的就是这一刻发动[梭影]时对方的不设防。 但奇袭没有想象中的顺利，绯色出现在泰原背后的同时数枚子弹疯狂扫射。 一直观察战局的泰原队友出手了。 队友的支援，让泰原有了一瞬的喘息。他反应过来后，立刻使用出技能[旋风]。 风眼以泰原为中心，一阵剧烈的小型风平地升起将绯色弹开。 绯色还未落地，泰原直接舍弃地上的[巨阙]，再度召唤出一把[巨阙]朝她劈去。 [黑水]快速凝聚，在[巨阙]落下前盾已成型。 绯色动作迟钝，使用装备的速度可不慢。 但[黑水]并未如料想中一样接下剑，反倒是一把[太刀]抵御住了泰原的攻击。 绯色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 席沉单手推开泰原的剑，冷冰冰道：“比起分散战力，倒不如共同行动来的胜算大。” 也有道理。 绯色意味深长地看了席沉一眼。 本以为他会是一个桀骜不驯、难以合作的玩家。但好像并不是。 “也好。”绯色站起来调整状态。因为猜到了测试的目的，她显得格外轻松。 “那就一起行动吧。”绯色露出缓和气氛的笑。 她记得席沉一直讨厌她来着。 席沉的眼眸暗下去。 如此紧张的局势，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他盯着绯色刺眼的笑，回忆起她在终试的举动。面对队友的危机始终隐藏实力装傻充愣。 他后悔返回救这个女人了。 ---- 游戏视角的窗口里，红方多个频道在闪烁。 其中讨论最为激烈的是刚接到信物的一队频道。 “队长，队长。刚接到泰原小队的消息，两个新人都在那。我们要不要等等，等新人过来？” 一个声音迅速反驳。 “想什么呢，那可是泰原队。两个新人估计是没了。” 那个声音叹息道：“真羡慕烟男队的运气，居然抽签抽到了新人刚出来的草坪位置。瞧瞧我们队，到我们这一个人都没了，” “也不一定啊。泰原队看上的不是只有一个席沉吗？说不定会把绯色留给我们。哦不对，人家取游戏名了，叫无面。” 一条空旷的街道边上，蓝色的电箱后面，周溪时一哆嗦。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窗口闪动的频道。 回顾刚刚听见的话。 周溪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会吧，她瞎调频道调到敌方的频道了？！ 她屏住呼吸，不敢多说一句话，深怕被对面听见。 此刻周溪时不禁庆幸自己在瞎调频道后，没有用频道说过一句话。不然她怕是要被敌人通缉了！ 频道谈话的红光闪烁。 第三个声音开口。 “不用等了，直接把信物送出去。” “队长，你真的不打算等等吗？说不定可以蹲到无面。” “不了。”队长说，“测试时间已经到尾声。抓紧时间把信物送到中心公园才是第一要事，计划不能到我们这坏事。” “啊……好吧。”最开始说话的人闷闷不乐道。 周溪时捂着嘴瞪大眼睛。 信物要送到中心公园？！ 怎么办，感觉自己好像无意间得知了什么关键信息。 可告诉她有什么用？！她是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啊！ 周溪时抓抓脑袋，怎么也想不起最开始和队友沟通的频道数字。 半晌后，周溪时沮丧的放下手，她乖巧地缩回电箱后面。 没办法呀，她联系不上绯色他们。她什么都不会还能有什么办法？ 总不可能叫她去中心公园抢信物吧？ 周溪时一愣，立马摇头甩掉这个想法。 不行，不行。去的路上不知道要有多少敌人呢，她连半个人都打不过。 “红方所有队伍只能在各自规定区域内行动。” 绯色说过的话出现。 周溪时又一愣，头摇得更厉害。 不行不行！她这距离中心公园多远呢，等她过去了测试早结束了。 然后，周溪时的余光突然瞟到街道对面的地下通道。 通道入口写着明晃晃几个大字——中心公园快捷通道。 周溪时傻眼。 不是吧…… 第63章 幽灵频道 另一边，绯色与席沉正合力进攻。 两人合作的身影透过侧边的玻璃窗，落在远处站在天台的一个男人眼中。 日光明媚，金色的光线穿过云层落到男人的头上，异于常人的纯白发丝镀了层金，耀眼无比。 他的耳边传来炎野的粗嗓音。 “时间要到了，差不多得了。”他极度不耐烦道：“赶紧结束。” 男人笑笑“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耐心。” 话虽那么说，但队友的请求男人也没法忽视。 召唤的光芒从男人手心浮现。 一把通体漆黑锃亮的冲锋枪出现。 他举起枪，对准远处玻璃窗内的两个身影。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虚扣，直到视线中两个身影重叠。 “砰”一枚子弹出膛。 子弹头扭曲空气，带着破空之势，越过两扇玻璃窗间微小空隙。 然后，贯穿席沉两侧太阳穴。 喷射出的血花停留在空中，绯色惊愕地挪移眼珠，在余光下，她看见从席沉脑中射出的子弹命中了自己。 两条播报同时出现。 【玩家席沉被击杀。】 【玩家无面被击杀。】 泰原惊讶地看对战的两人突然双双倒下。 频道里草白连忙解释：“泰哥不是我啊！也不是爆姐，我们俩都没开枪！” “一枪双杀，这样的实力不会是你们。” 泰原顺着射击方向，看见远处天梯一晃而过的白发。 “是命运者。” ---- 视线与意识同时陷入一片虚无的黑暗，仿佛永远窥探不到底部的宇宙深渊。 绯色感受到自己失去了身体的掌控权。 她……被击杀了。 久违的体验了。 好厉害的枪法……一枚子弹贯穿两个敌人……会是谁呢…… “尊敬的玩家无面，您已被击杀。” 艾玛温柔的声音出现在绯色的脑海中。 “检测到附近五百米没有存活的蓝方玩家，即将在三十秒后解除[死亡状态]。” 三十秒吗？ 解除[死亡状态]的时限比想象中的短。 从知道测试目的后，绯色表现得极为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她没有任何反应。所以等到三十秒结束后，她平静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中的游戏窗口并没有变化，唯独左下角的频道有了变化。 从起初的蓝方频道变为了一个新频道，它还多了一个名字——幽灵频道。 赵东南的大嗓门第一时间出现：“队长，队长！你怎么也死了？” 瘦猴没力气的声音传来：“欢迎欢迎，咋们离全军覆没又近了一步。” “无面！你的情况怎么样？”夏泽辰关切的说道。 绯色揉揉耳朵，一下子这么多人说话，有点吵。 旁边同样“醒来”的席沉，紧促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啊。”赵东南说道：“死亡的玩家应该直接退出游戏。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复活’了。行动自如，就是频道被限制了只能在死人频道里说话。” “行动自如……怎么会……”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席沉的预料。 绯色淡定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房间里的泰原已经不在，只有她和席沉两个“死人”。 “我来解释吧。”高昕宁冷静的声音出现。 她说道：“虽然不清楚这样设置的目的，但从我们摸索的情况来看。[死亡]并不会使我们淘汰出局，我们依旧可以参与这场测试。” “我的判断依据有三点。” “第一点来自艾玛的提示。你们刚醒来，应该还记得[死亡]时艾玛说的话。她说‘检测到附近没有存活的蓝方玩家，即将为我们解除[死亡状态]。’这里明确地提到，我们从[死亡状态]中脱离，姑且可以算是[复活状态]。” “同时艾玛也提到了附近没有存活的蓝方玩家，这大概率是触发我们[复活]的条件。至于为什么这么设置，我们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设置测试的策划者不想让存活的玩家知道[复活]的事情。” 席沉说：“这不是重点。” 高昕宁说：“我明白，只是简单提一嘴。接下来是我的第二点依据。” “这来自，我们的行动状态。你们很快就会发现，[复活]后的我们除了被限制频道，其他所有都与正常状态无异。包括使用装备。” “对对对。”苏秀接过话，“我们现在正往中心公园赶呢。夏泽辰的[追踪眼]还记录着信物的位置，前一秒钟它停在了中心公园。” 夏泽辰说道：“是的，[复活]后我的[追踪眼]技能还能正常使用。我把位置共享给了同样[复活]的队友，但无法把信息传递给[存活状态]的你们。” 他说完的同时，绯色与席沉接收到夏泽辰共享的位置信息。 他说道：“现在可以了。看来只有相同状态，我们才能进行信息共享。” 瘦猴补充道：“我们几个人已经汇合，现在距离你们俩五百米。” 席沉问道：“高昕宁，第三点是什么？” 高昕宁：“是测试开始前，争夺战的说明。” 她正在和其他人一起奔跑，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 “争夺战我们都知道，双方互相抢夺信物，可以杀人夺物，死亡者出局。最后一刻东西在谁手里谁就能赢。但艾玛最开始发过来的测试说明不是这样说的。” 席沉愣住，回忆最开始的说明。 “争夺战，规定时间内，最后拥有‘信物’一方获胜。”绯色补上话。 席沉侧目，看向从始至终淡然的绯色。从醒来开始，他没听见绯色问过一句话，仿佛对事情的发展了如指掌。 高昕宁在那头肯定道：“对。” 她说道：“规则没有变化，但唯独少了‘死亡者出局’的说明。这或许是默认的规则，但现下我们[复活]了。那么这条说明省略的信息，就有了别的解释。” 高昕宁笃定道：“死亡者并不会出局，[复活]的我们仍然可以抢夺信物。” 绯色微微一笑，点头。 席沉看着她，眼神不善“你知道。” 这不是问句。 绯色装作诧异的样子，道：“你想多了。” “无面，你知道？”夏泽辰的声音听起来一点都不惊讶，他只是好奇地问：“这场测试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为什么这样安排？ 淡淡的笑意爬上绯色的眼睛，她说道。 “去中心公园，你就知道了。” 第64章 中心公园 黄区，中心公园。 平坦的地势里，高科技的设施与葱郁的绿意共同点缀其中。 “哟呵！成功抵达！” 一位红方玩家抱着信物从空中跃下。 他的耳麦里传来队友的汇报声：“前面的队传来信号了，新人预计三分钟后到达公园。” “三分钟？” 那名红方玩家查看测试倒计时，显示的时间也只剩三分钟。“和计划的一样，我晓得了。” 他的队友嘱咐道：“但还是要小心，最后的关头我们队可不能掉链子。” “我知道，我知道。” 那名红方玩家，随意地打量四周。 他的正前方是个与全息投影结合的音乐喷泉，此刻处于关闭状态，只有到晚上才会开启。右侧通往公园内部。左侧连接道路，道路边还有一条直通中心公园的地下通道。 放眼过去，空无一人。 “风平浪静，也没有埋伏的痕迹。”那名红方玩家说道：“放心吧，我才不会和黄丹队的孙宇一样被新人蹲……”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看见一个人影畏畏缩缩的从通道走出来。 “卧槽！不是吧！” “怎么了？”队友连忙问。 那人连忙召唤枪支，惊讶道：“我这来人了！” 刺眼的白光从通道出口照射进来，周溪时弓着身子一手遮挡阳光从出口走出。 总算走到头了。老天保佑，可千万不要遇到人啊。 “喂！新人！” 周溪时吓得跳了起来，抬眼看见正对着她的漆黑枪口，和抱着信物的敌人。 “我滴亲娘啊！我就说不要来吧！” 吓得抱头鼠窜的某人，连忙转身要进入通道。 “什么？！竟然漏了一个新人？”红方玩家的频道里，队友连忙提醒。“时间要到了，不能放她离开中心公园！” 红方玩家咬牙道：“我知道！” 他扔下信物，迅速下蹲，单手贴在地面：“[地障]。” 地下通道的入口被突然升起的土墙严丝合缝地挡住。 周溪时一头撞在墙上，眼冒金星地确认现状“变、变魔术吗，怎么突然有墙啊？！” “砰、砰。”几声，后方传来枪声。 周溪时连爬带滚的逃窜：“救，救命啊！绯色，救命啊！” 频道声音说道：“你那边那个是新人里唯一个没死过的，必须得击杀她。” 红方玩家举枪扫射：“我知道！” 子弹被乱跑的周溪时碰巧躲过。 可恶！ 那位红方玩家聚精会神地预判对方走位，子弹射出，可谁知一直跑动的周溪时居然站着不动了。 “她居然预判了我的动作。” 吓得浑身僵住、动不了的周溪时，看着子弹擦身而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呜呜呜，什么鬼游戏啊，她要死了。 “快呀！‘死过’的新人的要来了。” “我知道！” 子弹再次连发，这次没有意外，全部命中了周溪时。 红方玩家松一口气，总算射中了。可他没有看见该出现的死亡播报，再定睛一看周溪时正茫然地看着身上的弹孔。 他这才看见周溪时剩余半管血条，他诧异道：“血这么厚！这什么铁血王八啊！她是把百点数值全部加到生命值了吗？” 铁血王八本人愣愣地摸伤口“咦……好像……好像不疼……” 频道里催促声，再次响起“人来了。” 那名红方玩家回头一看，果然在不远处看见多个奔跑的新人。 他看一眼傻愣愣的周溪时，一咬牙，无奈将信物扔给她，立刻转身离开。 球状的黑影飞来，周溪时下意识接住。还未等她分辨手中的东西，只听赵东南大声地喊“喂！周溪时队友，你居然在这里。” 瘦猴眼尖地发现周溪时怀里的东西，惊喜道：“你抢回了信物？！” 信物？ 周溪时低头，看见手里的黑球。 苏秀高兴地一把抱住周溪时：“天啊！居然被你抢到了！你太厉害了！” 我厉害？ “啊哈哈哈！”周溪时空出手叉腰。“那当然，本小姐就是厉害！” 夏泽辰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溪时与信物，贴近绯色“她……是怎么做到的？” 绯色双手撑着膝盖微微喘气，用这具身体跑步太耗力气了。 视力不错的她看见了最后红方玩家扔给周溪时信物的一幕，她没揭穿周溪时，只淡淡道：“这个嘛……她也有自己厉害的之处。” 虽然不知道她的老板躲得好好的怎么来到这里，但既然能误打误撞来到最后场所，还拿到了信物。得天独厚的运气，怎么不算厉害？ “这就结束了？”席沉看向轻易到手的信物，他觉得最后的发展太过顺利了。 高昕宁盯着倒计时“测试只剩下半分钟，结局已定。” “这不是太好了吗？！”苏秀高兴地跳了起来“我们所有人都不用淘汰了。” “事情会这么简单？”席沉看向一边的绯色。女人蒙着半张脸，叫人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出她眼底的轻松。 尽管事情顺利得有些异常，但获得胜利的喜悦迅速填充众人的大脑。 最后的时间里，所有人紧盯着倒计时，等待着艾玛宣布结果。 等待的时刻，众人异常安静。 于是，清晰的，刺耳的，异常的，倒计时的滴滴声，突然在九人间响起。 瘦猴发问：“谁外放了倒计时声音？” “不是我。”苏秀摇头。 “也不是我。”赵东南否认。 绯色淡然地摇头。 夏泽辰刚想顺势附和，止住了话。他听着滴滴的倒计时，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只犹豫了片刻，说出了内心的第一直觉。 “你们……觉不觉得这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音效。” “你说什……”瘦猴第一时间想反驳。他们中间怎么可能会有定时炸弹呢？但身为雷师的他，在被提醒过后，迅速发现了不对劲。 “像！非常像！”他立刻说道。 高昕宁着几人迷茫的眼神，余光瞟到了周溪时怀中的信物，心中警铃大作。 “周溪时，信物给我看看。” 周溪时一愣，递出信物。黑色球体的外壳在此时脱落，露出定时炸弹的外貌。 上面鲜红的倒计时显示为00：00：09。 “九秒钟！”赵东南大喊“赶紧丢掉啊！” 沉默寡言的大壮伸出手“给我，我力气大。” 周溪时不敢迟疑，迅速把烫手山芋丢出去。可就在大壮接过定时炸弹的一刻，以九人为中心出现了全方位的屏障。 苏秀吃惊道：“这是……” 瘦猴暴躁道：“妈的，把周围所有路都堵死了！这是想我们所有人死在这里吗？” 倒计时的跳动没有停止，显示为00：00：03。 “只有三秒了怎么办！”赵东南慌张道。 夏泽辰站出来“交给我，我用[梭影]穿出去。” “那小夏队友你怎么办！”赵东南担忧道。 一直默不作声的绯色，开口道：“不如，往上扔？” 所有人一愣，顺着绯色的手指，大家看见了屏障留出的唯一缺口——位于正上方的小型圆洞。 看大小刚好可以让炸弹通过，它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诱导他们将炸弹朝上扔。 定时炸弹的倒计时只剩下一秒。 大壮不再犹豫，召唤出大铁锤，大喝一声，竭尽全力将炸弹向上砸去。 在巨力的作用下，炸弹化作黑影，直冲云霄。在穿过上方圆孔的瞬间，四周屏障悄无声息地消失。 倒计时结束，升入天际的炸弹爆炸，爆破声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反倒格外的柔和。 “砰”的一声，绚烂七彩的流光四溢，化作一朵巨大的美丽花朵。 像是一颗长久停留的璀璨流星，瞬息万变的花朵在所有人眼中闪闪发光。 仰头望天的夏泽辰愣住了，“这是……烟花？” 绯色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美丽的烟花，露出预料之中的微弱笑意：“是呀。” 艾玛温柔的嗓音在此刻响起。 “恭喜各位玩家，成功通过测试——迎新会。” “迎新会？”赵东南呆呆道。 “砰！”“砰！”礼炮声拉响，五彩飞扬的彩带中，中心公园四周的每一栋高楼默契地投放出横幅。 与之出现的还有所有正式玩家们，栋栋高楼里的窗口挤满了他们热情的笑脸。原本空旷的四周街道也全部站满了人，他们拿着事先定制好的小标语和灯带、礼花，纷纷扬手。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三、二、一。 所有人齐声大喊出高楼横幅上的标语。 “新人们，欢迎进入[正服]！！！” 第65章 第二位引导官 预料之外的烟花与欢呼，仿佛不真实的幻境。方才因为定时炸弹高高悬起的心，突然被轻柔的云包裹住，缓缓下降。 除绯色之外的所有人愣愣地环顾周围的一切。 中心公园一圈的全息投影音乐喷泉启动，阳光的折射下，微细的水珠仿佛晶莹剔透的宝石洒落，被投影生成的虚拟花接住，那些花再摇身一变成了少女美丽的裙摆。她们围绕着他们旋转、跳跃。 像极了一场盛大的派对。 头顶炫丽的烟花还在不断绽放着。白昼的天空里，融合全息技术的电子烟花，仍然有黑夜里的闪耀光芒。 前一秒还与他们针锋相对的敌人，此刻兴奋地从窗台探出脑袋，大力挥着手，呼喊发自内心的欢迎。 “哈哈哈，被吓懵了吧！” 测试最开始，在草地上攻击绯色九人的烟男小队，四人一起拉着横幅。 烟男指着新人们呆滞的表情，乐呵呵道：“惊喜，惊喜，先惊后喜。这计划真不错，他们怎么能想到所谓的测试、失败要失去资格全部是假的呢。” 队里一人笑着接过话：“又怎么能想到测试里毫不留情面击杀他们的我们会在最后齐聚一堂欢迎他们呢？” 空气中飘扬着大量的彩带、彩片。 许多正式玩家拉着礼炮。 “哟嚯！新人们，欢迎你们来到[正服]。”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说不定我们会在比赛间遇到哦！” 一人接过话：“哈哈哈，也有可能不是战友是队友。” 夏泽辰惊讶地看着眼前光景：“这到底是……” 绯色笑道：“艾玛不是说了吗，是迎新会。” 瘦猴的下巴从烟花出现后，一直没合拢。他在人群中看见和他招手的黄丹“我去！那，那不是刚刚杀我的炮枪女吗？！” 孙宇瞧见瘦猴的表情，兴奋地对黄丹说道：“黄丹姐！你看那个新人！他记住我们了！” 黄丹高兴道：“真不亏挨了我一炮！” 她立刻朝孙宇举起藏在衣服底下的牌子，上面写着“B级第八位黄丹小队”几个大字。 黄丹对身边两人说道：“阿安，孙宇，喊！” 三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喇叭，“B级第八位黄丹小队，招新——” 后面的字眼戛然而止，三人同时被周围人捂住嘴巴。 “黄丹队你们要不要脸！现在是欢迎时间，谁准你们这时候招新了！” “你们这是作弊！”旁边人义愤填膺道“遵守规则，懂不懂。来人没收他们的喇叭和牌子！” “真羡慕黄丹队啊……”旁边队伍的人遗憾道：“杀了三个人，已经给三个新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人抹眼泪“我们队抽签抽的位置太差了，一局下来半个新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完蛋，今年该不会又招不上人了吧……” 抹眼泪的玩家被队友一巴掌呼在脑门，“迎新会呢！你哭丧着脸像什么样子！笑起来，使劲笑！要给新人们留下个好印象！” 周围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了绯色几人的耳朵。 断断续续的对话逐渐形成了一个模糊的谜底。 苏秀后知后觉道：“所以测试是假的，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被淘汰。而他们之所以拼命地击杀我们，是想给我们留下印象……” 高昕宁呆呆地接过话，“为什么想留下印象，是因为正式玩家的队伍想要招新。” 夏泽辰猛然发觉，好像一路上遇到的队伍都没满五人，全部是未满员状态。 旁边的绯色出声：“还记得我在天梯终试里和你说过的吗？[正服]里七成队伍没满员，他们每年就等着天梯考核出来的玩家招新。” 究竟是什么好处呢？ 可以让128支队伍报名参加测试。 绯色思索到目前遇到的队伍都没满员后，立即明白了答案。 他们是想招新。 所以才会想在测试中秀操作，向新人展示队伍实力。才会想在测试里拼命击杀新人，企图给他们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毕竟128支队伍想招新，九个新人的数量实在是杯水车薪，狼多肉少。 知道正式玩家的参赛原因后，绯色很快明白了这场测试的目的。 她为什么会知道呢？ 绯色抬眸望向热烈的一切。 层层环绕的正式玩家毫不吝啬地朝她展露笑颜，他们的欢声笑语充斥了整个场地。 “新人们笑了，太棒了！计划很成功啊！” “唯一可惜的是有一位新人没‘死过’。不然全员死亡，最后却又获得信物。这样大起大落的剧本一定更加精彩。” “哈哈，现在的也不错啦！” “不管怎么说，他们感受到我们的心意就好。” “没错没错！” 在绯色正前方的几人开心地击掌“耶！计划大成功！” 日常漠然寡淡的神色染上了光彩，浮现出叫人难以察觉的向往与怀念。 因为蓝星的[正服]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大家庭。 ---- 热闹的气氛里，一座高楼通往天台的台阶上，炎野听着正式玩家们叽叽喳喳的欢迎声，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有够吵的。” 历届天梯新人入[正服]都需要命运者作为引导官出场欢迎，这是天梯的传统。 炎野便是这届新人的引导官。 “一年一次的新血液填充，大家激动也很正常。”在炎野的身侧，与他并肩同行的白发男子笑着说道。 嘴角含笑的白发男人是第二位引导官。 在绯色几人正后方的这栋楼里，两位引导官拐过弯迈上最后一层台阶。 白发男人接着道：“今年的迎新活动策划得不错，既给了新人一个惊喜，又给了想招新的队伍表现机会，还替我们省了讲解[正服]不同的功夫。正是因为省事，你才同意这个方案的，对嘛？” 炎野望了一眼旁边的男人，眉头皱得更深。 “你不用特地强调这是我同意的活动。” 原本今天的引导官上面只安排炎野一人参与，但由于炎野上次在终试解说的摆烂态度，上面的人经过多番考虑，最终选择多派一位命运者出席。 炎野万事不惧的恶劣脾气，需要一个聪明又懂得形式的人来中和。 “是是是。”白发男子笑着回应，完全不在意炎野不友善的口吻。“等等就拜托你给个好脸色了。” 阶梯走到尽头，刺眼的日光透过门缝照射进来，炎野与白发男子共同推开门。 中心公园的音乐喷泉舞动到尾声，新人们背后高楼天台的巨大光屏亮起。 知道命运者作为新人引导官即将出席的正式玩家纷纷安静下来。 然而某处的人群中有一只小队却慌里慌张地交流着。 “怎么办，遥控不起作用。” 隔壁队的人探头过来看情况“安静点，命运者要出来了！” “可是，可是……”那人焦急道：“我们小队耗时三个月做的大灯牌，想送给新人当礼物，现在亮不起来啊。” 闻言，隔壁队一惊，怒道：“说好一起口头欢迎，你们队怎么偷偷内卷！” 那支队的人满面愁容道：“卷也没用，遥控器坏了，亮不起来了。” 隔壁队问：“没有备用遥控器？或者别的开灯方式？” “有是有……”那人看起来更加难过了，他转头指向远处塔尖。 塔尖的上方立着他们准备好的灯牌，上面的材料采用了特殊的透明材质，不仔细看看不出来灯牌里的字眼。 “灯牌的右下角有个一厘米大小的按钮，按下那个也能亮灯……” “什么……”隔壁队惊呼，他们扭头看后方两千米开外的塔尖。别说上面一厘米大小的按钮，就是大灯牌本身都看不清。 他们同频摇头“就当是内卷的报应，你们放弃吧。” 白发男子耳朵微动。 他喃喃道：“两千米，这个距离[火鹰]到不了啊。” 召唤的光芒从他手中诞生，炎野侧目不解道：“你要做什么？” 稀碎的光斑汇聚成一把五尺余长的大弓，白发男子指尖一滑调出装备数据界面，随着他的调动，弓的周身散发出醒目的光芒。 指尖从界面离开，搭上弓弦。他看似只轻轻一用力，紧绷的弓弦便呈现出快要断裂的弧度。一支长箭随之诞生。 松手前，他微微一笑“初次与新人见面，就当随个礼了。” 弓弦回弹，震出弓鸣。如白虹贯日，一支箭自高处迸发，尖鸣声回荡在整个黄区里。 绯色诧异地看箭飞过，然后眼前塔尖亮起了灯牌。 五光十色的字写齐了九位晋级者的名字，话语的最后是一样的欢迎。 人群中有人兴奋地呐喊，“亮了！亮了！” 呐喊之后，所有正式玩家沸腾，这样强力的一箭只有一个可能性！ 自发的呼唤声刹那间震耳欲聋。 绯色僵硬回头，看见后方的高楼天台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终试登场解说比赛的炎野，而另外一个…… 大约是知道民心所向，两人后方的光屏只投放出了一个人的脸。 阳光为其镀金，光芒之中，来者标志性的纯白发丝曝露于众人眼底，耀眼夺目。 男人白发红瞳，是个白化病患者。疾病加持之下，让他好看至极的五官增添了不真实的美感。 绯色的呼吸暂停了一瞬。 命运者，龚修。 她曾经的队友。 第66章 射手天花板 绯色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倒霉。 五年时间过去，现任命运者中，与绯色相识的人不超过一半。在这一半中，与绯色交好的人少之又少。 偏偏今日到来的龚修便就是其中一位。 而且是目前命运者中对她最为了解、最有眼力见的人。 绯色不露痕迹地躲在夏泽辰背后，伸手压低帽檐。 当初周宴河从她身边走过都没认出她来，如今这么遥远的距离只能期待他不会注意自己了。 美男的视觉冲击力引得女性正式玩家尖叫，匹配命运者的顶尖实力又引得所有玩家疯狂呐喊。 周围的呼喊声如一汪池水达到沸点，叫嚣着冲破云层。 炎野站在吸睛的龚修身边，仿佛光芒之下的石块，黯然失色的他无人在意。不过，他本人也乐于被忽视，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打哈欠。 巨大的光屏播放着龚修一人的特写，常年作为命运者门面的他出席过的活动数不胜数。面对底下热情的人山人海，龚修微微扬起笑容，淡然自如地冲着台下的玩家招手。 “哟，好久不见了正式玩家们。”开口依旧是绯色熟悉的略显不着调的轻佻语气。 几乎是一呼百应，正式玩家们纷纷扬手打招呼。现场的分贝又上涨了几倍。 夏泽辰捂着耳朵诧异道：“两个命运者而已，至于那么激动吗？” 夏泽辰这话不无逻辑。 黄区作为[科里斯隆]正服的专属区，同样玩正服的命运者时常出没于此。因此正式玩家日常见到命运者的可能性很高。 除去碰见，部分高等级的玩家还有机会在游戏中匹配到命运者。甚至有部分好脾气的命运者会在空余时间来训练室指导玩家。 所以对于正式玩家而言，目睹命运者的机会并不少。 可此刻周围人的反应完全不像是能时常见着命运者的模样。反倒比终试那日，参加天梯考核的玩家初见炎野还要激动。 然而听见夏泽辰的问题，周围人的表情更为诧异。 苏秀第一个反驳，跳脚的样子仿佛夏泽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是龚修啊！！普通命运者怎么能跟龚修比！” “对！那可是龚修！！”令人意外的是，年过半百的赵东南居然也跟苏秀一样反应激烈。 “额……”夏泽辰不明所以地摸摸头，看了眼屏幕上笑得花枝招展的男人“东婶你这个年纪也犯花痴吗？” 赵东南愣住：“虽然你这话很失礼，但小夏队友你不关注命运者吗？” “关注啊。”夏泽辰看向从刚才起就低着头的绯色。 他一直都很关注。 高昕宁介入话题，“跟追星一样，命运者之中也有人气高低之分。” “没错！”苏秀骄傲道：“蓝星命运者人气TOP.1就是龚修，还是断层的第一！” 夏泽辰眼神迷茫“因为……颜值？” “你小子太瞧不起命运者了吧！”瘦猴说道：“怎么可能只看脸。” 高昕宁说道：“颜值无疑会影响人气，但命运者的人气实力占比更大。” 高昕宁看向屏幕里的白发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敬畏。 “蓝星所有射手的天花板，射手排名第一的玩家，龚修。” 没错。 热烈的气氛中，在夏泽辰身后的绯色微微抬头，暗红色的眼眸逐渐从帽檐阴影下显露。视线越过少年的肩膀，凝望台上的昔日好友。 她曾经的变态队友之一。 夏泽辰愣住，回味高昕宁的话。 全球排名第一的射手。 瘦猴摇着头拍拍夏泽辰的肩，“虽然兄弟你也很帅，但那是咋们这辈子都比不过的存在。天生的白毛、英俊的面孔，还有顶尖的实力，三重王炸。其他位置第一命运者的人气都比不过他。” 夏泽辰回过神，淡淡道：“那不是我的目标。” “但那是很多人的目标。”高昕宁顿了顿“当然也不是我的。我的意思是，以他为目标的玩家很多。” 她说道：“[科里斯隆]四个位置，枪者、战士、雷师、游者。唯独只有枪者不被叫枪者，而是默认用狙击手、射手来代指。除了因为枪者确实是由这两派打法组成以外，一半的原因是龚修玩射手。” “原来如此。”夏泽辰点头。 他之前一直好奇，为什么只有枪者会被大众默认按打法派系称呼。而同样是派系的速攻，却还是由战士二字替代。 其实还有另一半的原因。 绯色听着苏秀的介绍，思绪回溯至旧时的记忆中。 白发耀眼的龚修，与另一位同样光彩夺目的男子。 墨色的碎发，深邃的眼眸，以及他眼角下的红痣。 龚修与他，实力出众的射手与天才狙击手，各占据枪者一半江山。 想到这个人，绯色不自然地垂下眼帘，黯淡的眼眸中浮现愧色。 高昕宁几人还在讨论。 最激动的是苏秀，她在兴致勃勃地科普，游戏里各个装备的使用率高低与命运者关系密切。 “那个酷哥。”她眉飞色舞地指向不远处冰块脸的席沉，“他使用的[太刀]，是战士中使用率最高的装备。因为战士排名第一的命运者，麴尘。他使用的就是[太刀]。” “而射手中使用最多的枪，就是龚修最经常使用的[火鹰]！” [火鹰]普及率无疑比[太刀]高出许多。 中试里，和绯色对战的江白月、江玄月使用的就是[火鹰]。当时绯色使用的枪支也是[火鹰]。终试中，对手杨秋心同样使用了[火鹰]。包括现在介绍偶像的苏秀使用的也是[火鹰]。 可以说这是一项即使不玩射手位置的玩家，也一定知道的蓝星[科里斯隆]中最受欢迎的武器。 绯色露出一丝苦笑。 看向浸在阳光里，唇红齿白的少年。 命运者登场至今，他始终没显露过什么情绪。仿佛他人眼中神明般的人物，对他来说不过尔尔。 而类似激动、兴奋的表情，他却在第一次见她时表现过。 所以她才不能理解，珠玉在前，为何会有人执着于她的速攻呢？ 明明有那么多优秀的命运者。 而她…… 只是个失败者。 “绯色，你怎么了？” 夏泽辰轻轻地唤她，他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 绯色立刻恢复漠然的样子，另扯话题：“没什么，把你的ID卡给我。等等结束了直接去办理组队手续。” 夏泽辰听话地将卡递出去。他抬头看了眼龚修，恍然大悟低声道：“他是你的队友。” 居然才发现吗？ 命运者内部之间也有分队，绯色当年确实是和龚修一队。 但她不解的是，以小鬼模仿她的程度，肯定是看遍了她的比赛视频。虽然她命运者时期的比赛视频很少，但他现在才注意到龚修，这是多不在意除她之外的人啊。 绯色无奈的笑笑，对担忧她的夏泽辰说道：“没事，你挡着点我就好。” 第67章 目标 台上的炎野听见下面的呐喊，一声冷笑，鄙夷地看龚修“跟你出来，果然一如既往地吵闹。” “别这么说嘛，我们俩可是好久没在一起搭档了。”龚修偏过头笑。 雪白睫毛下的红瞳，转向下方。 龚修的视线从九位晋级天梯的新人上一一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位精瘦的少年身上。 少年一头乌黑卷发、白净的肌肤、俊俏朝气的容颜与资料上的照片如出一辙。 唯一不同的是，对视上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眸时，龚修察觉到了对方眼中的寒光。 龚修挑眉。 本以为是只小羊羔，原来是个凶的。 昨日，龚修同样收到了天梯送来的新人资料。为新人讲解[正服]是件轻松差事，因此面对这份资料龚修本打算扫一眼有个印象。 但是他在察看过程中，意外看到了有意思的事情。 夏泽辰，使用[光剑]、[梭影]的速攻战士。 [光剑]、[梭影]、速攻三个显着的关键词很难不让龚修想起一位以前的队友。 出于兴趣，龚修利用命运者的权限调出了夏泽辰的考核视频。就是这一看，让龚修彻底记住了这位新人。 如果说拿[光剑]玩速攻是个巧合，那么视频中模仿的身姿还会是个巧合吗？ 龚修不由自主的将视线长久地停留在夏泽辰身上，那是一种充满疼惜与惋惜的目光。 因为注视，所以龚修自然也注意到了夏泽辰护人的动作。 少年宽肩之后，遮掩着一位身形消瘦的女子。她穿着廉价宽大的运动服，带着同色系的鸭舌帽与口罩。她弓着背低着头，极力消除着自己存在感。 正式玩家之中多得是怪人，在上一次新人引导中龚修还见过浑身涂鸦的赤裸男子。因此对于这位女子，龚修倒是不觉得稀奇。只不过大抵是因为夏泽辰的缘故，龚修的脑子里竟然冒出了个离奇想法。 模仿她速攻的少年此刻正巧护着一名女子。 有没有可能那位蒙面的女子就是她呢？ 念头才起，龚修迅速摇头。 他自嘲的笑笑。 怎么可能呢？ 那样活力充沛、骄傲明媚的人，怎么可能是眼前的佝偻之人。 游戏[科里斯隆]的[民服]与[正服]差别较大，再加上两个游戏服之间唯一的过渡只有天梯考核。所以按照惯例，新人进入[正服]第一件事就是了解[正服]的不同之处。 而这项讲解的任务，就是由每年担任新人引导官的命运者来负责。 但今年的情况不同于以往。 新人遭遇的测试——迎新会，已经提前给新人演示了一遍[正服]的不同之处。 实际体验过后，新人引导官的讲解工作自然就消失了大半。 因此，在龚修大致说明了格子功能加入、[定制数据]、成就触发，这三项规则后。 所谓的迎新会，与新人引导官的工作就到了尾声。 “九位新人，以上就是[正服]的规则解释。” 台上的龚修笑得亲和。 “最后，让我与炎野代表所有命运者为你们献上贺词。愿你们在奔赴梦想的路途上，始终保持生生不息的热爱。愿你们在竭尽全力的结局中，终能享有满载而归的喜悦。” “愿你们的命运美好欢畅，如星璀璨，如风自由。” 热烈的掌声响起。 赵东南撸起袖子抹泪，“又是迎新会，又是热情的欢迎，最后还有命运者祝贺。搞得那么煽情。” 苏秀朝离场的龚修用力挥手：“龚修前辈，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像您一样优秀的射手。” 瘦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老子可是要成为蓝星第一雷师，把那个炎野给挤下去！” 沉默寡言的大壮，在气氛的感染下支支吾吾道：“命运者就算了，我……我想打上B级，B级玩家全家都有政策福利，爸爸妈妈会很开心的……” “B级？”周溪时不屑地瞟了大壮一眼，又偷瞄绯色：“等着看吧，本小姐轻轻松松就上去了。” 沉稳的高昕宁静静地眺望一个方向轻声道：“老师，我会做到的。” 听着周围人的发言，赵东南对最近的夏泽辰好奇道：“小夏队友，你呢？” 绯色回神。 果不其然，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转向她。 等等，他该不会要…… 众人因为赵东南的发问看了过来。 天梯终试最大的黑马，本次晋级最年轻的玩家，他绝不可能像大壮一样只想止步于B级，这样有潜力与实力的人，他的目标究竟是…… 只见夏泽辰严肃地握拳，极其认真看着绯色，宣誓道：“我要成为我队长最合格的队员！” “啊？？”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向绯色。 视线汇集处，绯色尴尬捂脸。 不是，这小鬼会不会看形式？这种情况，就算不能提她“星速”的名字，也该说想成为命运者吧。 他究竟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才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想成为她这个他人眼中才晋级的新人的合格队友？ 瘦猴确认道：“那啥，你队长是无面？你们确定了之后要组队？” “当然！”夏泽辰自豪点头。 不是，你骄傲个什么劲啊！ “兄弟你有没有搞错？”瘦猴不理解道：“无面充其量也就是倒数第二晋级。连我都不如，你和她组队暂且不说，目标居然还是成为她的合格队友？” 绯色几乎想跟着点头。 瞧，这才是正常反应啊。 苏秀同样不解：“是啊，无面姐姐虽然很厉害，第一时间发现了隐藏规则。但……怎么也比不过[正服]里的高玩吧……” 听见有人瞧不起绯色，夏泽辰立马不服气道：“谁说的！她比所有正式玩家，比刚刚那个龚修——” “都比不过！”绯色从后面一把捂住夏泽辰的嘴，对几人讪讪笑道。 冷汗在她额间冒出。 救命，这小鬼对她的盲目崇拜能不能有个限度。 这种情况下他居然想说她比龚修厉害，疯了吗？ 绯色死死捂住夏泽辰企图说话的嘴，在他耳边咬牙耳语“够了，别在外面丢人现脸。” “唔，唔，唔唔！” 绯色笑着翻译“他说我说得对。” “没错。”席沉突然开口，言语间的讽刺意外呼之欲出。 他冰冷刺骨的眼神，赤裸裸的盯着绯色。 “你败在过我刀下，终有一日，我会将这变成事实。”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赵东南不明所以的默默脑袋“他这是什么意思……队长输给他本来不就是事实吗？” “不知道。”苏秀抱着胳膊打了个寒碜，“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好可怕。” 绯色维持着禁锢夏泽辰的姿势，表情有些无奈。 他……好像真的很讨厌我…… 几句话的功夫，四周围着绯色几人的正式玩家，逐渐缩紧包围圈，确保一个人都逃不出。 “嘿嘿，新人们。迎新会结束了。” 绯色几人回头，看见所有正式玩家正摩拳擦掌地走来。他们齐刷刷盯着绯色几人，眼里冒着红光，嘴里淌着贪婪的口水。 “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68章 招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溪时被吓到。 战争吹响了号角，犹如饿狼扑食，黑压压的人群朝绯色等人疯狂扑来。 “盺宁呀，我们队福利可好了，十点之后绝不训练。一周四次比赛，周末双休，节假日都有！” “滚一边去，盺宁妹妹你可不要去他们队都是臭男人。来姐姐这，姐姐这里是B级排名第四的队伍。可强了，跟着我们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第一个遭殃的是以第一名晋级的高昕宁。其次是第二名的夏泽辰。 “哎哟哟，夏泽辰小弟弟，长得真帅啊。来姐姐这儿啊~” 一位半漏香肩的紫色头发女人甜丝丝地喊着。还未等她接近夏泽辰，就被她的队长按住。“你给我悠着点，那个没成年啊！” 闻言，紫发女人身体一僵“妈呀，差点酿成大祸！”接着她转移目标，冲着席沉喊道“小酷哥，姐姐就爱冰山款。来呀，来我们队啊~” 席沉紧拧眉头，脚步后退。“别过来。” 抗拒的声音迅速被盖过。 天梯晋级的几人就像一块块肥美的鲜肉，被一拥而上的豺狼虎豹瓜分干净。没抢占上位置的人，正消尖了脑袋往里挤。宽敞的条条道路被围的水泄不通。 “不要被漂亮女人迷惑啊兄弟！”一位肌肉壮汉丢开前面的人挤进来，一把拉过夏泽辰“来来来，来我们队。包吃包住。你还在读书是不是？我们这还包辅导作业！” 刚想抽身的夏泽辰又被另外一人拉过去“别听那个肌肉队的鬼话。哥博士在读，来我们队，分分钟辅导你考年级第一。” 仿佛一个生锈的机器人，满脸震惊的夏泽辰僵硬扭头朝绯色问道。 “不是，等等……比赛正……正式玩家私底下都是这样的？” 然而比夏泽辰好不到哪去的绯色已经无暇顾及他了。 除了言语攻击，不少提前做了功课的正式玩家拿着自印的海报冲了过来。绯色在众多海报中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自己的大脸。 “神秘的蒙面女侠，我们队伍希望的号角！”举着绯色海报的几人将绯色围住“自从看见女侠姐姐的战斗身姿后，我们全队人都生病了，得了一种绯色姐姐不入队就会死的病。” “说星星好看的人，一定没见过你的眼睛。世界上所有美好事物，姐姐的脸就占了99%。漂亮的无面姐姐快加入我们队！” 绯色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糟糕！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竟然一时忘记了正式玩家招人的吃人模样。 亏她刚刚还给小鬼打预防针说[正服]里七成队没满员。 她瞧着前面又一波挤过来的人山人海，不由得感到畏惧。 眼下这七成队伍正在拼了命的往这赶！ “姐姐的嘴不是嘴，是保加利亚的玫瑰！姐姐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姐姐的锁骨不是骨，是迷倒众生的销魂刀！”人群外围，一人借着梯子爬到街边店铺上方，举着喇叭大喊“诚挚邀请从童话书里出逃的无面姐姐加入我们队！！” 然而这人没喊多久，就被店铺主人拿着棍子赶下来“妈的，抢人不要上我们这，滚一边去。你们队就是这么爱占用别人的东西！” “你居然说我们队的坏话！”拿喇叭喊话的人，将喇叭声音开着最大“哎呀，谁不知道你们队上周输给我们了。还是4比0的好——成——绩！” 嚣张的喊话瞬间激起怒火，两队的人立刻扭作一团掐起架来。 借着打斗的机会，人群最外围先前跳肚皮舞的光头男挤到绯色跟前“小色色~快来哥的队，每天都有美男跳肚皮舞！” 小色色是什么东西？！！！绯色毛骨悚然！ 蠕动肚皮的光头男被队友猛击脑瓜“叫你做功课不听！这个新人取游戏名了，叫无面。还叫人家原名不是显得我们没有诚意！” 光头肚皮男闻言一愣，抓着自己的光头一脸懊恼“哎呀，忘了！完了，完了刚刚喊那么大声一定被听见了，万一妹子生气不来了可咋整。” “别急，看我的！”光头男的队友猛地一脱上衣，涂满健身油的腹肌在阳光低下闪闪发光。他自信的摆出poss，对着绯色蠕动腹肌“小面面~快看哥的腹肌肚皮舞，加入我们队天天都有看不完的腹肌哦！包你天天流鼻血~” 看见队友的动作，光头男立马接着跳舞跟上“面面~看腻了腹肌款，还有哥的肥肉款洗洗眼睛。” 一黑一白的肉体争先恐后地疯狂晃动。 极致视觉盛宴的面前，绯色脚步踉跄，被吓得连连的后退。 早年间见惯了正式玩家的抢人手段的她此刻竟然冒出了冷汗，淡漠的面具终于碎成一地。 绯色忍不住在内心仰头哀嚎。 老天爷啊，快把这群妖魔鬼怪收走吧！ 黄区，中央大楼。 “龚修前辈，这是我特地为您买的花。” 娇艳的鲜花束在人群中高举，一张张兴奋又雀跃的脸挤在一起。 结束正服说明会，从会场到候场室的路上龚修又遇见了一波自己的粉丝。 洁白修长的手接过粉丝花，他垂眸嗅花。芬芳扑鼻，龚修亲和的笑又将拿过来的花重新递回去。 “这么香的花在我手里太可惜了。在香香的女孩子身边，花香才能持久。” 送花的姑娘尖叫。 龚修打开候场室的门，笑着冲他们招手“就送到这吧。今天是新赛季庆典，好好玩吧。” “是！”龚修粉丝齐声喊。 “呵。”炎野撇了一眼进来的龚修，门外的动静他听得一清二楚“你不去当明星可惜了。” 龚修将收来的信放置在桌上，勾起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夸我？” 炎野翻了个白眼，从口袋中摸出烟。贴满贴纸的打火机亮起火焰点燃烟头然后熄灭。 “夏泽辰。”龚修开口“这个新人你在终试有没有印象？玩[光剑]的速攻。” 炎野抬眼看向龚修“你也对他感兴趣？” “也？”龚修挑眉。 炎野收回视线，答道：“顾家宜今天来找我，看资料的时候盯了这小子很久。” 原来是顾家宜，龚修内心了然。他与顾家宜都与那位之前的队友交好。 “她有问什么？”龚修问道。 “没有，倒是说了一堆不知所云的话。”炎野说。“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他感兴趣，但他确实打得不错，脑子也可以。不过，他在这届新人中不算出色。” “哦？”龚修来了兴致，“我看过他的资料，同期新人这么有意思？” 炎野回忆着赛局说道：“有三个。高盺宁不说了都知道情况。第二个耍[太刀]的，叫席沉。论实力，夏泽辰在他手下撑不过十招。论资质，日后A级对他不是问题。论天赋，正式玩家难有比他优秀的人。是个难得的天才。” “评价很高啊。”龚修兴致勃勃地看向炎野“那第三个呢？” “第三个。”想起绯色炎野厌烦的皱眉“一个自以为能瞒天过海、耍花招的新人，叫绯色。实力在席沉之上，是同期最厉害的一个。” 龚修动作一顿。 “绯色……”他默念。 他似乎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太过久远，他未能想起什么。 那头的炎野还在继续说着“实力最强，一整局却在划水。整场唯一的操作就是最后给对面送分。我向来讨厌不花心思在比赛上、动歪脑筋在别的地方的人。她自以为了解规则，仗着自己能晋级，想送席沉晋级。自作聪明，就算她不送分我也会开口控制评分。” 龚修笑了笑：“这么有意思？” 然后，他的笑容突然凝固。 等等，送分…… 曾经队友的举动一闪而过。 他的表情变得很不对劲，他垂下眼眸，蹙眉沉思。 脑中的记忆回溯过去，最终停留在说明会现场少年背后的女子。 无序的思路，仿佛被修复的电路瞬间连接。似曾耳闻的名字与脑海中的那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对上号。 他迟疑了一瞬，然后好看的桃花眼弯起，眼眸深处暗含精光。 “炎野。”轻佻的语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龚修难得的认真“你刚才说的，送分的新人能详细的说一说吗？” 第69章 是你对吧 汹涌的人潮越来越激烈，想也知道几千人拼了命往里挤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夹在中间的绯色，只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快被压扁。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瞄准正式玩家抢位置的空档，绯色一跃而出。 目标的逃窜，立即被围着绯色的正式玩家注意到。但竞争者彼此间显然毫无默契，外面的人瞧见空隙想挤到前排，里面的人又想抓绯色又不愿意被其他队伍抢先。 混乱之间，绯色跟泥鳅似的迅速往外逃。 “无面！” 左边传来呼唤声，绯色回头看见人群之中夏泽辰艰难地伸出手。“救救我！” 脚尖才往左偏移，右边又传来呐喊。 “绯色！不许丢下本小姐！” 周溪时被挤得通红的脸在黑压压的人头间露出。 往左的脚尖又往右。 “无面……”夏泽辰伸出的手逐渐被淹没。 绯色迟疑地看向左边。 周溪时急了：“那个小白脸怎么可能比本小姐重要！你不要忘记本小姐是谁！” 夏泽辰看向远处的周溪时，有些不服气“我们可是队友！” “谁不是！”周溪时回瞪过去，“本小姐才是绯色货真价实的队友，没有本小姐就没有这支队伍！” 夏泽辰显然被戳中了在意的点，淹没下去的手突然多了力气挣扎，他气道：“有没有你，她都早决定了和我组队！不止是队友，我们还是朋友，是师徒，你算什么？” “好你个小白脸！你什么身份敢跟本小姐这样说话！”周溪时气急了，原本通红的脸颜色加重。 不知哪来的力气，她能伸出手指着夏泽辰，怒道：“等着，我马上就去投诉把你给换走，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妄想！”夏泽辰咬牙切齿道：“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力气才能站在她身边吗！” 绯色疑惑地看向远处一左一右的两人。 这是什么情况？ “无面！” “绯色！” 斗急眼的两人同时冲绯色呐喊，同步朝绯色伸手异口同声道： “救我！” 这…… 绯色左看看着急证明自己重要性的夏泽辰，右看看不服输的周溪时，一时犯了难。 围堵她的人群争分夺秒扑来，用不了多久互相内斗的他们会清醒过来共同抢夺她。而不远处的夏泽辰与周溪时，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以目前的形式来看，她只能带走一个人。 可……她究竟该选择谁呢？ 一个是好不容易得来的徒弟，一个是三亿大单的金主。 电光火石之间，绯色听见周溪时喊道：“一百万！带本小姐走！” 两难的绯色瞬间做出决断，带走周溪时。 夏泽辰不可思议地看绯色丢下他，整个人气到不行，眼里的光明显破碎了。“你！你怎么能因为钱……” 绯色忽视他对偶像幻灭的眼神，拽着周溪时远去。 抱歉了小鬼，有钱不赚王八蛋。 ---- 中央公园正前方，有栋外墙用幻彩铝复合板包裹的立方大楼。墙体内部嵌入了四面环绕的光屏，呈现着透蓝色的巨大墙面仿佛让人置身于科幻电影中。 绯色与周溪时此刻就在这个巨大的玻璃柜台中。 这里是黄区比赛专用大楼，D至C级赛事在二到六楼，B级赛事在七至八楼，A级在九层。S级与命运者赛事则在另外的地方。 其中一楼，则是专门空余用于给玩家处理关于比赛、组队等事宜。 等待绯色拉着周溪时来到组队大厅，后面追着她们的玩家几乎走了个干净。 正式玩家追新人无非就是想邀请人入队，看见两位新人自己办理起了组队手续，他们自然就不会再去浪费时间。 得亏绯色先前要走了夏泽辰的ID卡，再加上她是夏泽辰临时监护人的身份，她顺利的和周溪时两人完成了三人小队的注册。 队伍的名字，游戏系统默认以队长名字命名。 考虑到大金主的面子，绯色本来打算让周溪时来当队长。她做个勤勤恳恳的打工仔就好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周溪时对这份虚名没有兴趣，又听见队长要负责每场比赛的匹配事宜后，嫌麻烦的周大小姐果断放弃了绯色的提议。 所以最终，队长的头衔到了绯色身上。 【无面小队，注册成功。】 两人的ID卡面同步闪过一条消息，然后玩家的身份信息上多出了组队情况。 周溪时精疲力尽地坐在大厅的沙发椅喘着粗气，方才绯色拉着她逃离包围圈耗光了这位大小姐的力气。 对比脸色难看、被汗水浸湿的周溪时，身边的绯色跟没事人一样。 测试一结束，艾玛自动解除了玩家们的[虚拟搬运]，脱离了游戏中的“残疾”状况，绯色的体力恢复如常。 正当绯色打算通知还在受难的夏泽辰时，发现光脑不知何时没电关机了。 大约是刚刚被正式玩家围着，她没注意到关机的提示音。看来超长续航也不是件好事，会让人忘记充电。 她看了眼还要休息一会的周溪时，说道：“周老板，要不您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把那小鬼带过来。” 周溪时用力撑起脑袋，看向绯色“不……不行。本小姐……一个人待着，不行。” 绯色道：“用不了很久的。正式玩家知道小鬼组队了后，马上就会放人。但他的ID卡在我这，恐怕没办法向他们证明他的组队信息，所以我得去一趟。” “那也不行！”周溪时不满道：“本小姐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你过来陪我，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准去。” 绯色看着满头大汗、累到在沙发上的周溪时，试探道：“那不如……您和我一起去？您放心，我这次加快速度，来回不过两千米，咋们很快就能把他带过来。” “两千米！”听见数字，周溪时脸都白了。想起刚刚快跑吐的经历，她摆了摆手，“算了，本小姐大发慈悲让你去吧。限你十分钟内回来，敢让本小姐久等，小心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您放心，保证快去快回。” 得逞的绯色及时谄媚道。 从组队大厅离开，绯色往大楼入口而去。 这里毕竟是能容下万名玩家比赛的赛事专用楼，这栋立方体占地面积极大。绯色拐过几个弯后来到一条长走廊。 走廊一面是平整的墙壁，一面是严丝合缝的落地窗。 外面种植着一排绿化树，日光被树冠分割，细碎的光斑落在绯色身上。 绯色走路习惯性低头，鸭舌帽的帽檐遮挡下，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自己的脚尖和部分道路。 她漠然地走着，听见前方链接走廊的一条通道传来脚步声。 绯色默默地靠近墙边，给来者留出足够行走的空间。 脚步声逐渐接近，他似乎并不喜欢绯色为他留出的道路，笔直走至绯色跟前。 视野里突兀地冒出一双皮质作战靴，绯色愣了一瞬，朝右迈了一大步。 可视线里的皮靴并没有消失，它跟着绯色向右挪移，再次停在她的正前方。 绯色不愿惹事，于是朝左迈了回去，但那双鞋子学着绯色也迈了回去。 绯色蹙眉，开口：“你——” “新人啊，遇见前辈不打招呼吗？” 熟悉的轻佻语气从头顶上方响起，瞬间，一颗雷在绯色脑中炸开！ 是龚修！！ 全身的血液急速冷却，绯色身躯僵住，大脑瞬间空白。 为什么会撞上他？这里明明离命运者候场室很远，离命运者回去的路更远。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故意留下她？ 恐惧冻结思维，彷徨无措的绯色根本得不出答案。 她被僵硬地钉在原地，头顶悬了一柄被细绳捆绑的巨大闸刀。泛着寒光的锋利刀口对准着她的脖颈，在她的沉默中摇摇欲坠。 绯色不敢开口，因为龚修认得她的声音。 空气寂静的可怕，世界归于虚无，唯有那颗恐惧至极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时间在一秒一秒地流逝，绯色听见了细绳逐渐崩裂的声音。那细微的、令她窒息的崩裂声，是她死期的宣告。 终于，头顶再次传来了声音。 “小星速，是你对吧。” 第70章 旧友会面 熟悉的称呼从旧人口中吐出的一刻，绯色呼吸的暂停了。她瞪大着眼，口罩下的嘴唇不停颤动。 半晌后，绯色低着的头颅才逐渐抬起。黑色帽檐抬高，显露出憔悴至极的面容，惨白的肤色、无神的眼睛，仿佛一具被抽干灵魂的躯壳。 她不敢看龚修，视线接触到昔日队友的脸时像是被烫到，慌忙移开目光。 龚修喉咙一紧，“你怎么……” 死气沉沉的眼眸竭力弯起，绯色竭力维持体面：“龚前辈，好久不见。” 龚修彻底愣住。 他与绯色相识多年，彼此都太过熟悉了。 那个天资卓越的小姑娘骄傲又明媚，带着些许小孩的稚气与不服输。面对比她大许多的队友，星速从来都是没规矩地直呼其名。 他诧异她的疏离。 “龚前辈？”龚修低声复述，然后苦笑道：“我刚才那是故意逗你的，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 绯色不知该如何回话，又或者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昔日队友。 她顿了顿，最后只磕磕绊绊道：“我……我只是个新人……” 龚修欲言又止，最终露出一贯轻佻的笑。 “哟，大了还知道礼数了。” 他伸手比画绯色的身高，笑道：“长大了好啊，长高了，就是太瘦了。” 他接着问道：“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断了联系完全没办法知道你的情况。” 他的语调轻快，仿佛真的只是在同许久不见的旧友寒暄。 指甲嵌进手心，绯色用疼痛维持自己一如往常的语调“……过得挺好的。” “小青圭呢？”龚修懒洋洋地一笑，说道：“他心脏恢复得怎么样？小时候他可是说要读博的，现在还在读书吧。这么久不见了，不知道他长高多少。” 五年过去了，龚修还是以前一模一样，话很密。 “记得吧，小青圭不玩[科里斯隆]没资格进黄区。为了带他进来，平时斗的要死要活的几队难得可以达成一致。现在想来真是好笑，几百把游戏都没磨炼出来的默契，干起坏事来倒是无师自通了。” 可他越是和以前一样，绯色越是不能接受。 怎么可能一样？ 五年过去了。 那件事发生过后，过去五年了啊！ 绯色紧握拳头，咬着牙关，抵抗身体不受控的颤抖。 “今天是新人入[正服]的日子，也是新赛季庆典。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一起逛集市。顾佳宜呀可喜欢你了，每年都丢下自己队过来找你。想想真是怀念呐，那样快乐的日子，我、你、顾佳宜，还有——” “够了！” 绯色惊恐道。 龚修止住话，看着面前的人不断发抖。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后，绯色猛地抑制住身体的异样。再度抬起头，她已经恢复如常，她扯出笑来，过度用力的表情透露出逞强。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了。” 绯色怕被看出什么，于是主动开口道：“青圭他过得很好，心脏恢复得也很好。龚前辈……当年谢谢你。青圭转学的事，谢谢……” “你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我们谁跟谁啊。”龚修先是无奈地笑，然后神色担忧的望着绯色。 她的情况不对劲…… “小星速，你……” 龚修试探性地朝绯色伸出手，就像曾经无数次他搭上绯色的肩膀一样。 感受到对方用意，绯色浑身的血液骤冷，身体瞬间僵硬住。 “龚修。” 手停在半空中。 绯色后方不远处，站立着一位十分高挑的女性，乌黑的中短发，黝黑的皮肤、丹凤眼、高颧骨。 是顾佳宜。 龚修和顾家宜对上视线，笑道：“家宜，我跟你说小——” 才说到一半的话被龚修硬生生止住，因为他发现了绯色细微抖动的身躯。 那消瘦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的身躯，在无助地颤抖。 龚修动作一顿。 她在害怕。 “你说什么？”不远处的顾家宜没有过来的意思，在那头喊。 “没事。”龚修笑道。 停在半空中的手收回，龚修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说的。” 面色苍白的绯色愣住，然后呆呆地望向龚修。 他……是要帮我隐瞒吗？ “没事就快点过来，十分钟后命运者要开会。上头催人了。”顾家宜催促道。 “十分钟？”龚修才意识到时间，冲着顾家宜回应。“来了。” 说完，他抬脚往顾家宜方向小跑过去。 紧绷的身体开始松弛。 龚修的身影擦过绯色，跑动带起的微风拂过绯色的发丝。 正当绯色以为他就这样跑走时，那只收回去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绯色肩膀。 他用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 “欢迎回来，小星速。” 帽檐下暗红色的瞳孔猛然缩紧。 欢迎回来…… 绯色神情错愕又痛苦，鲜血从嵌入指甲的掌心血肉间流出。 为什么是欢迎回来？ 长长的走廊被窗外的光影切割成两道，龚修与顾家宜两人在光亮的一半，绯色在昏暗的另一半。 绯色不敢回头，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们背对着绯色并肩行走，朝光亮那头远去。而绯色停留在原地，在昏暗的这头。 “绯色。” 绯色回神，不知何时有位少年站在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她反应过来时，外头的日光已经变得黯淡。 昏暗的影子里，少年的眼睛像是泛光的星星。星星望着她，明亮璀璨的光辉里含着藏不住的担忧。 “你怎么了？” 他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呢？此刻的绯色已经不想思索这个问题。 所以她只是说：“我有点累。” “那我们回家吧。”夏泽辰轻柔地说。 绯色停顿了片刻，说道：“今晚是新赛季庆典，会很热闹。你第一次来该去体验一下，不必陪我。” “可我更想陪你回去。”少年脱口而出道。 害怕被拒绝，他慌里慌张补上借口“那个，明天是周一，我还有作业没写完。” “更何况，”夏泽辰认真凝望她，满眼的关切与真挚“我们是队友，队友就该共进退！” 绯色疲惫的神态有了一丝变化。 “理解能力一塌糊涂，共进退可不是一起回家的意思。” 话虽那么说，但绯色心里却并不抗拒夏泽辰，甚至有点难以言表的喜悦。 她说不上来原因，大概是人疲惫至极的状况下需要有个人在身边。 所以她没有拒绝他，迈开脚步向前走。见状，夏泽辰赶忙上前紧跟在她身侧。 两人的身影挨在一块，他们并肩而行，朝着昏暗的这头走去。 窗外树荫晃动，被光影切分的走廊不知不觉间有了变动。 走廊昏暗的终点出现了耀眼的日光。 第71章 泰原小队 是夜。 黑色幕布之下，灯火通明，烟火四起，黄区集市摇身一变成为五光十色的夜市。 一年一度的新赛季庆典，先前疯狂拦人求组队的正式玩家，向心仪的新人递去邀请后也投身于这片夜市中。 黄区的建筑按环形分布，越靠近区域中心庆典越热闹。里面人来人往，水泄不通。反之越接近黄区边界，欢乐喧嚣的气氛逐渐稀薄。街道上的摊位不再密集，人流减弱。来到这的玩家大多是喜欢清净的。 席沉逛逛停停，停在一家射击铺子前。店铺侧边的方形板写着对应奖励，他正在察看是否有他感兴趣的奖品。 “原来传闻的斩杀天才对射击也感兴趣吗？” 席沉回头，只见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立在他身后。男子身高显着，体型健硕，破两米的个子将气势逼人的席沉都压矮了一头。他穿着简单的作训服，手中拿着奶茶，看似普通平凡。只是那拿奶茶的手，肌肉结实，文身遍布。 席沉动作一顿，认出了男人。 来者正是测试中，席沉与绯色共同对抗的[巨阙]玩家。 男子相貌端正，笑容亲和“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泰原，玩[巨阙]的战士。泰原队的队长，我们队一共三人，他们俩就是剩下两位成员。” “我叫阿爆，是个射手。”泰原身边的女子说道。她穿着清凉，红色的露脐背心与皮质黑色短裤。一头蓬松的爆炸头分作两拨被女子绑成两个丸子位于头顶。 阿爆叼着一根长竹签，从她嘴边残留着羊肉串的油渍。她放下抱在胸前的手，不停地上下打量席沉。 “还有我！”泰原的另一边，一位嘴里塞满食物的少年着急开口，他的年纪很小，布满青春痘的娃娃脸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草白刚要介绍自己，结果被嘴里的食物呛到。 “咳咳咳！” 泰原无奈的将手中奶茶递过去，草白毫不客气的猛吸一口，一大颗珍珠堵住喉咙。“我叫……咳咳咳！呕……” 泰原眼疾手快的重重拍草白的背。 “呕……谢泰哥。”重获新生的草白，直起腰继续对席沉道：“哈哈哈，不好意思！我叫草白，也是个射手。从你初试开始，我们就注意到你了。你[太刀]玩的真不错啊！” “没错，我们对你很感兴趣！”阿爆两眼放光的朝席沉伸出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这些人目的明确，一来就坦明要席沉加入他们。从他们的话不难听出——他们对席沉的背景了如指掌。 席沉撇了眼阿爆伸来的手，视线转向泰原“原因？” 被忽视的阿爆诧异的看了席沉一眼，然后取下竹签狂笑“哈哈哈哈！居然被无视了！泰哥，咱们挑中的新队友脾气很对味啊！” “平日里爆姐你总嫌弃我和队长好说话，这下你如愿了。” 草白霸占着泰原的奶茶，嚼着珍珠对着席沉说道:“终试里你拒绝晋级可把她给乐坏了，指着说一定要你入队。当然，在这之前队长就看上你了。他们俩都怎么喜欢你，嗐……我团宠的位置要不保了。” “我没有答应你们。”席沉冷声道。 他不喜欢他们默认他入队的话语。 “先别那么抗拒。”身形高大壮硕的泰原笑起来竟然意外的温和，他看着席沉说道。“进入[正服]比赛，组队是条必然的道路。当然并不是一个人不行，只不过会很麻烦。” 他说道：“[正服]赛制是团体赛，一个人如果想比赛只能靠系统分配进入未满员的队伍当临时成员。先不论愿意接受临时成员的队伍稀少，就是你每一场比赛要适应新队员花费的精力都不少。 他笑道：“我想，你应该还没有自傲到认为可以放弃频繁琐碎的磨合。光靠自己一个人也能战胜一支队吧。” 银色的眉钉在照明下闪过冷光，席沉锐利的目光锁定泰原“所以，我为什么要选择你们？” 泰原笑道：“因为你想变强不是吗？我们队是B级第二位，我相信我们是你最好的选择。” “第二？”席沉冷笑“不是第一？” 阿爆挑起单边眉毛，唇角勾起弧度：“够狂啊，新人。” “一个D级的新人，B级第二的队伍竟然还满足不了你。”草白上下打量眼前这位冷酷型男“胃口真大。不过，新人。你口中第一的队伍可赢不了我们哦。” “就由身为队长的我来说明一下吧。”泰原再次露出亲和的笑容。 “[正服]比赛只遵循结果论。不论过程，只论胜负。胜利拿分，失败扣分，且结果由队员共同承担。除此之外，玩家的等级与队伍等级两者之间息息相关。队伍的等级取自成员的平均等级，玩家等级只能靠队伍比赛升级。” ”所以想要赢比赛、想要升级。队伍的配合、队员的实力，非常重要，比你自身的实力还要重要。” 泰原说：“这也是为什么[正服]里明明有那么多的玩家，不满员的队伍却占大多数。因为队伍的组成，大家宁愿不满员也不愿意将就。” 喝着奶茶的草白这时开口补充。 “而且每个队伍都有自己的套路。落单的老油条打法成型。他们比起委屈自己改变，更愿意等个合适队伍或者自创队伍。没满员的队伍也是如此，与其啃一块老顽石不如带萌新。所以对我们来说，未接触[正服]的新人是个香饽饽。” 泰原接着说道：“但我先前说了，队伍的等级取自成员的平均等级。所以A级包括A级以上的队伍不会接纳低等级新人。因此从结果而言，B级队伍就是你们新人的天花板。” 席沉表情冰冷，漠然地等待着泰原的下文。 “可B级队伍不是你席沉的天花板。” 泰原的语气耐人寻味，他温和笑道：“去年草白升学考，阿爆正巧想休息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参赛的次数减少了许多。对应的，队伍等级以及排名都落后了不少。” 席沉勾唇一笑，漆黑的眼眸中荡漾邪气“简而言之，你们才是B级第一？” “B级？”阿爆嘲弄的声音传来。 她随手将竹签投掷进五米外的垃圾桶，歪头露出张狂的笑。 “来给刚进入[正服]的你上第一课，未了解对手前，切忌下定论。重新自我介绍一下，阿爆，原A级第15位射手。” 闻言，草白放下嘴里的奶茶正色道：“草白，原A级第20位射手。我们之中泰哥的排名最高，原A级第10位战士。” 席沉的表情有了变化。 见状，泰原笑着朝席沉伸出手。 “现在总该不会忽视我们了吧。” 第72章 组队 集市另外一边。 一位正式玩家百般无聊的待在自己的摊位上。他一手支着头靠在桌子上，一手把玩着两颗水晶核桃。支持着他懒散上半身的桌子也是整个摊位的摊面。 一米多宽的桌面上陈列着一堆粗制滥造的批发迷信小物件。七彩水晶球、塑料龟壳派件、廉价桃木手串、面目全非的佛像等等。这些东西数量不少，但质量肉眼可见的烂。因此一天下了，各种商品，无人问津。 摊子前的人来来往往，他也无心吆喝只是等着到时间和队友换班。 他正打着哈欠，一道阴影遮住了他。 抬眼一看，一位绑着土掉牙双麻花辫的姑娘站在摊位前盯着他看。 这位顾客看起来年龄二十出头，十分年轻。只可惜完全不会打扮，过时的发型加上一副厚度堪比啤酒瓶的黑框眼镜，使得塌鼻梁的她更加难看。 不过这位正式玩家心想，她会打扮也没用。因为这姑娘本身底子就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丑。 但顾客的外貌并不影响他做生意的热情，更何况这位姑娘还是本届天梯的新人。 “高盺宁小妹妹，原来你对我们队独特气运加持过的摆件感兴趣？不愧是这届天梯第一名好眼光！”他高高竖起大拇指。 高盺宁摇头“我没兴趣。” “那你这是……”男人恍然大悟道“哦哦哦，随便看看也好！需不需要哥哥来给你介绍每个物件的功能？你是新人，无论你看上什么哥都给你打五折！” 说完又怕别人听见什么，男人凑近小声道：“我知道上面规定新人参与庆典不得收费，但是吧，辛苦费你总得给一点吧。” “不了。”高盺宁干脆利落的回绝，她盯着男人说道：“我的目的是你。准确的来说是你们。” “占于星小队，C级第706位。成员一共四位，分别是射手椰子、雷师梅子、狙击手兔子，以及身为队长的你，战士占于星。” “你想入队？” 占于星皱眉打量高盺宁，摆了摆手“我劝你找别的队吧。我们队是没满人，可也不缺人。你是天梯第一名，想要你的队伍数不胜数，别来我们这废功夫了。” 高盺宁疑惑道：“队伍的选择是双向的，我想来你们队，不可以争取机会吗？” “啊……也不是不可以。”占于星收敛嫌弃的表情，换上温和的态度“你刚进入正服，大概不知道我们对队伍的构成很看重……总之，你很好只不过不适应我们队。” “你们来适应我不就好了？” 闻言，占于星变了脸色。 高盺宁面色如常地看着占于星，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说了什么狂妄的话。 她面无表情道：“我看过你们的资料，C级队伍里你们是唯一一支成员位置清晰，彼此配合默契，基础实力优秀的队伍。然而去年78胜70负，52.7%的胜率。条件不错，胜率却连中上游都挤不进去。原因很简单，一成不变的保守派打法已经被别人研究透了。” 占于星挑眉，神情中充满不屑“你是想说你脑子好，来拯救我们来了？怎么，你是能帮我们打到C段第一还是第二？” “B段第一。”高盺宁的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这是老师交给我的任务，也是我对C段多支队伍估量后得出的结果。你们是我课题唯一的可能。” 占于星笑了，眼眸锐利“你对你自己就这么自信？” 能以一己之力将C段末位的队伍拉高一个等级不说，还是榜首？ 高盺宁不卑不亢的对上占于星挑衅的视线，淡然道。 “是对‘我们’自信。” 占于星楞了一瞬，随后认真的打量起眼前其貌不扬的女子。 半响后，占于星大笑出声。“哈哈哈。” 他不再看高盺宁，动作飞快地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椰子。别玩了，快带着梅子他们回来！不是撞冤大头了，你的破链子也没卖出去。是我们队加人了！人？哈哈哈哈，是个口气大的不行的姑娘。你们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带点吃的回来，可不能怠慢了我们的新军师。” 占于星的摊位在黄区入口附近，沿着他所在的摊位往里走八百米，那里是黄区的中心，集市最热闹的地带。 过道人来人往，苏秀小心的呵护着手里的咖啡。测试结束后，九个新人被正式玩家各自冲散。最后只有赵东南和苏秀两人还一起。 苏秀回忆瘦猴当时加入黄丹队的果断，不禁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迷茫。 她不像绯色那样有谋划决定自己组队，也不像高盺宁一样聪明分析最优选择，更不像席沉一样强大得到了大部分高等级队伍的邀请。 她只是个在面对选择题会摇摆不定的普通人。 听说，[正服]组队非常关键，成员的等级会互相影响。 诸多选择中究竟哪个才是她的最佳选择呢？ 苏秀看向身边啃着大鸡腿的赵东南，问道：“东婶，先前那么多正式玩家邀请你入队，你都婉拒了。你一直喊无面队长，是要进她的队伍吗？” “我吗？”咬着鸡腿，赵东南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我不打算和队长组队。” 吞下肉，她接着道：“你们都知道，老太婆我的实力很弱。大家愿意邀请我，想要采访我，是因为天梯官方给我镀了层金。过天梯者皆是能人异士，抄了条捷径入围的我实际上根本没有过关的水平。” “我很高兴我的努力被认可，但事实上我的挑战才只完成了一半。”她说，“所以，接下来我还是想继续挑战天梯。直到我有底气站在这里为止。” 苏秀愣了愣，笑道：“你来当宣传大使果然没错。” 恰巧钟声响起，烟火准时绽放天际。夜空的金丝菊流光四溢，照亮了仰头望天的玩家们。 苏秀看着坚定的赵东南，心想，或者她不该那么瞻前顾后。 “嘭”又一道弧线擦过黑夜，炸开的烟火照亮一瞬天空，也照亮了一瞬组队大厅 空荡的大厅里，唯有一位金发女子静坐在椅子上。烟火绽放的光透过玻璃印在女人侧脸上，显现出她委屈又气愤的表情。 “喂，那人是不是坐那好久了？” 准备下班的工作人员窃窃私语道。 “早上八点多来的。”一人分享八卦：“当时跟着来的还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离开后她就这么一直坐到了晚上八点。” “啊！”另一人小声惊呼“那这不就是被丢下了吗？！” “嘘……小声点，给人留点面子。瞧她一口水都不喝干巴巴地坐着，我劝她先回去，她却不肯走。说她的朋友答应了会回来接她。” “嗐，那么重视却被放鸽子，太惨了……” “是啊，新赛季庆典居然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待着。” 大厅寂静，两人耳语分毫不差地落入周溪时的耳朵。瞧着某人一条消息都不回的信息界面，周溪时双手狠狠抓住裤腿布料。 可恶！绯色，本小姐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第二日，给光脑冲上电的绯色收到了99+的消息，以及一条再次扣除一千万工资的通知。 “啊！” “你怎么了？”身边准备出门上学的夏泽辰投来疑惑的目光。 只见绯色悲痛万分地揪住心脏。 “我又被大小姐扣了一千万……” 第73章 训练室 绯色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么倒霉。 五年后第一次回归撞上昔日队友任命引导官不说，只是露了一面就掉了马也不说。可她竟然因为掉马事件完全忘记了周溪时，更忘记她在组队大厅等她过来这回事。 这下好了，三亿大单的金主，天梯赞助商的大小姐，她放了人家的鸽子。 虽然真的很抱歉…… 但是爽约费一千万也太贵了吧！ 顶着99+条怒骂消息，绯色不甘心地发了条消息。 暂不接单：周老板，忘记和您的约定是我的不对。可……一千万，您能不能行行好给我打个折扣啊…… “叮咚”一声，周溪时秒回三条消息。 你！ 做！ 梦！！ 感叹号真是一个神奇的符号，隔着屏幕绯色居然感受到了周溪时的怒吼。 好吧，爽约确实是她的不对。 绯色哭丧着脸安慰自己。 天梯黄区，备战大楼。 “前方有台阶，周老板您小心！” 绯色殷勤地替周溪时带着路。 周溪时单挑眉毛，看一眼前面还没她半个鞋跟高的台阶，又看一眼即使戴着口罩也能看出谄媚笑容的绯色。 “果然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人，扣了钱才知道听话。”周溪时仰着头颅，大步迈过台阶。 绯色讪讪地笑着。 开玩笑，没打比赛就被扣了两千万，她能不引起重视吗？ 两千万，换算下来那可是青圭两年的寿命。 比起青圭的命，她的自尊心能当饭吃吗？ 当然不能。 回忆早上咨询花姐得到的《狗腿一百零八式》，绯色暗暗握拳。 凭她从小被夸到大的惊人的学习能力，她还不信了不能把这位千金大小姐伺候舒服。 窗外的光晃了下周溪时的眼睛，她蹙眉抬手打算遮光。 狗腿法则第一条：领导有事就是狗腿有事。 绯色迅速上前，消瘦的身影正好挡住窗外的光。 周溪时放下手，迟疑地看着绯色：“还算有眼力见。” 狗腿法则第二条：领导夸人全是领导厉害。 “哪里，哪里。还是周老板有眼光，能挑中我来给您打比赛。”绯色笑脸殷勤道。 周溪时看着面前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满道：“不会笑就不要笑。” 狗腿法则第三条：领导发话必须积极响应。 “好的。”绯色瞬间收敛笑意。 看见绯色变脸的速度，周溪时犹豫道：“你……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回忆书中的口号，绯色认真道：“领导是天，领导是地，领导发话我积极响应。” “是嘛？”周溪时眼里闪过精光，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进入[正服]之后，每支队伍都可以获得一间专属的训练室。 放学归来的夏泽辰站在一扇象牙白的大门面前。 门的侧边标有字样，D-201。对照系统发过来的训练室信息，看来分发到的训练室就是这里了。 系统附带的消息中含有训练室的3D建模。 课间，夏泽辰早就偷偷地看过好几遍。 训练室是个足够容纳篮球场的标准矩形，矩形被一道玻璃围栏一分为二，切分成一条过道和虚拟战区。 过道贯穿整间训练室。 过道的一边是广阔的虚拟战区，另一边是一片平整的墙壁。过道很宽，在靠墙一边放置了两张休息的长沙发，角落处还配有饮水机和贩卖机。除了这些，过道这边的墙壁还有两扇门。 两扇门的背后分别是一间作战讨论室，与一间洗漱间。 而他会在这间训练室里和绯色一起训练、一起商讨战术、一起比赛！ 想到这，夏泽辰刚刚平息的情绪再次雀跃起来。 放轻松，放轻松等等可不能表现得太开心，免得又被她看不起。 夏泽辰深吸一口气，从裤兜里掏出ID卡。 卡片从门锁处晃过，白色的大门自动打开。 映入眼帘的不是宽广的训练室全貌，也不是高端的[虚拟搬运]设施，而是惬意躺在沙发椅上的周溪时。 以及在她身后，往日总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此刻却露着一脸傻笑给周溪时殷勤捏肩的绯色。 少年眼里的期冀瞬间烟消云散，神情突变。 “你在做什么！” 周溪时懒洋洋地摇着扇子，“瞧不出来吗？本小姐肩膀疼。” 夏泽辰径直掠过周溪时，根本不看她一眼。 他疾步走向绯色，急切道：“绯色，你在做什么！” 绯色继续手里动作，漫不经心道：“工作呢，等等和你讲解比赛的事。” 夏泽辰彻底急了。“你住手！” 同时，周溪时出声道：“哎呀，有点口渴呢。” “好嘞！”绯色的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夏泽辰哪里见得了绯色这般受人驱使的模样，一把夺走绯色手里的杯子，怒气冲冲的挡在前面。 “你不许去！” 绯色脸上还挂着对周溪时谄媚的笑，神情却无比淡然。夏泽辰的气愤和周溪时的刁难在她看来都幼稚得很。 “哎哟，一时的屈膝换来永恒的富贵，这笔买卖多赚啊。” “你，你，你！”瞧见绯色无所谓的样子，夏泽辰气得脸都白了。 “你可是星……”周溪时在场，夏泽辰立马止住后面的话，只能咬牙切齿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许给她端茶，任何人都不行！” “喂，本小姐的茶呢。”那边的周溪时慢悠悠道。 “来了，来了。”绯色朝夏泽辰使眼色，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她可是说了我要是哄得她高兴能免除昨晚一千万的扣款。一千万，那可是一千万啊！” “因为钱你就要去给人端茶送水？！”瞧见绯色一副为财所迷的模样，夏泽辰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你的工作是打比赛，不是给人打杂，给多少钱都不行！没有人可以让你这么做，谁都不行。她如果为难你，这些事由我来做。你不许做这些，绝对不行！” 认识以来，绯色第一次见夏泽辰这么生气。 某人默默咽了咽口水，看了看少年喷火的双目。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种老父亲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说，你们俩要嘀嘀咕咕到什么时候？”周溪时带着情绪走来。她看夏泽辰碍眼得很，只要一出现就会粘着绯色。 搞什么？她才是下订单和绯色组队的人。那可是她请过来的人，这是可是靠她才能组建的队伍。 想到这，周溪时质问绯色道：“本小姐的茶呢？” “在这。”夏泽辰抢先绯色将杯子递去。 “谁要你倒的茶，本小姐喊的是她。”周溪时瞬间不满。 夏泽辰冷面转身：“我就是她，喊她就是喊我。” “好笑，你们是连体人？搞清楚，本小姐签的订单可是和绯色两个人的协议，你只不过是个附带的第三者。” “我第三者？”夏泽辰的冰块脸产生裂痕，“有钱人都像你一样没有自知之明吗？她是我师傅，我队友，我的临时监护人。我们俩可比你这种半路入队的订单老板关系要好得多。” 周溪时气笑了“哈？临时监护人，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听得懂大人的话题吗？你们差多少岁，有代沟的懂吗？她只有跟本小姐才能沟通无碍。” 绯色眼神逐渐迷茫。 不是，她怎么感觉话题有点跑偏。 “绯色！” “绯色！” 两人同时转头，气冲冲道：“你说，你选谁！” 两道火热的视线中，完全搞不懂状况的绯色摸摸鼻尖。 “不是……你们俩到底在吵什么？” “你不用管！” “你不用管！” 两人异口同声道：“选！” 绯色左看看快气炸的夏泽辰，右看看马上就能扣她一千万的恶魔，咽了咽口水。 这……她到底该…… “叮咚”一声。 三人的光脑同时弹出一条消息。 【亲爱的无面小队，团体积分赛，匹配成功。】 第74章 玩家的等级 训练室里的作战讨论室。 圆形的桌前坐着三人。 绯色背对白板，位于作战讨论室的中央。她的左右两侧，一边是即使坐着也还是用下巴看人的周溪时，一边是怒火未消神情冰冷的夏泽辰。 选人的风波被艾玛及时发来的比赛匹配信息盖过。 但夏泽辰与周溪时之间不融洽的气氛依旧存在。 周溪时的脑回路绯色不理解。 但夏泽辰在想什么，她大致了解一些。 估计是接受不了小时候敬仰的人现在对着别人卑躬屈膝。 绯色感受到侧边少年的监视，从进入作战讨论室起他就没移开过目光，警惕地盯着她一举一动，预防她再受到周溪时的金钱召唤。 虽说绯色能理解他，但这小鬼的老母鸡护崽的眼神怎么看都令她不自在。 “咳咳。” 沉默的空气里，绯色率先出声“既然比赛匹配成功了，那么是时候该让你们了解[正服]比赛的具体内容了。” “先从玩家的等级情况说去。”绯色起身，轻点墙壁上的白板。 一个五层的金字塔出现在白板上。 绯色说道：“玩家的等级一共分为五个等级，从上往下依次是S、A、B、C、D。” 金字塔的旁边出现五个等级，分别连着箭头指向每一层。其中明显的可以看出属于D级的一层占比超过其它四个等级之和。 夏泽辰问道：“D级的占比好像超过了总数的一半。” “没错。” 绯色的手指再次在白板上一点，五层金字塔内部标注出了各自的占比。 S级-0.3%，A级-5%，B级-10%，C级-30%，D级-54.7%。 数字出现的一刻，周溪时诧异道：“我去，比例那么悬殊……” 原本听着一共五个等级，B级也不过是个中位。可谁知道，五个等级的比例之间差距竟然那么大。 周溪时喃喃道：“打B级竟然要超过八成多的玩家！原来这么难啊……” 意识到难度比想象的大，周溪时看绯色的眼神带着犹豫。 测试时，对面正式玩家的实力历历在目。 面前的蒙面女子体型消瘦，站姿松垮，眼眸无光。 她……真的能带着这支人数仅三、其中还有完全不会游戏的她晋级到B级嘛？ 夏泽辰看着D级的比例，估算道：“正式玩家公有一万多名，也就是说D级会有近六千的玩家，大概有一千多支队伍。” “1998支队伍。”绯色给出准确的答案。 她举起ID卡说道：“队伍的等级、排名按照成员等级以及比赛积分生成。我们三个都是初始等级为D级且毫无比赛记录的新人，由我们组建的队伍，也就是整个[正服]最末位的队伍。” 淡黄色的透明卡片上，组队信息栏中，清晰地标注着——D级1998位无面小队。 “那我们明天要对战的队伍是排名是多少？”周溪时好奇地问。 绯色答道：“艾玛发送的消息会附带详细的匹配情况。” 闻言，周溪时立马打开光脑查看刚刚接收到的消息。 D级里近两千支队伍，他们排名末位，估计对手的排名应该也差不多，估计是1800名多，或者1500名多，再不济也应该是1000名以下的队伍。 匹配详情界面在周溪时眼中展开，然后坐在椅子上的她，猛然跃起，爆发出惊呼。 “D级第7名的队伍！！” 查看到对手排名的夏泽辰表情同样意外“第7名，是不是太高了？” “何止是高！简直离谱！”周溪时激动道：“D级占比54.7%，D级第7名说好听点是个D级，但那可是实打实的全体玩家中层的实力啊！” 周溪时怒骂道：“疯了吧！这游戏匹配系统是靠摇筛子的吗？第1998位的对第7位，玩什么啊！” 夏泽辰不解地看向周溪时：“有绯色你怕什么？” 周溪时激动的神情一顿，转而审视绯色。 “她……能行吗……”说话的声音渐渐变弱。 绯色瞟了一眼周溪时对她怀疑的目光，面无表情地坐回位置。 “比赛的事情等会解释，先说完玩家等级的注意事项。” “好。”夏泽辰第一个回应。 瞧绯色两人扭转话题，周溪时只好跟着坐下。“你说吧。” 绯色说道：“刚刚说的是玩家的五个等级分布情况，那么玩家该如何提升等级呢？” 夏泽辰回答：“通过比赛升级？” 绯色点头，补充道：“但这点在正服里又有一个强制前提——玩家等级必须通过队伍提升。” 夏泽辰问“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简单理解为，只有队伍等级升一级，玩家等级才能对应的升一级。换而言之，你想要升级，只能让自己所在的队伍升级，才能升级。”绯色解释道。 夏泽辰又问：“那玩家与队伍之间等级需要同步吗？比如我想要D升C，是不是也只能找个D级的队伍？” 绯色答：“不用。无论队伍什么等级，只要队伍升一级玩家就能升级。” “啊？！这什么破规则？”周溪时忍不住出声，“那要升到S级岂不是很简单？一直重复的找D级队伍升C，不就好了？” “理论上可以。”绯色说：“但实际上几乎没有这样的情况。” 夏泽辰沉思道：“我记得队伍等级是根据队员平均等级生成的。所以想利用规则漏洞到后期不行了是吗？A级加入D级的队伍，那队伍就不再是D级？” 说完，他又蹙眉“但感觉这样对于A级玩家来说，队伍等级还是下降了，依旧有利可图……” 看着夏泽辰思索的模样，绯色开口：“小鬼，别把问题想复杂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正服玩家总共就那么多。无论是规则漏洞还是彼此的实力，大家都太清楚了。五个等级看似少，但实际每个等级之间都有壁垒。一旦钻漏洞的玩家升级成功，打一场比赛就人尽皆知了。” 绯色接着道：“正服里，大家非常看重队伍的构成。一是因为升级的限制，二是因为队伍输赢的损失受益由全部队员均摊。也就是说，无论你打得多么好，输了你跟划水的队友扣同样多的分，赢了你们加的也一样多。” 周溪时听明白了“哦，所以就算有利用规则升级成功的玩家出现，也没毛用。他实力不匹配等级，和他组队除了被拉高队伍比赛难度毫无收益。啧啧，这种人不仅会没人和他组队还会遭受白眼……” 话说一半，周溪时卡壳。她平静的神色突然不平静了，秀气的眉毛皱起，心虚的眼神飘忽不定。 这这这，说的不就是她吗？！ 第75章 特殊挑战权 这边的绯色继续道：“了解玩家如何升级后，接下来就要说说比赛赛制了。正服比赛以团战为主，分为积分赛与挑战赛。” “积分赛，是同等级队伍之间的比赛。胜一场积一分负一场扣一分，累积的分数就是队伍排名的依据。D级与C级的队伍，积满五十分即可获得挑战赛资格。” “获得了挑战赛资格，可以向高一等级的队伍发起挑战。获胜取代挑战的队伍的等级，升一级之后原队伍积分归零。反之失败等级不变，但要扣除十分的积分。”绯色说明道。 周溪时点头，赛制并不难理解。 另一旁的夏泽辰却是注意到了一个问题“积满五十分才可以参与挑战赛升级。赢一局一分，那我们要从D升到B岂不是要累积一百分？不算输，一直连胜最少也要打一百场。” “对哦！”周溪时恍然大悟“原来D到B要打这么多场。” 绯色将周溪时的神态变化收入眼底。先前周溪时对她能力的怀疑态度，让她多想了些。 绯色三年的代练记录，放眼望去一片绿色，从无败绩。因此被冠以金牌打手的称号，挂在平台主页宣传。 所以这笔三亿的单子，绯色本以为周溪时是勘察过她的记录才会点名她。 现在看来，绯色觉得这位骄纵的大小姐似乎对她、对[科里斯隆]知道的都很少。 帽檐下的眉毛微微蹙起，然后又松开。 算了，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谁知道她脑子想什么。估计就是想有个B级正式玩家的身份争个面子。 “百场比赛，怎么样也要耗掉半年的时间。”绯色开口，“而且比赛的场数越多，周老板你暴露的风险就越大。” 夏泽辰明白了“所以你才要一次性选择第七名的队伍？” 周溪时茫然道：“可你不是说一局比赛算一分，那为什么还要挑个难打的队伍？” 两人视线齐齐投在绯色身上。 摊在椅子上的绯色，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坐姿过于松散。她支起身子，单手搁在桌上撑住头。 “这里就要提到一条特殊规则了。”绯色说，“每年天梯晋级的玩家就那么点，不足正服玩家总数千分之一。所以现有规则是基于有了对应等级的正式玩家、队伍建立的。” 她接着说：“但天梯晋级的玩家情况和有了等级的正式玩家不同。刚入正服的新人等级统一为D级，他们中难免有能力出众的。那么，现有规则对于新人升级就太繁琐了。所以对于新人们，正服有一个月的特殊挑战期。” “特殊挑战期？”周溪时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绯色解释：“新人可以随意选择与自己等级相同且未满员的队伍，参与他们的挑战赛。以一个月为期限，累积输三场挑战赛则提前结束特殊挑战期。当然被新人选择的队伍也可以拒绝新人加入挑战赛，能不能被接受这就是新人自己的本事了。” 夏泽辰解读道：“意思是说，一个D级的新人能选择一支D级队伍参加挑战赛。赢了之后是C级，再选择C级队伍参加挑战赛。以此类推。” “听起来新人升级方便好多啊。”周溪时感叹道：“那顺利的是不是可以升到S，或者A？” 绯色说：“一次次与新队伍磨合成本可不低。这样的新人屈指可数，近十年来也不见得有一个。” 说完，绯色脑海里就冒出了一个带着冷峻、凌厉气息的身影。男人耍太刀的身姿，给绯色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个叫席沉的新人倒是有这个可能。 思绪回归，绯色换了只手支头，这个方向刚好对上夏泽辰的视线。 “以上是新人一个人升级的方法，去没满员的队伍当临时队员。那新人自己组队又会是什么情况？” 她笑道：“这就是我们现在的情况。新人组队上面的规则就不适用了，因此新人队伍也有一个特殊权利。叫做特殊挑战权。” “这项权利简单来说就是我们比起正常队伍，多在同等级队伍里的挑战资格。” 绯色耐心解释道：“同等级队伍里，我们可以任意挑选一只队伍进行挑战赛。赢了可以复刻这只队伍原先的排名和积分。而被我们挑战的队伍积分则会减一，名次按照减一后的积分重新排列。如果我们失败了，就什么都不变，他们积分多一。” 周溪时的眼睛亮起来，高兴道：“那敢情不错啊，很赚呐。赢了飞升，输了无损失。” “但一定会有限制。比如，使用次数。”夏泽辰断言。 被注视的绯色点头，“没错，一个等级里，我们只能使用一次。和特殊挑战期不同，我们没有期限限制。但对应的，我们使用特殊权利时不能输，输一次这项权利就消失了。” “什么！”刚高兴起来的周溪时脸色突变，她看向绯色忐忑道：“该不会……这次第七名的队伍就是用了特殊挑战权吧。” “没错。”绯色再次点头。 周溪时一下子站了起来，拿着羽毛扇指着绯色道“你你你，太莽撞了。只能输一次权利怎么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用了。明天就比赛了，本小姐跟你的徒弟两个人连正服游戏都没摸过呢！” “她能行。”夏泽辰正色道：“才一个D级的比赛，难不倒她。” 周溪时鄙夷撇了夏泽辰一眼“就吹吧。你是她徒弟当然帮着她说话。本小姐可不想跟着你们丢脸。” “周老板你指名的我，还不相信我吗？” 周溪时视线转向另一旁的绯色。说话的主人正没骨头似的倒在椅子上，坐姿歪七扭八。一如初次见面的模样，她带着口罩与帽子遮住了面部，只看见一双眼睛。 但从她懒散、拖沓的说话语调，周溪时也能察觉出她对比赛有恃无恐的态度。 “放心，我很强。” 第76章 选择第七位队伍的理由 “放心，我很强。” 周溪时愣了一瞬。 绯色神情疲惫，无神的眼眸下挂着浓厚的黑眼圈，长期昼夜颠倒的作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 但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她身上，周溪时却感知到了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同时她还感受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这种违和感，让周溪时回想到[正服]测试里，她躲在灌木丛后目睹绯色斩下敌人腿的一幕。 她看得很清楚，绯色凶狠又潇洒畅快的眼神。 像是披着羊皮的野兽，在不经意间露出了獠牙。 周溪时咽了咽口水，再一看绯色身上莫名出现的压迫感已荡然无存。“就，就算是这样，本小姐也不能完全相信你。比赛全程直播，本小姐什么都不熟悉，要是输了岂不是要让全球看见我丢脸的模样。” 绯色无奈起身安慰，视线从会议室的饮水机飘过。长篇大论后，她不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但碍于周溪时在场，她也不好取下口罩。 “不熟悉，等等不就熟悉了？”绯色拿过一早为周溪时准备好的附着器，朝她怀里塞。 “周老板，这是训练用的附着器。您先佩戴一下，稍后我来带您熟悉游戏。” 周溪时两根手指领着附着器，皱眉嫌弃道：“就这玩意儿干净吗？本小姐今天穿的可是裙子，怎么带这破玩意儿。” 绯色仿佛早料到周溪时的反应，她替周溪时打开会议的门，指着隔壁的房间。 “沿着过道往里走就是洗漱间，我刚刚带您参观过。洗漱间里有更衣室，第一个柜子里有我被您准备的作训服。您放心，衣服跟您手里的附着器一样，我都是拿的全新的。” 如此说辞，周溪时也不好再拒绝什么。她拎着附着器，越过会议室门框。然后她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停下。 周溪时转身，强装不在意却欲言又止地盯着绯色看。 “还有什么问题吗？”绯色问。 “没。” 周溪时挪移开视线，又重新看向绯色。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周溪时定了定身形。 手中的扇子“唰”的一下打开，价格高昂的扇面遮住口鼻，她一如往常神气道：“怕你脑子笨不知道，本小姐叫周溪时。” “哦，知道。”绯色神情漠然。 毕竟昨天才办理过手续，绯色记性一直不错。 眼看人转身要往讨论室里面去，周溪时急了。 “名字！” “我是说可以喊我的名字。”周溪时用扇子挡住半张脸，仰头骄傲道：“总是老板来老板去的，听着太生疏了。看你今天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本小姐破例允许你喊我的名字。” 陪打的单子不同于代打的单子，除了打到指定等级，还需要满足老板的额外要求。 绯色点点头，记下周溪时的要求。她可是敬业的打工人。 “还有，”周溪时支支吾吾道，“别，别用‘您’喊我，别用尊称。这是本小姐人好，可不是想跟你拉近距……” “行，我知道了。” 冷漠淡然的绯色，依旧是那副懒散的语调，瞧不出变化。她记下工作所需的注意事项，对周溪时提出这样要求的理由不感一点兴趣。 等到绯色重新坐回位子上，桌面上多了一杯接好的水。凭空出现的水，会是谁倒的呢？很明显只有一个答案。 绯色毫不客气地拿过水，扯下口罩喝了起来。 大约是从早注册队伍起绯色就没好好喝过一口水，一杯水迅速见底。她将空杯放置在桌上，松手的同时另一只手接过杯子。 夏泽辰走至饮水机前，重新往杯子里续满水，然后放回原位。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 “我有一个问题。”他问道：“[正服]游戏中多了[定制数据]的存在，所有装备都不再是定值。面对难以预测的多种可能性，有什么办法吗？” 绯色再次灌进一口水，放下杯子：“你是说黄丹的情况吧。” “嗯。”夏泽辰点头。 测试里黄丹六次使用[炮枪]令他们所有人都无法应对。若不是绯色最后赶到，他和席沉绝对活不下来。 “很简单，查看对手过往比赛视频即可。” 绯色补充道：“虽然[科里斯隆]这个游戏中装备数量非常多，但格子数却很有限。除去[补给格]，玩家最多只能带四个格子上场。输出用的武器、防御用的盾、辅助进攻的技能，光是通常的三件套就已经占掉了四分之三的格子。再加上游戏与真实无异的设定，练习一个装备到极致成本非常高。 有限的格子数，过高的练习成本。所以，一般玩家的打法是固定的，而他们使用的装备也会随之固定。” 夏泽辰说：“原来如此，那我该怎么查看他们的比赛视频呢？网上搜索吗？” “不用那么麻烦，天梯内部记录着每个正式玩家的资料。” 绯色苍白的手指敲击玻璃杯，盯着杯内荡漾的水波。“左边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二排，白色的盒子里有平板，那是天梯里专门用于查询队伍信息的设备。” 夏泽辰伸手从架子取下平板。它的外型和普通平板差不了多少，只是背面印有天梯的logo。 “对面一共四个人，里面有个叫蔡四的狙击手。你只需看他即可。” 闻言，夏泽辰听话的点开蔡四的资料。 他细细看了一会，然后忍不住疑惑道：“我只看一个人就够了吗？你的老板现下参与不了战斗，剩下三个人你一个人来？” 绯色没回答，说起另一个问题。“我瞧你刚刚好奇地看了我很多眼，也有问题？” 夏泽辰放下手里的平板，看向绯色。“是。你既然想利用特殊挑战权快速晋级，那为什么要挑第七名的队伍？直接挑第一名的队伍，他们的分数更高，复刻他们的不是更快？” 绯色喝完杯里的水，带回口罩。 她视线对上夏泽辰，淡然道：“选择第七名的队伍已经是极限了。” “极限？” 夏泽辰神情茫然。 什么极限？D级的比赛而已，绯色不可能退步至此。 望向少年的眼眸充满审视的意味，绯色再度开口。 “是你的极限。” 第77章 赛前训练 “是你的极限。” 话音刚落，夏泽辰脸色僵住，白净的面庞上浮现出错愕与失落。 D级第七名，少年人对新世界的排名还没有实质的概念。可就算他不清楚，也知道D级在五等中是最次的等级。一瞬间，夏泽辰的自信被动摇。 而绯色毫不客气地补上了最后一击。 “蔡四，刚刚让你看的狙击手，是他们中实力最弱的一位。速攻的战士打狙击手有天然优势，但你能赢他的概率不足三成。” 绯色直白道：“回答你前面的问题。我不是打算自己一对三，而是一对四。” 夕阳余晖散去，夜幕悄然降临。 训练室里，面积宽旷的虚拟战区被设置一分为二。左半边的战区内，夏泽辰在与程序里设置的敌人缠斗。百点的自由分配数值几乎被他加到敏捷的板块里，他的速度相比天梯考核中更快。 噼里啪啦的战斗声响从隔壁传来，在右半边的周溪时好奇探头过去看。 “他都快练了两个小时了吧。不嫌累吗？” 绯色眉头一顿，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您也知道过去了两个小时了，到现在对面靶子上还没有一个弹孔。” “能和你们一样吗？本小姐第一次接触这游戏。”周溪时伸手撩发，骄傲神气道：“等我上手了，指不定就没你什么事了。” 说完，她又好奇地问：“你不是说他也没接触过正服，明天就要比赛你不去指导指导他？” “他”指的是夏泽辰。 旁边激烈的缠斗声还在继续，绯色默默望去一眼。夏泽辰在[梭影]的作用下，腾空出现在假想敌的背后，手上的[光剑]随之挥动没入肉体。 正如周溪时所说，夏泽辰已经连续练习了两个小时。高强度的运动下，汗水已经浸透作训服。 小鬼是被她的话刺激到了。少年人心气高，他在试图证明自己。 绯色对夏泽辰的举动丝毫不意外，那些话就是她故意说给夏泽辰听的。 不过，她没诓骗夏泽辰。 现在的他确实战胜不了明天比赛队伍的任何一人。 绯色收回视线，淡然道：“不急，教育往往在受挫后最有效。” 她看向周溪时，这个听了她讲解规则设定两个小时还一头雾水的娇纵大小姐。 比起听话的夏泽辰，周溪时让她头疼得多。 绯色深吸一口气，继续从周溪时方才疑惑的地方讲解。 “所以，你现在听懂了吗？”讲完内容的绯色努力维持好语气，再次问。 周溪时蹙眉，语气不耐烦“马马虎虎吧……什么破游戏，设计得那么复杂居然还有那么多人玩。” “很好。”绯色如释重负地召唤出周溪时的个人数据面板。 绯色开启了辅助教学的功能。她现在可以随意替周溪时召唤装备以及各类面板。 淡蓝色的矩形悬浮在两人面前，面板上清晰地显示着周溪时各项身体真实数据。 绯色开口道：“玩家个人数据的[定制数据]功能只能在赛前使用。第一次设定完毕后，系统会自动保存数据，直到你再次打开调整。” 她将面板推向周溪时“面板第一次打开，上面是复刻你真实身体情况的初始数据。可供你自由分配的百点数值还没有加入在内，需要你自己调整加入。来，点击右上角的数值调整按钮分配数值。” 闻言，周溪时点击右上角的按钮。然后她抬起的手就一直悬空在面板上方，迟迟不动。 绯色提醒道：“按照我刚刚和你说过的思路去分配。” 周溪时抬头看向绯色，她眨巴着眼，讪讪地笑：“什么思路？还有百点数值……和数据分配又是什么来着？” 仿佛风雨前的平静，绯色静默了一瞬。 紧接着，她双眼弯起，眼眶里是藏不住的杀气。她笑着问“你在问我什么？” 周溪时下意识连连后退，慌张地抱住自己的胳膊“你你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瘆人。你难道还想被扣工资吗？！” 秉持着先理解后实践的教学理念的绯色无奈捂脸。 “是我的错，不该试图跟你讲规则。” 对于周溪时的新手教学，绯色是那么想的。既然繁琐的设定难以消化，那就通过实际操作来理解。 大多数游戏不都这样的吗？技能描述文字一大堆，叫人看着头疼。但实际上手后，马上就能理解其机制。 思索完毕的绯色点头，看向蹲下架枪的周溪时。 很好，姿势准确。 绯色说：“像我刚刚示范的那样，按下扳机，开枪。” 周溪时白了绯色一眼，“当本小姐是三岁小孩吗？这么点东西还要来来回回地讲。” 说完，她按下扳机。 “啊！”惨叫盖过枪响。 周溪时整个人被狙击枪的后坐力掀翻，像翻了面的乌龟一样，四脚朝天的对着天花板。 神色向来漠然的绯色一惊，抬头看向落在天花板的弹孔。 周溪时麻溜地爬起来，故作风轻云淡的甩了甩头发。“失误，失误。本小姐刚刚没准备好。” “再试一下。”绯色召唤周溪时手里狙击枪的数值面板，为她下调后坐力。 “砰”一声枪响，绯色仰头看见了天花板上第二个弹孔。 “看吧，本小姐说了刚刚没准备好。”周溪时努力维持得意的笑，藏在背后的手微微发颤。狙击枪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发麻。 原谅绯色的吃惊，从小天赋过人的她不知道有人对着靶子还可以把子弹射到天花板上。 绯色摇头叹气：“玩狙逃不开枪的后坐力。你手里的枪叫[雀]，射程八百，后坐力小，自带辅助瞄准系统，已经是狙击枪里最适合新人上手的枪。如果连[雀]都觉得吃力，我建议你换个位置。或者……” “瞧不起谁！”周溪时不服气地盯着绯色，眼里是两次失败后的难堪。 可恶，为什么非得在她面前表现那么差。 周溪时一把扔下[雀]，愤恨道：“不过就是一个庶民们的游戏，本小姐才不稀罕花功夫去练。花钱请你来，就是替我打的。本小姐什么都会了，还要你做什么？” 磕在地面的枪发出轻响，绯色眼皮都没抬一下，冷淡道：“行，我知道了。不想练今天就到此结束。” “不是，你。”周溪时怒道：“谁让你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本小姐花大价钱，你凭什么给我甩脸色！” 甩脸色？她吗? 冷漠惯了的绯色没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多差。她顶多是不太喜欢这位大小姐而已。 于是她顺着周溪时的话，冷冷道：“嗯，抱歉。” “你！” 得到绯色道歉的周溪时似乎更生气了，指着绯色的手指发抖。 “本小姐不干了！”说罢，她夺门而出。 周溪时愤恨地想，团战游戏少了一个人，看那个死人脸怎么赢！ 谁叫她惹自己生气，谁叫她不好好说话。到时候就算她追过来，也别怪她不给她好脸色。 然而半个小时过后，周溪时看着无人发来消息界面，陷入了沉默。 叮咚一声，绯色接收到了一条消息。 【你为什么不出来找本小姐！】 不是这位大小姐自己说得不干了吗？ 绯色这般想也便这般答。 得到了令人语塞的回答，那边过了一会才又发条消息过来。 【别以为三亿的订单那么轻松。过来，送本小姐出去。】 仿佛知道绯色想拒绝，周溪时即刻发送消息。 【你还想被扣钱是不是？】 被扣住命门的绯色蹙眉，无奈叹气。 她从来不知道，接有钱人的单子这么磨人。 第78章 亡力 “要不，我去吧。”隔壁训练中的夏泽辰看见绯色准备出去的动作。根据周溪时留给他的印象，他不难猜出绯色要去干嘛。 绯色摇头“这是我的工作，你顾好自己。” 待到绯色送走周溪时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后。 离开天梯的路并不长，只是娇贵的大小姐走路不快，绯色只能配合她的步伐。 进入训练室，绯色将周溪时刚刚带走的附着器放回更衣室。然后径直踏入虚拟战区。 虚拟战区依旧按照最初的设置一分为二，绯色与夏泽辰各在一边，分别进行着各自的训练。 赤红的数字悬浮在绯色眼前，那是战斗开始的十秒倒计时。 十秒的时间里，绯色将前几天对自己情况的想法全部梳理了一遍。 绯色的情况很特殊，可以说是天梯中绝无仅有的存在。 她不像周溪时是个一无所知的游戏小白，也不像夏泽辰是个有潜能的普通玩家。 作为曾经的命运者，绯色拥有过无与伦比的实力，攀爬到过别人终身无法触及的巅峰。 因此操作、天赋、意识、理论知识、战场经验，这些他人通过长年累月才能获得一二的东西，对她而言，不过是五年前的基础。 这就像是一场越野赛，齐刷刷的自行车队里出现了一辆顶配的四驱赛车。这辆赛车披着炫酷拉风的喷漆，使用着超标准的九缸发动机、匹配着急速序列式的变速箱，车体用碳纤维打造、表面还附有能排开空气阻力的透膜。 甚至这辆赛车的起跑线还在自行车前方十公里。 其显着的差距就连三岁小孩看见都要气愤大喊不公平。 然而枪鸣打响，比赛开始。硬件输几百条街的自行车，竟然能慢悠悠地从赛车身边骑过去。 因为这辆赛车的轮子是坏的。 绯色没有一副健全的身体。 左半身大面积的机械化，是她致命的缺陷。 倘若不能克服这点，她将永远停留在原地。永远的，只能抬头仰望缅怀过去的高度。 [科里斯隆]对玩家机械化的身体判定既残忍又暧昧。它会按人体机能中机械辅助的占比，剥夺玩家对应身体数据。 拿赵东南的情况举例。她的右眼被整个摘除，机械义眼在右眼视物能力的辅助占比达到了百分百。那么在[科里斯隆]正服中，她右眼的能见度将为零。 而绯色的情况比赵东南好一些，她的左半身并没有完全被机械取代，而是留有一部分的肉身组织。其中躯干的机械占比不算高，这方面的身体数值还能勉强够得上普通水平。 严重的是绯色的整条左臂与左腿，它们的机械占比平均达到了70%。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普通玩家手脚数值若是有七成削弱，就好比负了千斤重的铁石。在游戏里，无异于不能动的靶子。 但值得庆幸的是，绯色出事前的身体条件非常好。一来是因为她的先天条件优异，二来是因为那时的绯色还有长年锻炼的习惯。这也是为什么，绯色度过了消沉的五年，身体还能不错的原因。 所以七成的削弱buff在她本就比他人高的身体数值平衡下，能降为六成。 因此绯色对自己的训练计划第一步，就是恢复到之前的身体状态，去弥补这一成的削弱。 至于剩下的六成，只能靠游戏内的操作、装备去博弈。 绯色在荒废的五年里尝试、设想过无数方法。虽然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但她心中也有大概的方向。 十秒倒计时归零，战区发出鸣笛。 绯色思绪归拢，周身萦绕淡蓝色的微弱光晕。 前方设定好的假想敌拿着武器笔直地朝绯色冲刺而来。 她凝望眼前的训练对象，手不紧不慢地召唤出[闪电]的数值面板。 数值调整，[正服]最大变动的功能。玩家可以通过此功能调整任意装备的任意作用。 [闪电]，一项单纯用于提速的技能。面对自己身体的缺陷，绯色第一想法是利用这件装备达到瞬间的提速。 手指在面板上拨动数值。 以牺牲装备冷却CD、使用CD得到数值全部加入速度，再将[闪电]的覆盖率下调。 萦绕在全身的微弱蓝光，转移到绯色的左臂与左腿。 右手张开，召唤出现的细碎光斑凝聚，最终形成一把通体紫黑的长剑。 [亡力]：以汉剑为原型的毒剑，剑体轻薄，剑锋尖锐。剑刃周身裹有毒素，命中敌方造成伤害的同时，毒素会卸去敌方力气。毒素作用可叠加。 面目狰狞的假想敌近在咫尺，绯色冰冷的眼眸中闪过凌厉的杀气。 既然她跑不快，那就让敌人慢下来。 紫黑的剑刃擦过假想敌的表皮，眼前两米高的敌人动作一顿。煞那间，淡然站立在地面的绯色腾空出现在假想敌背后。 张狂的剑光划开时空，漆黑的头颅滚落置地。 鞋尖轻巧点地，绯色持剑而立。左臂左腿的蓝光消失，身后山般大的影子轰然倒地。 夏泽辰努力一晚都无法击溃的假想敌，被一击秒杀。 第79章 地图选择权 天梯官网，有个[正服]比赛的专栏。 每晚七点，是[正服]比赛资讯固定更新时间。 时间点一到，成百上千的比赛预告会涌入公告栏。然后系统会根据比赛的级别，将这些预告分类陈列在各板块中。 为了方便观众挑选感兴趣的比赛，预告中会写明对战的队伍详情、比赛时间、直播间房号，以及解说员的信息。 于是，在五花八门的比赛预告中。一则奇特的预告引起了部分网民的关注。 好事者当即在论坛开了帖子。 标题是《惊！[科里斯隆]匹配机制出现重大BUG，D级1998位的队伍竟然对战D级第7位！！》 吸睛的标题，迅速吸引了大批吃瓜观众。 L1：[科里斯隆]的匹配机制居然出现了问题，难道在下见证了历史性时刻？！ L2：不不不，一楼和楼主都弄错了。匹配机制没问题，D级1998位的队伍是新人队。应该是新人队用了特殊挑战权。 L3：闻瓜而来，特殊挑战权是个啥？老夫看比赛一年从来没有遇见过。 二楼发言的网友抛出一张官方对特殊挑战权的说明截图。 L4：[图片]官方的解释。是这支新人队主动挑战D级第七位的队伍。 L5：我去！队伍信息里写着，这是新人队第一场比赛。刚入[正服]就敢这么玩？我记得第七位的队伍是蔡一小队。D级里，他们算是强敌了，去年近百分之七十的胜率。 L6：报！刚刚查询到新人队一点蛛丝马迹，他们里面有个叫夏泽辰的，是这届天梯第二名晋级。听小道消息说，那场比赛是靠他绝地翻盘。所以，新人队有没有可能赢？ L7：烫知识，历届新人初赛胜率不足20%。 L8：今天早上第一名高盺宁的比赛都输了，第二名有个屁用？刚过天梯两天的小菜鸟，怎么跟混迹时间以年为单位的老油条比？ L9：支持楼上观点。不知道该说他们自信呢，还是狂妄呢……该不会过了天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 L10：要是他们老老实实先打几场比赛积攒点经验，再去挑战说不定还有赢的可能。但第一场就去挑战……不是没脑子，就是没脑子。别讨论了，这把虐菜局。 L11：何止虐菜，简直是暴虐局！哈哈哈哈，新人该不会明天被打哭吧？ L12：啧啧啧，以为自己多厉害，结果明天一局比赛被教做人。这场面想想都兴奋！我明天要去看新人被虐！ L13：哇塞，打脸局。可以可以，我就喜欢看跳梁小丑吃瘪的样子。 一场显而易见的打脸比赛，满足了网民们的爽点。在一条又一条评论推动下，贴子有了一波小热度。 随之变化的还有比赛的订阅量。 于是，在观众们的期待下。 次日，下午五点整，比赛直播间开启了。 首先出现在画面里的是观众们熟悉的演播室。D级比赛规模小，一间标配的演播室足够解说员与摄像师运作直播间。 在演播室桌前坐着的是本场解说员，男子朝摄像机招手。画面里，男子身边出现介绍的字幕——解说员。 与此同时他说道：“各位观众们，下午好。我是本场‘D级第1998位队伍对战D级第7位队伍’比赛的解说员。” 直播间画面的左下角是滚动的评论区。 “滴滴，慕名来看‘三傻闹正服’。” “同上。” “看惯了专业玩家的技术局，偶尔换点小清新口味也不错。” “哈哈哈，我也是那条帖子来的。小板凳、瓜子已经准备好，坐等新人打脸瞬间。” …… 督见滚动的评论，解说员调侃道：“哦豁，看来观众们都不看好无面小队的新秀。不过也是，我解说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自信的新人，敢这样用特殊挑战权。” 评论区立即附和。 “我就说吧，连解说员都不看好。” “自信……解说员要不要这么口下留情？明明是心比天高的井底蛙。” 解说员心道，当解说员他可不敢把话说那么直白。 “在刚刚，艾玛已经发送了地图权的抽签系统。”解说员说道：“两队玩家均以进入各自游戏登陆室。老规矩，让我们来瞧瞧究竟是哪支幸运的队伍拿到了地图权呢？” 直播画面跳转，最先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一位相貌俊美的少年，白净的皮肤，乌黑的微卷短发。 “地图的抽签系统开了。”夏泽辰看见了屏幕里亮起的抽签系统。 直播画面里，每位刚出场的玩家都附有介绍。 艺术字的字幕贴在夏泽辰脸边。 名称：夏泽辰，年龄：17，队伍：D级第1998位无面小队，位置：战士 “哇塞，小哥好帅！” “帅有屁用，玩正服打比赛看的是实力。” “你这话说的，颜值即正义！打脸时刻来之前，我先当一波夏泽辰的颜粉，” 早等的不耐烦的周溪时，好奇上前。“终于来了。怎么样？是不是让本小姐来抽？人生中最拼运气的事——投胎，本小姐可是人生赢家。” 说话时周溪时仰着头颅，习惯性的抬起下巴，俯视夏泽辰。她一手执扇，一手神气叉腰。活脱脱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名称：溪时，年龄：25，队伍：D级第1998位无面小队，位置：狙击手 “原来贫穷打工人看个比赛也要被创……” “什么年头还自称自己大小姐，玛丽苏小说看多了吗？” “但她身上的是今年夏季的高定套装耶！难不成是真富婆？” 夏泽辰向绯色望去“无面，怎么说？” 无面，绯色在[正服]中的游戏名。 直播室的镜头切换给站立一旁的绯色。 她照常一身不起眼运动服，黑色的鸭舌帽，黑色的口罩。特写镜头下，观众与解说员都只能看见绯色淡漠的眼眸。 名称：无面，年龄：22，队伍：D级第1998位无面小队（队长），位置：不详。 解说员出声解释：“玩家的位置信息根据以往比赛得来。无面玩家在天梯考核里打过狙击手、射手、战士，貌似是个全能者。不过资料还太少，她本人没有上报信息，所以官方介绍还不能定论。” 直播间评论区滚动。 “三个位置都能打，听起来还挺牛。” “难怪敢盲目自信拉着两个队员上前送死，是有点东西。” “她长得啥样啊，为啥带个口罩？耍酷吗？” “打的位置多又怎么样？既然当了队长，就得对队员负责。新人队伍的特殊挑战权由队长掌控，只能输一次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了。看着都着急！” “支持。没有决策能力干脆趁早散队，去老人队里学习学习。” “提醒到我了。新人组队少，特殊挑战权见的也少，都忘记这权利是由队长掌控的。她这队长当的可真好，第一次比赛就带着队员送死。” “两位队员真惨直播被虐不说，还要因为队长的无知失去新人特权。” 作为队长带领队伍第一场比赛就使用特殊挑战权去对打第七名的队伍。这样的举动，让直播间里的观众对绯色印象非常差。 负面言论频频出现。 然而绯色接下来说的话，又让直播间的负面评论暴涨。 绯色抬眸，风轻云淡的对夏泽辰与周溪时说道。 “我们，放弃地图选择权。” 第80章 蔡1234的打法 “她说什么？！” 直播间里，本该淡定解说的解说员没忍住，一下子拔高了音量。 比他更震惊的是直播间里的观众们。 “我去！抽签都怕抽不中，她居然要放弃地图选择权？！” “等等等等！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地图选择权对比赛胜负影响多大？” “无知也该有个限度，选择地图可以占据地理优势。抢先获得视野、设下埋伏，就连最常见的追击情况，熟悉地图都可以获得巨大优势。她该不会以为过了个天梯，就真的很了不起吧？[正服]里不都是从天梯厮杀出来的。” “不是自信过头，就是脑子有泡！本来还期待新人能玩出什么花来。好了，我现在确认他们三就是来加笑料了。” “火钳留名，正服比赛名场面素材加一。” “我已经截下无面现在不以为然的嘴脸，坐等她被暴虐的对比截图。” 轻松获得地图选择权的第七名队伍更是惊讶。 蔡四不可置信道：“队长……对面好像放弃抽签了……” “哇塞……”队长蔡一懵了“那三个新人这么猛？” 两人感叹间，一位队员已经选择好了地图。蔡三说道：“管他们想什么？反正我们是不可能让他们复刻排名分数的。想拿我们当跳板，胃口太大了。” “三儿说得好！”蔡二大声道：“这张地图我们可是玩烂了，放他们一片大海也掀不起风浪。” “既然地图拿到手……”蔡一眼神示意，三位队员。 心领神会的四人聚拢，对着摄像头方向摆出招牌poss。 四人齐声道：“这一分我们蔡氏F4拿下了！” “额……”解说员收敛方才惊讶的神情，转为尴尬：“果然出现了，蔡1234比赛前的经典姿势与宣言。我作为半个观众还是不得不吐槽，这四个自恋基佬太中二了。不管看多少次都替他们脚趾扣地……” “但尽管如此，蔡1234队伍实力还是杠杠的。”他正色道：“面对一支有实力的队伍，无面小队竟然放弃地图权的操作真是令人大跌眼镜……难以理解。只能说新人胆子真的很大啊……” 直播画面里，两支队伍皆选择好地图降生点，进入游戏舱。 解说员紧跟着画面，照例说出开场白：“那么这场排名悬殊的比赛，究竟是初出茅庐的新人崛起之战，还是蔡氏男团的虐菜局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睁眼，绯色首先看见的是漆黑无比的天空和狂风中闪烁的夜晚灯光。 这是一条寂静的走廊，绯色选择的降生点在地图中心的废弃高楼。施工留下的建筑残渣散落在走廊内，一排的窗户破碎，呼啸的风不断地灌入吹动绯色高高束起的马尾。 乌黑的发丝随风飘动拂过绯色的脸庞。 周溪时为队伍订制的诸多队服里，绯色挑选了最简单的款式。灰黑色的一体式修身作战服，皮质的宽腰带横在腰间，脚下是形制帅气的战斗靴。 褪去日常宽松的运动服，绯色的身姿显现。绯色的身量在玩家中不算高，体型消瘦。但她的身材比例极好，合身的作战服勾勒下女性长腿细腰的柔美特征显得英气逼人。 弯曲的脊背挺直，佝偻的身躯变得挺拔。 苍白的面容上，精铁打造的黑色面具罩在下半张脸上。她的眼眸在游戏里，凌厉冰冷。 游戏形象一比一复刻现实，绯色明明没什么大变化，却让人充满压迫感。 此刻，她面向窗外，俯瞰地图里的景色。 这是一张建筑环形分布的城市地图。地势有明显的起伏，高度从城市中心依次递减。 只匆匆一眼，绯色就收回了视线。 她退后两步，仿佛暗夜里的刺客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走廊的黑暗里。 “蔡1234果然挑的是这张地图啊。”解说员一脸了然“B-182城市地图，整个地图地势从中心降低。地图中心点即为全场最高点，是全图唯一最佳狙击位置。” 游戏开场初期，是双方摸索彼此位置的时刻。 他趁着这段空白时间继续说道：“蔡1234，是一支喜欢拿地势做文章的队伍。这张图是他们的首选。他们会在初期抢占最高点，以地图最高点为据点，从而进行抱团。有着地势的天然优势，敌人难攻，但他们易防。是个简单又非常有效的打法。” 听到讲解，有人在评论区说道。 “有种山下的人难打山顶的人的既视感。” 看过蔡一队伍比赛的观众在评论区补充。 “而且蔡四作为狙击手占据了最高点，加上楼顶掩体很多。所以别的狙击手很难狙到他，但他却可以眼观八方射击别人。这就形成了队伍除了地势外的第二道防线。蔡1234的战术很简单，但确实有用。去年，他们这张地图的胜率达到了70%。” “感谢楼上的科普，第七名果然不是好惹的。新人们活该啊，要被虐惨喽。” 嘲讽声中，也有对战术好奇的观众。 “欸，那万一抽地图没抽到，遇上蔡1234有什么克制方法吗？还是说就只能靠实力硬刚？” “也很简单哦。地图权虽然不一定到手，但地图的降生点玩家都是可以自由选择的。打蔡1234的队伍大多都会和他们一样选择降生在最高点，抢点也好，干扰也好。反正前期不让他们抢到这个点，他们的套路就没办法继续了。” “那这么说，新人有没有可能这样做？” 这好歹是[正服]的比赛，新人再菜也是天梯考核出来的。尽管绯色队伍给人印象极差，但观众还是觉得他们最起码也是会打比赛的。 蔡一队伍的套路，看了他们几场比赛的观众都可以知道应对方法。绯色队伍但凡上点心也会知道这一状况。 所以，他们一致认为绯色队伍有可能会去抢点。最差也会抱团准备进攻蔡一队伍。 解说员同样这样以为。他朝操控直播画面的摄影师打了个手势，对方心领神会地放出全知视角，将两队玩家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解说员边看玩家位置，边说道：“蔡1234，果然不出意外降生在中心最高点。而无面小队……” 他傻眼“三人全部降生到了不同的地方！” 第81章 一对三 按照绯色的指示，周溪时降生在一座高楼的顶层。因为考虑到对方有狙击手，所以绯色特别强调必须待在室内，开个窗子架枪做样子即可。 “需要本小姐在危机时刻开枪救你们吗？”比赛前，用鼻子看人的周溪时神气道。 回顾周溪时压枪压飞天的操作，绯色果断拒绝：“不用。” “您只要待着不动，就是最大帮助。” “切。”周溪时回忆绯色的拒绝，瘪嘴在室内召唤出抢。 她边架枪，边在频道里催促“你们动作得快点，整场比赛本小姐都要待在这个破屋子里，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频道里最先发声的是夏泽辰，不过他并没有回应周溪时。“无面，我已经成功到达指定地点。” 周溪时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眼里只有绯色。 距离周溪时一千米外的一座高楼大厦天台，少年的头发被风吹得肆意摇摆。他穿着同款作战服。由周溪时定制的队服质量、版型无疑是顶尖的。少年精瘦身型已具备成年男子的张力，宽肩窄腰，高挑修长。 迎着呼啸的风，夏泽辰一脚踩到天台边缘，凝视前方地图中心的高楼。 通讯频道传来绯色淡漠的声音。 “待命。” 夏泽辰立即回应：“是。” B-182城市地图，中央高楼。 “老大。”蔡三冲队长蔡一比出OK的手势“四儿成功拿下了顶楼的狙击点。” 闻言，蔡一露出笑容。因为进展太过顺利，他的态度有些轻飘：“大局已定呐，新人没得玩喽。怎么说，咱们迟点夜宵吃啥？” “老大你太侮辱人了，还在比赛中居然讨论夜宵。”蔡二佯装吐槽，笑嘻嘻道：“我想吃烧烤，晚上的菜太清淡了。” 在楼顶架枪的蔡四通过频道发表建议：“火锅怎么样？” “不怎么样。”蔡三边说边召唤装备，笑道“我家前两天刚买的烧烤炉，来我家吃烧烤怎么样？” “少数服从多数。”蔡一作为队长敲定结果“干完这场架，咱们就去三儿家吃烧烤。” “得嘞。”蔡三召唤的装备成型，白色的圆环悬浮在他的手心。那是用于探视野的技能—[雷达]。 环形的光圈是游戏中对[雷达]电磁波的具象化，一旦光圈接触到除使用者队友以外的玩家便会立刻消失。与此同时，探知到目标的回波将给使用者提供出目标玩家的具体位置。 [雷达]是蔡三每场比赛必用的装备。蔡三虽然是个射手，但他在队伍里也担当探视野的辅助职责。 今天和往常一样，队伍动手前蔡三率先释放[雷达]探查敌人的位置。 直径为十厘米圆环光圈在蔡三的调动下放大。这道光圈也将和往常一样从他手心释放，穿过他身边的蔡一与蔡二，极速朝四周扩散扫射过大半地图。 蔡三看着手心蓄势待发的光圈，心想差不多了。 于是下一秒，[雷达]释放。然而环形的光芒才刚从手心离开就消散在空中。 消失了！ 蔡三瞳孔一震。 本该扫射出去的光圈居然在释放的同时消失了！ 身边的蔡一蔡二立刻发现了不对劲，蔡一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雷达]消失了？” “难道是装备出现BUG了？”蔡二的表情惊讶。作为蔡三的队友他见过无数次蔡三使用[雷达]的场景，但他从未见过[雷达]出现故障。 “不……”蔡三诧异的看向面前房间的门。他嘴唇轻微颤动，“是……” “咚，咚。”敲门声打断了蔡三的话。 门外有人。 蔡四在楼顶架狙，他不可能出现在门外。那么外面的人会是…… 刹那间，声音静止，空气凝重。三人齐齐紧盯面前的大门。 仿佛惊悚的鬼片，门外响起陌生人的低语。 “请问，里面有人吗？” 一位女子的声音传来。 当即评论区打出一串问号。 “啊？” “？？无面一个人直闯敌营？” “她怎么敢的？房间里可是三个人啊，前面的镜头也带我们看过了，她的两个队友都在远处。” 屏幕外，坐在演播室里察看游戏情况的解说员比观众也好不到哪去。 早在他察看玩家降生点情况时，就关注到了绯色的位置出现在中央大楼里。在他的解说生涯里也见玩家孤身一人出现在敌方的大本营。 出现这种状况，一般来说有两种原因。一是那位玩家倒霉，选择的降生点刚好碰上了敌方部队。二是故意布置战术，例如开打前先派一个人偷摸地扔个雷之类的。 所以按照往常经验，他以为绯色也是同样的状况。 可之后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这位名叫无面的新人，她什么也没干，没有埋雷，没有设下陷阱，更没有因为发现敌人在这栋楼里而仓惶逃跑。 从降生到游戏起，她只干了一件事，那就是一个人径直前往了蔡一队伍所在的房间。 一时之间，解说员只觉得离谱跟荒唐。 他看向屏幕里绯色的眼神，就跟看一位精神病患者一样。 这个叫无面的新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敢这样玩？ 解说员直白吐露心声。“送外卖也不至于送这么明显，这在D级的比赛中闻所未闻，无面玩家也算是创一个名场面。但一对三我认为她是在找死。” 第82章 危机 游戏里，前一秒还在商量夜宵的蔡一队伍正蓄势待发地对着闭合的门。 “三儿，门外是谁。”蔡一提着[斩马]上前一步挡在两名队员面前。 “对面的队长，无面。”说完，蔡三发动第二次[雷达]。 他将刚刚探到的绯色从[雷达]目标中剔除。这一次[雷达]像往常一样穿过周围的人和物迅速扩散出去，然后他得到了信息。“她一个人来的，离她最近的队员在三百米开外的楼里。” 蔡二召唤的[炮枪]成型，他不禁嘲讽道：“从一开始我就想说了，对面三个新人未免太嚣张了。第一次比赛敢叫嚣地挑战我们，现在又敢一个人上门来，是在小瞧我们吗？” 他高声道：“喂，新人。别怪前辈没提醒你，叫你的队员过来。三人虐你，我怕你哭得太惨。” “谢谢前辈的关心，但不必了。”门外的声音客气有理道。 “好，这是你自找的！”蔡二架枪开炮。 炮弹接触到木门的瞬间，剑鸣轰动，一道紫黑的剑光断开空间。 漆黑的炮弹与木门仿佛一张脆纸，被晃过的紫光一分为二，从那人两侧飞过。 轰然一声，绯色身后的火光爆发。背着浓烈的火光，绯色单手执剑静立在门框外。 绯色漠然到近乎寒冷的眼神曝露在众人眼前。 “卧——”瘦猴连忙急刹车，类同“曹”字读音的第二个字被他咽下“就在刚刚！无面手持[亡力]剑，将蔡二发射出去的炮弹斩断。隔着一道门，看不见目标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命中……这，这，这是巧合吗？” 直播间的观众一样被震惊到了，但还来不及发表评论，画面里的绯色就直冲三人而去。 绯色边跑边对待命的夏泽辰道：“小鬼，动手。” “是。”夏泽辰即刻回应。 他的身影化作了一滩黑影消散在空中，然后这道黑影出现在直线距离三百米的中央大楼天台。 “无面现身的同时，夏泽辰选择出手了。”瘦猴说，“他调整了[梭影]，将[梭影]的功效调整为使用一次，位移三百米。” 到达指定地点，夏泽辰第一时间将[梭影]数据再度调整，以便适合近身作战。 在他调整完的同时，架枪狙击的蔡四发现了他，“老大，夏泽辰来我这了。” 蔡一看着眼前蒙面女子，身体下沉摆出迎战的姿态。他手中提着一柄大刀。四尺刀柄，三尺刀身，那是[科里斯隆]中一把以古代[斩马]刀为原型的武器——[斩马]。 刀剑撞击，火星飞溅。 因斩杀马首而诞生的刀具，其刀刃厚重又锋利。从装备性能来看，[亡力]难以抵挡[斩马]力道。 蔡一深知这点，一身蛮力向下施压。可谁知，抵御的剑竟然直接顺着刀刃一滑。“哐”一声，[斩马]的长柄被绯色斩断。 蔡一心一惊，眼睁睁地看着刀刃以一条弧线飞了出去。紧接着，绯色刺来一剑。没中要害，但[亡力]的毒素入体。 这一刻，女子凌厉的目光让他胆寒。 她不是新手！ “老大！”蔡二喊道，再度架枪，为蔡一创造喘息的机会。 炮弹瞄准绯色飞来，绯色挥动剑，一剑斩断炮弹，又一剑追击蔡一。 使用[火鹰]的蔡三见状立马朝绯色射击。飞来的子弹落在绯色召唤出的[黑水]上，潮水吸收冲击，砸在盾上的声音频频响起。 绯色耳朵微动，轻数着什么。 蔡二蔡三援助的间隙，蔡一重新召唤了一把[斩马]，他与绯色再度交锋。 [亡力]毒素入体，动作迟缓的他在绯色剑下被逼得连连后退。 蔡一愣了神，他瞧着眼前女子逼来的动作。一招一式都不算快，甚至比中毒的他还慢上一分。 可为什么，他毫无还手之力？ 刀光剑影挥舞在画面里。冷兵器频频的撞击声中，还夹杂[火鹰]的枪声。 在旁支援的蔡三冒出了冷汗，他的内心同样惊恐。 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明在和老大对战，为什么分神凝出的盾却能将他的子弹挡得分毫不差？ 速度，是绯色曾经最大的优势。可她能爬到命运者的位置，凭的不仅仅是速度。应对一个D级的玩家，她扎实到无法动摇的基本功就足够了。 终于，连蔡二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女人的技术太老练了，简直滴水不漏！ 蔡二使用的是[炮枪]，和蔡三的[火鹰]不同，[炮枪]发射的炮弹范围更大。 因此在绯色与蔡一对战的间隙，他不敢贸然出手，怕影响蔡一的操作。除此之外，他不随意出手也是认为有蔡一与蔡三两个人对付一个不自量力的新人就足够了。 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错得离谱。眼见蔡一即将被击中，他再也忍不住开出第三炮。 但他开炮的前一秒绯色就已经抓准机会，一剑封喉。 擦过脖颈的剑被盾卡住。是蔡三，他眼瞧老大不对劲立刻朝他接近，替他凝盾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绯色挑起单边眉毛，仿佛不在意被挡下一击。 炮弹飞来，她闪躲的同时又给冲来替蔡一凝盾的蔡三一剑。 多贪了一击的下场是，绯色躲炮弹的动作慢了一刻。在她周身的[黑水]抵挡过一炮后，消失在空中。 “她的盾碎了！”蔡三大喊，朝绯色射击。 动作不快的绯色全力朝后退，堪堪避过子弹，脚却没踩稳。 “她没站稳！一起上！！”蔡二呐喊。 呈三角站位的三人心领神会的冲锋，蔡二蔡三两人收枪召唤出各自的备用武器，一同朝中心即将摔倒的绯色进攻。 “无面玩家大危机！！”瘦猴嘴速极快，“没有盾，也没有支援，无后路的无面无处可逃！” 第83章 绝杀 三人飞扑过来的画面倒映在绯色暗红色的眼眸中。 三人的面孔与绯色事先调查的资料重合。 从选择D级第七位队伍作为对手起，绯色就将他们近一年的比赛视频浏览了一遍。 赛前了解对手，是绯色的习惯。因此，此前观众们探讨的蔡一队伍的战术打法，绯色不仅知晓，还反利用了这点放弃了地图权。 让他们自己选择地图，她才能最快摸到他们的位置。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绯色打比赛需要顾及到一个人，她的老板——周溪时。 周溪时没玩过[科里斯隆]，要让她短时间内打出能见人的操作很困难。以她昨天的压枪技术，只有开一枪立马就能暴露她买号的事实。 所以，在周溪时能开出过得去的枪之前，绯色不打算让她动手。 那么怎么样才能让狙击手合理地不动手呢？ 在难以狙击的地方动手，以及速战速决。只要比赛结束得够快，观众就察觉不到狙击手的实力问题。 绯色瞥了一眼蔡二、蔡三收起的枪，转而出现备用近战武器。漠然的眼眸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神色，她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蓝色的[闪电]突然出现在她的左手、左腿，原本快要摔倒的身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 剑鸣轰动，紫黑色的剑光划过，空间断裂。 绯色收剑，神色淡然地站在原地。两颗面目错愕的头颅飞出画面，滚落地面。 【玩家无面成功击杀玩家蔡一，累积一分。】 【玩家无面成功击杀玩家蔡三，累积一分。】 少了一个。 绯色侧目，看见脖子被划开一道血口的蔡二拿着[飞刃]袭击过来的场景。 [闪电]时间结束，绯色侧身躲过，干脆利落地给蔡二补了刀。 【玩家无面成功击杀玩家蔡二，累积一分。】 “卧槽！！” 解说员哐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他这次终于忍不住在直播镜头前爆了粗口，完全没料到的逆袭震碎了他的三观。 “赢了，无面一打三赢了！！仅用一招，这特么是秒杀啊！！！”他呐喊道。 直播间的评论彻底炸了。 “我去！！她居然赢了！” “我人傻了，这是什么操作？！” “疯了！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一个新人怎么可能赢了三个实力排名那么靠前的老人？！” “本来以为是菜鸟，结果人家是顶级大佬！！” “妈的，这谁能想到啊！” 一堆无比震惊的评论里，有人评论道：“不是，谁能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无面最后能击杀他们？” 解说员终于上线，他努力消化情绪讲解道：“在蔡123同时进攻无面时，无面召唤了[闪电]。她将[闪电]的数值调整至最快，获得了瞬间的爆发速度。而蔡123当时明显不知道无面有后手，只想趁着其无盾又身形不稳时将其击杀。这一着急，正好着了道。” “所以，无面先前要摔倒是假装，为的就是引诱他们上钩？难道她先前盾碎也是计划中吗？”又有观众问。 “摔倒是假装的，盾碎也是假装的!”解说员放出无面的装备详情在直播画面中，激动道：“观众们可以看见，无面的盾根本没有碎，是她故意在那时收了起来，伪造碎了的情况。” “好阴险啊……” “阴险什么啊，人家这是有智慧，兵不厌诈，懂不懂。” “……楼上的，就是说画风逆转的不要太快。” 屏幕后的解说员摸摸头，心道：能不逆转吗？现在傻子都看得出来无面的实力被低估了。一打三赢了不说，还毫发无伤，这实力不是一般的强。 想到这，他不禁又摸了摸脸。 这脸打得可真疼啊…… 评论区画风逆转，夸无面操作的和震惊无面操作此起彼伏。在这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询问的留言。 “等等，这会不会是巧合？无面能击杀三人，是因为他们三个人同时上前了，也是因为他们轻敌又着急了。如果他们没那么急，或者当时没能一起上，无面是不是就没办法了？” 又有一人说道：“说到这，我有点很疑惑。蔡一一个战士上前我能理解，但蔡二蔡三两个射手，为什么在最后关头切换装备，用了近战武器上前。他们这把是不是打得有点浑？” “对哦！最后无面摔倒的时候。蔡二蔡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枪收了，按理来说射手不是应该避免近战吗？” 闻言，解说员立马调看对战回放，然后他发现了什么，眼睛亮了起来。 “不对！”他无比兴奋道：“这一切都是无面的引导！” 他切出蔡二，蔡三的装备详情公开在直播间。 “大家可以看到，无面最后佯装摔倒时，蔡二蔡三各自的枪都没有子弹了。所以他们最后才都选择切换备用武器。” “这……是巧合吧……”有人评论。 “不是巧合。”解说员又放出无面与蔡一对战时的画面，放大某一瞬绯色的话。嘈杂的背景音中，观众们清晰地听见了无面在数子弹数。 刹那间，全场观众毛骨悚然。 解说员说：“也就是说，无面一边在和蔡一对抗，一边在防御蔡三的子弹，一边又在数蔡二、蔡三使用的弹药！” “并且，”解说员放出无面最初与蔡一近身博弈的慢动作，继续兴奋道：“无面有很多次可以击杀蔡一的机会，但她没有选择那么做。她故意只向他们三人展示部分实力，让他们知道她是个不好对付却又有破绽的敌人，诱导他们最后一起进攻。” 评论区条条留言滚动的厉害。 “无面队长太强了吧，这不是秒杀，是绝杀啊！” “天哪！所以一切都在无面的计划中！有实力还有脑子，无面太帅了吧！！” “是虐菜局没错，不过被虐的是蔡一队伍。是打脸局没错，不过被打脸的是我们。谁能想到这反转？”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为表歉意我为无面点波关注。” “我也要！这种实力，绝对超D级水平了。我要心疼其他D级队伍了，遇上这么一个怪物新人。” “都说席沉是新人中最厉害的，我看无面才是吧！小姐姐牛得不行，最后一秒三看得我太爽了。” “虽然无面很牛，但跟席沉比还不能下定论。席沉早上的第一次比赛也没输，在B级比赛里打平局也很牛好不好。” “拜托，席沉是泰原的队伍的。泰原那几个人原本是A级玩家，带一个新人打平局，谁和谁厉害还不定呢。反正我站无面。” …… 解说员看着评论。第一场比赛就有粉丝掐架的趋势，新人无面算是一炮打响名声了。 一众评论里，有人默默发言。 “话说，有人关注无面为啥要放弃地图权、又为啥要一挑三不？以她的实力反正怎么打都赢，干嘛要给自己弄这么不利的条件，不怕翻车吗？” 第84章 D级七位无面小队 “话说，有人关注无面为啥要放弃地图权、又为啥要一挑三不？以她的实力反正怎么打都赢，干嘛要给自己弄这么不利的条件，不怕翻车吗？” 此言一出，直播间安静了片刻。 “……这话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我觉得她好像在装逼。” “……” “……其实我也那么想。” “这么说来，前面解说员不是说了吗？她本来可以先击杀蔡一，但故意营造了一秒三的条件。从逻辑上来说，先杀一个战士，再等到两个射手空弹夹这样不是更轻松吗？” “她该不会因为是直播，所以故意打骚操作给我们看吧……” “好有道理，没想到那么高冷的妹子居然有颗闷骚的心。” 游戏里，闷骚又装逼的绯色抹去脸上的血渍。 她的眼下有道细微的伤口，那是蔡二临死前给她留下的。绯色望着指尖的血液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闪电]配合[亡力]，是绯色尝试克服缺陷的第一方案。想要证实想法，或者说改进想法，绯色需要实验依据。 但现如今，D级的比赛对她来说过于简单。普通的一对一满足不了绯色尝试方案的条件。因此，绯色才特意营造出一对三的情形。 引诱敌人最后三人进攻，不过是绯色想要证实自己的想法是否可行罢了。 指尖上的血渍红得刺眼。 绯色忍不住叹息，果然不行。 调整过后的[闪电]时间太短，一瞬的加速连打三个D级玩家都没成功。最后甚至还被划到了脸，倘若这是B级的玩家，或者是A级的玩家，刚才定然要出大问题。 思及至此，绯色无奈摇头。 还是想想新的方法吧。 直播间的画面里，绯色短暂的停留后动身前往了楼顶。 解说员说道：“楼顶夏泽辰正在和蔡四单挑，无面现在前去回合。完蛋，蔡1234的独苗，蔡四危已。” 一上天台，绯色就看了夏泽辰与蔡四缠斗的场景。 听见脚步声，蔡四后退一步与夏泽辰拉开距离。他皱眉朝绯色问道：“杀完老大他们，接下来就要来帮着这小子杀我？” 绯色走至天台边缘，斜靠栏杆站立“你放心，小鬼没死之前我不会动手。” 见状评论区纷纷感慨。 “果然好装逼啊……” 夏泽辰瞧了一眼绯色，捏紧手中的[光剑]。转而凝视与他缠斗已久的蔡四，他一手凝盾，一手拿着狙击枪。 她说，这是他的极限。 夏泽辰皱眉，俯身做冲刺准备。 比赛前，他看完了蔡四一年的比赛视频，他记下了蔡四应对近战的路数。因此在最初交手的时候，他占据了上风。可优势没持续多久，随着两人打斗。夏泽辰发现蔡四逐渐能适应他的速度，并时不时提前做出防御。 她说，他赢不了他。 夏泽辰的目光迸发出凶狠的斗志，发动[梭影]。 不短不长的对抗中，不是只有蔡四一个人摸到了敌方的门路。他也发现了蔡四对后背防御的迟钝。 身影如影子般坠落然后出现在蔡四后方，他扬起[光剑]打算给予蔡四致命一击。然而，本该看见敌人背部的夏泽辰却瞧见了蔡四早一步转过身的模样。 蔡四的眼神充满笃定，仿佛早就知道夏泽辰会在此时出现在他背后一样。 狙击枪抵住夏泽辰的腹部，蔡四扣动扳机。 【玩家蔡四成功击杀玩家夏泽辰，累积一分。】 蔡四转身，冲看戏的绯色喊道：“喂，现——” “砰！”一声，蔡四被绯色一枪爆头。 解说员：“喂，姐你要不要这么冷酷，人家话还没说完呢……” 随着绯色击杀蔡四，蔡一队伍正式全军覆没。 解说员对着麦克风宣布道：“游戏时间五分十秒，无面一人击杀蔡一全队，无面小队累积四分。蔡四击杀夏泽辰，蔡一小队累积一分。让我们恭喜无面小队以4比1的好成绩，成功获得胜利！” 天梯官网内，一条比赛播报静默闪过。 “【D级1998位无面小队】VS【D级7位蔡一小队】，【D级1998位无面小队】获胜。” 紧着是D级队伍排名的刷新。 一支从未听过名字的队伍从页面末端一跃而上。 “D级7位无面小队，积分：45分。” 黄区比赛专用大楼——立方楼。 透明悬浮电梯从八楼的B级赛事区下沉，变换的光影照射在席沉冷峻的容颜上。直到电梯行驶过D级赛事区，一道明晃晃的白光夺走了席沉的注意力。 那是D级队伍的排行榜。 电梯在飞速下降，密密麻麻的信息中，席沉一眼扫到了那条新刷上来的队伍名字。 “D级7位。”男人的脸上猛然阴沉下来。 听见席沉的声音，旁边的矮小少年向那块专门显示排行榜的巨屏看去。与此同时，分屏中正好播放出绯色的精彩击杀剪辑。 席沉的新队友草白放下手中的肉丸，不自觉发出赞叹，“哇塞！那是和你同期晋级的新人吧！一秒三，这也太厉害了吧！” 席沉紧锁眉头。 是啊，真是厉害。同样是新人第一场比赛，他全靠队友博得平局，而她却能一人灭队。 回忆早上平局的比赛，身边满脸青春痘只顾着吃的草白，在其中展示出了不俗的实力。除了优秀的实力，草白还具有精准的分析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泰原会让草白带着席沉下午来B级赛事区了解正服游戏的原因。 面对还不清晰的正服等级实力划分，席沉选择直接问出口：“她一人击杀D级队伍，与我早上对上的B级玩家，两者难度相比如何？” 草白思索片刻，答道：“虽然相差两级，但原第七位队伍蔡一小队的组合默契远超其他小队，综合考虑蔡一三人的组合与一位B级玩家不相上下。” 料想之中的答案令人席沉冷笑出声，早上不敌B级玩家的记忆与绯色的秒杀三人的动作同步出现在席沉眼前。 所以，他还是不如她。 席沉捏紧拳头，眼睛死死盯住屏幕里的绯色。 电梯即将到达一楼，平视屏幕的视线逐渐变为仰视。 迟早有一天，他会让那天比赛结局变为事实。他一定要让这个女人败在他的刀下。 走出电梯前，草白多看了一眼屏幕里的蒙面女子。 他记得她的名字，或者说从成为天梯终试评委拿到名单的一刻，他就注意到了这个特殊的名字。 绯色。 草白回味这个名字，确认儿时记忆中无这个人后，他收起了所有的怀疑。 她若真是“那里”的人，便不可能是通过天梯考核进入正服。 走另外的渠道，才是他们“那里”的人特有的证明。 第85章 挑衅 游戏登陆室。 绯色从游戏舱中起身，光脑同步发送来变化的队伍信息。 【恭喜无面小队取得胜利，队伍排名上升至第七名，队伍积分复刻原D级七位蔡一小队积分，共获得45分。】 绯色淡然的看了眼弹出的消息，关闭消息界面。 一切都在她的料想当中。 45分的积分，离开启挑战赛还差5分。剩下的五场比赛，在绯色的计划里，希望能在一个星期内完成。 至于为什么是希望而不是肯定的安排，因为这之中有两个不确定因素。 静默的眼神从室内的高挑少年和金发女子身上一一扫过。 她需要考虑夏泽辰的进步情况与周溪时多久能掌握基础的开枪。 绯色是个很有计划性的人，面对她想要达成的目标，她会事先了解情况，精确而又详细地盘算计划的每一步。 针对夏泽辰的教学，她从决定收徒时便筹划好了一切。选择蔡一队伍作为第一场比赛，正是计划的第一步。 至于周溪时，她的情况比较特殊。绯色不能像严格要求夏泽辰一样，来安排这位娇纵大小姐的学习。所以对应的，绯色对周溪时降低了要求，只希望她能在一个星期内学会正确开枪，好让绯色能顺利安排下一步。 除了这些，绯色脑中还在不断推演着新打法的组合。 她的“残疾”身体，是她目前最大的难关。 也是她所有计划中，最毫无头绪的一环。 绯色就这样静默地沉思着，眉头微蹙，神情凝重，对周遭的一切事物全然不在意。 其中就包括了周溪时诧异的目光。 横空出世的新人队长完虐D级七位全员，甚至造就了一秒三的传奇画面。比赛结束的短时间里，绯色的战绩瞬间冲上论坛第一页。 不小的热度里，周溪时浏览到了绯色的击杀剪辑。 看着画面中蒙面女子的凌厉招式，周溪时不自觉咽咽口水。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厉害…… 周溪时抬头，看了眼离开游戏就充斥着颓废气息、宛如社会边角料的绯色。 她跟游戏里的样子也太不一样了吧…… 感叹绯色实力的同时，第一次接触游戏获得胜利的周溪时忍不住兴奋大叫：“哇塞！赢了！赢了！” 开心之余，周溪时没有忘记这场比赛的大功臣。 她一脸得意地转头，捏着扇子指向绯色鼻子。“哼，本小姐就知道自己眼光好。你表现得不错，没丢本小姐的脸。” “嗯，谢谢。”绯色冷淡点头。 娇纵的大小姐貌似忘记了昨晚对她的万般怀疑。 相比周溪时的高兴，另一边的夏泽辰则是满脸愁容。往日追随绯色的视线在此刻垂到了地面上。 游戏结束后，夏泽辰只神色复杂地瞧了绯色一眼。然后一直低头躲避绯色的眼睛。 出了游戏登陆室，周溪时还在兴致勃勃地浏览网上的帖子。 周溪时边走边看。面对网络上清一色的吹捧，她兴奋想说些什么。一回头，便看见了比肩而行的两人与自己相隔甚远的距离。 方才还压不住的嘴角顿时持平。 周溪时皱眉看着绯色与自己疏远的位置，眉眼间逐渐染上阴郁。 “绯色！”周溪时对绯色吆喝道：“过来！本小姐要和你说话。” 闻言，绯色上前。 周溪时紧盯着两人之间缩短的距离，眉头松下去几分。 “周……”绯色止住话，她一时还不习惯叫周溪时的名字，“有什么事吗？” 周溪时瘪了瘪嘴，故作不在意道：“没事就不能叫你？认清楚自己的定位，你是我的跟班，不是那小子的。” “绯色不是跟班。” 沉浸在失败情绪中的夏泽辰瞬间接过话，语气带着敌意。他瞧不惯周溪时对绯色的态度。“周小姐，你们俩之间的合同只包含比赛胜负，不包括跑腿差遣。你们是合作关系，是平等的关系。” 周溪时十分不满与绯色的谈话被打断，冷笑出声：“不过是买卖送的附赠品，究竟是哪来的脸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存在感。” 她讥讽道：“也对，这游戏三个人才能开场。凑数的附赠品也就这点用了，有的人一对三都能赢，有的人——”周溪时鄙夷的眼神扫视夏泽辰，一字一顿道：“一对一都，赢、不、了。” 夏泽辰怒瞪周溪时：“你！” 绯色一把拦住夏泽辰，“不值得生气。” 她极淡地扫了一眼周溪时，眼中微闪过不满。低声对夏泽辰说道：“话虽然难听，但她没说错什么。” 夏泽辰望着绯色，满脸的委屈“我……” 绯色平静的凝视他：“输就是输，你的自尊心不该用来辩解失败。” “瞧瞧，说得多好。”周溪时摇着扇子，在绯色看不见的角落冲夏泽辰得意一笑。 夏泽辰神情一顿。这算什么？挑衅吗？ 第86章 聚餐 绯色回头，对视上周溪时，对方眼中的挑衅还未来得及消散。 长年的自我封闭，绯色的情绪感知能力已经衰退。她察觉不到这位大小姐对夏泽辰明晃晃的敌意，更不明白周溪时为何发脾气。 但她也不想明白。 绯色转身面对周溪时，她的语气寡淡，神色中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愠色。 “小鬼是第一次玩正服，输很正常。周老板既然指名了我，就请相信我的安排，也请相信我选择的人。” 游戏中的绯色与游戏外的绯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游戏里，她是令人胆寒的掠食者，是沾满血腥的猎手。而在游戏外，她变得毫无攻击性，如同一块任人践踏的烂泥。 但在此刻，周溪时却感受到了绯色隐隐透露的威慑力。 她咽了咽口水，最终生气地委屈道：“明明说好了喊我的名字，先前又是尊称，现在又是周老板的算什么。明明这支队伍是三个人，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人……” 绯色漠然道：“是三个人的队伍，所以比赛结束了我跟小鬼要回去训练，你是否要跟我们一起走？昨晚的压枪练习还没有完成，可以争取在今晚内适应狙击枪的后坐力。” 周溪时好面子地哼了一声，“一句好话都没有，休想本小姐就这么留下来。” “好的。”绯色点点头，带着夏泽辰径直离去。 周溪时傻眼，连忙拦人：“你居然敢这样丢下我！” 绯色面无表情道：“你不是说不留？” “你听不听得懂人话”周溪时说道：“本小姐的意思是‘一句好话都没有，不会留下来’，就只要一句。” 绯色依旧面无表情：“嗯，我没说过。所以你不想留。” 旁边的夏泽辰看不下去了，凑近低声道：“她是想让你哄她一句。” “哄什么？” “就……比如请你留下来一起训练好不好？” 绯色点头，对周溪时道：“请你留下来训练好不好？” 夏泽辰眉毛一跳，怎么有人哄人还一字不改照搬别人的话啊…… 周溪时面色缓和：“这还差不多，不过跟你去训练本小姐可是有条件的。” “条件？” 她又想干什么？ “嘿嘿嘿。”周溪时露出笑容，抖开扇子：“为庆祝无面小队首战告捷，本小姐精心准备了晚宴。高兴吧，没见过世面的庶民们，这可是跟着本小姐才有的福利！” 晚宴。 绯色捕捉到了关键词。 脑海中自动对应出大量的美酒佳肴。 原本没有情绪的面容突然之间变得为难起来，绯色讪讪笑道：“比赛前我跟小鬼两个人都吃过了，这场晚宴还是算了吧。” “你什么时候吃过了？”夏泽辰疑惑道：“赛前只有我垫了面包，你明明什么都没吃过。” 话音刚落，夏泽辰接收到了绯色的一记眼刀。 夏泽辰不明所以地摸摸头。 他没说错啊。因为今天要比赛，所以夏泽辰中午就从学校请假出来了。之后他就一直跟绯色待在一起，她一直在实验各种装备确实从未吃过任何东西。 绯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夏泽辰，随后对周溪时说道：“这么晚了，天梯一出一回浪费不少时间。训练要紧还是算了吧。” 周溪时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想出去？简单” 只见周溪时神气地拨出去电话：“喂，老秦。让他们进来吧。” 让他们进来？谁？ 绯色与夏泽辰茫然对视。 豪华飞艇的轰鸣声铺天盖地出现在天空。随着这个庞然大物降临黄区，绯色与夏泽辰的嘴巴再也没闭上过。 飞艇降落带动的气流吹得周溪时衣摆不断飞舞，她背对飞艇站在两人面前，俯视的眼眸中是虚荣心被满足的得意。 她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 飞艇舱门打开，两列西装型男齐步走出。 又“唰”的一声，两列西装型男的中间红地毯铺开。为首的一位老者笑眯眯凑上前“小姐，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西装型男们齐刷刷地鞠躬，铿锵有力地喊道：“欢迎周小姐和她的队员们，光临本店空中餐厅服务！” 夏泽辰吃惊道：“不是说天梯不让没资格的普通人进入吗？这，这都是什么！” 绯色感叹道：“……早该想到的，赞助天梯的资本家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资本主义力量恐怖如斯。 天梯黄区突然出现外来的飞艇，迅速吸引了玩家们的注意了。才不过一分钟的时间，绯色三人周围就站满了吃瓜人群。 “周小姐，”绯色顶着围观的视线上前，“这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玩家们从来没见过这阵仗。人越来越多了，要不我们这顿饭还是算了？” “休想！”周溪时紧蹙眉头，不悦道：“庶民没见过正好，他们该谢谢本小姐为他们开眼。本小姐可是查过了，第一次比赛获胜后的小队聚餐意义非凡，这顿饭你就算有一万个理由也休想走！” 糟糕，她为什么这么坚持？ 绯色看起来抗拒极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绯色不能让周溪时继续闹大动静。 绯色因比赛惹眼也就罢了，历年来皆有实力出众的玩家，绯色的出现并不稀奇。但如果真跟着周溪时去飞艇吃这道晚宴，她怕是老底都能被八卦网友扒出来。 绯色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正是因为你会为他们开眼才值得小心。我们老百姓哪里知道还有您这号人物，挥挥手就能让连普通人都进不了的天梯开进一架飞艇。更别说我们还能上去吃饭了。这要是引起玩家们的好奇，万一暴露我们的订单可怎么办？” 闻言，才意识后果的周溪时对老秦道：“她说的是真的吗？” 老秦恭敬道：“小姐，两分钟的时间里已经有三波人拍照录像了。” “啊！本小姐的订单可不能黄了。”周溪时着急道：“那老秦你赶紧带人回去，今晚的消息也必须封锁住。哦，对了。你清理消息的时候记得在网上放波水军进去。” 绯色抬眼看周溪时。 看来这位大小姐还懂得热点转移来引导舆论。 只听周溪时补完后半句话：“今晚本小姐的比赛虽然赢了，但网上根本没有人吹捧我。老秦记得放水军写好夸赞本小姐的通告。” 绯色尴尬收回目光。 好吧，是她多想了。 交代完老秦，周溪时又十分苦恼道：“可是又不能出天梯，又不能用飞艇。那本小姐跟你们的晚宴该怎么办啊？” 绯色一喜。“那要不算了……” “其实要吃饭的话，天梯不是有食堂吗？”后方的夏泽辰在这时幽幽道。 绯色神情僵住。不好！ “食堂！”周溪时眼睛亮了起来，“这个好，就这个了！走，我们去食堂！” 第87章 辍学 傍晚，天梯黄区西食堂。 靠窗的四人桌前，周溪时仰着脑袋对绯色命令道：“你过来给本小姐拉椅子。” 然而绯色才刚伸手，有人迅速抢在绯色前替她拉开了椅子。夏泽辰蹙眉认真道：“这些事我来做。” 见绯色看过来，他别扭又严肃地补充道：“反正你不许被人使唤，谁都不行。” 绯色正想解释自己不在意。赚钱而已，只有钱到位，什么事都好说。但又想到昨天夏泽辰看见她给周溪时捏肩气到不行的模样。最终还是没说话，默许了夏泽辰的举动。 她瞧着明明年纪比自己小却一副护犊子模样的夏泽辰，嘴角勾起了微乎其微的弧度。 夏泽辰说完，怕周溪时再为难绯色，他又拉过自己的衣服仔细擦了擦坐垫。 夏泽辰冷着脸，“周大小姐，这下您能坐了吗？” 周溪时冷哼一声坐下。 见状，绯色也落座。 天梯的食堂可以前往窗口打菜，也可以使用每张桌子上的点餐系统点菜，下单的菜在烧制后会由送餐机器人送来。相比于动身去窗口打菜，坐在位子上点菜更为方便，但拿到菜的时间也更久。 不过，怎么想也知道周溪时是不可能跟玩家们一起排队打菜的。 于是绯色三人使用了点餐系统进行点菜。 夏泽辰本以为在点菜过程中，又要遭受周溪时一番刁难。可没想到点餐的过程意外地很顺利。她似乎很期待这次队内的聚餐，兴致勃勃地点了好几道菜。而先前只吃过面包垫肚子的夏泽辰，根据自己的喜好也添加了一道菜与饮料。 但绯色却从头到尾没看过菜单。 “你没有想吃的吗？”下单前，夏泽辰再次询问绯色。 绯色懒散地倒在椅子上，冲夏泽辰摆了摆手。“我不饿，你们吃。” 夏泽辰好奇地看了绯色一眼。 她真的不饿吗？ 因为要打比赛，今天夏泽辰回来得很早。从三点起他便一直和绯色在一起，没看见过她吃任何东西。 比赛时间在下午五点，这期间吃面包垫肚子的夏泽辰还特意询问过绯色要不要来点，但她摇头拒绝了。 想到这，夏泽辰突然意识到，他住进绯色家以来好像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吃过东西。 但他还没来得及想太多，目光撇到了绯色的口罩与她对面坐着的周溪时。 满腹疑惑顿时消散。 她应该只是不想摘下口罩而已。 “队长！小夏队友！”过道传来有人的呼喊。 周溪时率先扭头，看见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开心地朝绯色夏泽辰招手。 赵东南脸笑得皱巴巴的，快步走来。“这么巧啊，你们也来吃饭。” “你……”周溪时来不及阻止，便看见赵东南自来熟地坐在四人桌的空位上。“你凭什么坐过来，谁准你坐过来！” 赵东南一愣，随即笑道：“不能一起吃吗？” “当然可以。”夏泽辰回应。同时绯色也点点头。 周溪时诧异地看着绯色与夏泽辰的反应，不可思议道：“这是庆祝我们队首战告捷的聚餐，她算什么，凭什么过来？” “首战告捷？”赵东南兴奋地冲绯色说道：“队长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太厉害了第一次对上D级七位的队伍，居然直接一个人直接灭了一个队。大哥说的果然没错啊，你简直是天神下凡，大佬中的大佬！” 绯色被夸得不自在，只客气地点头：“谢谢。” 周溪时说道：“不是你有没有听见……” 赵东南的大嗓门直接盖过周溪时的声音：“小夏队友，我今天看了同期进正服新人的比赛。除了你们，新人所有队伍全军覆没。看网上分析说新人第一场比赛都会输，因为还不适应正服打法。小夏队友你也是的吧，好可惜最后差一点就打过了。” “不，是我技不如人。”大概是听进去了绯色的话，夏泽辰认真道：“输就是输了，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学习。” 赵东南嘿嘿地笑了起来：“好觉悟！” 周溪时再次开口道：“你到底……” 赵东南的注意力被夏泽辰身上白衬衫的校标吸引走：“小夏队友你在首都高中读书？” 闻言，绯色眉毛一跳，转头看向夏泽辰。 旁边的少年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衫，左胸口绣着精致的校标，他穿的正是首都中学的校服。 绯色的目光迟疑地停留了片刻。绯色与夏泽辰两人同住一屋檐下，但除了游戏上的事，她极少关注夏泽辰。所以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夏泽辰就读的学校。 赵东南赞叹道：“首都区最好的学校，没想到小夏队友书读得那么好。” 周溪时不服气地白了一眼“不就是蓝星分数线最高的学校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本小姐捐栋楼也能进去读。” 夏泽辰没理会周溪时，只对赵东南道：“我是借了天梯人才引进政策才能转入这所学校，没有那么厉害。” “东婶小孩也在读书，了解过这些学校的政策。就算是借助天梯考核加分，也得过了学校的及格线才行。小夏队友你太谦虚了。”赵东南说。 夏泽辰笑了笑，转而对绯色好奇道：“绯色你是首都区人吧，你毕业于哪个学校？” 绯色手撑在桌面上支着脑袋，再度扫了一眼夏泽辰胸口的校标“和你一个学校，但我没毕业。” “没毕业……”赵东南迟疑道：“队长你是提前保送走了？” 绯色淡淡道：“不，我辍学了。17岁后我没读书了。” 此话一出，几人纷纷看向绯色。 星际时代，教育普及率达到百分百。与旧时代的考试制度不同，星际时代没有落榜一说。无论考生分数多少，政府都能为其分配对应学校监督考生完成义务教育。这个义务教育，是从幼儿园到大学。 可绯色说自己17岁辍学，这在现世纪实在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夏泽辰眼眸中闪过了然，脸色凝重。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夏泽辰很清楚。 绯色17岁，也就是五年前。 五年前，是星速消声觅迹的时间点，是绯色放弃命运者的开始。 第88章 争吵 “……是经济原因？”赵东南顿了顿道：“这些年蓝星经济下滑的厉害，几乎是断崖式下降。政府财政吃紧，各行各业被外星掌控，许多区都开始取消贫困生辅助奖学金了。” 绯色垂眸，神色不太自然。 “嗯。”她的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回应没钱读不了书，还是在回应蓝星糟糕的现状。 周溪时望着绯色，试图安慰道：“就算本小姐不看新闻也知道蓝星现在跟半殖民地没区别。要不然怎么会连星球核心研究所——天梯，都需要向周家借钱？” 绯色搁置在膝盖上的左手不自然地攥紧，耳边周溪时的话还在继续。 “蓝星政府财政亏空，连基本的交通运输都被其他星球掌控，更何况学生学业情况？所以读不了书没什么，跟你没关系。要怪就怪当年的……” “东婶！” 夏泽辰突然大声喊道，喝停周溪时的话。 赵东南被吓得抖了抖，不明所以地问：“啊？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还不知道你最后选择了哪只队伍。”夏泽辰慌张地撇了绯色一眼，转而对赵东南说道。 “啊？”赵东南显然觉得夏泽辰的反应不像是单纯的想知道她组队情况的模样。 夏泽辰担忧的目光从绯色身上移开，言之凿凿道：“就是突然想知道了。还有席沉、高昕宁、苏秀他们都最后进了哪只队伍，你跟我讲讲吧，越详细越好。” 赵东南愣了一瞬，呆呆道：“哦，好。我没有选择组队，小高朋友听说是……” 赵东南继续讲述着，不大不小的声音传进周溪时的耳朵。她坐在这张四人桌前，脸上还维持着被夏泽辰大声打断话的尴尬表情。 可谁都没有发现周溪时的难堪，她像是可有可无的空气，无人在意也无人关注。 他们相谈甚欢的场景倒映在周溪时的眼中，她看着每个人对彼此相熟的表情，紧闭的双唇多次张开又闭上。 她不了解他们，也不曾参与他们的过往，就连他们口中探讨的游戏她也一无所知。所以这道显而易见的屏障，彻底将她隔绝在外。 放在羽毛扇上的手逐渐捏紧扇骨，阴郁的情绪开始逐渐翻腾。 周溪时觉得自己错了，进食堂的时候不该挑选这个四人座位。她就应该去找三人圆桌，这样赵东南就不会坐进来。更不会让赵东南有机会屡次三番喊出“队长”、“小夏队友”这些恶心的称呼。 这个老太婆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喊什么？什么队长，什么队友，她明明就是一个外人。她凭什么这么喊？这样喊，就好像她是这支队伍里的人一样。 就好像我才是那个外人。 周溪时瞳孔缩紧。 不对，我怎么会是一个外人呢？ 这明明是我队伍的聚餐，凭什么我是多余的！ “哐啷”一声，刺耳的响声突然出现。 周溪时将刀叉重重地摔在盘子上。 银质刀叉与陶瓷白盘的撞击声成功地吸引了全场所有的注意力。 “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周溪时怒道，她瞪向绯色，将所有负面情绪全部发泄在她身上：“让你过来陪本小姐吃饭就是呆坐着的吗？眼睛和舌头究竟往哪里放？花了那样的大价钱，你怎么敢地让我就这样干坐着？” 赵东南被周溪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眼前这位金发女子姿态桀骜，扬手指着绯色鼻子命令道：“去给本小姐拿吃的。立刻，马上！” 夏泽辰第一时间回应，眉目间黑压压地透着阴沉：“我去给你拿。” 又是“哐啷”一声，周溪时一把将自己面前的餐具横扫到地面。“本小姐跟你讲话了没有！” “喂喂……这好端端是怎么了，小周朋友有话好好说呀。”旁边的赵东南见状连忙笑眯眯地打圆场。 “我又跟你讲话了没有！！给我闭嘴！”周溪时的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 夏泽辰的眼眸暗含薄怒。“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 周溪时冷笑一声，不看夏泽辰一眼冲着绯色质问道：“要装听不见吗？本小姐说了那么多句话，你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的眼睛要是看不见本小姐的话，那干脆拿去喂狗算了。哦，说起来，就算是花钱养狗，都比你听话。” 夏泽辰猛然站起，椅子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目光冷得骇人，“你在说什么！！” 不明所以的赵东南再次被吓一跳，短暂的相处时间里，她第一次看见待人温和有礼的夏泽辰有如此瘆人的一面。 少年的勃然大怒，令空气凝结了一刻。 沉默的瞬间，夏泽辰感受到手腕被一只冰冷且布满薄茧的手握住。 绯色一如既往平淡的声音传入夏泽辰的耳朵。 “没什么的，不值得生气。” 面对绯色，夏泽辰周身的戾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委屈与不满：“你没听见她刚刚说的吗？” “我听得见，坐。”绯色的声音不大，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手上的力道却带着隐隐的压迫感。夏泽辰被拉着坐下。 风暴的焦点正式落在绯色身上，在几人的注视之下，她抬头对上周溪时怒气十足的眼睛。 没有反击，没有难堪，甚至没有情绪波澜。 她神色平淡的看着她，仿佛周溪时方才的疾声厉色从未存在过。她的眼神一如往常，漠然、暗淡，甚至带着异常的平静。 在这样的眼神面前，周溪时指向绯色的手指不自觉地弯曲，仿佛一位做错事的孩子。 “我……”周溪时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 “我去给你拿。”绯色微微一笑。 所有人都没料到绯色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起身，然后弯腰捡起被周溪时扫到地上的餐具。她将这份餐具拿着，把自己座位前面没碰过的餐具推给周溪时。 “先来点饭前甜点可以吗？”绯色询问周溪时的口味。 “我……”周溪时彻底愣住，她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是呆呆地点头。 得到回复，绯色转身离去。 “等等，对不……”瞧见绯色远去的背影，周溪时恍然大悟一般开口。但她的声音似乎太小了，绯色的步伐并未停留径直走远。 夏泽辰的目光追随绯色，收回视线时，他看见了周溪时同样凝望着绯色离去的方向。 精致妆容下，周溪时方才气焰嚣张的模样荡然无存，眼眸中残留的情绪只剩下担忧。 第89章 私心 夜幕降临，路灯与星光同时亮起，照亮了西食堂与训练室之间的道路。 树丛间的石板路上，身体高挑精瘦的少年亦步亦趋地跟着微驼着背的黑衣女子。他侧着头，明亮的眼眸时不时地看向绯色苍白又消瘦的脸庞。 带着口罩与帽子的脸，只露出一双淡得没有情绪的眼睛。她平静的神色在灯光照耀下显现得很清楚。 夏泽辰观察着这样的绯色，多次欲言又止。 “你……”他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生气？” 听见声音，绯色恍然回神。“嗯？” 夏泽辰疑惑道：“你在想什么？” 在夏泽辰的印象中，绯色总是时不时地像这样出神，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绯色如实道：“在想[闪电]还可以有怎么样的可能性，以及其它加速技能与我身体的适配性。” 说起游戏，绯色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科里斯隆]中有很多加速作用的技能，比如[冲锋]、[狂热]，可技能效果单纯只有加速的却只有[闪电]。我的左半身速度缺陷过于致命，只能借助装备来弥补。但在今天的比赛里，我失败了，一瞬加速的结果并不能改变缺陷本质。所以，我在想[闪电]数值还可以怎么调整，又或者其它具有加速效果的装备可以怎么操作。” 绯色一边说着一边蹙起眉头，“这是目前对于我来说最大的难关。” 夏泽辰问道：“除了这些，你没有考虑其他东西吗？” “有很多。”绯色说：“使用过特殊挑战权，接下来D级比赛里我们不能自主挑选队伍只能由系统匹配。按照上场表现来看，大概率会是D级6位5位甚至4位的队伍。这些队伍对你们来说难度都很大，得根据你们的进步情况好好安排比赛间隔时间。” 除了比赛时间的安排，夏泽辰与周溪时的训练计划绯色也得安排好，尤其是夏泽辰的训练。今天与蔡四的比赛是个很好的教育素材，绯色还在思索该如何讲解才能让他最大程度理解自己的问题。 “除了比赛，还有吗？” 除了比赛？ 绯色认真想了想。那剩下的只有青圭的医药费。 前几天月初绯色才刚交一个季度的能源费用，下次缴费要三个月后，到那个时候三亿订单也该结束了。如果订单顺利，那么青圭的身体就不用再担心了。 于是她回答道：“没有。” 夏泽辰认真注视绯色，神情满是不解。 “你一点都不在意吗？周溪时对你说的话，对你的态度。” “在意什么？”绯色的表情看上去更不解。 回忆夏泽辰屡次替她打抱不平的举动，绯色笑了笑。 也是，像他这个年纪最是在意自尊。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小鬼曾经憧憬的目标。他自然是接受不了她被指责差使。 “我是出来赚钱的。收老板的钱，受老板的气，天经地义。都出来讨生活了，我哪还介意站在还是跪着。” “不一样。”夏泽辰认真摇头，说道：“我来自72区，蓝星着名的贫困地区。从小到大，我见过太多人讨生活的样子，你跟他们很不一样。点头哈腰也好、赔笑也罢，甚至是跪地乞讨，脸皮这种东西他们早就丢得一干二净了。可即便如此，被人唾沫吐到头上时，他们总有一瞬间是绷不住表情的。可你不一样。” 绯色颇为奇怪地看了夏泽辰一眼，“你的意思是希望我现在骂周溪时一顿？小鬼，她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像她那样泡在蜜罐里的千金还学不会真正吃人的模样。” 夏泽辰再度摇头，“虽然我很气愤她对你不尊重的行为，但我认为更有问题的人，不是她，而是你。” 绯色听不懂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的反应不对。” 夏泽辰依旧注视着绯色，好看眉眼间满是担忧。 “你不在意她的话，不在意别人的辱骂，不在意游戏以外的任何事。太异常了，就连被人指着鼻子骂，都没有一丝的情绪波澜。这不像是对外界的看淡，倒像是对自身的忽视……” 他顿住话语。片刻后，认真问道：“绯色，你是不是不在意自己？” 绯色脚步一顿。 她不得不承认，夏泽辰的感知很敏锐。 但绯色的情绪极少外显。 她漫不经心道：“我想想看。如果是三万块，我会离开。如果是三十万，我会坐在位置上不动。如果是三百万，我会呛几句起身。如果是三千万，那我一点脾气都没了。何况这是三亿。哦，两亿八千万，也一样。我干嘛跟钱过不去？” “说谎。”夏泽辰说。 绯色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悠悠道：“又不是说你，你较什么劲。反正不出两个月，这单子就结束了，我没必要为萍水相逢的老板大动肝火吧。” 听见这话，夏泽辰神色迟疑地看了绯色一眼。 “你只是拿她当单子老板？” 夏泽辰脑海中浮现食堂里周溪时最后追随绯色的目光。她最后的神情，隐约让夏泽辰察觉到了什么。 他犹豫道：“她似乎……本性不坏。” “与我何干？”绯色语气冰冷。 绯色的目标清晰。 回到正服，只有三件事值得她考虑。为青圭赚取医药费，把速攻教给夏泽辰，以及变强。 至于周溪时是个怎么样的人？ 与她无关。 夏泽辰下意识皱眉，听着绯色的回答，他的内心涌上异常的情绪。他并不是为周溪时打抱不平，也不是在意绯色与他沟通时的冷漠语气。 这份异常的情绪，像是还不清晰的反感，又像是具象化的不安。 云层拂过皎月，月色变得暗淡。 一瞬的迟疑，让与绯色并肩同行的夏泽辰落后了一步。他看着前方弯曲的背影，低着头颅，独自一人逐步远去。 夏泽辰突然意识到绯色一直是一个人，她的身边除了他之外再无其他人。 过往被他忽视的细节涌现眼前。 天梯晋级后的独自离去，新赛季庆典的仓皇逃避，还有此刻对周溪时漠然的态度。 她始终在抗拒他人的接近。 夏泽辰跟上去，与绯色并肩。 “但偶尔有点私心也未尝不可吧。” 没头没尾的话，绯色理解了他的意思。 “私心，我有一点就够了。” 绯色转头看向夏泽辰。这个角度她正好背对路灯，苍白消瘦的脸藏着阴影中，唯有那双往日无神的眼睛闪烁微光。 极少见的，她神情很认真。 “是你。” 她说道：“如果想要帮我，那就拼命变强。把速攻教给你，培育你成为命运者，是我留给自己唯一的私心。” 第90章 察觉问题 训练室。 虚拟战区被开启，绯色与夏泽辰穿戴好附着器进入其中。 训练室里只有她和夏泽辰两个人，绯色取下了口罩帽子。白炽灯下，她面部完全裸露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凹陷的脸颊以及疲倦无神的眼神。 其实从五官底子来看，绯色拥有着姣好的容颜。只不过原本秀丽的模样早在时间推移与主人的无所谓中磋磨尽了。 但绯色也并不是对自己完全不打理，最少在天梯考核结束后，夏泽辰发现她开始好好梳头发了。 想到这，夏泽辰的眼睛朝绯色的低马尾看去。虽然他不太懂女生是如何处理自己头发的，但他还记得那束乌黑的马尾原先十分毛躁，像是刚睡醒就拢到脑后一样。 “在看什么？” 绯色暗红色的眼眸带着些许警告，直直看向走神的少年。 被抓包的夏泽辰当即站直了身体，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见夏泽辰回神，绯色操控[虚拟搬运]中的画面再现功能，释放夏泽辰与蔡四的打斗片段。由数据粒子组合形成的悬浮光屏，停留在绯色身侧。 “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绯色问。 夏泽辰蹙眉。从昨日得知自己要对战蔡四起，他做足了对方的功课，并且努力训练了一晚。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说这样他还是输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原因。 “是我能力的不足。” 他说：“我的实力跟蔡四有差距，他能预判到我的攻击，但我却找不到他的漏洞。” 绯色一副预料之中的表情，轻轻摇头。 “算了，也没指望你能发现自己的问题。真要发现了，今晚的比赛就不会输得毫无悬念了。” 夏泽辰一愣。“……是什么问题？” 绯色只笑不语，操作悬浮屏切换另一个影片。 “如果说实力比你强的蔡四让你发现不了问题，那么她呢？” 悬浮屏播放天梯终试里夏泽辰与杨秋心对战的画面。 绯色看向满眼迷茫的夏泽辰，“给我一个客观的评价，杨秋心强吗？” 夏泽辰摇头，坦言道：“不强。她的水平在天梯玩家中算可以，但还不到晋级的水平。” “比起你来，又如何？” 夏泽辰肯定道：“她打不过我，就算加上一两个她的队友，她也打不过我。” “没错，你比她强。不论是技术、还是能力你都比她强的不是一星半点。”绯色肯定道：“终试里，你三次遇上杨秋心。三次情况不同，但每一次你都能把她逼到绝境。” 随着绯色的话，夏泽辰脑海的记忆回溯到终试。 第一次对战杨秋心，在他和绯色联手击杀丁一之后。当时他根据绯色的命令后退，杨秋心追击过来，他转身反打。在他即将击杀杨秋心的时刻，她的队友许烨狙中他的手，使他错失机会。 第二次对战杨秋心是在方明死后，他想趁着她的队友没有回合抢先击杀她。他与东婶配合，将杨秋心打至残血，但最后被李知的电场阻止。 第三次对战杨秋心在比赛的最后，东婶一换一带走许烨。他抓住杨秋心和李知在召唤的时刻，成功击杀两人。 “你三次对战杨秋心，在第三次杀了她。”绯色问道：“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前两次杀不掉她？” 夏泽辰眉头皱得更深。 他不明白绯色的意思。原因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因为她的队友出手帮忙。第一次是许烨，第二次是李知和席沉，所以我第三次才能……” 绯色打断道：“不对啊。你刚刚明明说就算加上一两个她的队友，你也能赢。怎么在比赛里就不行了。” “那，那是我前面判断错了。” “不对。”绯色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刚刚肯定了你的判断，你比她强很多没错，你拥有在她队友在也能击杀她的实力也没错。” 夏泽辰表情迟疑，他隐约感知到了不对劲，但还停留在原地。 绯色严肃道：“论机会，第一次你与她一对一，时机很好。第二次你和东婶二对一，占尽优势。但你都没杀掉她。反倒是第三次你一对二，断臂又残血却成功了。” “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绯色推动着夏泽辰思绪。 “在极端恶劣情况下能击杀的敌人，却在占据优势的时候杀不掉？” “我，我为什么杀不掉……”夏泽辰陷入了思考。 绯色进一步推动“第一次许烨的狙击阻止了你，第二次李知的电场制止了你。你明明知道他们在附近，为什么没能作出对应策略，又为什么不能快他们一步击杀杨秋心？” 夏泽辰眼神晃动，“我，我为什么没能作出对应策略……为什么不能快他们一步击杀杨秋心……” “是你做不到？” “我做得到。” “许烨的射击，你可以怎么防？” “……我，我可以凝盾。我当时一手使用[光剑]，还有一手空余可以召唤[黑水]。” “李知的电场，除了扔[光剑]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有的。”夏泽辰跟上了绯色的思维，“李知的电场释放不快，我手中的[梭影]还有次数我可以直接位移到杨秋心身边击杀她。” 绯色问：“当时的情况，是扔[光剑]更好，还是利用[梭影]位移击杀更好？” 夏泽辰迟疑道：“利用……[梭影]位移，容错率最小。” 绯色勾唇笑，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那么做？ 绯色曾经应对电场的动作出现在脑海中，夏泽辰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因为你不是那么做的。” 声音戛然而止，夏泽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愕然。 绯色满意地一笑。 他终于察觉到问题了。 第91章 她的速攻 绯色扬手，在她身旁另外一边出现了相同的悬浮屏。 里面的内容是绯色过去比赛的视频。两处悬浮屏的主角不同，招式却同步变化着。 夏泽辰对战蔡四的招式源自于绯色几年前一场比赛的动作。 绯色给出了夏泽辰今日失败的原因。 “因为一模一样，所以你赢不了。” 夏泽辰彻底愣住。 绯色调动两个悬浮屏的画面，里面播放着绯色蹬墙然后冲锋的动作。 夏泽辰同样照搬过去对付蔡四。两者动作慢倍速地放着，夏泽辰模仿得相当到位，甚至连绯色抬脚的弧度都学得分毫不差。 绯色笑看夏泽辰：“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知道我这时为什么蹬脚吗？” 这能是因为什么？ 夏泽辰立刻答道：“借力。” “不对。”绯色笑道：“是为了蹭掉鞋底苔藓。那场比赛的地图都是这种苔藓，开战前我不小心踩了一脚，一直想找机会弄掉来着。” “什么……”夏泽辰不可置信的看着绯色，他内心建立很久的认知在这刻碎裂。 从初次接触游戏起，夏泽辰就以星速为目标。 那时，网上有关星速的资料少得可怜，网络上成百上千的游戏主播却没有一人讲解星速的速攻。于是不肯放弃的少年便自己逐帧去扒星速比赛视频里的动作，一步一步地拆解分析。他为了追随星速的步伐，为了一比一复刻招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绯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夏泽辰听清楚了她说的话。 “所以，明白了吗？你眼中的招式，只不过是我当天的顺势而为。”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轻轻的颤动。 “那……速攻的招式究竟是？” “速攻的招式？”绯色说：“根本没有那样的东西。” 速攻……没有招式？ 夏泽辰直愣愣地看了绯色片刻，问出心中的疑惑：“究竟什么是速攻？” 绯色终于等到了想要的问题。她勾起嘴角，荡漾出少见的痞气，眼眸中寡淡的情绪变得兴致勃勃，冲夏泽辰勾手。 “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 夏泽辰点头，启动[虚拟战区]功能。细碎的电子光斑自头顶到脚跟逐步扫过，夏泽辰身上的卫衣转变为游戏中的作战服。他摊开手心，召唤出[光剑]。 夏泽辰横握[光剑]，俯下身子。见对面的绯色依旧是一身运动服立在原处，他问道：“你不启动游戏吗？” 绯色双手插兜，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下达命令道：“攻过来。” 一声令下，夏泽辰冲锋出击，少年结实的肌肉给予他充足的爆发力。 绯色始终站立不动，直到剑刃贴上脖颈的刹那，她弯腰后仰[光剑]擦着眼睫毛而过。 时间慢了下来，在近乎凝固的时间里，绯色屈膝上顶命中夏泽辰腹部，紧接着侧身一记腿鞭，连一剑还未出完的夏泽辰直接被踢飞。 天旋地转过后，夏泽辰爬起来看见的依旧是双手插兜淡然站在原地的绯色。 “如何？”绯色问道。 夏泽辰咽了咽口水，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会不知道绯色的厉害，她的实力完全是他望尘莫及的存在。可……那样的她也有一个前提——在游戏里。 但刚刚绯色根本没有启动游戏，完全是以人类的肉身反制启动了游戏的他。 好厉害…… 真的好厉害。 夏泽辰的眼睛闪起亮光。游戏[科里斯隆]会给玩家在原身基础上给予加成，获得加成的玩家身体机能远超常人，使劲一拳砸凹陷钢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这样的他，却被绯色一击击垮。 绯色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脚，露出一丝苦笑。 搞什么，离开游戏反倒更强。 游戏会给玩家身体机能给予正面加成，但同时也会给机械化身体的玩家附加负面效果。绯色一正一负地融合，最终是负面效果更胜一筹。 绯色不禁叹息。机械化的debuff严重到这个程度，也是没谁了。 待她感慨完，被打趴下的夏泽辰已经重新走了回来。少年好看的眉毛微蹙着，犹豫地说出答案。 “所以所谓的速攻，指的是‘速度’足够快的攻击？” 方才的打斗中，获得身体机能加成的夏泽辰显然占据上风，但绯色依旧能将他制服，原因只有一个字——“快”。 方才的打斗中，夏泽辰清晰地感受到了速度造成的攻击差距。在他挥出一剑停滞在空中时，绯色同时完成了躲避、回击、以及击飞他三个动作。 可夏泽辰还是觉得不对劲，“可如果真是那么简单，为何你在战斗中动作从不这样干脆利落？为何总是喜欢用[梭影]多次位移，以及使用一些夺眼球的剑招呢？” “你是指这样？” 绯色伸手在夏泽辰左耳侧打了个响指，夏泽辰扭头，绯色瞬间给了他露出的右后脖颈一记手刀。 绯色的力道不重，于是反应过来的夏泽辰想回手反攻。绯色总是先他一步，故技重施在他另一侧耳朵打了个响指，注意力被吸引走的同时绯色已然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 绯色松开手，蹲着在倒地的夏泽辰面前。 “明白了？” “明白了……” 夏泽辰的埋在地面，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抬头，绯色也正歪头看向他。 “攻击的本质是命中，速度是命中的方式，而攻击前所有的前摇是协助命中目标的手段。” 话一说完，夏泽辰彻底明白了自己输给蔡四的原因。 他完全照搬绯色的一招一式，却未能理解绯色行动的原因。在绯色的运用中，她向左进攻是为了让敌人露出右边的破绽。在夏泽辰这里，则只是因为绯色向左他便向左。 所以同样的招式，绯色对战她的敌人成功了。但夏泽辰用绯色对她的敌人随机应变形成的招数去打蔡四则失败了。同时，刻板的重复绯色的路数还让蔡四抓住了夏泽辰进攻的规律，从而最后预判了他的攻击。 夏泽辰思索了片刻总结道：“我缺少的是理解，我需要理解你出手的用意。在这些动作里，哪些是必要的，哪些是可以改动的，哪些又是不可取的，我需要知道这些，对吗？” 绯色露出欣赏的目光，进而露出难得的自满表情。“我现在理解当初教我的老师为什么那么有成就感了。原来，教导聪慧的学生那么有意思。” “……在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夏泽辰闷闷不乐道。 绯色一手搁在膝盖上，一手伸出去揉了揉夏泽辰毛茸茸的脑袋。 “夸你呢，真聪明。” 趴在地上的夏泽辰咬牙道：“别用这种夸小孩的语气夸我。” 话虽那么说，但他没躲开绯色的手，乖巧地支着脑袋不动。 末尾，绯色笑了笑起身。冲还在倒地的夏泽辰道：“除了理解，你的剑招还要重新打一下根基。原先只学着我那样随性的使剑方式，难免会跑偏。” 说完她便启动了[虚拟搬运]功能，身上的服饰自动变为作战服，手上也出现了一把细长的[光剑]。绯色手腕轻巧转动，漂亮的剑花随之诞生。 作为命运者出身的[光剑]玩家，绯色拥有着深不见底的基本功。举手投足间，是模仿不来的老练沉稳。剑花还在跳跃，灵巧的仿佛是绯色的第三只手。 夏泽辰出神的望着绯色随意的热身动作。 她往日无神的眼眸此刻充满了亮光，凝视着她的珍爱之物，弯曲的脊背从拿到剑的一刻变得挺拔，由内焕发的神色替代了她面容的憔悴。 面对她的速攻，绯色变得十分鲜活。 可这样明显的变化，让夏泽辰内心隐隐钝痛。 因为，她再也打不了她的速攻了。 第92章 五连胜 深夜，无面小队的训练室仍在使用中。 透过训练室的窗户，刀光剑影闪动，撞击声、技能释放的音效声频频迸发。再往近了看，只见一名女子手执[飞刃]，穿梭在设定好的假想敌中。 距离夏泽辰离去已有一个小时。被绯色打趴无数次的他，最终因为第二天要上学先一步回了家。 此刻训练室里只有绯色一个人。 手起刀落，血肉飞溅，三个假想敌倒地。 身后的假想敌高举武器瞄准绯色不设防的后背进攻，武器即将接触到瞬间，她腾空而起。一根银色的细链缠绕着绯色的左手，带动她逃离包围圈。 [银链]的另一头钩爪勾住左侧建筑的屋檐，绯色稳稳停在屋檐之上。 上一场比赛中，绯色尝试了[闪电]配合[亡力]克服缺陷的可能性，但结果并不如意。原因是[闪电]的使用时间太短了，一瞬的加速不能一举歼灭敌人，她必将面临险境。 既然[闪电]不行，绯色自然而然地思考起其他加速技能的可行性。 但在刚刚的尝试中，绯色放弃了使用加速技能的想法。因为在[科里斯隆]中，技能这一类的装备都有使用时间这一共同点。无论绯色如何调整数值，只要有使用CD的存在，时间一到她照样会面临一样的问题。 因此，绯色想到了另一类的装备——武器。 [科里斯隆]的装备分为两大类，武器与技能。武器参照现实设备，拥有高伤害、无使用时间但功效死板、变化空间小的特性。技能类装备则刚好相反。 绯色如今左手上的装备正是武器类的装备——[银链]。 用万根银丝缠绕所制的细链，伸缩性极好，链子的一头末端带有钩爪，可用于攀爬、取物、锁敌。 使用[银链]的玩家，多以[银链]的锁敌、绞杀打法为主，利用[银链]的钩爪做到快速位移只是附带功能。而绯色恰恰相反，她在尝试用[银链]的钩爪弥补自己做不到的大幅度位移。 她站在屋檐上，低头俯瞰脚下一地的尸体。这是她刚才用[银链]配合[飞刃]所击杀的假想敌们。还未消散的尸体间，只剩一只假想敌在虎视眈眈地盯着绯色。 绯色将另一只手中的[飞刃]投掷过去，刀光一闪，被击中的假想敌在之前重伤的加持之下倒地。 最后一只假想敌成功击杀完毕。 使用[银链]虽然可以弥补一定的速度，但始终比不上纯加速的技能。因此绯色尝试过后的打法更侧重于多变的位移。 既然不再执着于提升速度，绯色自然舍弃了以减速毒素为主的[亡力]。[亡力]的毒素虽然好使，但在伤害的层面上，它始终弱于纯攻击的武器。 比如[飞刃]。一把身长不过八寸的小弯刀。 过去的绯色使用[光剑]为主，所以她更擅长使用轻盈的武器。[飞刃]、[亡力]皆如此。 绯色跳下屋檐，收起两件召唤出来的装备。与此同时，遍地的假想敌尸体化作碎片从地面上消失。 走出虚拟战区，脱下附着器与衣物，绯色简单地冲了个澡离开了训练室。 两日后，队伍迎来了第二场比赛。 绯色照例只分出一个敌人交给夏泽辰负责，自己一人应对剩下的人。 [银链]与[飞刃]齐齐出现在直播的画面中，绯色再次以碾压的实力带领队伍取得了胜利。 解说员兴奋地宣言着绯色的厉害之处，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歼灭了一个队。直播间的观众跟着解说员欢呼，唯有当事人神情不悦。 面罩下，绯色的唇角下压。 回忆着战斗中玩家拉扯[银链]导致绯色出现位移失败的场面，绯色的二次试验宣告失败。 绯色静静地沉思。 会被玩家注意到拉扯[银链]，是因为她频繁使用[银链]位移。倘若她减少位移，也学着大众打法靠[银链]的绞杀为主。然后再用加速技能弥补缺失的机动性又如何呢？ 次日，第三场比赛。 绯色采用了新打法出现在赛场，她又歼灭了一个队，又一次获得了胜利。直播间照样欢呼，属于无面的帖子数与订阅观众迅速攀升。 但她的尝试再次失败。有玩家抓住了CD冷却时间的空隙，通过[银链]的走势判断出了绯色下一步的举动，给了绯色一击。 加速技能与[银链]的结合，优势融合，缺陷也并存。 绯色不愿意舍弃[银链]的机动性与无使用时间的特性，用[银链]配合淬毒的技能又进行了一波尝试。 第四场比赛。 绯色击杀四人，夏泽辰重伤一人。比赛胜利，试验结果失败。 游戏结束的鸣笛响起。记录着D级比赛信息的光屏上，一条比赛资讯字样由绿色的“比赛中”转为灰色的“比赛结束。” 大厅里云集着大量玩家，一半是候场准备比赛的人，一半比完赛准备回去的人。 黄区比赛专用大楼，立方楼。 “喂，刚刚结束的比赛是前些天说的新人队吧。居然又赢了，五连胜了吧。” “势头太猛了。而且这还是近乎零伤亡、碾压的五连胜……” 路过的人倒吸凉气“嘶——这含金量，太可怕了吧。” “可不止！”又一人插入话题“最恐怖的是，他们的五连胜其实全靠他们队长一个人秀操作。第一场比赛不知道你们看了没，那个叫无面的新人五分钟不到灭了蔡1234整个队！” “我滴乖乖，这个叫无面的新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天梯终试里瞧着打的也一般，怎么一到正服就跟起飞了一样。” 大厅一侧的入口处走出来了几个人，有人眼尖看见了今天和绯色对战的玩家。 那人上前吆喝。 “喂，老邓！状况如何？那个新人队长是不是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第93章 不速之客 被唤作老邓没好气地白了问话的人一眼“你小子诚心来看笑话的吧？” 老邓愤愤不平道：“还能怎么样，被新人队长完虐了。那女的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第一场比赛玩[亡力]，后面改成[银链]，每次打法都不一样。上次玩绞杀，今天突然搞放毒这套，谁他妈能防得住？” 闻言，有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话说起来无面好像确实一直在变打法，跟张楷好像。” 这话点醒了众人，有人肯定道：“真的像。张楷当年进正服也是这样，打法一直在变，每场用的主武器都会根据敌方阵容调整。难不成，这是又出来了一个厉害的全能者？！” 所谓的全能者，指的是可以胜任枪者、雷师、战士、游者所有位置的玩家。打全能者位置的玩家在游戏里占比非常少，因此一提全能者很快就可以联想到几个出名的佼佼者。 其中就包括C级第一的全能者张楷。 几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巧传到了旁边候场的一支队伍。 一头红发的男子用胳膊肘戳身边带着黑框眼镜的男人“喂，阿楷。那边在说你啊。” 张楷推了推眼镜，目光从议论的那边转回到自己队友脸上“无聊。” “无聊？多有意思啊。”红毛伸手勾过张楷肩膀，“嘿，向来只有命运者跟S级、A级那些高玩会被模仿打法，没想到你才是个C级就被新人学习了。” 张楷的面色闪过难堪“这跟C级有什么关系。” 红毛笑嘻嘻道：“确实没什么关系，人家新人入正服以来五连胜，跟你当初的连跪可不同。我记得阿楷你当时被打可惨了，后面好不容易摸到自己路子才开始赢。啧啧，说不定这个新人没过多久就能超过你呢。” “闭嘴，吵得我耳朵疼。”张楷低声呵斥，一把甩开红毛的手。 旁边的声音减弱，方才议论的几人纷纷盯着一处方向。 顺着视线看过去，又有三人从楼里来到大厅。 为首的是一位妆容精致的金发女子，走路习惯性地仰着头颅，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在她的身后还有一男一女。 男的看起来很年轻，一头黑色的自然卷，五官俊美秀气。他正紧跟着旁边女子的步伐。 这名女子戴着口罩帽子，穿着成套的长袖运动服，全身上下皆是黑色，衬得她部分裸露在外的肌肤极为苍白。她微微弓着背，低着脑袋，双手放在运动服的衣兜里。略微佝偻的姿势与大厅里的玩家有些格格不入。 传闻中提及的新人掩面特征与这名女子完美符合。 张楷看着她，眼神逐渐冷漠。 大厅的玩家很多，有过几次比赛的经历，周溪时已经熟悉出去的路。她走在最前头，穿过一位位玩家，脚步却越来越迟疑。 借着羽毛扇的遮挡，周溪时侧过头偷瞄绯色。 自上次食堂的不愉快后，除了这几天的四场比赛，周溪时再没跟绯色有过接触。 所以这段时间里，周溪时能跟绯色说的话少得可怜。赛前的战术策略她插不上嘴，赛中的激战她更帮不了忙。就连赛后她也开不了几次口，因为绯色总是行色匆匆地赶往训练室进行训练。 周溪时瘪瘪嘴，心里不是滋味。 她再度偷瞄绯色冷漠的脸，转身故作轻松道：“咳咳，那个谁，本小姐有话要——” 话还没说完，绯色径直从她身侧走过。 周溪时错愕回头。不是，她竟然敢无视我！我都这样示好了，她居然无视我！ 大厅里的玩家来来往往，嘈杂的环境没有影响绯色专注的思绪。从游戏里出来后，她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比赛中再次被敌方抓住破绽的画面。 她的试验再一次失败了。 帽檐下的眉头蹙起。 果然，半个身体的机械化没那么容易克服。 “喂！”后方的周溪时大声喊道。 绯色的回神，转过身，看见周溪时正怒气十足的瞪着她。 额……这位大小姐怎么又生气了？ “她又怎么了？”绯色问身边的夏泽辰。 目睹一切的夏泽辰正想开口，只听大厅里爆发出一阵阵激动呼喊。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走。 人流迅速朝呼喊声的发源地涌去，层层叠叠的人群包裹着一位白发男子。 视力极好的绯色一眼便看清了来者，心中暗道不妙。 是龚修。 笑颜如花的龚修如鱼得水地对付热情十足的玩家们。 “龚修前辈！您今天怎么会来D、C级的比赛场所？” 龚修勾起唇角，露出一贯轻浮的笑意：“自然是来看你们比赛。” 命运者的日常训练包括参与游戏比赛，他们的赛事是与S级玩家合并在另一栋楼，而非现在所处的立方楼。但命运者中也有部分人会偶尔下场来立方楼看比赛，这部分人或是来观赏比赛汲取战术灵感的，或是关注到某位有潜力的玩家想来指导的。 龚修，恰恰就是后者。 因此看见龚修出现，玩家们异常激动。 有大嗓门的玩家期待地喊道：“这次是谁啊？是哪位玩家被您关注到了。” 只见笑得花枝招展的白发男人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间，弯着眼睛神秘道：“秘密。” 说完，他摸了摸挤在最前面的几位玩家的脑袋，轻佻地笑着：“好了，要麻烦你们给我让个道了。” 拥挤的人群让开一条道，龚修迈步朝一个方向走过去。 旷阔的大厅中，突然出现一个命运者。无疑是给在场的玩家投入一颗兴奋剂，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追随着龚修而去。 处在龚修前进方向上的红毛兴奋道：“阿楷，龚修在朝我们走过来！我滴妈呀，该不会这次能被命运者指导的人是我吧！” “可能吧。”张楷维持着平静的口吻。但他的目光却紧盯逐渐走来的龚修，垂在裤脚的手攥紧成拳。 这里是D、C级玩家的比赛场所，他身为C级，且是C级全能者排行第一的玩家。这个方向，按理来说是他对吧。 仿佛有盏无形的聚光灯，汇聚在龚修的头顶。又或者，龚修本身就是那盏无比耀眼的灯。所有观众的视线随着这盏灯移动。 张楷咽了咽口水，看着龚修一步步走过来，然后径直越过他走向后方。 张楷一愣，那个方向是…… 第94章 挑事 无数双眼睛一起挪移，只见龚修自然的走到一人跟前，停下。 等等……那个人是…… 面对眼前快低到地里的脑袋，龚修故意弯腰将脸凑到她面前，笑盈盈道： “哟，新人。咱们又见面了。” 整个大厅安静了一瞬，然后立刻响起了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那，那，那不是五连胜的队长吗！” “我去！是无面！这个新人果然厉害啊，才打几场比赛就被命运者看到了。”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龚修前辈说‘又见面了’。难道这个新人之前见过龚修前辈？” 八卦的视线聚焦在绯色上。 可恶，这家伙为什么要过来找她。 夏泽辰察觉到了绯色的抗拒，他警惕地盯着龚修，上前一步想挡在两人中间。却不想，龚修的动作更快。 不顾四周火热的目光，龚修一把揽过绯色的肩膀。“喂，过分了啊。想装不认识？” 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见了什么？龚修居然搂住了一个新人！ 夏泽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目光冷得骇人，瞬间怒道：“放手！” 龚修却悠悠道：“奇怪，第一次见到有人会排斥命运者的接近。不对劲啊，难道……你队长口罩下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面容？又或者，是有不能被命运者发现的缘由？” 夏泽辰的表情错愕，手上的动作被迫止住。 龚修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压在绯色肩上，一如曾经不着调的模样。 “嗯？你说呢？新人。”他的语调懒洋洋的，将末尾“新人”咬得很重。 绯色身躯发出细微的抖动，龚修感知得一清二楚。 正如龚修能几眼就认出绯色，绯色同样对这位队友很了解。但她此刻，摸不准他的意图。 大厅里这么多人，他是想揭穿她的身份吗？ 不，龚修不会那么做。他如果想暴露她的身份，早在顾家宜面前就可以说出。他当时选择替她隐藏身份，现在同样会那么做。 绯色四肢僵硬，用夏泽辰第一次听见的恭敬语气忐忑道：“龚，龚修前辈……您找我有什么事？” 龚修挑眉，颇感兴趣地盯着绯色的反应。“自然是见你天资聪慧，作为前辈想来指导你啊。” 末尾，他亲昵地贴近绯色耳畔，轻声道：“毕竟是曾经能打到命运者的水平的人呢。” 绯色心一紧。 他是故意来挑事的。 可即便知道龚修的不怀好意，绯色却奈何不了他。余光睹见周围人拍照录像的动作，绯色不免焦急起来。“前辈，您能不能先把手放开……” 仿佛知道绯色在怕什么，龚修再度拉近距离，两人的脸几乎快挨在一起。此刻两人之间早已突破了能被解释作为前后辈或是朋友的亲近。 他神色自若地笑着，慢悠悠道：“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周围的目光立马上升一个温度，绯色渐渐冒出冷汗。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龚修一而再再而三的刻意举动，早在周围玩家心中引起无数惊涛骇浪。 “不是吧……这还是平日里的龚修前辈嘛……虽然他是有点不正经，但他是不是连跟命运者队友都没这么亲近过……” 旁边吞咽唾沫的声音清晰可见。 “……我粉了龚修四年了……第一次见他这样对待一个新人，不正常……绝对不正常……” “刚刚听见没有！他说‘想装不认识’，所以无面跟龚修全部是不是认识？” “百分百认识！而且关系不浅！友人们我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这个无面该不会是龚修的前女友吧！！” “救命！不可以！我的梦会破碎的！” “但除了这个解释，还有别的吗？” “天呐！所以这是龚修首次曝光情史？！” 观众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 绯色的心简直就像是被放在油锅里煎熬。 被误会成龚修的对象这跟和周溪时去吃那顿天梯闻所未闻的晚宴有什么区别？甚至前者的状况更糟糕，和龚修当过多年的队友，绯色怎么会不清楚身边这个白毛自恋男人气有多高。 于是，绯色哀求道：“算我求您了，松手吧。” “你猜我会不会放？”龚修不怀好意地轻笑，“有本事你就动手。啧啧，这么多人看着。你要是能撂倒我，那可比被我揽住闹出的新闻更大。” 绯色深吸一口气，咬牙道：“你既然知道我在怕什么，为什么还要这样。” “喂喂喂，新人。你刚刚可是还称呼‘您’的啊，这态度不对了啊。” 龚修将脸贴得更近，周围的讨论声又上了一个台阶。 绯色再不知道他的意图就是傻子。 “龚修！”她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 龚修露出得逞的微笑：“这才对嘛。” 他松开绯色，用只有绯色听得见的声音悠悠道：“明明是队友，还非得搞‘前辈’这套弄那么生疏。小星速，你真伤人呐。” 第95章 我知道 初夏的时节，气温逐渐回升。并排树立的树木，树冠连成一片巨大的遮阳伞。繁茂的枝条下躺着一条幽深的连廊。连廊的中央站着两个人。 离开室内，风中涌动着丝丝燥热。细碎的发丝下，绯色的额头上冒出薄汗。 她抬头，看着今天的不速之客。 “所以，你找我是什么事？” 从离开大厅后，龚修一直上下打量着绯色。他好奇地盯着绯色的长袖长裤，问道：“这天气，你穿那么多不热吗？” “回答问题。”绯色冷言道。 “哟，前几分钟还恭恭敬敬地叫着前辈，现在变样了？”龚修调侃道。 绯色扯了扯嘴角，极其无奈道：“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不顺着你的意，不知道又要拿什么方法逼我。” 龚修笑盈盈道：“不愧是小星速，果然懂你龚修哥在想什么。既然知道，今后人前人后都别那么喊我了。好歹是那么多年的队友，一下子变那么生疏我可受不了。” “所以，为什么？” 绯色的声音有些疲惫：“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逼我换回之前的态度，又为什么要替我隐瞒……” “还问我为什么。” 龚修伸手拍了拍绯色的头，他的小队员长高了，连带着他抬手的弧度也有了变化。 龚修温柔地笑道：“这么多年，日子都过傻了。管现在是什么新人、命运者，我们都是队友。无论发生了什么，这点永远不会变。” 说完这句话，龚修明显感受到了绯色身躯的僵硬。 他放缓语调，轻声安慰道：“小星速。五年了，都过去了。” 帽檐下的瞳孔颤动。 “过去了？”绯色猛然抬头，“你说什么过去了？！” 曾经的记忆犹如一把锋利的刀劈进绯色的头颅，连带将她的心剜也成两半，血淋淋的。 骤然间，如枯井死水般的人情绪变得极为激动。 “是我如今的鬼样子？还是那场比赛？！” 绯色愤怒地看着龚修，神色间是难以言表的悲痛。 “开什么玩笑？！蓝星经济倒退一百年，百分之六十的行业被外星垄断，命运者人员被腰斩，就连黎……他们还被剥夺了终身自由权！这桩桩件件数都数不过来，你告诉我如何能过得去！！” 龚修收敛了笑意，认真的看了绯色许久，然后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想重新打回命运者？” “没错。”绯色斩钉截铁道。 龚修再度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 “但你还做得到吗？当年天梯能在保下你的命之余，留下你的手脚已经是拼尽全力。占比如此高的机械化，你在D、C级比赛里能靠操作混下去，等到了B级、A级你还能继续连赢下去吗？” 龚修直言道：“小星速，我看了你前面几场的比赛。你如今撑死也只能——” “我知道。” 绯色抢先一步说出答案：“我知道，我现有的实力勉强只能够到A级的门槛。” 这一点，在这几场D级的比赛中，在绯色刻意营造的以一敌多的情形下，早已一清二楚。 机械化的身体带来的缺陷太过致命，其中最为显着的障碍是力量与速度的不足。力量的缺失可以靠调整武器的伤害数据弥补，但速度的短板绯色多次尝试后依旧无法克服。 用[闪电]提速，用[银链]增加机动性，为的都是这点。 绯色并不是要达到之前的速度，她所做的努力仅仅只是帮助自己能追赶上普通玩家的速度。 但事实告诉她，她失败了。 今天比赛结束后，绯色一直在思索[科里斯隆]的装备中还有没有别的加速的可行性。 可无论她怎么想，答案只有一个。 没有了。 加速类的技能绯色私底下都尝试过数遍，结果与[闪电]大同小异。武器中也唯有[银链]带有加速的可能性。其余的装备中，附带减速功能的倒不少，可加速作用的装备绯色已经全部试验过了。 所以，结果很明显。 速度的缺陷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弥补。 很荒谬，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武器，成了如今最大的障碍。 但，她要放弃吗？ 绯色恢复了平静的面孔，陈述出内心的决定。“我不想再放弃了。” 龚修直视绯色的眼睛，浓密睫毛下暗红色的眼眸有流光浮动，那是他曾经见惯了的属于绯色的执着。 他摇了摇头，语气变得严肃：“你考虑过后果吗？” 隐去笑容的脸凝了层冰霜，龚修拧起眉头，口吻变得冰冷。 “就算你博得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克服了身体缺陷，你以为你就能和其他玩家一样晋级吗？一旦身份曝露，你将会面临什么你知道吗？” 绯色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龚修说：“A级之后，所有命运者都会注意到你。如今的人中，有多少是之前的老人，又有多少是那次事件过后拼命爬上来的？民众能忘记你的名字、长相，他们不能。恨你入骨的人比比皆是，想毁掉你的人数不胜数。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回来的机会吗？” “我知道。” “你不知道。”龚修严肃的面孔浮现怜惜，“你当初经历的够多了，别再来受这折磨了。回来的路，对你来说是地狱啊。” “我知道。”绯色再度平静道。 龚修忍不住流露出情绪，“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糕吗？占比七成的机械化想要打上命运者，简直闻所未闻！” “我都知道的。” 绯色凝视龚修关切的神情，轻轻道：“可是，队长，我好想回来。” 第96章 问题份子 “可是，队长，我好想回来。” 龚修脸上的愠色凝固，他愣了一秒，回过神来，神色变得极为复杂。 他有多久没听见曾经的队员喊他队长了呢？ 像是一场缥缈的梦悄无声息地钻入了他的神智。 朦胧的画面里，四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并排站立，他与他们肆意又张扬地笑着。 七年前。 “龚修，经过多次会议商讨，决定任命你为命运者分队第一小队队长。这是第一队的训练室密匙与任命书。” 周宴河坐在桌前，将桌上的训练室的密匙与任命书一并推了过去。 玩家晋升为命运者后，将会脱离原先队伍，与所有命运者一起服从上级安排分为多个分队。 龚修低头看了眼意外的任命书，抬头看向面前儒雅的中年男人。 周宴河接着道：“你晋升为命运者的半年来，考核十分优秀。但除了实力与技术，我们更看重的是你组织、协调队伍成员的能力。这是你第一次被任命为队长，我需要提醒你，你的两位队友，其中有一位‘问题份子’。” “看来是丢了个麻烦给我啊。”桌对面的白发男人笑了笑，转而接过任命书与密匙。龚修笑道：“是，周副部长。” 训练室内。 “妈的，??他????！上面安排的什么????！??????，老子为什么要和这种??????的小鬼头一队？真是????????！??！！” 听见大段脏到需要被屏蔽的脏话，龚修的表情僵硬。 骂声不断的男人皮肤黝黑，顶着可以反光的光头，身材异常壮实，肌肉大到要撑破衣服。 龚修知道他，今年刚晋级为命运者的原S级、以使用盾[钢块]而出名的战士——唐森。 因为名字音似“唐僧”，加上其可怕的防御值，被冠以“金刚之僧”的称号。 唐森看见龚修审视的目光，不屑地朝旁边吐口水。“龚修是不是？你????的就是队长？??????，长得真????怪，白得跟鬼似的。趁老子还在好好说话，把这个??????的小屁孩换出去。????????！????的，15岁的小鬼居然也他妈能当命运者？选拔人的脑子??????????是不是？??????，????……” 后面不能入耳的脏话，龚修自动忽略。 看来那个“问题份子”就是他了。 “龚修，你好。” 干净又清透的声音拯救了龚修的耳朵。 一只手指修长的手朝龚修伸过来，他顺着看过去，瞧见了一张带着稚气的白皙脸蛋。还未长开的五官，清秀干净，让人瞧上去很舒服。 因为才只有15岁的年纪，哪怕少女的身量在同龄人中算中上，但在龚修与唐森面前，她依旧显得娇小。 可体型瘦弱娇小的她，气势却不减一分，她从容不迫地站立着，举手投足之间是掩盖不了的自信。暗红色的眼眸直视着龚修双眼，观察的目光中带着让人难以察觉的狡黠。 比起唐森，龚修对少女的印象更为深刻。近段时间在各大媒体的大肆宣扬下，她的名字玩家中无人不晓。 历史上最年轻的命运者，15岁的天才，以使用[光剑]、[梭影]的战士。因为其打法奇特，以速度为核心，使用[梭影]在战场神出鬼没，故此被称作“鬼魅影兵”——星速。 龚修回以微笑，握住绯色递过来的手。“你好啊，小星速。我记得大家都是这样叫你的对吧。” 听见龚修对自己的称呼，绯色眼中闪过微乎其微的不满，她依旧笑着“不好意思，第一次成为命运者还不大清楚。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龚修亲和道：“问吧。” “请问队长这个职位，队员可以夺走吗？” “什么？”龚修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问题。 “哈哈哈！傻??！”唐森狂笑，“??的，毛都没长齐就想着上天了！你这种连考核都没通过的??????，就靠一个垃圾速攻被提拔上来，????的，算????什么命运者！还居然敢大言不惭地想要队长位置，脑子??????？??????，真????傻??！” 话说得太难听了。 龚修刚想出声阻止，面前的绯色先开了口。 “不好意思。”她收回了手，微微鞠躬，“等等再继续我们的话题。” 话音刚落，龚修只觉得眼前黑影闪过，方才还温和有礼的小姑娘，一跃而起，一拳猛地砸在唐森脸上，还在大笑的嘴脸在外力作用下扭曲。 龚修眉毛一跳。 人不可貌相，这小姑娘居然是个会动手的。 “??！”毫无防备的唐森踉跄两步，不敢置信刚刚遭遇。他抬头怒瞪绯色。“老子他妈的本来就看你这个小鬼不爽，居然还????送上门！??的！” 唐森三步迈作两步，挥拳冲向绯色。一个以防御出名的肉盾战士对上反应能力绝佳的速攻战士，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龚修眨眼之间，绯色如同入水的泥鳅一样灵巧躲过唐森一拳，然后瞬间近身，顺着唐森的动势及动作，四两拨千斤地将体型无比壮硕的唐森过肩摔出去。 训练室内回荡着重物坠地的闷响。 糟糕。 龚修内心直呼不妙。 虽然唐森的攻击速度、反应能力远不及专打速攻的星速。但他作为一个坦克其耐打度同样是星速远不能及的。方才星速摔他的那一下，就跟给唐森挠痒痒没区别。反倒会彻底激起唐森的怒火。 果然，倒地的唐森已经爬起。接连两次的挨打，让他理智被怒火燃烧殆尽。他的样子十分可怖，如同咆哮的猛虎。 “??你??！！” 见状，龚修赶忙上前阻止。 现在可不是在游戏里，就算这个小姑娘速度再快招式再好，可15岁小姑娘的力气面对成年大汉，简直是蜉蝣撼大树。 这才第一天，他绝对不能看着两个队友闹出血来。最起码，要打也得让他们两个启动[虚拟搬运]用游戏状态去打。 但唐森的怒火显然超出了龚修的预料，他才刚动身，唐森直接就朝绯色扑了过去。 不好！ 绯色的视线中，唐森越来越近，她淡然地站立不动，然后抬起脚精准踹向男人裆部。 不是…… 龚修傻眼。 气焰滔天的猛虎瞬间熄火，唐森再度不可置信看了绯色一眼，然后捂着裆部倒下，脆弱的仿佛蛋碎了的鸡妈妈。 “你……你……”唐森痛得说不出话来。 绯色勾起笑容，先前掩藏的乖张本色显露。她微微眯起双眼，一字一顿挑衅道：“被垃圾速攻打趴下的滋味如何？真，??，??，傻，??。” 唐森愣住，绯色末尾说的正是他先前骂她的话。 龚修再度傻眼。 先前对绯色建立的所有印象在此刻颠覆。 绯色转头面向龚修，神色中的挑衅愈演愈烈，“解决完了一个，轮到你了。不好意思啊，我想要队长的位置。” 龚修反应过来了。 原来那个“问题份子”是绯色。 第97章 认可 “嗡”一声，比赛结束的鸣笛响起。 【命运者龚修对战命运者星速，命运者龚修获胜。】 艾玛宣布比赛结果时，训练室内信息屏同时展示对战情况。 龚修更衣间摘下附着器出来时，果不其然训练室内已经看不见绯色的影子。 于是，他一边揉着酸胀疼痛的肌肉，一边离开训练室寻人。这些天托了某个好战的问题份子的福，他的训练量远远超出了负荷。 绯色比龚修想象的还要难缠，要龚修来形容她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给对方贴上战斗狂的标签。 晋升命运者五天的时间里，她单挑了龚修11次，单挑唐森6次。据别的队举报，她还找其他命运者找人打了好几场架。 五天共计打了21场单人PK。 其精力让对绯色有“蛋碎”之仇的唐森都不得不佩服。多次评价“这小鬼绝对是猴子精转世。”当然这是龚修修饰过后的文明版本。 在楼里弯弯绕绕后，龚修根据昨天调监控的结果，在一处阳台找到了他的“问题儿童”。 绯色坐在栏杆上，双脚晃在空中，手中拿着本子专注地写写画画。 走近一步，一支笔划破空气，笔尖停留在龚修喉结。 “谁。” 绯色看清龚修的脸，收回笔。“原来是你。” 龚修挑眉看向搁在绯色腿上的笔记本，微微一笑。“我以为你的第一反应是收东西。” 笔记本上的内容是绯色对失败比赛的分析。 她无所谓道：“输就是输，我从不否认失败。反正我最后都会赢。” “哦，原来你想赢啊。我怎么感觉你是在求虐呢？”他戏谑道。 龚修上前，双手撑在护栏上，继续道：“战士射手对战，距离决定胜负。你跟我对战以来，拉远距离不说，还要刻意给我营造出绝佳的射击环境才肯出手。你真的想赢吗？” 龚修说的是实话，战士单挑射手有天然优势。如果他被绯色近身，他八成几率是打不过绯色的。可一旦距离被拉远，那就是他的主场了。 而与绯色的11场比赛里，这个距离从未被拉近过，所以比赛无一例外全是龚修获胜。 绯色不服气道：“你懂什么，不是这样的胜利就没有意义。” “嗐，你龚修哥有点笨。你不解释我可不明白。”龚修笑眯眯地盯着绯色看。 绯色撇过头，“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这样吧。”龚修提议道：“如果你肯跟我说实话，我可以考虑考虑把队长位置给你。” “谁要你让给我！” 龚修笑道：“15岁能打上命运者已经足够厉害了，何必那么急着想要凭本事当上队长呢？” “可我根本就没有打上去！”绯色突然大声道。 龚修的笑容更深了一分。 原来问题是在这吗？ 绯色深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算了，我知道你最近因为我很头疼。我也不是想故意惹麻烦……可如果我不打赢你们，不快点进步，怎么能配得上这个位置呢……” 她难过道：“像光头和尚说的一样，大家都知道我并不是靠比赛晋级才获得命运者的位置。我明明还没有够格的实力，却变成了命运者……这不是作弊吗？” 她口中的光头和尚指的正是头上没有毛的唐森。 第一天就把人挑衅了个遍的乖张队友，现在卸下了外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蔫了的盆栽。内心的忐忑不安与想证明自己的急切呼之欲出。 无论多会打架，果然还是个小朋友啊。 龚修轻轻的笑出声，“那现在让你回到A级，你愿意吗？” “我……”绯色犹豫了。 “为什么要犹豫，你难道觉得上级还真的能把你放回A级？” 绯色愣愣地看着龚修。“嗯？” 他柔软的目光落在绯色身上，说道：“在玩家实力的金字塔中，命运者是顶尖没有错。但在那个塔尖上，站着的不是只有一个人。是你、我、唐森、第二小队、第三小队……我们所有人合起来才是真正的最高实力。 [科里斯隆]是团战游戏，每一个位置都无比关键，每一个人的作用也无可替代。而你的速攻，就是现任命运者、过去命运者都无法替代的一环。蓝星命运者队伍中一直存在突袭短板，从很久以前开始，上面就在等一个能补全队伍短板的玩家。 现在上面的人终于看见了你这个难得一见的速攻，你认为他们会舍得放你走吗？” 龚修笑道：“怕是宁愿把我换掉，都不敢舍弃你这张牌吧。” 他认真道：“所以你并没有作弊，你是有惊人特长的保送生。” 绯色扭过头偷偷地笑，“切，你这家伙粉丝那么多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既然笑了……能不能答应你可怜的队长一件事？”龚修从背后搭上绯色的肩膀，“别再去外面找人单挑了，你家队长这段时间既要受你们俩的折磨还要去外面道歉，太难了。” “不行！” 绯色有些不好意思道：“虽然明白了没有作弊，但我想让别人也知道……光是知道还不够，我也想像你一样可以被其他玩家喜欢……我想获得别人的认可……” “你的队长不是已经认可你了吗？” “又不一样！” 龚修用另一只手扶额，无奈道：“祖宗，我写报告很累的……” 让龚修更累的事情来了。 室内传来唐森震耳欲聋的暴怒。“??他大爷的！死小鬼你??????在哪？！老子非剁了你不可！??！” 龚修盯着绯色看，“你又做了什么？” 因为刚得到了龚修的宽慰，绯色此刻感到了不好意思，讪讪笑道：“你上次说的我听了！没再往他鞋子里挤番茄酱了！他的光头我看着冷，所以我送了点头发给他……” 龚修明显不信，听着唐森怒气冲冲到处找人的架势，这次事情估计比上次的番茄酱更过分。 一个是脏话连篇的暴脾气，一个是不服输的记仇鬼，他们两放在一起就没安静过。 龚修摇头无奈道：“算了，反正要写报告，多一份投诉也没什么区别。你等等打架的时候记得启动[虚拟搬运]，这样我可以写成队内切磋。” “是，队长！”绯色从护栏上跳下。 龚修叹息道：“希望之后来的队友能安静点。” 闻言，绯色的步伐顿住，她回头高兴道：“队长，关于之后的队友我能内推人吗？保证绝对安静！” “嗯？” “是我晋级之前的队友，A级1位的狙击手，他很强的。” 龚修了然，“是你‘那里’的搭档吧，有所耳闻你们是青梅竹马。但能不能入队，可得看他能不能成为命运者。” “他可以的！”绯色无比肯定道：“队长你等着吧，他不会让我们等很久的。” 龚修笑道：“好的，姑且先预定一个第四位队员。” “??????????！！??了个??！死小鬼赶紧滚出来！！”唐森暴怒声越来越响。 大概是知道这次闹出动静很大，绯色离开的步伐再度停住。 “队长……我决定还是听你的好了。以后我不随便出去找人单挑了，咳咳，队内的比试我也会少一些的。” 龚修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太棒了，小星速你终于良心发现。” 绯色回头朝龚修展露笑颜，明媚骄傲的神色，点亮了龚修的眼睛。 “因为，我想过了。我现在才只是15岁，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成长。等到我18岁、20岁、22岁！等那个时候我肯定会变得比现在厉害一百倍！就可以把你们揍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放心，老子不会让你有机会活到那个时候的！死小鬼，居然敢趁老子睡觉干这种事！????今天必须要废了你！”唐森终于找到了绯色。 龚修抬头，看见唐森被人用黑色记号笔画满“头发”的光头，光洁的脑门还被画了一只大王八。 龚修放声大笑。 他的两位队员虽然很让他头疼，但并不妨碍他喜爱这支队伍。 一年之后，绯色推荐的狙击手如约入队。龚修第一次成为队长的第一小队正式集齐了队员。 但， 又在一年之后，龚修失去了他所有的队员。 绯色说，她好想回来。 他何尝又不想他们回来呢？ 他抬眼，看向当初骄傲明媚的小队员。 她穿着不合季节的黑色长袖长裤，面容枯槁，姿态佝偻，眼神麻木。 七年前她对自己说那番话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的22岁是这副模样？ 龚修喉咙一紧，喃喃地呼唤：“……小星速，这样就好了，别再往前了……” 绯色轻轻地摇头，她的眼眸浮现浅浅的笑意。 “队长，你知道吗？我15岁迫切想得到的认可，我现在得到了。” 第98章 宣言 绯色转头看向连廊的尽头。那里的入口处，夏泽辰守在那。 她犹豫了片刻，缓缓说道：“队长，你能想象得到吗？在那件事之后，居然……有人会崇拜我呢……” 龚修明显一愣，问道：“夏泽辰？那个跟着你的新人。” 绯色点头，深吸一口缓缓开口，轻柔的语气仿佛在讲一件珍藏的宝贝。 “你知道的，我啊，因为年纪一直被外界不看好。比起大家老练的经验、显赫战绩，初出茅庐又年幼的我是那么的不起眼。速度是我唯一的优势，可过快的速度总是让人看不清、记不得我的脸……” “可有一个人，他记得我。在我消失的、漫长的五年里，傻傻地模仿我曾经的一招一式。” 龚修一言不发看着绯色小心翼翼开心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太小了，所以对我的事一无所知，只是单纯的敬仰。但正是这份纯粹，对我而言太过致命了。他只望向我的眼神，他干净澄澈的情感，他为了让我振作起来所做的一切……从他出现开始，我本不该有的想法便发了疯似地冒出来。” “我知道我不配拥有这样的念头，可他的出现让我无法再忽视自己。” 绯色眼里淌着来之不易的光芒。 “机械化身体的困境？暴露身份后的境遇？挑战失败后的下场？你在替我畏惧，可我畏惧吗？我何曾惧怕过失败？我真正害怕的只有一件事。” 绯色剖析着自己的内心。 “……资格，我所畏惧的是我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站在这里。” 绯色认真说道：“所以我对自己的妄念打了一个赌。” “赌……”龚修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天梯终试。” “没错。” 那些因为某个少年而出现的光芒，在绯色眼底转为化不开的坚毅。 “我将一切下注在他身上，交由上天来审判我的未来。我赌他能赢，赌他能给我重新回来的资格，赌我的命运能翻盘。” “所以，龚修你劝不动我的。我已经陷入地狱太久了，是时候该打一场翻身仗了。” 从夏泽辰赢下比赛的那刻起，绯色在心中已立下誓言。 她要赢，要将失去的所有全部赢回来。 哪怕前途险恶，哪怕徒劳无功，哪怕结局一无所有，她都要试一试！ 龚修愣怔住，他看得见，那双暗红色的眼眸有火焰在燃烧。他望着神情坚定的绯色，脸上的表情像是诧异又像是感慨，最后，化作妥协。 他忍不住地笑了。与往日的轻佻笑容截然不同，那是发自内心的畅快笑意。 “哈哈哈。”龚修眼睛亮了起来，高兴道：“果然是你啊，这才是你啊！小星速你变了很多，但果然唯独这点你绝对不会变的。” 他怎么会忘记呢，当初只有15岁的小姑娘为了证明自己能付出多少超出常人想象的努力。 她就如破土的竹笋，狂风与暴雨，只会成为被她汲取的养分。在无尽的失败与挫折中，疯狂的极速成长。 龚修欣慰大笑。“是啊，区区的小挫折怎么能难到我们的小星速呢。好，那就来挑战吧。” 龚修伸出手。 “我等你回来。” 绯色握住他的手。 “不。” 绯色用力抓紧龚修的手，发出宣言。“这次我要自己组队。队长，你不会再是我的队长了。” 龚修再度大笑，随后歪头调侃道：“那么，在那之前需不需要你的好队长来辅导啊？你如今的状态可打不了战士，要不要考虑跟我转射手？” 转射手吗？ 这点的确在绯色的考虑范围内。 得出无法克服速度迟缓的难题后，绯色知道自己无缘打近距离作战的战士位置。除开战士，[科里斯隆]里还有三大位置——使用枪械射击的枪者，埋雷投弹为主的雷师，以技能为核心的游者。 其中枪者根据其两大打法分支又被分为狙击手和射手。打法分支在哪个位置都有，比如战士里的速攻。只不过枪者中的狙击手、射手最有名罢了。 至于为什么有名，除了玩家基数大，还有名人效应的加持。 绯色看着眼前这个笑得花枝招展的白发男人——当今蓝星射手排名第一的玩家。龚修用他超凡的人气加速了枪者中射手分支的分裂。以至于现在狙击手、射手二词取代了枪者成为主流名称。 “谢谢，但不用了。”绯色收回手。 龚修挑眉，“这么见外？” 跟着排名第一的射手学打射手，怎么听都像是作弊的感觉。 绯色耸肩。“你知道的，我一向要面子。好歹我曾经也是个命运者，基本功还是在的。暂时就不劳烦你了。” “好。”龚修早料到了绯色的反应。他侧头看向连廊尽头，远处的夏泽辰正担忧地朝里面探头。 “不过，你跟你的小粉丝又是怎么回事？那个卷毛在天梯的时候还只会傻里傻气的照搬你的路数，最近的比赛倒是开始有点像样了。他还跟着你组队，该不会……”龚修一脸八卦。 就知道瞒不过他。 绯色干脆道：“嗯，我在教他打速攻。” 闻言，龚修惊喜地望向夏泽辰的位置，视线根本挪移不开，兴奋道：“原本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快，快让他进来！队里老幺收徒，我可得好好看看！” 龚修这人虽然说话有些不正经，做派稍显轻浮，但他依旧一个十分可靠成熟的前辈。然而这位成熟的前辈，在夏泽辰进来后。就像看见了什么奇珍异宝，围着不明所以的夏泽辰左看右看。 光是看还不够，夏泽辰僵直地站在原地，忍耐着龚修的手在他身上上下游走。 “体态良好，肌肉紧实，长手长脚，个子也高。” 手在他腹部抓了一抓。 “你！你干嘛啊！”夏泽辰惊恐地向后躲。 龚修感受触感，不着调地评论道：“貌似有个六、八块，但还没我地形好。来来来，别躲别躲，师伯还没看完呢。” 这…… 夏泽辰向绯色投去求助的视线，绯色回以他再忍耐忍耐的信号。 于是听话的夏泽辰只能乖乖任由龚修摆布。最后，连牙关都被撬开过后，龚修终于松开了夏泽辰。 龚修拍了拍手，满意地点头，“你刚刚说你多大。” 夏泽辰答：“17。” 龚修欣慰道：“嗯，还行。不过小星速17的时候可已经是命运者了，比起你师父你还要加油啊。” 夏泽辰自然道：“那当然，绯色是多厉害的人。” “哈哈，觉悟不错。”龚修转头对绯色笑道：“可以，你收的小徒弟不错，我喜欢。真没想到，连最小的小星速都收徒了。时间过得真快，我直接涨了一个辈分。啊，不对。好像早升辈分了。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老了？” 绯色略带不满道：“你没比我大多少。” 龚修笑着揽过绯色肩膀。“还和以前一样在意年纪。大你四岁可不算大吗？” 肩膀的重量袭来，绯色习惯性提前站稳。 面无表情的她脸上带着嫌弃，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立不动给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的龚修当支柱。 透过两人熟络的动作，仿佛可以窥探到他们曾经要好的日常。 夏泽辰偷偷松了一口气。 大厅看见龚修出现时，他和绯色一样慌张。后面看见绯色异常的状态，他更是忧心不已。在连廊外等候时，他多次朝里面探头张望，生怕绯色遇上什么事。 但还好，没事。 龚修望了眼一旁夏泽辰，忽然想到了什么，松开绯色走到他跟前。 “小卷毛，我是你师父以前的队友。按辈分来说，我也算是你师伯。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差不多。情况突然我没带什么，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就当见面礼了。” 他亲和地解释：“以后有什么问题，遇上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赚吧，跟小星速拜师还能让整个蓝星最帅的命运者给你撑腰。” “额……” 夏泽辰扭头看绯色。 少年的犹豫与不自在摆在了脸上，绯色浅笑道：“加吧。” 见状，龚修立刻朝绯色说道：“你的号码是不是也该给我一个？哦，还有小青圭的。” 第99章 庆功宴 因为年龄，绯色打比赛以来一直都是队伍里的关照对象。 龚修也跟大家一样，对绯色格外照顾。但龚修也跟大家不一样。面对年纪小又要面子的绯色，他会拿年龄打趣她，却用朋友的方式和她相处。 所以绯色一直都知道。龚修这人虽然表面轻浮、自恋，但实际上拥有着温柔又细腻的灵魂。 他为什么忽然来找自己？ 龚修到最后都没回答。 但绯色清楚地知道，他在深切地关心着自己，一如曾经的照顾。 而她也总是在不经意间，掉入他编织的陷阱。 直到与龚修分别，绯色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面对他从起初的惶恐变为过去的如常。 与龚修聊完，绯色第一件事就是回训练室，继续钻研新打法。 打开训练室的门，绯色诧异地后退，看向门口的训练室号码。“我，我没走出吧？” “应该……没错吧……”夏泽辰同样吃惊。 两人面前，原本空旷整洁的训练室，洁白的墙壁被花里胡哨的墙纸贴住，挂满各种彩带与气球。 靠墙的座椅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奢华的沙发。普通的饮水机被替换成高端到看不懂的茶水设备。不止座椅、饮水机还有小方桌、地毯、展柜等等，原先所有东西都被替换成一眼就价值不菲的升级版。 除了替换，室内还凭空多出了许多装饰摆件。在这些东西的烘托下，与其说这是训练室，倒不如说是个庆祝节日用的宴厅。 “嘭”“嘭”两声，小型礼炮被拉响。彩带碎片从两人头顶倾泻。 “啊哈哈哈哈哈！” 猖狂中又带点傻气的笑容回荡在训练室中。 五彩的纸片中，周溪时穿着小礼服，一手叉腰，一手拿着她的招牌羽毛扇朝两人走来。 “庶民们，想不到吧。本小姐给你们送了一个大惊喜。” 她怎么还没走？ 似乎是看出了绯色的疑惑，夏泽辰弯腰在绯色耳边解释：“你说让我先送她走，再回来找你。我送了，但她说要自己出去。我也不知道她会回训练室搞这一出。” 绯色皱眉。 不知道这位大小姐又要搞出什么事。 “是不是在猜本小姐的用意是什么？”周溪时勾起嘴角，拍手。 两列穿着黑西装的保镖应声走到周溪时身后，这之中包括刚刚躲在门后给绯色、夏泽辰拉礼炮的两人。 他们显然是受过训练，整齐地排成两行。前面一行人半蹲，后面一行人站立，齐刷刷地举起两条横幅。 周溪时站在金灿灿的大字中间空白处，没挡住字。 横幅打开的同时，所有保镖齐声喊道：“五战五胜，势不可挡！无面小队，庆功大会！” “气势不够！”周溪时说道。 “五战五胜！势不可挡！！无面小队！庆功大会！！” 绯色人傻了。 这位大小姐到底是在干什么啊！ 周溪时再次拍手，一位保镖端着一个礼盒上前。 “打开看看。”周溪时示意绯色接过。 礼盒里面是一枚车钥匙，上面金灿灿的logo是不懂车的绯色也知道的顶级牌子。 周溪时摇着扇子，故作不在意道：“车子就停在天梯门口。不用太开心，本小姐就是看你最近表现还不错，随意赏你一点东西而已。记住，是随便挑的，绝对没有刻意为你定制。我也没有在向你服软，更不是为上次的事补偿你。” 绯色愣愣地端着盒子，朝夏泽辰迟疑道：“她这是在说什么啊……” 夏泽辰压低声音，一针见血道：“她在道歉。上次食堂的事她怕你生气，又不好拉下脸，所以送礼物给你。” 唯恐借口被察觉，周溪时连忙道：“都说是奖励最近比赛的好表现，夏泽辰你也有礼物。你没成年，车子送给你也开不了。所以这个给你。” 又一名保镖上前，递过来一个汽车模型的小钥匙扣。 这……区别对待不要太明显。 夏泽辰沉默接过。 参照隔壁的顶级轿车，他的小钥匙扣寒碜的可怜……甚至都不拿个盒子、袋子套一下。 另一边，被特殊关照的绯色同样沉默着。 她垂眸看了一眼礼盒中的钥匙，又看了一眼虚拟战区中被堆满彩灯气球，还有各种用于增加氛围的用具。 这些东西收拾起来，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周溪时，你不用那么做。”绯色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无力、疲倦。 “你不喜欢吗？”周溪时连忙道：“车子你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游艇？飞艇？还是房子？你放心，无论是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死的活的，本小姐都能买下来。别误会，本小姐就没有送出去让人不高兴的礼物。哼，不想让你个庶民破了这个纪录而已。” 说完，她反应过来了什么，再度拍了拍手。后面的保镖分作两拨，一拨挂横幅，一拨跟变戏法似的展开大桌子，不知道从哪里摆出一道道佳肴。不过片刻，晚宴呈现眼前。 周溪时说道：“庆功宴，那必然少不了酒水吃食。上次是本小姐考虑不到位，最后才去了那个叫食堂的鬼地方。这一次，我们队五连胜的庆功宴我可是有备而来。都别站着了，过来坐下边吃边聊。” 绯色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从一桌子的吃食一晃而过 她的表情有些为难。 “你不需要做这些，上次的事我没生气也没多想。”绯色开口。“保障比赛的胜利，是我的工作。我们签下的订单里写明了这项要求，你付的三亿足够支付这块的内容。所以，这顿庆功宴就不必了吧。” “不成。”周溪时一口否决“本小姐想庆祝，你凭什么不让！” 她到底为什么对庆功宴那么执着？ 第100章 血 她到底为什么对庆功宴那么执着？ 绯色说道：“那……要不节省点时间？吃喝东西就不必了，我们简单点祝贺一下怎么样？” “凭什么不吃？”周溪时不悦道：“本小姐准备了那么多，又没花你的钱。” 绯色皱眉看向满桌佳肴。这该怎么说呢…… “这不是为订单着想嘛。你好不容易有空来训练室一趟，不如我们早点结束，继续上次的训练？D级赛快打完了，你也不好再划水下去。” 夏泽辰虽然不知道绯色为什么拒绝，但也立刻表示了态度：“她说得没错，我们简单应付一下吧。” “凭什么！”周溪时突然拔高声音。 她生气地对绯色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上次不愿意，这次又不愿意。吃个饭怎么着你了？你不给出理由，本小姐不会答应的！” “理由？”绯色有些哭笑不得：“老板跟打手有什么好庆祝的？周老板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 “只是雇佣关系？”周溪时瞬间冷脸，拧着眉毛反问“你认为你跟我只是雇佣关系？这个礼物你不喜欢？我花的心思布置的一切你也觉得没必要？” 绯色淡然道：“难道不是吗？” 说完她将礼盒递了回去。 “哐当”一声，周溪时把礼盒扔了出去。车钥匙从礼盒中弹出，滚到一个角落。 “本来就是随手打赏给下人的东西，你这种庶民都瞧不上眼，本小姐自己又怎么会要呢？”周溪时狠狠地盯着绯色无动于衷的脸，一字一顿道：“本小姐也瞧不上眼。” 眼瞧着气氛不对劲，夏泽辰连忙挡住两人中间：“绯色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有不想吃，只是，只是她脸上有疤，不想摘口罩。” 他回头看绯色“对，对吧。” 绯色疑惑地看他。这编得什么借口？ 夏泽辰朝她使眼色。你到底还想不想赚钱了？ 绯色垂眸。 不想摘下口罩是一个缘由，但更重要的是…… “拿本小姐当傻子吗？”周溪时冷笑道：“真当我看不见你们两人的眉来眼去吗？” 她大步走向餐桌，拿起倒好酒的酒杯“说得真好，只是雇佣关系。” 她晃着酒杯缓缓道：“那现在主人喊你们举杯，来不来？” 闻言，周溪时身边的保安心领神会地摆出另外两只酒杯。 周溪时紧盯着绯色，说道：“我给你十个数。” 绯色双拳握紧，看着酒杯里昂贵的红酒在周溪时手中摇晃。 “对你这样的人来说，简单的数字不管用。所以本小姐要换个数法。” 绯色看着周溪时，只见她说道：“一千万，两千万。” 这笔订单不是单纯的钱，是青圭后半生的生命保障。 “三千万。” 绯色大步迈向周溪时，拿过酒杯。 眼见绯色上前，夏泽辰立即跟了过去，在她之后拿过酒杯。 周溪时冷笑，举杯“干杯。” 三只玻璃杯碰撞。 绯色拉下口罩饮酒。在她抬手之前，周溪时侧过了头，没去看她的脸。 周溪时一饮而尽，将空酒杯递给保镖。她不再看绯色与夏泽辰，对着保镖们说了一声“走。”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训练室。 屋子里的保镖们得到指令，拿走了绯色两人手里的空酒杯，又收了些东西跟着走了出去。 训练室变得空荡不少。 夏泽辰扶着桌子咳嗽，他是第一次喝酒。虽然这酒并不难喝，但他一时之间难适应。 他边咳边说道：“咳咳，食堂那会不是还挺冷静的吗？她那么说你也不反驳，怎么今天突然要和她反呛？” 绯色背对着夏泽辰，同样一手扶着桌子，背部有点弯曲。声音隔着口罩有点闷“什么反呛，我说实话而已，她的脾气我摸不透。” 缓过来的夏泽辰一愣“绯色，你该不会不知道周溪时是什么意思吧？” “什么意思？”隔着口罩的声音有些轻。 夏泽辰思索片刻后，直言道：“你难道没发现吗？她很在意你。最初见面我还没察觉出来，但她那时就对你很上心。说是制作队服，可同样的问题她不会问我。后面又是让你接送，又是偷看你的。其实上次食堂也是，她之所以发火，不过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而已。” “……有吗。”声音更轻了。 她确实从来没注意过这些。 夏泽辰一脸了然“你一直忙于研究新打法，游戏之外的事你哪有空理会。” 见绯色没回话，夏泽辰说道：“所以，周溪时今天做这些不仅仅是想道歉，她还想讨好你，她是想……” 话没说完，绯色突然起身疾步朝洗漱间走去。 “绯色。”夏泽辰赶忙跟过去，“你怎么了。” 绯色匆匆将门关上，里面传出水龙头冲刷洗手池的水柱声。 站在门口的夏泽辰退后几步。“哦，你一言不发的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流水声在继续。 夏泽辰说道：“那等你出来再聊。” 他转身，打算收拾周溪时留下的残局。 才走一步。流水声中出现极力压制的干呕声。 “绯色，你怎么了吗？” 微乎其微的呕吐声在流水声中若隐若现。 夏泽辰转身，走至洗漱间门口。“绯色，你不舒服吗？” 声音更加清晰了。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夏泽辰一把拉开洗漱间的门。 “绯——” 担忧的语句戛然而止。 少年的瞳孔猛然颤抖，脸瞬间煞白。 是血！！ 第101章 呕血 是血。 鲜红的血夹杂着些许呕吐物吐满了半个洗手池，水龙头的水柱极速而下，流水不断地涌出，却冲刷不走大量的血液。 绯色单手撑在洗手池边，指尖用力到发白。她无暇顾及闯入的夏泽辰，难以自控地抓紧喉咙。 胃里的东西已经空了，但几乎快吞噬她的恶心感还没消失。于是，这一次伴随着无比清晰的呕吐声。绯色再次呕出大量的血。 夏泽辰慌了，“你，你这是怎么了！是，是刚刚的酒吗？你不能喝酒，你对酒精过敏？不，不对。酒精过敏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会吐那么多血！” 他语无伦次地靠近绯色，“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样才能帮你。啊，对了，我去叫医护。” 冷到刺骨的手抓住了他，因为剧烈的呕吐她整个人还带着颤抖。但她手上的力气没减半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 “不许去。” 绯色用另一只手抹去嘴上的血，抬眼盯着夏泽辰慌张害怕的眼睛，她的眼眸爬满了血丝，冷漠又凶狠。 “我再说一遍，不许去。你听见了没有？” 夏泽辰愣住，“我……我听见了。” 绯色松开手，转而双手撑着洗手池边调整呼吸。 良久，她开口，声音虚弱。 “别担心，我没事。” ---- 夏泽辰从未想过，跟在绯色身边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鲜红的血液与灰白的瓷砖交织在一起，视觉与认知带给他的冲击力，将绯色呕血的画面烙在了他的脑海里。 警钟的被敲轰隆作响。 绯色呕血的原因。 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深夜，夏泽辰与绯色回到了那个破旧公寓。两人沉默着，绯色一如往常的漠然，仿佛先前发生的事从未存在过一般。 所以，像刚刚那样的事她独自一人应对过多少次呢？ 公寓门打开，绯色迈步进入。还是和往常一样，没什么必要的事，她不会理会夏泽辰，径直走向房间。 但今日，在进入房间前，绯色突然侧头对夏泽辰说道：“小鬼，今日的事你就当没看见过。不用多想，我的身体没事。是老毛病了，只是看着吓人不碍事。” 同样希望夏泽辰不要追究的话，绯色在清理洗手池时也说过一遍。 “嗯。”夏泽辰点头，“你好好休息吧。” 绯色看了眼神色如常的夏泽辰，进入卧室带上了房门。 门合上的瞬间，少年平静的神色布满担忧。 他不可能对绯色的情况置之不理。但绯色的身体，她如果不说他又该如何知晓呢？ 思索良久，夏泽辰打开光脑寻找到了今日刚加的新联系人。 发出去的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龚修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夏泽辰看了眼卧室的方向，离开公寓在走廊上点下接听键。 龚修的声音传来，“小星速的徒弟，找我不用那么客气。这个点我通常都有空，下次不用发消息过来问，直接打电话就好。” “谢谢，我记下了。”夏泽辰点头。 那边的龚修轻轻一笑：“所以，找我什么事？” 夏泽辰说道：“龚修前辈，我记得命运者的权限很高。不知道你能不能察看正式玩家的身体扫描数据？” “你想要做什么？” 没否认就是可以。 夏泽辰说道：“我想看绯色的资料。……绯，师父帮了我很多。我知道她的手脚做过手术，听说奈德第医院最近新研发出机械化身体的治疗方针。我想了解看看。” 少年的借口并不高明，龚修轻易地听了出来。但少年紧张担忧的语气不假，龚修回想起此前少年每每看见自己戒备的眼神和下意识护绯色的动作。 犹豫了片刻，龚修应下。 几分钟后，他传来了一份由他处理过的资料。详细的数据与部分重点内容被隐去，这份身体资料陈列在夏泽辰光脑上。 夏泽辰的手指不断下滑，终于在长长的机械化说明中，他找到了疑似绯色呕血的原因。 【胃部溃烂，食道受损。】 所以，她多次拒绝聚餐。不仅是因为不想摘下口罩，更是因为她吃不了？ 吃不了正常的食物那她平时都吃些什么？ 没引起重视的过往浮现。夏泽辰再度恍然意识到，他跟绯色同住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却从来没见过绯色吃过任何东西。 第102章 垃圾与食物 夏泽辰转身回屋，径直走向客厅角落。老旧的家政机器人静静站在那里充电。他启动二明，试图从它过往的指令查询踪迹。 外卖记录？ 夏泽辰赶忙点进去。 “操作，不当。需要，验证，信息。” 夏泽辰的手一顿，家政机器人有隐私设置，他刚刚启动二明时已经被检测出非主人操作。夏泽辰害怕二明的声音引起绯色的察觉，他只能将它关闭。 既然有外卖记录，那就说明这就是绯色吃食的来源。 但很奇怪，夏泽辰本以为绯色是因为有胃病，所以只能吃特殊的餐食，不能吃其他东西。 可既然能吃外卖，为什么不能吃别的东西？ 无论是夏泽辰下厨做的东西，天梯食堂，还是周溪时带来的菜品，哪一个都比外卖要好。 心中的疑惑驱使着夏泽辰继续探查下去。 除了察看外卖记录，还有什么方法可以知道这家外卖的信息？ 杂乱的房间内，视线捕捉到了成堆垃圾袋。 夏泽辰急忙扑过去，解开袋子，翻腾着一袋又一袋垃圾。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夏泽辰的手翻动得越来越快，直到看见压在垃圾袋底下的纸张。他将皱巴的纸张抽了出来。 是银行账单。 星际时代纸张被电子数据吞没，但在发展落后的蓝星，银行的季度账单统一还是以纸质形式寄到户主家。 白纸上黑字密密麻麻罗列着绯色春季的经济收入与支出。 这张纸很长，从上往下是大大小小的金额转入，用户全部来自一家公司。 从第一次知道绯色的代练身份时，夏泽辰就去了各大代练网站搜寻过绯色的蛛丝马迹。他了解过，这家公司是绯色的代练平台。 夏泽辰明白，这些是绯色靠代练赚取的佣金。 从金额的转入时间来看，绯色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春季三个月，每一天都有或多或少的金额收入。 她接的单子十分不稳定，有时一笔能赚几十万，有时只能收入小几百，但大多数能稳定在几千。 这些金额与春季之前累积的金额合起来有一千万。 一千万的数字没持续多久，在前几天大半划进了一家医院，只余两百多万。 夏泽辰微微一愣。这是……绯色弟弟青圭的心脏能源更换费用。 近八百万的买命钱，难怪绯色会那么拼命的赚钱，难怪她如此重视这笔三亿订单。 但当夏泽辰继续往下看去，他再次愣住了。 剩余的两百多万，在同一天尽数转入一个陌生账户，一分不剩。 那是…… 夏泽辰打开自己的光脑查询，良久得到一个信息——贫困区扶助协会。 根据转账的时间与金额，夏泽辰又得了一个信息——绯色在匿名捐款。 他愣了许久，缓缓抬头看向卧室的房门。 不明原因的严重呕血，不留余力的匿名捐款…… 夏泽辰忽然绯色陌生极了，她的身上有太多他不知道的谜团。 他将银行账单对折放进自己的口袋，继续翻腾剩下的垃圾。尽管他也在意捐款的事情，但绯色的呕血原因，这件事明显来得更为迫切。 正当夏泽辰打算投身到另一堆垃圾袋中时，他忽然想到今早他和绯色晨跑时，她带了一袋垃圾出去。 一想到这条线索，夏泽辰不敢停歇迅速起身离开公寓赶往定点垃圾处理站。 绯色所住的公寓极其破败，周围配套的设施一样破旧。夏泽辰一路飞奔到垃圾处理站，正好赶上专运车过来。他编了个丢东西的借口向工作人员说明后，投身进入了恶臭的垃圾堆。 随着他不断地翻找，身上衣服变得面目全非。最后，终于在一处角落夏泽辰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是一袋装满外卖袋的垃圾。 夏泽辰从附在外卖袋上单条上的单主信息确认了这是绯色。这袋垃圾显然是绯色不想让夏泽辰察觉，一直藏在卧室内，积攒到一定数目后一次性扔出。 拆开这袋垃圾，里面只有同款外卖袋堆积在一起，盛装的一次性食盒、筷子这些东西统统没有。再打开外卖袋，剩余的食物残渣像是没煮熟的生肉与烂菜叶。 夏泽辰再拿起订单条仔细一看，上面商品详情栏目只写着四个字——厨余材料。 他的手一顿。 什么意思？绯色在买便宜食材自己烹饪？ 不，不对。公寓的厨房他一直在用，自此他住进来后厨房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动过。 那……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离奇又荒谬的想法突兀出现，夏泽辰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些外卖袋与订单条。他一刻也没忍住，带着这些垃圾离开垃圾处理站，拨通了这家外卖的电话。 订单条上商家的电话是虚拟号码，但通过外卖店铺的名字查询到正确的电话并不难。 “嘟嘟——”连接的声音响了片刻后，电话接通了。 “您好，老杨家快餐店请问有什么需要？” 夏泽辰看了眼手上一沓的内容相同的订单条，短暂思索后说道：“我住在梯外公寓，B栋201。麻烦往常的外卖再来一份。” “往常的外卖？”电话那头迟疑了会，然后恍然大悟道：“这个地址，你是口罩客人的亲戚对吧。怎么今天要的料多了一份，我们厨余垃圾刚倒掉。” “厨余……垃圾。” 电话那头道：“对啊。往常送过去的不就是这个吗？欸？难道客人你们今天想正常点菜？哎哟，不好意思你说往常外卖，我自然就认为是你们家狗吃的。” “狗……”夏泽辰的声音在颤抖。 “欸，你不知道吗？哦哦，听你的声音这么年轻是不是口罩客人的男朋友？” 见夏泽辰没反驳，那边语气突然变得开心起来。像是极力为她口中的客人打援助。 “我跟你讲啊，客人是个大好人！三年前，我们家店经营不善快倒闭时是客人路过帮了一把。不仅无偿捐赠给我们资金，还买了三年的厨余垃圾给她家狗吃。 我们开始也不好意思，想还钱想了很多次。但客人态度很坚决，说让我们把钱留着给孩子用。嗐……说来惭愧，生活实在拮据，最后我们也只能劝动客人免了那份买厨余垃圾的钱。 你说说，只是垃圾而已居然还要花钱买，多稀奇？问客人她只说收的流浪狗有病，吃不了正常东西，只能吃垃圾。” 那边接着说道：“客人还说是我们帮了她的忙。听听，大善人果然不一样。哪是我们帮忙，分明是我们被救助了。要不是客人，我们一家早就流浪街头了。” 电话结束后，店员的声音还在夏泽辰脑袋里嗡嗡作响，快要炸裂。 流浪狗？ 他和绯色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什么时候见过狗？ 流浪狗有病，吃不了正常东西，只能吃垃圾。 这句话仿佛一把刀子在夏泽辰身上来回拉扯。 不，不可能。绯色怎么可能吃那些东西？这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的事情。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少年思绪冻结。 眼前再现出初次看见的绯色公寓。紧闭的厚窗帘，窒息狭小的黑暗，异于常人的杂乱。 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绯色她是正常人吗？ 第103章 病情 破晓的晨光里，夏泽辰失神地坐在沙发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换下。因为不想弄脏绯色的家，所以他从垃圾中转站回来后洗过澡。 为躲开人，绯色会在凌晨四点出发跑步。在临近的时间里，卧室的门开了。绯色一如往常进入卫生间洗漱。 随着洗漱声出现，夏泽辰双手紧握在一起。他一夜无眠，查询了资料，也花钱询问了诸多家医院。 最终都得出了一个答案——自虐症。 自虐症，通过伤害自己获得精神满足的心理障碍疾病。此病多发于遭受过严重精神创伤的人士。 绯色的动作很快，没几分钟她已经整装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听见动静，夏泽辰起身朝绯色走去。 看过的资料在脑子回放。自虐症患者皆有自残行为，通常在手臂上会留下疤痕。 夏泽辰看向绯色的长袖长裤。步入初夏的天气，她依旧包裹得很严实。哪怕在没有空调的家中，她从未留出过手臂。 两者的距离越来越近，走向绯色的步伐却不停，反而加快。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绯色猝不及防的被夏泽辰撞到在地。 “小鬼，你走路不看人的吗？”绯色的吃痛声传来。 她推开倒在她身上的夏泽辰，迅速地将摔倒时挪到小臂的袖口下拉。待到起身，绯色看夏泽辰还是一脸惶恐的坐在地上。 “你怎么了？” 夏泽辰回神。“没，我昨晚补作业补得太晚了，没睡好。” “没睡吧。”绯色拧着眉毛看夏泽辰眼下的乌青。 没想到，这小鬼平时看上去挺自律的，原来也有补作业的时候。 绯色体贴道：“你不用跟着我跑了，今天周六你不用上学补觉去吧。” 说完，她便离开了公寓。 关门声响起，坐在地上的夏泽辰表情再也装不下去，神色无比痛苦。他捂住自己的头，回忆刚才看见的画面。 害怕绯色察觉，他只敢将她的衣袖往上蹭了蹭。露出的半截手臂上，数道狰狞的伤疤盘踞在惨白的肌肤上。 那些伤疤像刻在了夏泽辰的眼球上，他瞪大眼睛，反复确认着这个事实。 童年里热血潇洒的偶像，是个受过严重精神创伤的自虐症患者。 巨大的割裂感让夏泽辰无法接受。 严重的精神创伤、半个身躯的机械化…… 这五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这一刻，死气沉沉的绯色仿佛站在他眼前。她的脊背弯曲，眼神无光，浑身上下遍布伤疤。 夏泽辰痛苦地闭上双眼。 他究竟该怎么帮她？ 他究竟能怎么帮她？ 他不是医生，不能为她开药。他也不是心理治疗师，不能为她开导心结。 所以，他究竟能为她做些什么？ 天梯晋级时夜晚的月光在此刻撒下。 夏泽辰回忆起那时的绯色，朦胧的月光下，她主动摘下了口罩与帽子，展露出明媚的笑容。 那是夏泽辰第一次看绯色真正的笑。 她为什么会笑？ 思维在无序的跳转，然后他意识到这样的笑容他在此后也见过一次。 过往的经历仿佛电影胶片在脑中回放，最后定格在进入正服的第一天，赵东南对绯色认真道谢的场景。 绯色弯起眼角，展现源自内心的笑意。 是道谢？ 不对，没那么简单。 夏泽辰回忆晋级那晚自己对绯色说的话。 “你可以尽情的推开我，躲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朝你前进。”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在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绯色，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成为你的队友！” “因果关系不对……成为你的队友比成为命运者的优先级更高。” 那晚之后，绯色接纳了他的接近，决定教他速攻。甚至在之后还允许他住进家里。 无序的思绪抓住了解题方向。 夏泽辰失魂的神情逐渐恢复。 是由衷的感谢，是真诚的需要。 能让她笑的原因， 是对自我厌弃的她强力的认可。 当意识到此时，夏泽辰的余光接收到了绯色房间的样貌。 与初次进入时相比，绯色的房间有了很大的变化。 房间依旧杂乱，但在中间多了块干净的地方，那是绯色为他划下的区域。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然而此刻它敞开了一道口子，外面的日光照耀进来，驱散了些许黑暗。 像是抓住了希望，夏泽辰确认到——绯色改变了。 但还不够，这仍是一间昏暗的房间。 光是他一个人还不够。 困住绯色的房间，还需要有人进来。 ---- 蒙蒙亮的天际下，奢华庄园内。 一位金发女子从被窝中探出头，失去了化妆品的遮掩，她的面容很素净。 往日被眼线拉得老高的眼角耷拉着，眼眶通红，哭了一夜的泪水又落下来几滴。 手伸向枕头边已经见底的纸巾盒，抽出最后一张纸。她先抹了抹眼泪，又吸了鼻涕，把纸巾球扔向地面。昂贵的大圆床边，一样的纸巾球累积成山。 敲门声响起。 “小姐，您定制的展柜到了。”管家老秦推门而入。 闻言，周溪时立马从被窝爬出。 昨晚听见周溪时的哭声后，经验丰富的老秦已经驱散了卧室四周所有的佣人。此刻只有他一个人端着一个量身打造的玻璃展柜进入房间。 他将玻璃展柜放在周溪时床尾对着的桌子上。 玻璃展柜是周溪时提前一个月定制的，上面每一寸的花边、金扣、宝石在她反复修改多次后才得以敲定。然而这样精致、奢华的玻璃柜中间只放着三只高脚杯。 老秦望着周溪时不自觉展露出笑颜，问道：“小姐明明昨天难过得哭了一整夜，现在却笑了。看见这三只酒杯有那么开心吗？” “虽然她真的很让我生气，还说了那样过分的话……可……” 周溪时跪坐在床尾，泪水盈盈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盯着三人一起饮用过的酒杯，她开心的笑道。 “这是我第一次跟朋友干杯啊！” 第104章 界线 天色大亮，阳光穿过玻璃，照亮室内，顺带点亮了墙角处的车钥匙。标志着千万身价的logo在照耀下闪闪发光。 结束一轮训练的绯色眼睛捕捉到细小的金光。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 她走过去，弯腰拾起车钥匙。 她想起来了，当时周溪时打掉了她递过去的盒子。车钥匙应该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得还回去才行。”绯色喃喃道。 “还回去？” 绯色抬头，看见夏泽辰朝她走来。少年穿着简单，黑色的工装裤搭配白色短袖。他背着光，一头微卷的黑发在阳光下变成褐色，毛茸茸的。 夏泽辰自然地走到她身边，看清了绯色手心的车钥匙，“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她的训练还没起步，后续的比赛需要她的参与，自然是越快越好。”绯色说道：“今天我去一趟。” 话才说完，绯色面露难色。直到现在某人才意识到，自己昨天把金主大人气到不行。 糟糕……周溪时该不会要取消订单吧…… “你放心，她不会取消的。”夏泽辰突然开口。 绯色一愣，“小鬼你会读心术？” 夏泽辰淡淡地撇了绯色一眼，“除了游戏就是钱，要读懂你太简单了。” “你如何知道她不会取消？” 因为视线常常停留在绯色身上，所以夏泽辰很清楚同样偷偷观察绯色的周溪时。 周溪时看向绯色的眼神和她嚣张跋扈的外表很不同，是胆怯的。夏泽辰对这样的眼神十分熟悉，因为他也一样。最初相遇绯色时，他看她也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惊扰、生怕引起反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夏泽辰明白周溪时和自己一样在意绯色。 “她很在意你，像那样的程度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但我得提醒你，这事没那么简单。要想让她回来配合你，你得接住她的情绪，得给她想要的回答。” 意思就是不会取消订单？这好办啊。 某人自动忽略前半句，抓住自己想要的重点。“就是让她消火而已。当一个出气筒还不简单，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我很在行。” 看见眼前人的反应，夏泽辰无语道：“……相信我，你如果真的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事情会变得更糟糕……” 本来就是因为绯色说两人只是雇佣关系而爆发的怒火，要是绯色过去劝人还是一副生意姿态，那位周大小姐恐怕要被气死了。 或多或少了解绯色心理状态后，夏泽辰明白了绯色弟弟青圭当初的举动。 他希望她能好起来，他希望她离开只有游戏的世界，他希望她能多多感知别的事物。 而夏泽辰现在同样如此。 所以，夏泽辰组织着语言：“没有一个老板会关注打手的衣服尺寸，会想了解打手的喜好，会希望打手能关心自己，她对你早过了那条订单的界线。你瞧你手里的车钥匙，同样是比赛奖励，给我的却是小汽车钥匙扣。她想过界，而你不想，所以她才会生气。绯色，周溪时想和你做朋友。” 想跟我做朋友？ 绯色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盖出她意味不明的神色。 哦，原来是这样啊。 但当绯色再度抬眸，神情已经变得漠然：“我不需要，有一个小鬼已经够麻烦了。” 绯色拒绝的态度让夏泽辰心一紧，但担忧的情绪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覆盖。 她这是说……有我一个朋友就够了？ 夏泽辰没控制住上扬的嘴角，偷偷转过头遮掩。 绯色没注意夏泽辰的偷笑，接着说道：“你别担心了，混社会的成年人怎么会没有手段？” 说罢，绯色打开光脑投影出她珍藏的秘籍——《狗腿一百零八式》，脸上的表情有些骄傲。 她可还记得之前用这些招时，周溪时很受用。 夏泽辰的笑容凝固，少年秀气俊美的五官扭曲，眉目阴沉得可怕。 “这！是！什！么！！” 绯色不自觉一激灵。 是错觉吗……为什么突然觉得这小鬼有点可怕…… 夏泽辰夺过绯色手中的车钥匙，语气森然道：“我去把她带回来。你，不许去！” 第105章 珍贵的藏品 某庄园监控画面里，大门处，阳光斜照间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他仰头扫了一眼摄像头，少年容颜俊秀，神情是在绯色面前罕见的从容不迫。 夏泽辰收回视线，按下门铃。 画面与来访者信息同步传送到人工智能“小时”，她第一时间利用庄园无处不在的投影出现在周溪时的房间里。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小女孩对凸起的被窝说道：“小姐，你的朋友夏泽辰来访。” 是的，朋友。 在绯色与夏泽辰第一次到访后，周溪时将他们两人录入在名为“朋友”的信息库中。 听见名字，周溪时从床上弹起。 “绯色呢？她是不是也来了？” 紧接着周溪时看见了小时展示的画面，脸上的表情垮下来。“切，怎么只有他。” 人工智能小时问道：“是否拒绝他的面会申请？” 周溪时想了想道：“算了，好不容易有人来……正好让他瞧瞧本小姐的厉害之处，让他以后不敢在本小姐和绯色中间出现！” 于是，夏泽辰这次被邀请进了周溪时的藏馆。仿佛童话故事里的魔王宝库，大面积的金子、宝石闪得夏泽辰睁不开眼。 他环顾四周，各类名画、珍贵藏品整齐地陈列其中，其规模比他初中研学去过的博物馆还夸张。 “啊哈哈哈哈哈！”周溪时一手叉腰，一手用扇子掩嘴，放肆大笑。“下等区来的贫民，感激涕零吧！本小姐带你看了十辈子都看不到的富贵！” 趾高气扬的周溪时扯开一块布，里面是夏泽辰在教科书上认识的顶级名画。 “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本小姐上个月拍下的小玩意。嗐……记得也就用了24亿了呢。” 周溪时偷瞄夏泽辰的反应。 怎么样？24亿，你们这些穷鬼做梦都数不清零的数字。吃惊吧，害怕吧，快快臣服于本小姐吧！ 夏泽辰嘴角抽动，裤兜的手在听见数字时轻颤。 可恶，真的好有钱。我要是能有24亿，绯色跟爷爷就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夏泽辰强装镇定，“24亿……上世纪的B2幽灵轰炸机造价也是24亿，没什么了不起的。” “哈？上世纪的轰炸机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周溪时忍不住吐槽。 既然如此，那只能给他看更厉害的。 “看这是本小姐收藏的十个朝代的皇冠，总价130亿！” 吓死你！ “130亿！也……也没多贵。打造福特级航母差不多要140亿，比你的还要贵。” 所以说，上世纪打造的武器究竟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可恶……”周溪时指着自己的藏馆，试图找回面子。“看见本小姐收藏馆的规模了吧，这只是分馆，像这样的我有三个！” 夏泽辰学着绯色平时半死不活的语气道：“我老家门口的人民广场也就比这大五倍吧，看惯了那，看你这觉得还挺小的。家里弄那么大，走路多费劲。” “你居然还可怜我！”周溪时气得抓狂，“你给我等着，本小姐一定要让你心服口服！” 说完，周溪时便怒气冲冲地跑走了。 夏泽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给绯色丢人。 周溪时走后，空旷的室内一下子变得安静。 没得到主人的允许，夏泽辰不敢随意走动。他静静地待在原处，单手插在裤兜里，捏着从绯色那里拿来的车钥匙。 等待的间隙，夏泽辰脑中在措辞，等等该怎么说才能在不惹周溪时生气的同时把东西还回去，还要劝动她回去好好训练。 除此之外，他的还在认真思索另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他一定要让这位大小姐对绯色尊重起来。绯色手里的破《狗腿一百零八式》，他必须要销毁掉。 “小姐的朋友，您好。” 温润年老的声音从夏泽辰身后传来，他转过身，看见一位穿着黑色西装的老人。他带着单边眼镜，手里拿着一本黑色册子，正和善地笑着。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此前一直跟在周溪时身边的秦管家。 老秦说道：“小姐最珍贵的藏品，您想看看吗？” 想到周溪时临走前的话，夏泽辰点头。“是她让你带我去的吧。” 老秦笑而不语，迈开步子带路。 见状，夏泽辰跟上。 老秦带着夏泽辰走到了藏馆的尽头。推开厚重奢华的大门，夏泽辰看见几个不同于外面的展柜。 里面的东西有些出乎夏泽辰的意料，一块简单的手帕，一支使用过的铅笔……一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件被小心翼翼地放在单独的玻璃柜里。 而在这之中，被放得最高，最精致的玻璃展柜里，是三支高脚酒杯。 “这是……”夏泽辰有些惊讶。 老秦回答道：“是小姐之前和你们碰杯的杯子，这些都是小姐的宝贝。” “宝贝？”夏泽辰满脸疑惑，“为什么？” 老秦来不及回答，庄园特配的呼讲机里传出声音。 他侧过身去倾听，片刻后他转头夏泽辰道：“抱歉了，临时有事我需要过去一趟，等我再回来接您。” 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也许是太过匆忙，老秦手中拿着那本黑册子遗留在桌上。 夏泽辰环顾这些玻璃展柜，视线停留在三只高脚杯上，深褐色的眼眸闪过了然之色，他很早之前就察觉到了周溪时的心思。 但心中的疑惑还是太多，所以他最后又看向了那本黑册子。 像是故意要让他看见一样，老秦最后搁置的地方十分明显。 夏泽辰走过去，当近距离观察后，发现这是一本制作精良的相册。 翻开皮质封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女孩，五官与周溪时有九分像。 这是幼年的周溪时。 第106章 期待 他往后翻，小周溪时越长越大。 原本夏泽辰以为这是一本成长记录册，但看到后面他发现这是一本学业记录册。 上面记录了周溪时每个学业的成长时刻。 夏泽辰继续往后翻，然后的他的指尖顿住。 是一张初中的班级毕业合照。 照片上的每个学生与老师都被人用黑色记号笔涂了脸，笔迹用力可以窥探到用笔者的愤怒与厌恶。唯一没有被涂黑的脸在画面正中间，周围人与她有明显的距离，表明着她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 从小到大的笑容，从这张照片开始变得拘谨惶恐。 夏泽辰沉思片刻，翻向下一页。 高中毕业合照，一样用黑色记号笔涂掉了所有人的脸。但不同的是，她这次连自己的脸也涂黑了。上面遍布划痕，不知道在宣泄什么。在这张照片上，她的情绪远比上张照片激动。 照片是被剪过后拼起来的，她将自己剪了出去，最后却不得不拼回去。 再往后翻，照片没有了合照，全部是周溪时一个人。读完大学后又读了研究生，相册就到了底。 夏泽辰合上相册，再次看向那三只酒杯，心里已有了不同感受。 老秦在这时回来了，他看见了夏泽辰手办的相册。“原来在这，人上年纪了记性差，一不小心就落了的东西。” 夏泽辰将相册递过去，直接问道：“秦管家为什么要故意带我来这？为什么特意留下这本相册？” 一开始夏泽辰以为秦管家的带路是周溪时的授意，但瞧见这些东西以后夏泽辰否决了自己最开始的判断。因为这些东西，绝不会是那位大小姐愿意让人看见的。 闻言，老秦一愣，随后微笑道：“原来人老了不止记性差，演技也差，叫您看出来了。” 老秦看了眼手上的相册，说道：“周家从不培养胆怯的人，这本相册是家主命令留存，叫小姐好面对自己的懦弱。所以，小姐只能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抗拒。” “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夏泽辰问。 老秦微微一笑，脑海里浮现昨夜周溪时哭了一整夜的模样。自周溪时长大以后，他已经很少再看见她哭那么伤心了。 老秦开口道：“小姐的脾气很叫你们头疼吧，也许相处的过程中已经引起了你们的反感。小姐很要强，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直接说，觉得开了口就是认输了。但不开口，该怎么化解矛盾呢？所以我斗胆想替小姐开个口。小姐的心不坏，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同龄人亲近。” “这样做合适吗？”夏泽辰问：“有比看相册更合适的方法。” 像这样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给别人看伤疤。 “但看总比听要来的直观。”老秦说道。 后面的话老秦没说出口。在朋友的关系里，一个人的主动难以有结果。他观察对面少年动容的神色，微微笑了一笑。他不想主动的只有小姐一人，他想为小姐找到一个“帮手”。 夏泽辰还是觉得不对。 只是因为直观，就能随意带人看这些私密的东西？ 但他还没问出口，老秦先开了口，认真的语气中带着感慨。 “我将你带到这，并不是偶然。这一切都是小姐的选择。小姐等这笔订单很久了，她一直期待着和那位打手见面。” 第107章 帮助 过去的种种在夏泽辰的脑海中浮现。 初见时周溪时对绯色的关心，相处中刻意争夺绯色的注意力，以及那天因为绯色一句“雇佣关系”而爆发的怒火。 事情逐渐变得合理起来。 她之所以从一开始就那么在意绯色，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冲绯色而来。 夏泽辰突然感觉好熟悉…… 这相似的剧本、相似的设定……和他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处…… 但为什么呢？ 周溪时为什么会选择绯色呢？ 她们之前认识？ 夏泽辰摇头否决这个猜测，绯色明显不认识周溪时，而周溪时对绯色也一无所知，不管是绯色的信息还是她命运者的身份，甚至就连绯色代打的实力也不知道。 所以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面对夏泽辰的问题，周溪时慌张得结巴。“开，开什么玩笑。本，本小姐，怎么，怎么可能在意她！” 秦管家与夏泽辰聊完之后，告知了夏泽辰周溪时所在之处。秦管家并没有跟来，夏泽辰离开时，他颇为不好意思的解释他需要留下消除今日夏泽辰进入的记录。 敢情这位秦管家还真的是瞒着周溪时带他进来的。 既然如此，夏泽辰也明白不多言的道理。 他说道：“因为很明显好吧。” 周溪时额头冒出冷汗。“真的……很明显吗？” 夏泽辰点头。“很明显。” 这是实话。即使秦管家不带夏泽辰看那些东西，他也早发现了周溪时对绯色的特殊关注。 只有绯色那个木头，才会察觉不到。 “什么……”周溪时倒吸一口凉气，来回踱步。“那，那她……知道吗？” 夏泽辰说道：“原先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 因为他早上说的。 “什么！”周溪时如临大敌，害怕又期待地问：“那，那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她说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 夏泽辰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容。 周溪时紧张道：“你莫名其妙恶心的笑什么，快告诉我她是什么反应！” 虽然夏泽辰很想炫耀，但忍住了。若是被周溪时知道了绯色的拒绝态度，绯色的订单可能真的会不保。更何况…… 回想被高高放起的酒杯，那本藏着过去的相册，还有秦管家的话，夏泽辰有些说不出口。 说实话，他能理解周溪时。终于见到了期盼已久的人，结果换来的却是对方不留情面的拒绝。周溪时不仅和他有相似的目的，此刻还有相似的遭遇。他最初接近绯色时，也被拒绝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夏泽辰说道：“为什么要选择绯色？” “什么为什么！”周溪时大概想到了什么，刻意地避开夏泽辰审视的目光。“本，本小姐想要B级的段位，当然要找打手啊。” 夏泽辰追问：“这么多打手，为什么是绯色？虽然绯色实力的最好，但你明显不知道。” “就……就……”周溪时眼神飘忽，支支吾吾着，“本小姐想认识同龄人不行吗……这么多人里就她年龄和我相仿，还是女孩子……难道本小姐要找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吗？” 夏泽辰被问住了。 虽然理由有点牵强……但好像也说得过去。 是了，夏泽辰回想到当初查询的打手信息。能打接下正服B级水平的打手，且年龄和周溪时相同，还要是女性，确实只有绯色一个人选。 难道原因真就那么简单？ “你说，周大小姐是不是又发疯了？大早上让我们爬起来从仓库搬东西，她不知道这庄园多大吗？” 夏泽辰与周溪时两人同时一愣。 声音从隔壁的楼梯间传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个人爬楼梯的脚步声。 声音慢慢靠近，是几个人正在路过。 一人嘲弄道：“被本家丢出来的私生女，私底下你还真叫她大小姐？啧，周末叫人过来也不知道给不给双倍加班费。” “就是，抽什么风突然要叫几十个人出来搬仓库的大古董。那可是文物，搬坏了又赔不起。等等她给人炫耀完，估计又要我们再搬回去。闲着没事干。” 第四个人急忙开口：“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庄园人工智能全面覆盖，等等被听见可怎么办。虽然这位小姐人是烦人了点，但给钱很痛快，可以了。” 啊这…… 夏泽辰内心忐忑。 这位大小姐肯定要憋不住了。 然而他偷瞄周溪时却发现对方很安静，仿佛听不见似的。唯有脸上难堪的表情出卖了她。 夏泽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直到那些声音远去再也听不见。 “就这么算了？” 周溪时强装镇定，“本小姐大人有大量，遇上我这样富贵又迷人还好脾气的雇主，是他们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为什么？”夏泽辰问。 周溪时说道：“他们是30区外来的流民，除了在我这可以做点力气活，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了。我如果出面，老秦不会再让他们待下去的。反正也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都是这些贫民在嫉妒本小姐啊。谁叫本小姐这么会投胎呢？怎么样？你今天其实也一直在嫉妒本小姐的财力吧。” 夏泽辰没回话，他静静地看着周溪时故作不在意的表演，回顾她刚刚忐忑又小心翼翼询问绯色回答的模样。 他看着周溪时，占据他思绪的却是绯色的病情。 一个如此契合的人选摆在了他面前。 她不是一个坏人。 她对绯色的情感单纯又真挚。 用她的话，或许能帮到绯色。 于是，少年做出了一个决定。 “周溪时，我来帮你接近绯色吧。” 第108章 真心 “周溪时，我来帮你接近绯色吧。” 奢靡的房子里，服饰华贵的金发女子神情茫然了片刻。 周溪时一度觉得自己听错了话。 半晌，她才出声问道：“你在说什么？” 夏泽辰道：“你很喜欢绯色对吧，你不想只跟绯色是雇佣关系对吧，我来帮你。” 周溪时再度沉默，方才为了掩饰尴尬而表现的笑意尽数退却。 夏泽辰感到不对劲，周溪时的反应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一直期盼想和绯色交友的她难道不是该高兴吗？ “你还没有回答我，她的回答是什么。” 夏泽辰表情一僵，实话实说，“她拒绝了。” 听见预料之中的回答，周溪时脸上的表情凝固住了。 “‘帮’我接近绯色？原来你都知道啊……” 周溪时抬头，眼里是自尊心被戳破的难堪。“很有意思吧，看我使劲想要融进你们的样子，就像跳梁小丑一样。” 夏泽辰愣住，事情的发展和他料想的不一样。 “现在算什么？你听见那些佣人的话，所以想来可怜我吗？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终于舍得给我一个机会能‘接近’你们？” 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他们拥有着其他生物没有的复杂情感。 这些情感中有期待交友的喜悦，有进入陌生关系后的小心翼翼，有深怕对在乎之人说错话的忐忑，也有因为被忽视的委屈、被无视的愤怒，更有捧着一颗热心而去却屡次被拒绝的难过与悲伤。 夏泽辰忘记了一件事情，在他开口“邀请”之前，周溪时本就是愤怒的，她因为绯色的态度而累积的负面情绪并没有得到疏解。 这些酸涩的情绪在敏感与自卑的催化下极速膨胀，像是一个要爆裂的气球。然后这个气球在内心期盼被别人看破时一针戳破。 “不是的。”夏泽辰反驳。 “不是什么？” 周溪时的眼眶里续起了泪水，情绪逐渐激动。 “不是，为什么要一而再而三的忽略我？队伍是三个人啊，这是因为我才成立的队伍，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可以自如地讲话，为什么你们宁愿和那个老太婆聊天，也不愿意理我？你什么都知道，她也知道，你们都知道我不想一个人，可为什么还是将我孤立在外！” 夏泽辰否认道：“我是知道没错，我只是没想那么多。绯色她，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的心思只在游戏上，所以从来不关心其他事。对你也是如此，她并不是讨厌你。” “看都不看我一眼跟讨厌我有什么区别？” 内心的委屈把周溪时吞没。 “我努力组的局，她不想来。我给她的礼物，她不想要。不拿工资威胁，就不会跟我讲话。不是我主动强调，她甚至一直打算叫我老板。她不喜欢我，连跟我有多余的接触都不愿意，这跟讨厌我有什么区别？” “不是的……”夏泽辰干巴巴地重复这几个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周溪时，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今天为什么来找我？为了维护订单吧？” “这真的不是。”夏泽辰终于找回一点底气。 周溪时冷笑一声：“还是为了还昨天的礼物？” 夏泽辰的底气全无……裤兜里的车钥匙变得滚烫…… 周溪时不再看夏泽辰，自嘲道：“我玩游戏是不如你们，可我不傻。我在她的眼里，只有那三亿的价值。我的意图，在她眼里就是个笑话。” 夏泽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他犯了一个错误。 了解到周溪时另一面时，夏泽辰的所思所想只有绯色。他在想周溪时对绯色的喜欢，对朋友的渴望，是多么好的契机。 利用她对绯色的感情，让绯色认识到她在他人眼中的价值，这也许就能帮到绯色了吧。 可他忘记了，周溪时是具有完全情感的人，她并不是任何人计划中的棋子。 她对绯色一无所知，不知道绯色的过往，不知道绯色的病情，不知道绯色对她的冷漠抗拒与她无关。她能知道仅仅只有这个无法融入的团体，不喜欢她的队友，以及夏泽辰那句错误的话。 夏泽辰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或者说只在乎绯色的他原本就是这样想的。 “我来帮你接近绯色吧。” 这句话隐晦地暗含了三人不对等的位置。 身居高位的绯色，站在绯色身边的夏泽辰，以及始终被排除在外却一直想跨过界线的周溪时。 而朋友，是一个对等的词。 周溪时所求的正是建立一个平等的关系。 “对不起，周溪时。”夏泽辰干脆利落地道歉。“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明白你的难过，事实上没有人能比我更明白你。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 一样？ 他与绯色关系那般好，绯色待他那般不同，怎么会和我一样？ 周溪时重新看向夏泽辰，唇红齿白的少年认真道：“她并不是只对你这样，她对接近她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周溪时的内心中有两个结，一个是绯色的态度，另一个是只有她在努力靠近的不对等状况。 夏泽辰正在解开第一个结。 “天梯考核里我认识了绯色，她当时远比现在更难以让人接近。我和你一样，一直单方面地想与她建立陌生人之上的关系。我被她拒绝过很多次，比你遭遇的，想象的都要多。她躲避我，冷落我，无视我，甚至骂过我，打过我。是我死皮赖脸地缠着她才有今天。” 周溪时愣愣地眨眼，她未曾想到原来夏泽辰也一样在绯色面前受过挫。少年比她更惨的遭遇，让周溪时委屈难过的心平静了下来。 她甚至有些窃喜，“那……这么说我这样是算好的了？” “嗯。”夏泽辰点头，带着一点怨念。“比我好太多了。” “那她性格也太糟糕了吧……”周溪时忍不住吐槽。 “你真的觉得她的性格糟糕吗？” 回忆起自己多次故意刁难和指使绯色做事，绯色都无怨言没一点脾气的模样。周溪时摇了摇头。 夏泽辰再度开口，化解第二个结。 “绯色对待亲密关系异于常人的冷漠，并不是她的本意。” 原本，夏泽辰并不打算告诉周溪时绯色的任何事。他只想利用周溪时的“真心”去触动绯色。 但周溪时的情绪爆发，让他认识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道理。 需要对方拿出“真心”的前提是同样有一颗“真心”去交换。 “绯色她是生病了。” 周溪时再度一愣，这一次她表情的错愕要比前面明显很多，仿佛因为夏泽辰的话想到了什么。 夏泽辰说道：“但很抱歉，我并不能告诉你绯色具体是什么情况，那毕竟是她的隐私。其实就连她生病了这件事情，也是我偷偷发现的，她本人并不知道我知晓了她的病情。我说这个，并不是想替她之前的态度辩解，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理解。” “所以不是我的错？”周溪时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以为是我又被人讨厌了，所以她没有讨厌我？” 夏泽辰点头肯定，接着说道：“如果你能接受绯色这样冰冷的态度，不在意她的冷漠也想继续和她做朋友的话……” “我当然不在意。”周溪时抢先开口。 因为激动的情绪退却得太快，她的眼眶里的泪水还有残留。但她用着这样的眼睛，淡淡的笑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我没有被讨厌。什么啊，如果是因为生病而特别冷漠的话，我怎么会在意啊。” 看见周溪时露出孩子气一般的笑容，夏泽辰同样松了一口气。 幸好，他的选择没错。 明白绯色并不讨厌自己的周溪时，顿时开心了起来，但她的开心也没持续多久。“但……像她这样的冷酷无情大魔头，我到底该怎么……” “当然是靠我了。”说这话时，夏泽辰的语气不自觉的带着骄傲，“我可是成功接近绯色第一人。” “……你笑得好恶心，还有你在炫耀什么东西？”周溪时吐槽道。 夏泽辰挑起单边眉毛，自豪道：“她今早可是亲自认定了，我是她唯一需要的朋友。” “什么！”周溪时如临大敌，“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 夏泽辰说道：“告诉你当然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周溪时说：“钱？车子？房子？还是先前看的画？都没问题！” “这些我都不要。” 从踏进周溪时的庄园到现在，夏泽辰终于可以说出此行最大目的。 少年收敛前面控制不住的笑意，神情变得极为认真，他严肃警告道：“你从现在开始，不许使唤绯色，不许用订单为难她，不许对她大呼小叫，不许不尊重她！” 第109章 路 “叮”一声。 绯色收到了一条消息。 【绯色队长你放心！我以后的训练绝对不缺席，绝对不喊累，保证听从你的安排！】 绯色惊讶地停顿两秒，然后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消息的发出者——周溪时。 什么鬼，周大小姐怎么突然转性了？她难道又想干什么？ 夏泽辰完美预判绯色的想法，发了一条新消息。 【周溪时的话保真。怎么样，我任务是不是完成得很好？】 绯色自动忽略某人末尾讨夸奖的话，沉浸在吃惊的情绪中。 小鬼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就可以让一个娇纵大小姐做出这样的保证…… 虽然很意外，但周溪时能回来认真训练对绯色来说是件好事。 绯色的指尖敲在桌面上，预估周溪时训练的吸收程度。随后利用光脑打开天梯正服比赛的内部网站，通过ID卡的身份验证，她选择了三天后的赛程提交比赛申请。 好了，既然不用再顾虑周溪时，那么眼下绯色只需要考虑一件事。 豆大的汗珠顺着消瘦的脸庞滑落，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浸湿，绯色调整着剧烈运动后的呼吸，看向桌上的四张牌。 此刻，结束一早上训练的绯色坐在训练室的作战讨论室中。 墙上的屏幕画面暂停着，上面是绯色早上训练的录像。 绯色正对着屏幕坐在桌前，桌面上摆满了摊开的笔记本，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全部来自绯色。用纸笔的方式分析游戏，是绯色从小养成的习惯。 夏泽辰的训练、订单的状况都已经走上正轨。唯独只有绯色自己本身还停留在起点。 她究竟该怎么克服左半身机械化的障碍？属于她的打法究竟是什么？ 绯色至今为止仍旧毫无头绪。 视线停留在桌上的四张牌上，上面分别标注的是[科里斯隆]四个位置，战士、枪者、雷师、游者。 经过此前的尝试，绯色已经知道自己无缘战士的位置。 她伸手将写着“战士”二字的牌子推向一边。 剩下的三个位置，枪者、雷师、游者。 指尖继续敲打桌面。 作为命运者出身，绯色的基本功很扎实，四个位置她都会，并且以前打比赛时她也有换位置上场的经历。 除开最擅长的战士，枪者与雷师绯色玩得都不赖。 至于游者，绯色同样可以胜任，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选择游者。 [科里斯隆]的装备分为两类，主打伤害的武器，辅助武器打伤害的技能。以技能为打法核心的游者，定位和技能设定一样，是一个辅助位置。 绯色低头凝视自己的左半身，痊愈的伤口在今日仍然隐隐作痛。 机械化的左手紧紧握拳，恨意蔓延眼底。 她不能是辅助，因为她想要亲手击杀他们！ 半晌，绯色闭眼深呼吸，再度睁眼已经恢复平静。 她伸手将标记“游者”二字的牌子推开，桌面中央只剩下两张牌。 枪者与雷师，绯色一早上尝试的正是这两个位置的各路派系打法。 两个位置的试验结果是一致的。 无论是哪个位置、哪种打法，绯色都能上手。这点是正常的，因为绯色本来就会打。但同样的，无论是哪个位置、哪种打法，都无法避免绯色机械化的缺陷——速度与力量。 这样的情况导致两个位置都出现了同一个问题——一旦被近身绯色没有还手之力。 以枪者为例，远距离状况下，哪怕绯色的速度慢，从瞄准敌人扣动扳机再到子弹射出，这段时间内敌人依旧在射击范围内。但在近距离中，情况就截然不同了，很有可能绯色还没转过身来，敌人就能从背后来一刀。 再以雷师为例。雷师的打法以埋雷设下陷阱的形式为主，在这种形式里，如果敌人没有进入陷阱地，或者在绯色引爆炸弹时近身击杀绯色，她将没有办法。 其实绯色在两个位置上遇到的问题，也是这两个位置玩家的弱势之处。可不同的是，其他玩家没有绯色这样严重的速度力量debuff，一旦遇上近身攻击，他们尚有余力反制。 而绯色不行。 因为[科里斯隆]是一个极度“公平”的游戏，每场比赛玩家所能操作的只有那几样装备。 试想绯色的如果打那两个位置，带了那几个位置的装备。那么面对近身攻击，她除了自身机能将没有方法可以应对，而偏偏她致命的就是自身机能。 那如果，在装备里带上一个应对近身攻击的武器呢？ 绯色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 首先是正规比赛里，玩家只有四个格子可以带装备，装备数量太少。在高等级的比赛里，每一个装备都至关重要，先不说少一个原本打法体系中的装备会削弱攻击力，就说用一个格子来防御近身攻击，绯色恐怕也不能全身而退，这个想法实在是太得不偿失。 那该如何应对近身攻击呢？ 对付近身攻击最好的方式就是近身攻击，也就是战士的打法。 “啊，又回去了。”绯色仰头倒在椅子上，叹息道。 无论怎么想，机械化的身体都是一条死胡同。 “别着急，绯色。”绯色对自己说道：“现在发现所有的路都不通是一件好事，最少你不用花费大量时间去一一钻研这些错误的答案了。别着急，总有一条路是适合你的，只是还未发现而已。” 说完，绯色的眉头松开，眼眸中焦虑已经消散，恢复清明。倒在椅背的身子挺直，她再度看向桌面剩下的两张牌。 绯色站在一条岔路口，茫然地看着左右两个方向。 属于她的路，究竟在哪呢？ “叮”一声，绯色的光脑收到消息。与此同时训练室内的广播响起。 “D级比赛匹配成功，D级7位无面小队对战D级1位赵甲小队。” 赵甲小队？绯色记得那是一支喜欢抱团，但机动性差的队伍。 这样看来，那个位置似乎很合适打他们。 绯色垂眸沉思，既然还是毫无头绪，不如就先从针对敌方入手。 抬眸锁定写着地雷师的牌子，就从这条路开始吧。 ---- 赵甲小队训练室。 艾玛比赛通知同步响起。 “D级比赛匹配成功，D级1位赵甲小队对战D级7位无面小队。” “D7的队伍？”一人惊呼，“我们什么时候匹配到这么低的名次？” 旁边的男子说道：“甲哥你不知道，那是最近风头很盛的新人队，五场比赛五连胜，还都是碾压的秒杀胜利。估计系统给算的隐藏分很高，所以才能匹配到我们。” “那也太可惜了吧！”又一人惋惜道：“五连胜断了很可惜耶，百分百的胜率还没了。”惋惜的表情转为嘲弄的笑，“真是可惜。” 此言一出，队伍四人共同大笑。 “咚，咚。”笑声中，敲门声传来。 四人收住笑声，队长赵甲皱眉看向门口：“谁啊？” 他走向门口，打开门。看清来访者，赵甲不耐烦的表情转为惊喜。 “张楷？你怎么来了！” 第110章 质疑 第二天，无面小队作战讨论室。 天梯黄区训练室标配的五人圆桌前，坐着三个人。 首先是坐在主位的绯色，她背对墙壁上的白板与屏幕，姿态懒散地侧身靠在椅背上。黑色鸭舌帽与口罩之中，唯一露出的眼睛，半合着眼帘。浓密的睫毛下，是她总是恹恹欲睡的无神眼眸。 其次是在绯色右手边的夏泽辰，刚放学过来，他穿的还是那身校服，很干净。他双手搁在桌面，坐姿端正，神情认真，脸朝向绯色，等待着对方的发话。 最后是绯色左手边的周溪时。 绯色不露痕迹地多看了周溪时一眼，喜欢穿裙子的大小姐自从昨日被夏泽辰劝回来了以后就改穿了运动服。此刻正用比夏泽辰还端正的姿势坐着，背部绷直，仿佛刚入学的小学生。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绯色，差点就把“我超级认真”这几个字写在脸上。 果然还是觉得很违和…… 很多事情尽管绯色不想在意，但娇纵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为翻版的夏泽辰。 这……换谁都会有点在意吧…… 老实说，周溪时的变化出乎了绯色的预料。 昨日收到周溪时的消息没多久后，周溪时跟着夏泽辰一起回了训练室。 回到训练室，周溪时第一时间找了绯色，非常认真而又郑重地向绯色道了歉，为之前食堂的刁难也为之前的无礼。然后又做了一遍会听话的保证。 当时的场面，让绯色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不是，哪有老板会跟下属保证听话的？ 而之后周溪时也真的像她自己说的，对待绯色交付的训练不再敷衍，虽然嘴巴上抱怨难度，但都坚持了下来。 更是在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在绯色达到训练室之前，对训练叫惨的大小姐已经出现在了训练室。 至于一直迷路的周溪时是怎么到达训练室的？ 绯色看向右手边的夏泽辰。 难怪小鬼今早晨跑的时候要提前走，原来是去接周溪时了。 那么周溪时的变化出自谁的手笔，自然不言而喻。 绯色收回视线，她并不想细究，只要周溪时能让她省心就足够了。 见绯色要开口，周溪时摆出录音笔和纸笔，认真道：“队长！我准备好了！” 额…… 绯色尴尬道：“倒也不用这样……这次的比赛依旧会结束的很快。” “你还是打算和之前一样，一个人来解决？”夏泽辰问道。 绯色轻轻摇头，“嗯……这次，需要稍微来点配合。” 闻言，周溪时激动的握紧了笔。“我，我也能参与吗？” 绯色点头。 夏泽辰皱眉，“但周溪时你的射击水平……”他看向绯色，问道：“真的没问题吗？” 三人同步回想周溪时的训练记录。 昨天一个下午加晚上与今天一整个白天，700米的靶子至今完好无损。 三人同步沉默…… 周溪时抿着唇眼神尴尬地飘忽。 绯色开口，“原本我也想等她能射进靶子再让她开枪，但最近网上有声音了。” 绯色伸手，将平板推向三人中间。 夏泽辰与周溪时低头一看，是网民质疑周溪时水平的评论。 五连胜的秒杀纪录，让无面小队在网上拥有了小部分关注。吸引民众注意力的无疑是绯色，无面小队的帖子基本都是绯色实力的分析帖。但在这样压倒性的言论中，最近逐渐出现质疑周溪时的声音。 “发现没有，无面小队里的金发狙击手从来没出过手，究竟是巧合还是进来了一个混子？” “虽然五场比赛交战的位置都不利于狙击手狙击，但她也不至于毫无操作吧，就这么放心队长无面一个人？” “要我说，她就是菜！根本不会打！” 看评论的两人汗颜。 绯色：“观众起疑的比我想象的快。本以为有我在前面吸引火力，还可以撑一两局。” 两人明白绯色的意思。目前质疑周溪时的评论还不多，大多数人更倾向于认为是队长无面想装逼从而安排队友不出手。毕竟他们还发现了绯色每场只分给一个实力最弱的敌人给同队的夏泽辰练手。 对此网上也有不满的声音，觉得队长无面抢风头的行为可耻。但这样的想法只占极少数，毕竟慕强是人的天性，绯色把把秒杀的实力吸引了很多观众缘。 绯色顿了顿，转而对周溪时解释道：“但其实我的原计划差不多也是在第五、六场比赛时让你出手。从赛季开始时练习射击，一个星期的累积再加上我为你安排射击环境，命中一个D、C级的玩家不难。” 后面的话绯色没继续说，但夏泽辰和周溪时都明白了意思。 按照原计划周溪时应该从第一场比赛开始就练习射击，但第一场比赛后周溪时因为食堂聚餐的事与绯色发生了争执，更准确的说是周溪时单方面的闹脾气，导致之后的训练一次都没来过。 “……我，”周溪时不好意思地低头。 “不用感到抱歉。”绯色对着周溪时说：“这是我的工作，是我考虑的不周。所以在大家正式起疑前，你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周溪时犯了难：“可……我该怎么做？” “不用担心。”绯色眼眸半掩，语气很淡。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却又让人感觉一切尽在她掌控之中。 “你只管开枪，剩下交给我。” 第111章 直播间开启 “……只管开枪……”周溪时迷茫地看向绯色。 绯色起身，来到屏幕处，操控屏幕内容切换。白板边，占据半面墙壁的光屏显现出敌方四人的资料。 那是对战的赵甲小队的信息。 她面朝夏泽辰、周溪时说道：“先来了解一下敌人。” “D级1位赵甲小队，一共由四位玩家组成。队长赵甲，战士。剩下的三人按照实力排名依次是，钱乙、游者；孙丙、战士；李丁、射手。” 周溪时吐槽：“上次我就想说了，之前蔡1234，这次赵钱孙李、甲乙丙丁……就算是路人甲名字也不能这么随意吧……” 夏泽辰摸着下巴思索道：“也许是正服玩家出场太多，为了减少观众记忆负担？” 绯色敲敲白板，“……注意力别跑偏。” 听话的夏泽辰立刻看向资料，他说道：“赵甲队多年占据D级1位，队伍由组成三个战士一个游者，是一支采用抱团打法的队伍。从之前资料看来，他们最显着特点是高防御值，普通的射击和冷兵器很难击破他们。” 周溪时说道：“四个人黏一起防御值高，那是不是把他们拆分散了就好了？” 夏泽辰摇头，继续说出昨日得知对战情况后调查分析的结果。“与他们对战的队伍都这样想。但从比赛情况以及他们目前还是D级1位的结果来看，此想法成功率不高。赵甲队抱团黏度很高。” “啊……那该怎么办？”周溪时皱眉。 夏泽辰继续道：“嗯……我昨天想了想，既然防御值高，那就需要一个爆破伤害。又是四人抱团……不知道用炸弹类装备怎么样？” 绯色淡淡地笑了。 昨日公布对战队伍后，绯色第一时间告知了夏泽辰。除了教夏泽辰速攻，绯色还在培养他赛前分析对手的能力。 “思路正确。” 夏泽辰瞬间绽放笑容。 但下一秒绯色拍出他今天中午交过来的分析报告，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但我要你写的是速攻打法下的应变思路，这里你想把盾换成炸药，用[梭影]位移到敌人脸上扔个炸弹再位移走的操作是怎么回事？有这样突袭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抹人家脖子？你当自己是敢死队吗？” 夏泽辰蔫了。“我错了，等等重新写……” 绯色语气轻柔下来。 “根据敌方特点改变应对策略时，不要舍本逐末。你以后要遇到的敌人还很多，若是每一个都像这样将自己的路数全部改了，这些新路数你能保证自己都能掌握吗？用速攻进入正服，你花了多久的时间？换打法的成本远比你想象的高。 别忘记自己擅长什么。你要想的是，该怎么用手中最利的剑，而不是换什么武器。” 夏泽辰眼眸闪动，认真点头：“记下了！” “……那个”周溪时出声，“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师徒的指导，可以先说完这场比赛怎么打吗？……咳，我还不清楚自己该干什么呢……当然！本小姐只是在催讨论的进度，绝不是在慌张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绯色切换屏幕画面，上面是本场比赛的具体策略。 看清内容后，周溪时下意识吐槽道：“前脚你还在说教夏泽辰不要大改打法，结果你自己大改。” 夏泽辰也有些惊讶，“炮弹类装备……绯色你是要玩雷师？” 绯色点头，随后朝周溪时解释道：“我与小鬼的基础不同，他需要适应半个月的新路数，我半天就够了。” “没错，绯色就是那么厉害。”夏泽辰用力附和。 周溪时：“……长点心，你师傅是在说你菜。” “不用你点明！”某人不服气道。 绯色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她耸了耸肩，自我调侃道：“不过，最大原因嘛……是因为我没了那把最利的剑了。” ----- “喂喂喂，无面小队对战赵甲小队的直播间是在今天下午五点开始吧？” “没错！老夫已经摩拳擦掌地等好了，对上D1的队伍，究竟无面还能不能秒杀呢？！” 临近比赛开始，论坛上的留言滚动得很快。 “外卖已到，我来了我的爽文电子榨菜！” “最近网络上讨论的风生水起，无面究竟是不是有远超D级的实力今日终于能揭晓了！” “……一群墙头草，D5以下的比赛把你们看爽了都忘记D1赵甲队占据多少年的1位了？新人打成这样已经不错了，赵甲要终结他们的连胜了。” “支持！一群无脑的新人粉。别太异想天开了，这才几天呢就想打过1位的队伍？” “嘘——时间到了。” 下一秒，众人的光脑同步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D级积分赛：【D级1位赵甲小队】VS【D级7位无面小队】直播间已开启。” 第112章 敌人位置 “下午好，观众们。这里是积分赛【D级1位赵甲小队】VS【D级7位无面小队】的直播间。我是你们本场比赛的解说员。” 直播间的画面里先是出现解说员的脸，待他打完招呼后，镜头切给了游戏登陆室。 出现在镜头里的妆容精致的金发女人指着房间中央的控制台。 “地图权抽取开始了。”周溪时说道。 站在最后方的绯色抬了抬下巴，示意夏泽辰上前。 第一次正式参与比赛的周溪时紧张道：“如果拿不到地图权影响大吗？” 夏泽辰回头看绯色。 “没影响。”绯色宽慰道：“D级而已，放轻松。” 直播间闻言：“……她说话好狂啊。” 绯色所言不假，哪怕她身体受限，D级比赛对她而言实在太过轻松。但这场比赛也不是毫无难度。 她抬头看了眼摄像头。 她唯一的难度就是如何让观众信服零基础的周溪时拥有合格的实力。 “瞧，她还往镜头看了！她内心肯定在想观众是不是觉得她话说得很帅。” “老早就说了吧，这个新人无面虽然实力不错，但真的很爱装。” 夏泽辰上前点下抽签选项，随带安慰周溪时道：“没事，最差不过是输，只会丢一分。有绯色在，赢回来很快的。” “对。”绯色接过话：“不过是今天拿下一分就可以集齐50分开启的挑战赛，会被推迟而已。” 周溪时无语地看向绯色，“……虽然很高兴你安慰我，但你不如不说，压力更大了……” “额……我的话不算安慰嘛……”绯色低声喃喃。 夏泽辰立刻摇头，“没有，完全正确。是周溪时太敏感了。” 周溪时：“……” “……你们俩，好恶心……” 抽签系统的动画暂停，夏泽辰看见了结果。 “绯色，我们拿到了地图选择权了。” 周溪时小声欢呼，“耶，太棒了！” 绯色点头，“按计划行事吧。” 镜头的画面跳转，直到对战双方都进入游戏舱。 解说员紧跟着说出开场白。 “备受瞩目的新人实力评估赛，究竟是无面小队继续创下连胜纪录，还是赵甲小队依旧扞卫他们的1位呢？游戏开始！” 亲和的风拂过夏泽辰的头发，睁眼，十字街道的场景进入视线。他站在一侧街道之中，身边两侧皆是三层高的小楼房。 耳边的频道传来周溪时的声音。 “队长，我已经到底指定位置。” “很好。”绯色清冷的声音传来，她对周溪时说道：“去探他们的视野。” 赛前的三天准备时间，绯色除了安排周溪时的射击训练，还教会了她用[探眼]找敌人位置。 高楼大厦的某间房间里，周溪时召唤出[探眼]，三只小黑球随着主人操作飞速散开。在熟悉的地图里，[探眼]的搜索功能很大。 周溪时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是第一次正式参与到游戏中。第一次，她不再是这支队伍里的可有可无的旁观者，而是真正的一员。一想到自己的操作会影响整体计划，她变得更加谨慎，深怕漏掉敌人的位置。 然而担忧自己漏掉敌人位置的周溪时却忽略了一件事，她过分的谨慎加上控制不住的紧张，导致操控的[探眼]速度比训练时慢上半分钟。 于是当画面中出现敌人身影时，周溪时的发现已经晚了。 须臾之间，一道环形的白光迅速扩散触及夏泽辰瞬间反弹。 夏泽辰一愣，这是[雷达]的技能光，负责探视野的周溪时带的是[探眼]而不是[雷达]。 那么这是…… 频道里，周溪时惊慌大喊：“夏泽辰，敌人在你背后！” 几乎是同时，夏泽辰的身侧传来轰然巨响，左手边的楼房被击碎！巨大的窟窿之中，四名敌人同步窜出。 为首高壮的男人是赵甲，他双手握拳，除大拇指以外四个指头被分别套上金属指套，四个指套相连，这是武器[指虎]。 在他的身侧还有一位和他一样带着[指虎]的玩家，那是同样为战士的李丁。他和队长赵甲一样是使用[指虎]的拳击战士。方才的墙壁就是被他们共同击碎的。 在他们俩的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射手李丁，一个是游者钱乙。 此前[雷达]的光芒正出自钱乙之手，此刻又一道紫色的光芒从钱乙周身爆发。 夏泽辰瞳孔缩紧，脸色猛然一变。 他脱口而出：“糟糕了！” “那是[电场]！”解说员激动呐喊：“无面小队探视野晚了一步！落单的夏泽辰先被赵甲小队抓住！更糟糕的是，赵甲小队的钱乙针对夏泽辰的速攻带了减速的[电场]！开局不到一分钟，难道无面小队就要掉人了吗？！” 第113章 击杀？ 一开场就被抓单的发展，狠狠地揪住了观众们的心脏。 直播画面里，夏泽辰看见[电场]时产生了一瞬的迟疑，随后迅速使用[梭影]向前位移，其前进距离堪堪超过[电场]的覆盖范围。 释放[电场]的钱乙“啧”了一声，“这小子反应真快。” 赵甲小队四人紧追在夏泽辰身后。 赵甲厉声道：“到手的鸭子不能飞了，让这支新人队伍瞧瞧我们的厉害！” 四人中唯一的射手李丁边追击，边召唤出[火鹰]。“哈哈哈，这种水平的小菜鸟能逃多久？” 数枚子弹喷射而出，瞄准夏泽辰背部而去。 夏泽辰耳朵微动，[黑水]随心而动为他在后方支起盾，他的脚步不停飞速朝前奔跑。频道沟通已被他打开，他急切说道：“周溪时，支援。” “我，我知道！” 高楼大厦的房间里，周溪时急急忙忙的召唤出狙击枪。她架枪对准已经被打开的窗户，狙击镜中显现出夏泽辰与四名敌人。 周溪时趴在地上，指尖虚扣扳机，心跳快蹦出嗓子眼。 绯色说过的，我只管开枪！ “砰。”子弹出膛。 战场经验丰富的赵甲直觉感受到不对劲，他第一时间喊道：“李丁开盾，他们还有个狙击手。” 正在射击的李丁立即召唤[黑水]，侧面扩张盾面积罩住四人。 子弹如预料中出现，然后击碎了距离赵甲四人一百米开外的一扇窗户上。 李丁：“啊这……” “别掉以轻心。”钱乙说道。他紧盯着夏泽辰的位置，企图抓住夏泽辰进入[电场]范围的时刻发动[电场]。 李丁嗯了一声，继续一心二用地一边射击一边防备狙击。 接下来的狙击子弹来得很快，枪击声接连响起。 离他们八百米远的窗户不断被击破，根本不着边际的地面、墙壁留下一个个离谱的弹孔。 赵甲小队的表情逐渐疑惑，直到看见前方逃跑的夏泽辰腹部喷溅出血液。 “你打到我了！”夏泽辰身影猝不及防一顿，咬牙说道。 周溪时慌张道：“对，对不起！” 赵甲等人同步露出无语的神情，赵甲说道：“玩呢？” “是，是什么新型的战术吗？”钱乙诧异极了，“正服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水平的射击？” 下一秒，努力训练三天依旧没有一颗子弹可以命中靶子的周溪时用行动证明了自己零基础的实力。 一枚子弹突破万难穿梭万里精准击中了周溪时自己队友夏泽辰的右脚。 “你！” 夏泽辰诧异出声，奔跑中的身体失去平衡。 赵甲四人：不是吧…… 直播间的观众更是被惊呆。 “我去，刚刚发生了什么？无面队的狙击手没打中一个敌人，反而把自己队友打了？” “还是打到脚！要命！这夏泽辰不完蛋了？” “有没有人想到之前论坛有人猜无面小队的狙击手一直不开枪是因为菜？当时一堆人喷，说进了正服的玩家能菜到哪里去，说猜测的网友思考问题不带逻辑……” “现在看来简直就是预言家啊！这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要载入史册了吧，最垃圾的射击没有之一。” 解说员比任何人都要吃惊。 我滴乖乖，要是无面小队的狙击手真那么菜可就是大事故了。那可是天梯考核出来的玩家，要是实力不达标会引起多大的骚乱。 他不敢想，只能试图将比赛焦点转移走。“场面一度混乱，无面小队打出了‘乌龙子弹’，这会是他们特地的安排吗？但更应该关注的是夏泽辰的状况，原本就腹部中枪的他现在右脚又中弹！” 解说员在直播画面的右下角插入夏泽辰的血量状况和他痛觉设置。 “可以看见，夏泽辰中两次弹损失了百分之四十的血量，并且他的设置中痛觉是开启的，情况十分糟糕啊！” 话音刚落，游戏画面已有变化。 解说员嘴速飞快，“赵甲队抓住机会，李丁瞄准射击，钱乙释放[电场]，近身攻击的赵甲与孙丙冲锋上前！夏——” 画面再次变化，解说员惊喜道：“夏泽辰躲开了！千钧一发之际，夏泽辰使用[梭影]再次成功躲避了赵甲队的进攻！” “可恶！”没能用[电场]留住夏泽辰的钱乙咬牙道：“运气真好。” 差一秒就被抓住的夏泽辰冷汗直流，他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竭尽全力地继续朝前奔跑。视线中画面逐渐变成淡红色。这是血量要进入濒危状态的预兆。方才他成功摆脱了攻击，但还是中了李丁的几次射击。 后方的射击还在继续。 面板中装备[黑水]的抵抗数值不断下降，夏泽辰明白再过不了几秒，他的盾就要碎了。 遇上盾快碎情况，最好的选择是让盾缩小面积，提高小幅度的抵抗值。但夏泽辰非但不能将盾缩小还必须要扩大。 因为，比起敌人的射击，周溪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子弹更加可怕。 夏泽辰焦虑地看向地图，确认自己的位置。 糟糕，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得到。 命中过夏泽辰的李丁短暂地获得了夏泽辰血量情况，看见快要标红的血量，他笑道：“穷途之末，不知道是他的血量先见底，还是盾先碎。” 一直跟着跑却从未说过话的孙丙看着夏泽辰，忽然皱起了眉头。 “你们觉不觉得，那小子有问题？” “什么问题？” 孙丙说道：“他带了[梭影]。此前两次逃脱[电场]就是用了[梭影]。[梭影]的初始数值，一次位移可以有50米。方才他使出的距离加起来也不超过10米，说明他手中调整过的[梭影]次数还有富余。可他为什么不用？” 赵甲想也不想说道：“他用了也没用，我们也带了[梭影]一样能追上。” 孙丙：“不对，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突然带了[梭影]。我们不用是因为……他都快要死了为什么不用？从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跟我们保持着这样不上不下的距离……就好像是在带……” “他的盾碎了！！”李丁眼睛一亮，呐喊。 无法被阻挡的子弹，打在夏泽辰的另一只脚。夏泽辰瞪大着眼，脚步力不从心地停住。 可恶！ 掐着[电场]的钱乙立刻释放技能，紫色电光覆盖夏泽辰。 被[电场]命中的瞬间，行动的速度与召唤同步迟缓。 糟糕！ 赵甲与孙丙一跃而上，捏紧[指虎]同步挥拳，可以一拳击破墙壁的伤害冲锋而来！ 夏泽辰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逼近，而他毫无反手之力。 “完蛋了！”解说员：“夏泽辰被[电场]困住，无力回天！本场比赛第一个人头出现，让我们提前恭喜赵甲小队成功击杀夏——” 拳头即将接触到的刹那，一条银色锁链缠绕夏泽辰腰部，将他整个人拉上天。 眼前人消失的同时，从地面冒出热浪铺天盖地席卷赵甲四人。 轰然巨响！雷鸣嘶吼般的爆破声迸发！ 白光吞噬画面，整个街道被引爆，两侧楼房坍塌。 解说员愕然，“是……是无面队长的埋伏！！” 第114章 烟雾散去 突如其来的剧烈爆炸，冻结一瞬观众的思维，刺眼的火光与巨石碎块占据了他们的眼球。 解说员实时跟进画面：“千钧一发之际，无面队长现身使用[银链]把夏泽辰拉走，并同时引爆[地雷]！” 他激动地说道：“是诱敌！无面小队最开始暴露的夏泽辰是诱饵。他一直刻意不用[梭影]直接逃脱，为的就是将赵甲四人引到队长无面设下的陷阱地。” 两天前，无面小队作战讨论室。 夏泽辰复盘计划：“所以计划的开始是，开局我主动暴露位置，引诱敌方四人前往你所在的位置。” 绯色点头补充道：“为确保他们一定上套，拉扯的距离需要把控好，最好再挂点伤，让‘诱饵’再诱人一点。” 周溪时兴奋出声：“我负责的是开场探视野，再来就是开枪支援！” “绯色，我有问题。”夏泽辰问道：“我该怎么保证一开始就能降生在赵甲队附近？周溪时的[探眼]还不熟练，只靠她一个人找人是不是风险太大了？” 闻言，绯色起身摊开地图。“我统计过对面去年的降生点。由于他们的战术是抱团，所以在不熟悉的地图里他们并不畏惧任何一个降生点。因此，为确保机动性差的他们可以抓到人，十场比赛有九场都是降生在地图最中心点。” 绯色用红笔在地图中央圈出一个红圈。 “你们只需要注意这个地方就行。” 夏泽辰又喃喃思索道：“根据先前的资料，赵甲队四人都会带[黑水]。战斗中四人的[黑水]会交替打开，面对高伤害的进攻，他们会一起开[黑水]。如果你引爆[地雷]时，他们反应过来四人同时开盾……” 绯色回答道：“别担心，使用[定制数据]的功能可以把[地雷]伤害最大化。最差的情况下，哪怕他们都用出[黑水]，也能将他们炸成重伤。” 直播间的观众因为无面的[地雷]沸腾了。 “我去！所以前面白替他们担心了，这根本就在人家的计划之中啊。” “我的天呐，这姐真的每场都变打法。这谁能想得到之前玩战士的她这把突然玩雷师啊！难道真是网上猜的，无面是全能者打法？” “炸得太帅了！这波反转把我鸡皮疙瘩给炸出来了。” “妙啊，既然敌方四人抱团那就一起把他们炸了。哈哈哈，赵甲小队会不会被一击团灭了？” “虽然感觉赵甲队也不是吃素的，但是这种程度的爆炸估计是非死即伤了。” 解说员紧扣热度在直播间右下角投放出无面调控后的[地雷]数据。 清晰地看见无面使用的[地雷]后，直播间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好家伙，CD直接被干到满格的3个小时。无面是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啊，要是她刚刚没炸准，岂不是一整局都用不了这个装备？” “何止啊……看[地雷]的伤害分布，她把伤害尽可能的全部集中在中心，是根本没考虑过如果赵甲队如果没顺利到达指定地点会如何。” “她也太自信了吧……敢这样孤注一掷地调数据……” “没有人考虑对面的赵甲队吗？该不会真的被一击干团灭吧……” 眼见直播画面中爆炸产生的烟雾逐渐消散，解说员准备查看赵甲队状况，向观众播报伤亡结果。 “无面引爆的[地雷]将局势彻底陷入一边到！那么赵甲小队究竟是被一击即溃，还是伤亡惨重呢！让我们一起看他们的血量状况……他们，他们，” 解说员语调突然拔高。 “他们一滴血都没掉？！” 烟雾散去，露出四块钢铁组成的堡垒。 夏泽辰与周溪时同步震惊，夏泽辰脱口而出：“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是[黑水]！” 赵甲四人同步回收装备，赵甲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张楷说得没错，果然是雷师啊。” 镜头之外，漆黑的房间里，有位男子开着光脑在看直播。 屏幕里的光芒由下至上投射到张楷的脸庞上。 反光的镜片背后，他阴郁的目光，盯着直播里眼神惊讶的蒙面女子，染上笑意。 画面中，绯色略显惊讶的眼神逐渐变化，转为强烈的兴趣。 面罩下，绯色勾起嘴角。 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第115章 警戒线 三天前，赵甲小队训练室的门被人敲响。 赵甲打开门，看清来者，惊喜道：“张楷？你怎么来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训练室内的三人齐齐冒出。 年纪最小的李丁，开心道：“楷哥，你好久没来了。” 张楷看向赵甲小队四人，开口道：“正巧刷到了你们三天后的比赛消息，介意我过来给点建议吗？” “你客气什么？我们怎么可能介意？”赵甲赶忙侧身让张楷进来。“三年前我们能打到1位多亏你的指导。” 踏入内部的作战讨论室，赵甲小队四人听完了张楷的分析。 “意下如何？”站在主位的张楷看向底下坐着的四人。四人面面相觑，沉默地望回来。张楷蹙眉，“你们不打算采用我的想法吗？” “怎么会？！”队长赵甲连忙道：“张楷你实力比我们高那么多，你的想法自然是最好的。不是你说，我们根本想不到无面下场比赛会玩雷师，还以为她最多会变成之前打过的射手。” “那是觉得我分析得不对？”张楷问。 四人齐齐摇头，钱乙接过话，“就是因为分析得太对，太详细了。所以我们才好奇……张楷你说碰巧刷到我们的比赛消息，而比赛公告也是前几分钟才出来的。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集到这么多无面资料的？难道你之前就关注到无面了？” 李丁想到了什么，说道：“最近几天因为无面一直连胜，网上有好多她的实力分析贴。其中有的分析贴说她在玩楷哥你的全能者路数。” “我也有看见。”孙丙说：“甚至还有人说她比楷哥你还厉害，说什么张楷刚进来的时候输得惨不忍睹，无面上来就是连胜，是D、C级玩家中最具潜力的全能者。” “嘭。”张楷拍响桌面，他维持笑容，黑框眼镜后的弯着的眼角却透露出让人察觉不到的怒意。 “是嘛？你们说的这些我第一次听呢。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帖子而去关注一个小新人呢？分析一个新人的打法，对我而言难道不是轻而易举吗？我有多厉害，你们最清楚不是嘛？” 阅览过的帖子内容回闪在张楷的脑海中。 最有潜力的全能者是新人无面？五连胜的无面实力比当初的张楷强？C级1位的全能者很快就能换人了？ 别开玩笑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凭什么能和我比？ 张楷眼中暗藏的怒意更胜，他笑道：“你们，会按我说的去做，对吧。” 队长赵甲率先表态，“当然。这次比赛我们所有人带的盾，都会替换成抵抗值、防御值最高的[钢块]，用来针对无面雷师的爆破伤害。” 直播画面里，赵甲四人召唤出来的[钢块]组成了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形成了一道最坚硬的堡垒。 随着爆炸结束，烟雾散去。四块极厚的大钢板，被四人分别回收。盾牌化作的光斑与烟雾一起消失在空中。 赵甲四人完好无损的血条呈现在解说员眼中。 再度被反转惊到的解说员，用更加激动的声音说道：“原本是无面小队的必胜一击，万万没想到，赵甲小队仿佛猜到了无面的操作一般，全员开盾！而且不是他们往日会使用的[黑水]，是盾牌中最硬，抵抗值最高的[钢块]！” 解说员不禁感叹道：“[黑水]防不住极端数值下的[地雷]，但[钢块]可以啊！！” 目睹到预料之外的发展，周溪时慌张道：“无面，怎么办？他们全部都活得好好的啊。” 被绯色拉到身边的夏泽辰，同步询问绯色：“他们怎么会突然之间全员都换了盾？” [科里斯隆]里的一共有四种盾，按照抵抗值高低排名依次是，防爆盾[钢块]、穿戴盾[甲胄]、变化盾[黑水]、反弹盾[镜片]。 四种盾具有不同的特性，以及优缺点。其中以[黑水]的性能最佳，是玩家使用率最高的盾。赵甲小队全员亦是如此。 突然之间全员换了盾，换的还是针对雷师使用的炸弹类武器的防爆盾[钢块]。 思路理清的夏泽辰肯定道：“他们猜到了你会玩雷师。” 绯色点点头，望向赵甲小队方向的眼神依旧充满兴趣。她平静对夏泽辰说道：“既然我们的第一步失败了，那就先避一避吧，对方要开始走棋了。” “好。” 夏泽辰召唤[梭影]，先前他使用的两次[梭影]距离都很短，所以现在剩下的距离刚好还可以转为一次带人穿梭的技能。 他一边抓住绯色的手腕，一边发动[梭影]。 [雷达]的环光就在这时扩散，先一步接触到了绯色与夏泽辰两人。 获得敌方位置的钱乙露出笑容：“终于找到你了。想走？门都没有。” 夏泽辰成功发动[梭影]，他与绯色两个人身影化作影子下坠，在远处的地面逐渐成形。 召唤的光围着钱乙，他出声道：“[警戒线]启动，目标：无面。” “铿”一声脆响，黄黑相间的线刹那间凭空出现在空中。夏泽辰诧异回头，看见绯色一人被拦在线之后。 对夏泽辰而言畅通无阻的线，是绯色无法通过的绝对屏障。 “小鬼，你先走吧。” 绯色神色平静地低头看了一眼拦在她腰前的[警戒线]，然后又抬头看向远处紧张的夏泽辰。 夏泽辰想回去的脚步止住，他犹豫道：“可是……” “学会冷静思考，你双脚受伤，血量濒危。当状态不佳时，要避免正面碰撞敌人。” 绯色淡然开口，鬓角边的碎发与衣摆同步飞扬，四个黑色的影子在她身后逐渐成形。 夏泽辰紧张地盯着绯色的身后：“他们用[梭影]追来了。” 仿佛感知不到背后的动静，又仿佛她一切都知晓。绯色依旧神色自若地站着，她看着夏泽辰接着道。 “试着自己思考，面对这样的局面，你该怎么做。” 夏泽辰握紧拳头，最后看了绯色一眼，转身消失在绯色视线中。 “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让队员快跑吗？”嘲弄的声音从绯色后方传来。 四个影子已经成形，赵甲四人站在绯色身后。 赵甲看了眼逃走的夏泽辰。其实最好的选择应该是用[警戒线]锁定残血夏泽辰，先收下一分再去击破其他人。 但张楷说过，必须先击杀无面。 佩戴钢铁指环的拳头对撞，赵甲扭了扭脖子热身。 “新人，你的死期到了。” 第116章 ［弹丸］与［甲胄］ 远处的高楼大厦。 周溪时的狙击枪瞄准镜里，出现绯色与赵甲小队四人的身影。 手心冒冷汗的大小姐，在心里喃喃：我的任务是支援。 心理建设完毕，周溪时再度开枪。 数枚子弹穿梭而来，四处乱飞进战场。 噼里啪啦的击打声不断响起，赵甲四人颇为无语地看着往哪里飞都飞不到他们身上的子弹。再次目睹离谱的射击情况，下意识想凝盾的李丁都不知道该不该用盾。 绯色的表情更加无语，看见一个个随机出现的弹孔，教周溪时射击的某教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 太丢人了…… 要不这场比赛结束后，还是劝周溪时别玩狙击手了。 在肉眼可见的离谱狙击中，赵甲队有了一瞬诡异的沉默。 如果说第一次是意外的话，第二次还会是巧合吗？赵甲四人已经进入正服三年了，他们打过的比赛没有近千场，也有大几百了。即便他们只是D级，那也是D级1位的队伍，合格的实力让他们共同察觉到了周溪时的问题。 如同火星乱溅的子弹，简直就像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初次摸枪一样。 虽然不知道无面队的狙击手为何有如此严重的实力问题，但在赛场上，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得出判断结果后，为了以防万一李丁还是走至钱乙身边，为他们二人张开了[黑水]。黑水的潮水向屏障一样，侧面挡住两人的左边，彻底杜绝周溪时狙击的危险性。 剩下的赵甲、孙丙，两位都使用[指虎]的战士，他们二人坦然的暴露在射线之下。 看见赵甲、孙丙没有开盾的动作。绯色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尽管周溪时的狙击水准很差，但那毕竟是子弹，万一有射准的流弹，也足够造成伤害。可他们不怕这个万一。 绯色抬手，张开的右手五指间各夹着一枚弹珠大小的炸弹。这是她[地雷]的无用后，唯一的攻击装备——[弹丸]。 见状，最前面的赵甲、孙丙挥拳上前。 四枚[弹丸]快他们一步，两人才迈开脚，炸弹已经贴向胸膛。同样反应不及的还有钱乙与李丁，两个人一个正在召唤[电场]，一个正在召唤[火鹰]，此刻都被绯色的攻击终止召唤。 论反应速度，无人能敌绯色。虽然她的左手因为机械化行动力迟缓，但她的右手是正常的。 爆炸同步响起。 解说员说道：“无面反应速度惊人，直接朝赵甲四人扔出了四枚[弹丸]。这种小型炸弹，近距离爆炸的杀伤力也不小啊！” 然后直播间观众再次惊呼，“又是无伤？” 绯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场外，解说员喊道：“是[甲胄]！没想到，赵甲队居然防无面防的如此严实。不仅带上[钢块]，居然还穿上了[甲胄]。这下糟糕了呀，无面的[弹丸]根本炸不开[甲胄]。” [弹丸]爆炸的时刻，发挥防御作用的[甲胄]发出了装备生效的防御甲特效。 绯色的眼睛捕抓到了。 果然是穿了[甲胄]，怪不得赵甲与孙丙两个人连防都不打算防一下周溪时的狙击，解释得通了。 绯色大脑快速判断对面四人的装备。 方才触发[甲胄]效果的人有三个，赵甲、孙丙还有护着钱乙的李丁。再加上[地雷]引爆时，四人共同使用的[钢块]，属于赵甲队的装备表格已经填完。 首先是游者钱乙，他的装备很明显。有开场找人的[雷达]、减速的[电场]还有用来留住绯色的[警戒线]，最后还有一个[钢块]。 再来是射手李丁，除去他和赵甲、孙丙共同拥有的[钢块]、[甲胄]，他剩下的分别是开场射击夏泽辰的[火鹰]，以及现在开出来防御周溪时狙击的[黑水]。虽然他自己穿了[甲胄]，但他此举，主要是为了护住钱乙。 最后是赵甲、孙丙，他们的装备一模一样，[钢块]、[甲胄]、[指虎]，以及方才追击绯色过来时用的[梭影]。他们俩分别带了钱乙、李丁一起位移过来。 思索至此，绯色内心不由感叹。 这……似乎太针对她了。 [钢块]应对杀伤力大的远程炸弹，[甲胄]应对近身的小炸弹。 就好像是打牌一样，[钢块]针对[地雷]、[甲胄]针对[弹丸]，两组牌绯色全部输了。[地雷]调过数据，只能使用一次的爆炸伤害被[钢块]全部挡住。剩下的[弹丸]更悲催，它根本炸不过[甲胄]的硬度。 更何况对方四人抱团围攻，还用了[警戒线]把她一个人留下。 嗯……怎么想都觉得太针对了。颇有种不弄死她就不罢休的感觉。 [弹丸]的爆炸只在一瞬间，而绯色所有想法也在一瞬间结束。 烟雾散去，赵甲四人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赵甲抑制不住兴奋：“埋伏的[地雷]，先前拉人的[银链]，刚刚扔出的[弹丸]。雷师怕近身，最后一件装备，你不可能不带盾。” 绯色开口，语气无奈：“你猜对了，我最后一个格子确实是盾。” 场外拥有全知视角的解说员惊呼：“不妙了呀，无面的装备，[地雷]无法使用，[弹丸]对[甲胄]无用，[银链]更是难以进攻。她没有任何攻击手段。但如果赵甲队在忌惮她的第四件装备的话，无面说不定还有操作空间。但现在……糟糕了呀！” 赵甲“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下你的死期是真的到了！” 他坚信无面死定了。 这还有什么活路？ 她所有的攻击手段都无用了。如同一只拔光獠牙，敲断筋骨的野兽，她还能有什么用？ 孙丙与赵甲对视一眼，共同发起进攻。后方的钱乙同步发动[电场]。 绯色[银链]一甩，纵身跃起，擦过所有攻击。 赵甲指挥道：“孙丙，拉住她的链子！” [银链]的一头被拽住，空中的绯色身影一顿，与此同时，射手李丁发动射击，逼绯色往赵甲方向落下。 常年抱团的队伍，这一刻默契达到了顶峰。 “老实说，我很失望。”落地的绯色，突然开了口。 她距离挥拳的赵甲不足五米，但她却没有动的意思。 “看见你们猜到我玩雷师时，我很兴奋。我本以为遇到一场有难度的比赛，没想到，不过如此。” 很平淡的语气，却讽刺味十足。 赵甲感到愤怒与好笑，将死之人哪来的脸说这话？ 肌肉充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套着坚硬的合金，挥向绯色的脸。他怒道：“你大爷的，死到临头了还——” 赵甲瞪大着眼，感知到一颗冰凉的球体落在了舌根。 绯色微微偏头，脸颊擦过拳头，右手迎面给了赵甲一掌。 弹珠大小的炸弹从口而入，借着那一掌的力道滑入食道。 赵甲来不及反应，“嘭！”喉咙间的炸弹，爆炸了。 “你是在激我开口……”这句话赵甲说不出来，因为他死了。 【玩家无面击杀玩家赵甲，累积一分。】 “我去！”解说员下意识出声，“[甲胄]包裹躯干，所以无面就直接把[弹丸]拍人嘴里去！” 直播间发出佩服的声音。 “这姐的操作……意想之外，又十分合理……” “我本来以为她刚刚说话是退场前想嘴贱一下，没想到……她是激赵甲开口，好塞炸弹进去……天，这打的时候谁想得到啊！” 感叹的同时，有人看向解说员刚刚放出的无面装备情况开始了担忧。 “喂，你们看见了没有？无面的[弹丸]进入CD了。[弹丸]用完了，[银链]又在别人手里，最后的装备只是盾……她终究还是逃不过死路啊。” 第117章 质疑消除 赵甲的死亡让赵甲队三人愣住，但很快他们也反应过来了。 钱乙反应最快，[电场]直接覆盖。 他说道：“没用的，穷途之末而已！你还是得死！你的[弹丸]应该没了，就算有也没用。见过甲哥的死，你这一招已经不起作用了。” 钱乙所言，所有人都明白。 如今用过[弹丸]的绯色，已经是彻底的死局。 她不可能再有可以用的装备了，两个输出的装备全部已经无用，可以帮她逃脱的[银链]也在孙丙手里。更何况现在[电场]也已经覆盖，所有活路都已经断了！ 钱乙紧盯被紫色电光包裹的绯色，他无比确信她不可能再逃的了。 依旧站立不动的绯色淡然开口：“是嘛？” 一道刺眼的光突兀地拂过，钱乙看见两块碎片从那个蒙面女人身后出现。 那是……[镜片]。 是她最后的装备。 [电场]会延迟召唤，所以她是在[电场]覆盖前一秒召唤的。 但这能有什么用？ 突然钱乙意识到了不对。耳边一直被忽视噼里叭啦的射击声，变得震耳欲聋。 他们都忘记了，他们始终处在子弹乱飞的环境里。 “锵，锵”两声金属的脆响，火热杂乱的射线里，有两道射线打在绯色身边的[镜片]上，分别反弹至钱乙、李丁的眉心。 钱乙不可置信的看着四周一排排离谱的弹孔，“原来……一开始就是为了……” 【玩家周溪时击杀玩家钱乙，累积一分】 【玩家周溪时击杀玩家李丁，累积一分】 钱乙死亡，[电场]消失，绯色轻松地将双手插兜。 目睹两位队友死亡的孙丙，勃然大怒，他从绯色背后跃起。“你忘记了，还有一个敌人！” 绯色平静道：“是你忘记了，还有一个敌人。” 黑影闪过，孙丙脖颈被[光剑]划开。 孙丙错愕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少年。 【玩家夏泽辰击杀玩家孙丙，累积一分】 直播间的所有人都安静了，消化着比赛最后的反转。 解说员咽了咽口水，然后激动得不能自已：“天呐！实在是太帅了！无面小队太帅了！！此刻，让我们所有人一起恭喜无面小队，团灭赵甲小队，以4比0的好成绩，成功拿下六连胜！！！” 直播间的留言瞬间暴涨。 “谁能想到！结果最后一切还是都在无面的计划中啊！！！” “什么反转啊，全部是无面队在钓着我们玩啊。” “受不了了，最后两波，无面全程站着不动把我给帅麻了，虽然真的看起来很装，但真的好帅啊！” “虽然今天的局不是秒杀局，但比前面的五场秒杀局还好看！看得我好爽！” 游戏中，绯色拍了拍夏泽辰肩。 “思考得合格。” 频道里周溪时迅速问道：“那我呢？那我呢？” 绯色开口：“漂亮的佯攻。” 远处的高楼大厦内，周溪时收枪起身，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她调整了一下呼吸，完成绯色计划的最后一环。 “那当然，毕竟我可是能射中你的[镜片]，还能精准计算反射后的弹道命中敌人的超级厉害的狙击手啊！” 听见周溪时的话，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反应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前面的射击怎么会那么离谱，原来是为了放松对面的警惕，为了最后一刻的命中。” “楼上的你才看出来吗，早在钱乙死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无面队的狙击手其实超级强啊！” “粉了，粉了！无面全员都好强，好帅。之前狙击手姐姐一直被无面光芒掩盖，这局终于证明实力了！” “刚刚看直播居然还有人无脑的认为，狙击手姐姐实力不行。拜托这可是正服，再菜硬性标准也在那里。比赛里那么离谱的射击，肯定是故意的呀，怎么可能是真的。” 退出游戏，绯色的光脑弹出多条消息。 【恭喜无面小队取得胜利，获得1分积分。】 【队伍排名变动通知：祝贺无面小队排名上升1位，取得D级6位的好名次。】 【晋级赛挑战权通知：恭喜无面小队累积50积分，获得晋级赛挑战权。由队长登陆天梯内部官网选择正服赛事模块，即可申请使用挑战权。挑战成功队伍等级将晋升为C级，失败则将失去10分积分。请慎重对待挑战权，期待您们的优异表现。】 这条消息的后面还附带了晋级C级后可以获得的福利。比如每月比赛津贴的提升、积分兑换物资金钱的比例调整，还有医疗、教育、购房等政策支持。 政府对于正服玩家的奖励根据等级提升，越往上打收益越大。例如绯色弟弟青圭的心脏能源费用，D级玩家不包含这样巨额费用的优惠，只有打到B级才能拥有一定折扣，要是能打到A级那么这笔费用政府将会包揽八成。 阶梯式的丰厚奖励，刺激着玩家往上爬。 当然在这之中也有安于现状的玩家，比如赵甲小队。他们已经在D级1位上待了三年，是一支典型的靠打积分赚生活费的队伍。作出这样的选择，除了因为性格原因，更加主要的是实力碰壁。 这点，绯色在刚刚的比赛中感知到了。 绯色最后对赵甲说的不假，某种程度上她坦露出了自己的心声。她确实感到了失望，当见到[地雷]被挡下的场景时，绯色整个人是兴奋的。这种兴奋并不强烈，很轻微，但对于她这样整日情绪无波澜的人来说，足够了。 多么有意思，他们完美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期待对方的精彩操作，期待自己亲手破解的快感。 但她的期待落空了，他们打得很无聊。常规到枯燥的围攻，甚至不懂得在队友进攻时承接射击。 这里绯色指的是赵甲最后的进攻。当时绯色被射击逼得落地后，赵甲挥拳过来时，对面的射手李丁选择了停止射击，因为他害怕干扰到赵甲。但作为一支常年抱团的队伍，做不到这点实际上是很浪费自己的优势的，明明是四个人的进攻，却总会有时刻变成一对一的对局。 因此，对面的操作与带给绯色一瞬间的惊喜形成了微弱的违和感。 绯色不自觉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指导过他们？ 如此一想，绯色隐约感知到了这场比赛针对她的敌意。 “绯色。” 思绪被打断。 是夏泽辰在喊她。他想向她走来，但被周溪时叫住。周溪时在支支吾吾地问他比赛打到的两枪有什么影响。 长得白白净净的少年毫不在意地摆手，干净漂亮的眼睛朝绯色看了过来，大步靠近。他笑盈盈地说：“计划很成功呢！网上对周溪时的质疑全部没了，一切都像你想的那样，没有人怀疑最后弹道的反弹是使用[镜片]的你所为。也是，本来子弹打到[镜片]反弹，很难看出来是开枪人的计算还是[镜片]人的控制，再加上大家对正服玩家实力的认可，短时间里周溪时安全了。” “嗯。”绯色冷漠地应了一声，被打断的思路消散，大脑开始起思考晋级赛的安排。 ---- 昏暗的房间里。 张楷呆滞地看着直播比赛的结局，上面的评论一条接着一条地滚动。半晌，他慢慢地打开了天梯正服的论坛。 有关无面的帖子，越来越多。 《六连胜捷报！无面小队又赢了！》 《报！无面最新比赛玩雷师，全能者打法实锤。天梯历届最牛全能者诞生！》 《下注，下注！已知无面非D级池中之物，她究竟在C级能不能击败张楷成为1位全能者！》 与此同时几天前的某条帖子再度被顶到主页，和这些新帖子不同，这条帖子是被点击浏览过的。 《要我说，无面比什么张楷强多了。她迟早是A级的人，区区C1全能者怎么比？》 可恶！ 张楷一拳砸在桌上。 为什么，都这样了她还能赢？为什么？！ 张楷眼睛发红。 不行，她不能赢，她绝不能再赢下去！！ 第118章 公共训练场 训练室里，绯色又开始复盘了。 比赛结束的当天，她迅速回到训练室。先是复盘战局，再是分析自己的操作，后是思考面对高端赛的敌人她能有什么可能性。最后去启动[虚拟搬运]中模拟战斗实践猜想，最后的最后失败而归。 失败没关系，绯色会根据失败的结果再进行复盘，然后分析操作，思考改进可能性，最后再去模拟战斗实践猜想，最后的最后再次失败。 如此一个循环，绯色不知道循环了多少次。 现在她坐在作战讨论室中，看着自己实验的录像，又开始复盘了。 但这一次，她只看了两分钟不到，便整个人后仰倒在椅子上。她的脖子刚好搁在椅背上，眼睛对着天花板。因为是晚上，天花板的灯光很亮，所以绯色选择闭上眼睛。 她的头在一跳一跳地疼。长时间的思考过度，会让她的身体出现这样的反应。 绯色其实很心急。她表面虽然维持着平静，内心却始终被焦虑填满。 身体机械化的出路，她一直找不到。像是攀爬一座险峻的山峰，陡峭的岩壁上已经挂满了人，而她还在家里，连衣服都没穿上。始终为零的进度条让绯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绯色明白自己不该焦虑，这是一种无用的情绪。 可她控制不住。 因为[科里斯隆]这个游戏，很“公平”。如同一场牌类竞技，玩家对弈共有两组牌。一组是公共牌池里的“装备”牌，数量一致，功效相等。另一组则是为玩家量身定制的“个人”牌，即玩家身体水平，各有差异。 试想，绯色废掉了一组“个人”牌，少一半牌还怎么和人博弈呢？ 更何况，她的目标是命运者，是金字塔顶尖。 一想到这，绯色内心的负面情绪开始不断放大。逐渐到难以控制的地步。原本绯色能很好地压制住，但她自从进入正服以来一直神经紧绷着，日夜在焦虑身体机械化的问题，所以精神状态不太好。 她原本精神状态就不正常。 于是，在自己不对劲前，绯色拉起了袖子，露出苍白的手臂，上面疤痕遍布。 她决定用一种最有效的方式，来让自己恢复正常状态。 这里是训练室，没有什么工具。绯色就地取材拿起刚刚在记录的笔。笔尖虽然不够锋利，但只要她力度与速度足够，也能在手上划道口子。 她将左手摆在桌面上，右手握着笔，笔尖对着左手手臂，高高举起。完全不在意从这样的高度用力刺下去会留下多深的伤口。 在她用力的一瞬间，作战讨论室的门被打开了。 “绯色。” 夏泽辰开门，看见绯色动作慌忙地放下笔，将袖子拉回去。 他的声音有些迟疑，“……绯色。” “怎么了。”绯色抬头，眼眸中是夏泽辰见惯了的平静漠然。 夏泽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问道：“公共训练场的操作键，我还不太会想来问问你。” 黄区里，玩家们除了组队后可以获得的专属训练室，还有公共使用的各种训练场地。这在进入正服的前几天，绯色就带夏泽辰与周溪时了解过。队伍的训练室只设有[虚拟搬运]，虽然[虚拟搬运]的功能足够全面，但公共的训练场地更加完善。 除了标配的[虚拟搬运]，还有射击靶场，演武赛场，游戏舱使用室等等。根据不同功能，分了好几个区，每个区的内容都有差别。 “你问哪个？”绯色说。 夏泽辰知道绯色不会关注游戏以外的事情，就算他突然有天换碎花连衣裙了，她可能都不会发现。但相反的，有关游戏的事情，只要他问她必定会答，而且很耐心细致。 果不其然，夏泽辰看见绯色从位置上站起来，意思是要过去看看了。 他笑道：“我来给你带路。” 深夜总是格外寂静，绯色与夏泽辰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在楼间。 玩家的训练场所集中在一起，分设四栋楼，像是四个高大巨人并肩站立，中间由玻璃长廊连接。从左到右它们依次是，公共训练场、D级基训楼、BC级基训楼、SA级基训楼。 四栋楼的规模基本一致，D级玩家因为数量最多占据总体玩家一半，因此独占一栋楼。高等级的玩家人数少，比如S级A级的玩家合起来也没有D级的十分之一，但他们等级高，对应的训练室规模，以及配套娱乐休闲场所也会增多。这也是高等级玩家的隐形福利。 至于命运者，他们有专属的训练场所，在赤区。整个赤区都归命运者所有。但他们会偶尔来黄区的立方楼——正服赛事专用楼，来参与高等级比赛用于日常训练。 穿过D级基训楼与公共训练场中间的玻璃长廊，两人进入公共训练场。 “是哪？”绯色问。公共训练场的模块太多了，她不知道夏泽辰指的是哪个。 夏泽辰迈开一步，示意绯色跟上：“再往前面走就是了。” 跟着夏泽辰走了几个弯，绯色心中有了疑惑。 那个方向不是射击场吗？ 他是兴起想玩射击，还是走错了路？ 正当她想开口问时，拐角处的暖黄色光映入眼帘。 是一间小型射击训练馆，可容纳五人共同使用。因为容纳人数少，所以这类训练馆一般用于同队玩家指导时使用。现在是深夜，来这的人很少。 训练馆显示使用中，半开着的门露出里面暖黄色的灯光。 里面的人绯色认识。 她回头看夏泽辰，“你就是为了让我看见她？” 被哄骗出来的绯色眼神冰冷，夏泽辰及时认错。“一直闷在训练室人会憋坏的，出来走走转换心情也不错对吧。你看你自从上场比赛结束后一直皱着眉头……” 绯色感到烦躁。 她本就在焦虑毫无进展的打法，哪里有多余的功夫理会别的事？ 抬脚，打算转身离开。 “小周朋友，快零点了，你还要继续吗？” 绯色脚步顿住。 这个声音是…… 第119章 讨厌的人 这个声音，赵东南？ 被问话的人明显一愣，然后愧疚道：“啊，我不知道这么晚了。东婶，不好意思害你留下了陪我那么久。” 果然，绯色回头看见了赵东南从一方向走出来，先前因为本开的门遮挡住了她，所以绯色没有看见她。 绯色立即转身问夏泽辰：“是巧合，还是她们相处有一阵了？” 周溪时的射击水平，明眼人近距离看过几次立马就能暴露。听周溪时刚刚的意思，赵东南是在留下来陪她训练。虽然不明白情况，但暴露周溪时的实力，无疑会影响订单。因此，绯色第一时间在确认夏泽辰知不知情。 小鬼一向关心她，如果他早知道这事，还能瞒她一段时间，说明订单没有暴露的风险。 “你放心，东婶不会说的。”夏泽辰猜到了绯色的担忧。他笑了笑，带着点狡黠的味道，示意绯色继续听下去。 绯色将目光转到射击训练馆内部，看见周溪时放下狙击枪，用不好意思的表情配合一贯目中无人的语气说道：“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本小姐要嘉奖你，把账号告诉我，本小姐要给你转钱。” 闻言，赵东南豪放地笑：“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小夏队友还特地跟我解释过你的脾气，但相处下来你就只是个要面子的小姑娘，人很好嘛，学得又认真，还知道不好意思麻烦了我。不过啊，不用担心。老太婆我本就是要留下来用功的，我们两只笨鸟可不得先飞一段路吗？” 门口的绯色看向夏泽辰，后者移开视线讪讪地笑。 “话说起来，”赵东南好奇问道：“小周朋友你为什么要躲开队长他们训练？” “当然是怕他们有压力！有我这么卷、这么刻苦的队友，我怕他们自惭形秽！”周溪时肯定道：“是我心地善良在替他们考虑，绝不是害怕被他们看不起……也绝不是认为自己训练那么久还没有成绩而丢脸……绝对不是！你敢这样认为试试！” 赵东南乐呵呵地笑：“你果然很有意思！”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周溪时的气势弱了下来，她轻声喃喃：“我……不想再打中队友了……我不想成为他们的累赘……” 赵东南递上刚刚买来的冰可乐，“给！那我们再训练一个钟头！反正大哥安排我明天休假，我们笨鸟组合好好努力一把！” “别搞错了，本小姐和你可不一样，不是笨鸟！”周溪时不满道。 门外，夏泽辰观察绯色的表情，轻轻说道：“其实她人不坏的。她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懂得交友方式。” 绯色的眼神依旧冷漠，问道：“先解释情况。” 夏泽辰听话道：“事情是发生在和赵甲小队的比赛之后，也就是三天前。而我是昨天遇上东婶才得知情况。比赛后的晚上，周溪时一个人偷偷躲着训练，正巧遇到了来训练的东婶。当时她是想避开，但应该是想到了我说你不喜欢不礼貌的人，所以主动找东婶道歉了之前食堂的事情。” 绯色问道：“我何时说过不喜欢不礼貌的人?” “是个人都会不喜欢吧，我就是想她对你尊重些，所以……”夏泽辰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接着说道：“后面东婶注意到了周溪时的靶子，开始了热心的指导，然后就是你看见的模样。昨日我得知情况后，有好好地问过，也试探过东婶。她虽然察觉到了周溪时的问题，但并不打算说什么。绯色你放心，订单不会有事。” 周溪时的意图，绯色原本是不知道的。但那日夏泽辰挑破后，她自然就明白了。 其实自从周溪时被夏泽辰劝回来后，绯色察觉到了他们的小动作。 尤其是夏泽辰，明里暗里很多次在跟绯色夸周溪时。与前段时间恨不得与周溪时掐架的人判若两人。 她知道他们俩的目的，但她装不知道。 “诓骗我的事，下不为例。”绯色没回应夏泽辰前面的话，打算转身。 “她在为你努力，该被看见的对吗？”夏泽辰喊住她，意有所指的话让绯色脚步迟疑了片刻。 她回答道：“我不需要。” “你讨厌她？”夏泽辰问。 “算不上。” 绯色确实不讨厌周溪时，从未关注过何来的讨厌？硬要说负面情绪，顶多是厌烦。但比起厌烦，她对周溪时更多的是感谢。感谢三亿订单解决了她的生活危机。 那她为什么要一直拒绝周溪时呢？ 在夏泽辰问出口前，绯色率先说出口。 “我讨厌的人，是我自己。” ----- 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着绯色，仿佛要将她吞噬。 尖锐刺耳的声音灌入绯色的大脑。 “滚！蓝星的叛徒，滚出我们的地盘！” “恶心的贱货，别玷污命运者名号了，走狗！” “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那么多人，凭什么还活着！” 石头、铁棍、垃圾，疯狂砸下来。 很痛，痛得绯色龇牙咧嘴，痛得她挣扎逃离。 她拼命地奔跑，终于看见亮光。 “小星速，你怎么气喘吁吁的？”顾佳宜亲切地问。 “佳宜姐？”绯色诧异地看着她，眼泪快要流下来。“我刚刚，我刚刚被好多人骂，被好多人打。” “打你？”顾佳宜亲切的笑容变得狠厉，“你不就是人人喊打的叛徒嘛？” 绯色的瞳孔猛然收缩，“不，我没有，我没有！” “比赛中叫什么？”大块头的唐森拍绯色的头，“死小鬼！现在可是在战场，你要是敢出错，老子不揍死你。” 绯色回神，她穿着命运者定制作战服站在空旷的地面上。 这是…… 当绯色意识到处境时，转身就看见剧烈的闪光朝她飞速袭来。 记忆中的未来中开始重演。 恐惧席卷全身，绯色的灵魂与肉体分离，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动作。 不，不要这样做！ 耳边传来龚修撕心裂肺的呐喊：“小星速，不要！！” 绯色猛地从床上坐起身，呼吸急促，浑身上下被冷汗浸透。她惊恐地看着房间的墙壁，分辨着现实与梦境。 “是梦，是梦。”绯色慌乱无措地安慰自己。 “是梦，是梦，是梦？”慌张的语调逐渐平稳，然后突然变得害怕。 绯色手脚并用的从床上滚落到地板，她急切地翻到垃圾，寻找刀具。一摸到冰冷的刀片，她立马扎到自己胳膊上。 鲜血从伤口迅速流出，温热鲜红的液体流淌在皮肤表面，伴随着痛意，绯色冷静了下来。 第120章 冰块 天慢慢地亮了起来。 微弱的晨光透过卧室的百叶窗，变成条条细线印在女子弯曲的背部。 她跪坐在地上，用纱布包裹伤口。 游戏会复刻伤口，她不该这样做的。 绯色懊恼地将纱布绑紧了一点，泄愤般的用力打了一个结，最后放下了挽起的袖子。 她时常会做过去的噩梦，但她很久没伤害过自己了。 因为她被青圭发现过。 青圭完全不了接受绯色自残的事实。他第一次发现时，因为过激的情绪加上未康复的身体，当场就进了医院。绯色一直对青圭很愧疚，他本该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因为她，他才会变得只能靠能源续命的如今模样。所以当青圭跪下来求她别再这样做时，绯色没办法不答应。 绯色做到了向青圭承诺的。她没再做直接伤害自己肉体的事情。于是，她转而用另外一种隐晦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用垃圾一般的食物。 这是青圭没发现的事情。 绯色不能正常进食这件事，其实在最开始就有了端倪。青圭之所以毫无察觉，一来是因为自从自残事情被撞破后绯色开始了谨慎的掩藏，她本就是个聪明的人，藏住这件事并不难。二来是因为最开始绯色身上的异常状况实在是太多了，青圭忽略了绯色半夜的催吐。 他如果知道，三年前是绝不会同意和绯色分开去上学的。在他的眼里，姐姐已经“康复”了大半。 事实上，绯色确实康复了不少。毕竟都过去了五年，无论多深的伤口在时间的掩盖下总能慢慢愈合。 比如，从金字塔顶级跌落的落差。比如，十几年努力付诸东流的悲痛。比如，接受自己是个废人的事实。 但也有的伤口，无法愈合。 比如，那场比赛的失败。 绯色至今不能原谅自己。 无法消除的罪恶感，越积越深，最终演变成对自身强烈的厌恶。 是我害了所有人、所有事。 害人的废物没资格拥有正常的生活，没资格吃正常的食物。 所以，绯色认为方才的噩梦是一个预警。 这些天夏泽辰与周溪时的动作很明显，绯色并不动容，但她却会不自觉分出注意力在他们身上。那是她不该有的举动。所以噩梦是个预警，警告她不该有多余的心思。 有一个培养“过去的自己”成为命运者的私心，已经足够了。 她没资格再拥有别的。 ----- 与赵甲小队比赛后的第七天，也是夏泽辰刻意引导绯色去看周溪时深夜训练后的第四天。 天蒙蒙亮的四点凌晨，绯色准时起床。 洗漱间的使用顺序，先是绯色，再是夏泽辰。 顺序在前的绯色，穿戴的速度也会比夏泽辰快一点。通常她会在玄关等夏泽辰几分钟，随后两个人一起出门。 他们的目标是小区后面的一条污水河的河堤。因为是时间很早，加上附近环境不佳，他们出来的时间内，不会有人路过。所以绯色会摘下口罩只戴着鸭舌帽，和夏泽辰两个人完成每日十公里的晨跑任务。 结束锻炼后，依旧是绯色先进洗漱间冲澡。这段时间里，夏泽辰会自己下厨解决早饭。等到绯色出来后，他再接力冲澡，最后洗碗收拾厨房卫生去上学。除了沙发周边的区域，厨房也变成了夏泽辰的地盘。这两个地方在绯色家里异常干净。 绯色冲澡之后，如果肚子饿会等夏泽辰走后吃点“东西”。如果不饿，她就不管自己。之后，她会直接天梯的队伍训练室。 早上六点多，绯色达到训练室。 周溪时在她前后脚到。这几天里，周溪时已经学会自己出入天梯。虽然她很想让绯色陪她，但在夏泽辰的建议下，她最终学会了自食其力。 “早上好！绯色！”周溪时超级热情地打招呼，开始喋喋不休地单方面问话。“今天是你先到啊。可恶，我居然输了。明天我一定会比你早！你每天来得那么早，吃过了吗？我周家的厨师那可是七星级的，我今天带了小点心你要不要尝尝看？” “早。”绯色只应一声。 周溪时的态度转变虽然过分热情，但有一点对绯色是好事。她不必花功夫去讨好这位老板了，这让她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功夫，面对周溪时沟通模式回到了绯色自己的节奏中。 现如今，两人的身份对调了。骄傲的大小姐成了那个小心翼翼的狗腿，紧紧跟着绯色走。 “绯色我今天换了个发色。”周溪时努力扯着她认为女孩子会感兴趣的话题，“原先的砂金色看腻了，趁着头顶冒出黑发我干脆换了个白金色。蓝星的染发技术还是上世纪的，但我家有专门的理发师，绯色你想不想试试看？那可是本小姐御用的，技术绝对有保证！啊，呸。不是本小姐，我又习惯性口癖了。” 周溪时看着绯色的黑发想了想。“算了，我觉得你还是黑发好，符合你幽深清冷的气质。话说起来，我最近收购了一款香水。它的中调就是清冷又神秘的味道，我感觉超级适合你！绯色你要不要试试？我送你！” “谢谢你的好意。”绯色终于开口，她指着已经走到的更衣室。“已经到了，先换上[附着器]，再开始训练。” “好。”周溪时应的飞快。 果然还是不适应…… 绯色心道，不亏是小鬼指导的结果，周溪时如今的模样简直和小鬼一模一样啊…… “嘭”一声。子弹擦边命中三环。 绯色微微挑眉，看向刚开一枪的周溪时。 连着加训七天的成果出来了，她的子弹总算不会乱飞了。 绯色颇感欣慰，看来后续的比赛能轻松起来了。毕竟预测不着边际的弹道去反弹子弹，这还是有难度的。 她正想着，低头看见周溪时偷偷用大拇指摩擦食指关节。接触狙击枪扳机出的食指内侧肉破了皮。 公共训练场的射击馆是用定制的实体枪进行的射击练习，看来是因为这几天晚上训练留下的伤口。 伤口很小，甚至没出血，没什么关系。 绯色收回视线，当作没看见。 “时间差不多，先休息一会。”绯色说完，打算和往常一样趁着这段时间给自己训练点东西。 见到绯色转身走去，周溪时才放下枪看自己的手。娇贵的大小姐，对疼痛的忍耐值自然不同于绯色，她蹙眉喃喃道：“疼死了……” 绯色不咸不淡地侧目，接着忙自己的事情。 日落黄昏，一天的训练到达尾声。 “绯色，那我走啦。”周溪时冲着绯色说道。 “嗯。”绯色又是只应一个字，带着她一天训练录像进入作战讨论室进行她的复盘总结。 看见作战讨论室的门被关上，周溪时的笑容消散。“哼，大冰块。” 周溪时来到洗漱间里面的更衣室，打开自己的柜子，打算将身上的[附着器]放回去。 空荡的柜子里，多了一样东西。 “这是？” 她拿起来，读出上面的字：“创口快速治愈贴？” 周溪时将创口快速治愈贴比划在食指上，刚刚好，是专门的手指款。 “什么嘛……”周溪时开心极了。“你也没有那么冷啊。” 第121章 讨好 深夜，绯色丧气地倒在椅子上。 还是在作战讨论室中，复盘训练成果的时候她会把自己泡在这里。 一个人的环境有助于她专注地思考，如果是在外面的[虚拟战区]里，夏泽辰会在练习。 可有助于她思考也没用，因为今天的她依旧毫无收获。 “咚咚。”夏泽辰敲门。 他开门露出脑袋，“快10点了，我要走了。” 绯色点头。 “那个……”夏泽辰刻意提醒道：“公共训练场那边，好像周溪时还在。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回家安不安全。” “大小姐的司机数量加起来比你年龄都多，犯不着你去担心。”绯色冷漠打断。 “哦……”夏泽辰又说道：“但晚上那么黑，从公共训练场到天梯门口的路，她这样大小姐一定会害怕吧。” 绯色抬眼，警告道：“不行走可以留下来加训。” 这几天经历过绯色多次捶打的夏泽辰怂了。“走，马上就走。” 门被关上，空气回归安静。 绯色继续看着录像写写画画笔记本。 许久，她抬眼看时间，11点半。 要接近零点了，她该走了。 身体机械化的难题始终梗在绯色心头，未踏上正确道路的紧迫感压迫了她所有的休息时间。她能给自己留出五到四个小时的时间睡眠，已经是她对自己最大的妥协。 离开训练室，电梯与楼梯都在左边。绯色站在训练室门口的通道上，迟迟没有动身。她犹豫了好一会，最终往右边的玻璃长廊入口走去，那边连接的是公共训练场。 还是去看一眼吧。 对方只是个娇滴滴的姑娘，这段时间她日日六点左右来训练室，晚上又回去的那么晚，万一她的身体吃不消会拖累订单进度。 来到射击馆，绯色找到了那间开着灯的房间，枪声不断从里面传来。 这次里面只有一个人，看来赵东南已经先走了。 晋级赛的申请已经提交上去，匹配结果估计就是这两天。她有必要保证队友的身体状况。 找到了合适的理由，绯色抬手推门。 “你该回家了。” 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周溪时顿时吓一跳，手里的枪差点拿不住。 门口，带着口罩与鸭舌帽的绯色收回推门的手搁在上衣兜中，她松垮地站着，唯一露出的眼睛不偏不倚地看向吃惊的周溪时。暗红色的眼眸中没有情绪，一如她说话的语气，寡淡。 相比之下，周溪时的语气就精彩得多。她结结巴巴地慌张道：“绯色！你，你，你怎么会在这……”话才出口，她就意识到了不对，慌张的表情转为疑惑：“你……知道？” 绯色不做回应，只再次重复道：“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周溪时一脸尴尬，立刻解释道：“你，你可不要以为我是觉得自己笨才会来加训。我可没有私底下过来用功，我，我就是今天碰巧过来玩玩。” 周溪时想到绯色今天能淡定找上门，估计是之前就发现了自己的举动，于是她接着找补：“你之前看见的也是凑巧，对，都是巧合！我才没有偷偷过来努力！” 绯色看着周溪时辩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玩。 “比别人努力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绯色说道：“我不是也一天到晚地钻研打法。” 她的语气有些许的变化，周溪时回味绯色的话，迟疑道：“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没有。”绯色下意识反驳。 她怎么会关心她？只是顾及订单而已。绯色这般想着，浑然不知自己否认的举动与周溪时方才辩解努力的行为如出一辙。 提醒的目的达到，绯色转身打算走了。 “等等。” 周溪时丢下枪，小跑过来抓住绯色的衣角。“太黑了……你能陪我一起出去吗？” 还真怕黑啊。绯色想起夏泽辰走之前的刻意提醒，两句高度重合的话，再加上他们两人多次的小动作，绯色很难不认为这又是一次组合招。 怀疑归怀疑，绯色没有铁石心肠到可以直接甩开周溪时走人。她毕竟还是靠周溪时吃饭的。 绯色转身，周溪时拽着衣角的手没有松，生怕人走了。绯色低头看一眼被拽的有些变形的衣服，又看了周溪时一眼。 接收到信号的周溪时松手，然后又迅速重新拉住绯色侧边衣服的衣摆，这次衣服没变形了。 “上次一架飞艇都能进天梯，现在进来一个人对你来说不难吧。”绯色说道。 更何况，真怕黑她前几天是怎么走的？ “不可以嘛……” 周溪时底气不足地嘟囔。 绯色看向周溪时，对方也正在看她。近距离的对视，让绯色看清了周溪时眼中的小心翼翼与讨好。 绯色突然发现她和周溪时的身份完全对调了。 当初她为了钱狗腿般讨好周溪时，小心翼翼观察对方的神色。现在那个花了三亿大价钱的周溪时却在讨好她。绯色的讨好完全是利益趋势，是完全不参杂感情的任务式行为。周溪时却恰恰相反，她不求任何利益，她的行为完全是由情感驱使。 鲜明对比之下，绯色有种莫名的负罪感。她先是因为钱讨好人家，然后人家动了感情反过来贴她，而她却因为知道钱不会跑后对人家不理不睬。 这……为什么会有种自己在始乱终弃的错觉…… “我……”绯色才开口。 周溪时立马接话，弱弱试探道：“真的不可以嘛。” 亮亮的眼睛像是在哀求绯色。 绯色不自觉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行，行吧。”绯色难得结巴了。 第122章 乞讨 关于今晚答应周溪时送她出天梯这件事，绯色后悔了。 原本绯色以为没什么，反正出天梯她和周溪时是顺路的。先前绯色也送过周溪时，送到天梯门口后，周家的司机会上前接过周溪时，后面回家的路绯色不用参与。所以绯色答应周溪时的时候，认为花不了多少功夫。 可现在…… 耳边人声交织，眼前各色灯光晃动，烟火味和河污水味交杂着萦绕在鼻尖，身边还站着一个两眼放光的周溪时。 “哇，原来这就是平民的夜市啊！”周溪时新奇地四处张望，片刻后蹙眉捂鼻“但也太臭了，夜市摆在那么小的巷子里也就算了，环境还那么差，我的鞋子都脏了。” “这里附近是污河，政府的财力维护天梯都不够，自然没有余力管这条臭水沟。”绯色说：“不过也多亏了这股味道，旁边居民楼的价格很便宜，才能让穷困潦倒的人们有个居身之所。” 不用绯色说，周溪时也看出来这块地区的人们十分贫穷。因为就连她脚下的路都是坑坑洼洼的，凹陷的地表积水乌黑。初次接触夜市的兴奋在恶劣的环境中极速退却，周溪时埋怨道：“这种地方也是人能待下去的嘛……好脏……” 绯色眼皮都不抬，冷漠道：“是谁非要来？” 周溪时尴尬道：“还不是因为司机没来嘛，反正都是等，不如就来附近夜市逛逛。更何况，这是因为你让我早点回家，司机才一时半会来不了。所以你得负起责任来！还是你想陪我回家吗，那也可以。不过你来回路程要近一个小时了吧。” 绯色自认倒霉，问道：“回信了吗？你司机还要多久？” 周溪时查看光脑消息，面对消息界面里她发送的“迟半个小时来接本小姐”的消息，面不改色道：“快了，就几分钟。” 行吧，几分钟的时间绯色也不是不能接受。 现在是深夜，夜市的摆摊接近尾声，连一辆车都行驶不过的拥挤巷子里，行人匆匆，其中就有一脸漠然的绯色与强装镇定的周溪时。 因为巷子不宽，所以摊位都挤在两侧墙边。上面贩卖的内容大多为各种廉价小吃。绯色跟着周溪时走走停停，看着这位大小姐蹙起来的眉头就没消下去过。这些小吃周溪时更不可能买，因为苍蝇乱飞，是肉眼可见的不卫生。 憋了很久，周溪时终于忍不住吐槽：“我们在首都区，又不是30区之外的地方，怎么会藏着这样的贫民窟。” 旁边的绯色神情一顿，过了会说道：“人人都知道蓝星经济后退一百年，但具体怎么样你恐怕没见过。30区之外的处境远比这条巷子更荒凉，那边被外星的工厂霸占，已经算不上是个居民区了。这里不过是脏了点，臭了点。” “可这是在天梯边上。”周溪时仍然不理解。 绯色明白周溪时的意思。蓝星首都区的规划是以天梯为中心，其繁华程度朝外依次递减。污河周边的居民楼紧挨天梯，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 但绯色看起来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只答道：“几年前这里发生过意外。” 具体什么意外，绯色没说。她查看时间，转身向周溪时问道：“15分钟了，你的司机还没来？” “可能，可能路上有事耽搁了？”周溪时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讪讪笑道：“哎呦，都是打工人我们还是不要为难人家了。” 绯色轻轻叹气。 算了，反正都已经自认倒霉了。 “姐姐，能给点钱吗……”一个黑黢黢的孩子突然拦住绯色与周溪时面前。五六岁的年纪，穿着偏大的衣服，不算破烂，但上面有零碎的补丁痕迹。 他是朝着周溪时说的。周溪时一身名牌在这个巷子里格外不同。 此刻，绯色与周溪时走到了巷子尽头。边上的摊位早已经到了后头，左右两边零零碎碎站着几人。那孩子过来的方向有个断手的男人站在墙边，他胸前背后挂着乞讨的牌子。他刚刚与那孩子一起从巷子外走进来。看起来像是在外乞讨回来。 绯色侧目，看清了上面的字。 “本人于三月前，在镁星旗下的机械工厂中被失控的机器卷入双臂。万恶的工厂不肯支付赔偿金，并以我卷入的双臂破坏机器齿轮为由，将我解雇。目前本人以将诉状上递，但官司受理周期长，期间家财已被医疗费耗尽。请求各位好心人能援助一点钱财，帮我与孩子渡过难关。” 绯色蹲下身子与孩子视线持平，她语气轻柔道：“小朋友，那是你的家人吗？” 面向周溪时的孩子，转向绯色。他有些忐忑地看着一身的绯色。“是我爸爸……” 说完，他犹豫地回头看男人。方才爸爸和他说的是找那个穿得漂亮的金发姐姐要钱，不是这个姐姐。看见孩子回头，男人使眼色让他继续开口。孩子的乞讨远比他一个成年人要管用。 黑黢黢的孩子得到父亲的暗示，转头面向绯色，一边绞着手指一边轻轻开口：“姐姐，我爸爸的手断了……我们家没钱了……你，你能给我们一点吗？” 帽檐下往日无神黯淡的眼眸，在此刻分外柔软，绯色再次轻声问：“我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你们有收款码吗？” “有的！”孩子开心道。他跑回男人那里，从男人腰间掏出与印着收款码的纸牌。 绯色跟着孩子过来，弯腰扫了收款码，将账户里仅有的几千全部转了过去。 “谢谢，谢谢。”男人感激道。旁边的孩子跟着父亲一起道谢。 绯色的表情很苦涩，她说道：“抱歉，我只有那么多。” 男人摇头，他的光脑已经提醒他收入了金额：“不，很多了。谢谢你，真的很感谢。” 周溪时站在绯色身后，观察着她不同往常的神情。绯色有多缺钱，周溪时是知道的。不然她也不会之前对周溪时的要求那么顺从。 相处的时间里，周溪时一直觉得绯色很冷漠，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但近距离接触后，周溪时隐隐约约感受到了绯色的柔软与温柔。 “我有钱，我也转你一些。”周溪时上前冲男人说道。既然绯色会选择帮助男人，那么她也要一起帮助，这样说不定能增加绯色对她的好感。 男人的表情开心极了，归家前他意外收获了两笔转款。光脑中传来第二笔金额的数字，男人喜悦的表情突然变得诧异。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溪时，然后慌忙下跪。 “三、三百万！！恩人！您是我的恩人啊！！！” 天降三百万的惊喜，让男人的音量控制不住的拔高。巷子里的几人瞬间看向周溪时。 绯色猛地拉住周溪时的手，慌张道：“你疯了！” 周溪时得意极了，骄傲道：“三百万算什么？周家有的是钱！” 绯色另一只手迅速捂住周溪时的嘴，语气严肃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你露出三百万跟往狼窝里丢块肥肉有什么区别！” 周溪时一激灵，她才恍然发现周围的人正目光贪婪地死死盯着她。 “我，我不知道。”她害怕了。 绯色环顾周围人慢慢靠近的步伐，拉着周溪时拐进旁边的小巷。“跟紧我。” 第123章 求饶 漆黑狭长的巷子里，绯色拉着周溪时七拐八拐。周溪时慌张的脚步踢到易拉罐，铁罐碰撞到墙壁发出脆响，身后的脚步声越跟越紧。 “对不起，绯色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周溪时慌忙道。 绯色的脚步加快，“是我没跟你提醒。等拐进前面的巷口我们就跑，希望这些人识相点别闹大事情。” 周溪时点头，耳边突然“滋啦”一响。两人的光脑同时发出提醒。 “当前无信号，即将断开网络链接。” 绯色表情一怔，随后严肃皱眉。 居然使用了信号屏蔽器。这些人的意图不小，恐怕不止是想敲诈一点钱了。 前方的岔路口即将接近，绯色拉着周溪时准备开始跑，却没想到才一接近岔路口里冒出了两个青年。其中一个举着木棍直接敲向绯色的头。 “绯——”周溪时的惊呼还没结束，只见绯色单手捏住青年落下来的手一拧，同时干脆利落地踹他内侧膝盖。一切发生的很快，两个青年刚露头，一个人立马就被绯色单手制服跪地。 “阿明！”另外一个青年喊道。 绯色没给另一个人反应的机会，松开周溪时的手，挥拳砸上另一青年的眼窝。那人的吃痛声传来，捂眼后退。 目睹绯色瞬间动作的周溪时愣住。她见过绯色给夏泽辰训练。 启动[虚拟搬运]后玩家的身体机能会变得和游戏同步，但与游戏不同的是[虚拟搬运]是直接在现实基础上复刻游戏，所以日常训练中绯色是可以操控设置让自己的身体恢复正常水平。但她没有，除了偶尔的演示，绯色平时给夏泽辰训练时刻意使用的是“残疾”状态，因为她也在利用夏泽辰锻炼自己近战应对能力。 所以周溪时只见过“残疾”状况下的绯色作战情况。这与现在的她截然不同。前者的绯色依旧厉害，面对速度很快的夏泽辰总能做到精准打击，像是一个气闲神定的老师傅，四两拨千斤将夏泽辰轻松制服。而现在的绯色在淡然的同时却明显的透露出一股狠厉，像是冲破束缚的困兽，回到了舒适区域。 游戏中夏泽辰的速度很快，因为游戏会给人超过现实的加成。可近距离看见绯色瞬间反应的周溪时却莫名的觉得，没有游戏的绯色比游戏中的夏泽辰更快。 这个瞬间，周溪时忽然理解夏泽辰对绯色盲目的崇拜了。 跟着身后的脚步声赶到，绯色转身看向又围堵过来的三名青年。三人体型不同，但都偏瘦，同样一副混混打扮，和刚刚两个青年一模一样。看来是一伙的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周溪时护在身后。 她们两人与五名混混在一条巷子里，这条巷子一侧链接另一条巷子，两者组合是一个一半的加号。此刻，绯色与周溪时站在这个折角处，前方有三名混混，左侧链接的另一条巷子有两名混混。他们因为绯色袭击现在还没起身。 绯色侧头低声对周溪时道：“你先走，往这条巷子一直往前跑五百米然后右拐跑到底就能出去了。” 为什么绯色对这片地区那么熟悉，因为她就住在这条污河附近。 怕周溪时不肯走，绯色又说道：“你放心，我一个人对付他们绰绰有余，你在我反而不好……” “好，你保重。”腿抖的哆嗦的周溪时应的超级快，转身就跑。 绯色：“……” 好吧，她多虑了。也是，她一个温室里的娇小姐哪里见过这场面，害怕逃跑是正确的选择。 “老大，那个金发女她想跑！”一名混混瞧见周溪时的动作。他刚想上前追，便被一个带着黑口罩与鸭舌帽的女子挡住路。 这名混混见状抡起拳头动手，“滚，别给老子碍事！” 绯色微微抬头，帽檐下的眼睛露出寒光。拳头触碰到脸颊的刹那，她钳住男人手腕猛然向外旋，抬起膝盖重击男人腹部。 她的动作在瞬息之间，上下吃痛的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丢了出去。 倒地的男人诧异抬头，看见女人不咸不淡地打量他们，他侧头这才发现旁边巷子口他的两位兄弟一个倒地，一个捂眼。 “老大。”男人捂着腹部扶墙站起来，同时另外受击的混混也一样站起身。他们三人皆看向正在和绯色对视一位男人。 他是五人里身材最高大，也是最壮硕的一位。他和绯色一样在日渐炎热的夏日还穿着长袖外套。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凶狠的盯着绯色，歪嘴笑。“老子第一次见这么能打的娘们。” 方才被绯色打倒的男人在他的老大旁边说道：“老大，那个有钱的金发妞要跑没影了。” “不急。这里离出去有段路，那个金发妞跑得慢。解决掉现在这个再追来得及。”男人说道。 “可是……这女的好像是练过的……” 最后面没说过话的男人，嘲弄道：“不是吧老三，挨了一下就怕了？真他妈的怂，老大招你进来不是来丢人的。我们有五个人，你怕个鸟？” “对。何况我们还有老大在。”眼睛挨了绯色一拳的男人也缓过来了，他一只眼睛眯着，一只眼睛死死地盯着绯色，右手从后腰掏出刀。“操！老子非得把你的眼睛给挖出来！” 随着那人的动作，几人陆陆续续地将武器拿出来。三人手里拿着小刀，最开始袭击绯色的那人手里拿的是厚重的木棍。 被喊老大男人脱下衣服，露出一只粗壮的机械臂，冰冷的金属泛着寒光。他双手碰撞，发出机械关节沉闷的金属声。他笑眯眯地看着面前两手空空的女人。 “小妹妹现在跪下来磕头求饶，老子可以考虑少打断你几根骨头。如果你非要嘴硬，要这个面子，那就只能等老子把你打出屎后再看你磕头认错了。” 后面的四人发出放肆的笑声，十分刺耳。有人把玩着刀嘲讽道：“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爱出头，惹上不该惹的人。瞧见哥几个掏出刀子傻眼了吧。” 说完众人又是一阵放肆的笑。 他们不着急上前，反倒兴致勃勃地观察绯色的反应。混迹街头靠打劫为生的社会人渣最是喜欢看弱者求饶，以此来验证他们是底层人民的上位者，他们喜欢这份满足感。 绯色沉默了两秒，五人期待看着她，等她流露出恐惧、惶恐、后悔以及不甘却又被迫屈服的情绪。 然而他们却只看见，女人漏在外面的眉毛很明显地皱起了起来。这种皱眉并不来源于困境，反倒更像是一种厌恶。五人的表情皆有不同的迟疑……如此情景下，他们居然只能从女人眼神中看出不耐与憎恶。 “我很好奇。你们凭什么认为我会输？”绯色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烦躁。“因为你们有五个人？因为你们带了刀，还是你的机械臂？不都看得很清楚吗，你们的三个兄弟倒地的模样。可你们为什么没有丝毫忌惮，反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是你们足够愚蠢，还是因为你们觉得我只是个女的？” 好不爽，真的好不爽。 从小在赛场厮杀长大的绯色，怎么可能是个温和的性格。因为年纪与性别，她从小见过太多人轻蔑的目光。她最是厌恶这些眼神，却最是喜欢掐灭这些人眼中的自信。 她的好胜心极强，如若不然她怎么可能在那么小的年纪成为命运者？ 诚然她最开始被选中是因为独特的速攻，但她只花了一年不到时间迅速站稳脚跟。叫最开始指着她骂不够格的唐森不敢再多提一个字。 绯色逼近一步，眼神森然。 长期攻克不了身体机械化的烦躁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但没关系，我擅长帮眼界狭隘又无知的人重塑三观，用你们趴在地上求饶的方式。” 第124章 发泄 周溪时奔跑在巷子里。她按照绯色说的前行五百米，然后右拐。期间她一直不断地看向光脑中的信号格，直到她又跑出了五十米后，终于光脑恢复了信号。 周溪时不敢犹豫，立马拨通报警电话并发送了定位。 拨打完报警她又迅速联系了被她喊走的司机与夏泽辰。 司机因为她的命令在附近待机，过来会非常快。而夏泽辰则是前段时间他们两人私下商定“感动绯色大计”时，他曾经说过他和绯色就住在天梯附近，想必他过来也会很快。 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溪时与绯色不同，遇上暴力的突发事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与逃跑。 但除了因为弱小而诞生的恐惧，她也有理智。 方才，周溪时目睹了绯色出手制服两人的场景。绯色跟自己这样的战斗渣渣不同，她有自保能力。所以绯色留下来，一时半会是没问题的。她该做的是，在绯色为她争取的这段时间里去报警，去喊救援。 周溪时边往外跑边如此思考着。 她留下来也没用。毕竟自己什么都不会，留下来也只会让绯色分心。对，没错。她逃跑是对的，绯色那么强，两个人她都不在话下，更何况五个人。 心一揪，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下来。 五个人……那可是五个人啊！ 周溪时猛地拍自己的头。“浑蛋，那可是五个人啊！” 朝外的脚步掉头，她奋力往回跑。 ----- 八寸长的小刀，刀刃泛着寒光，划破空气直逼被五个围住的女子。 绯色侧头，一手擒住拿刀的手腕反拧，一手握拳砸向对方太阳穴。随后直接抓吃痛眩晕的男人的头发去挡另外一把挥过来的刀。 同伴突然出现在刀前，挥刀的男人动作一顿，一记直拳便趁着这个瞬间砸中他的眼。眼球的剧痛让男人再次迟疑，又一记直拳命中他另外的眼。然后是挑肘、抓头砸肘、抱头顶膝，瞬息之间男人抱腹倒地。 绯色是个最擅长近战的战士，格斗术，是她十几年间学烂了的东西。 冷风从后方袭来，绯色迅速下蹲躲过劈来的木棍，然后扣住对方手臂翻身压制，用手臂被反剪的疼痛迫使他跪地。 她冷得渗人的眼眸倒映着他们的动作，一个个漏洞百出。 她夺过手下人的木棍，先是横劈最开始被打中太阳穴的男人，断送他再爬起来的可能性。然后木棍上抬，抵御右侧刺来的刀。 刀刃嵌入木棍，绯色抓住那人的手臂与衣领顺着他刚刚冲过来的力道将他过肩摔出去，落地方向正好是方才跪地的男人。 重叠的两人各自发出吃痛的呻吟。 三分钟不到的时间，四人倒地。 绯色抬眼看向最后一个机械臂的男人，看他表情诧异，看他神色慌张，看他对弱小的认知被颠覆。 男人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凭什么？你明明双手空空，你明明只有一个人。你明明！就是一个女的！凭什么可以撩倒四个男人！” “是啊，凭什么？”绯色的神情比他更疑惑。“一些巷子里钻出来的阿猫阿狗，一些成天无所事事的混混，一群连刀都不知道该那么握的人，你们凭什么觉得可以赢过我？” 男人被激怒了，挥动他粗壮的机械臂朝绯色冲来。可绯色只觉得好笑，因为对付这种硬块头的敌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马伽术，一种以击打人体要害部位的狠毒格斗术，即所谓的点穴打法。太阳、双目、撩阴、咽喉……人的弱点是那么的多。 而马伽术，也只不过是绯色锤炼过千百遍的基本功之一。 所以她真的很不明白，他们究竟哪来的自信？ 在她五岁起就开始锤炼沙袋时，这些人又在哪玩泥巴？ 在她没日没夜地跟着教练训练时，这些人又在哪轻松娱乐？ 在她因为瓶颈吊着一口气也要拼出个成绩时，这些人又在做什么！ 绯色一拳砸得比一拳快，一拳比一拳狠。叫嚣着，发泄着她无法言说的悲痛。 “说啊，你凭什么觉得你比我强？！” 面目肿胀乌青的男人吐出一口污血，牙关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在绯色最后一拳之后瘫软倒地。 绯色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双手间有血液在滴落，那不是绯色的血，但她也分不清是谁的。在她的脚边歪七扭八地倒着五个疼痛不止的男人，最开始有多猖狂，现在就有多狼狈。 绯色无意欣赏他们可笑的模样，仿佛刚刚被激怒的人不是她一样。 而事实上，只有绯色自己清楚，她方才是借着反抗的名义在发泄自己的情绪。发泄身体机械化困境所带来的焦虑与烦躁，发泄为战士训练了十几年的汗水化为乌有的难过。 此刻发泄一通的她，长舒一口气，身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轻松过后，绯色开始考虑现实问题了。她低头看倒下的五人，有三人已经神智不清。绯色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貌似下手有点重了…… 尤其是最后他们的那个大哥，绯色看他长着机械手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机械化的问题，打的时候完全只顾着泄愤了。 所以……她……这应该算是正当防卫吧…… 绯色又摸摸脑袋。 蓝星是不是有防卫过度这条法律来着？ 她一点伤都没有的样子，该不会……会被判这个吧…… 为杜绝这个可能性，绯色觉得还是私了比较好。 于是她来到，五人中还有神智的一人面前下蹲。对方被抱着腹部在疼痛的呻吟，看见绯色过来呼吸不由自主的暂停了一瞬。 “别紧张。”绯色语气友好道：“我不动手了，来跟你们商量个事。” 可对方显然不相信，他背在身后的后偷摸地从裤兜里掏出小型电击器。那是刚刚打斗中他来不及拿不出来的东西。因为这个女人身手太快了！他才一近身就被一顿暴揍！ 蓝紫色的电光在昏暗的巷子里格外明显。 绯色觉得好玩，他刚刚不负伤都快不过自己，现在手都在抖是怎么想的可以命中自己呢？ 但有人不那么想。 “绯色小心！”返回来的周溪时目睹男人拿电击器企图电绯色的动作，她大惊。身处几百米外的她，当机立断将手中先前从垃圾堆翻出来的铁棍朝男人扔过去。 这一扔，周溪时用了十成十的力。 然后铁棍以飞快的速度，呈抛物线，精准地命中了绯色的后脑勺。 “哐当”一声。 绯色感觉眼前一黑。 不是吧……大小姐你是怎么做到命中队友率百分百的…… 第125章 对不起 后脑是人体的致命部位之一，其中包含的脑干、小脑以及后循环都密切相关着人体生命。重击后脑勺所造成的伤害，是任何人都无法抵御的。 绯色亦是如此。 这是她的现实躯体，没有数据加成，没有装备保命。她的头颅也没有任何保护。硬要说的话，那她头上还带着一顶鸭舌帽，但它起到的缓冲作用……等于零。 所以，当实心的棍状钢铁带着加速度命中绯色的一刹那，绯色眼前一黑，短暂的疼痛之后晕厥随之袭来。 模糊不清的意识里，绯色判断自己是后脑遭遇重击导致的脑震荡。 绯色暗道不妙。 她虽然下手重，但五名混混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无法动弹。方才她意图私了时观察过倒地的五人，三人神智不清晕厥，两人意志清醒。 他们俩之所以倒地不起。一是难忍疼痛，二是忌惮绯色。毕竟他们目睹也深切感受过他们彼此的实力差距，尤其绯色最后揍他们老大时情绪没收住，下手非常狠。因此，自知打不过绯色的他们当然是聪明地选择继续装死。 可一旦绯色晕过去，情况就不一样了。 害得他们五人重伤的敌人失去意识，有余力的人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视线里逐渐模糊，感知渐渐消退，绯色的身子开始倾斜。 “绯色！”周溪时跑过来。 “滋啦”一声电流，绯色浑身一抖，四肢传来麻木感。失去意识瞬间回归，她定睛一看，是方才拿着电击器的男人命中了她。 周溪时一脚踹开男人的手，慌忙扶住绯色。“你怎么样，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周溪时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慌张，比最开始遇上五人围堵还要慌乱一分。 绯色被扶住坐在地上，动作迟钝地晃了晃头。“没事。”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电了一下，反倒……清醒了。就是头……有点晕。” 不仅是头晕，她的四肢也很无力，这恐怕是电击导致的。 看见蒙面女人肢体瘫软的坐在地上，另一个有余力的混混内心大喜，这是个机会！他根本按捺不住复仇的欲望抓起刀就朝绯色刺去。 绯色的余光里，一道寒光突兀地闪过。 糟糕，是刀！ 绯色抬手一挡，刀刃嵌入血肉，温热的血液落到了她的手上。 半抬的眼眸猛然睁大，绯色的瞳孔不自然地颤动。 周溪时用双手紧紧地握住锋利的刀刃，她在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阻止男人。鲜红的血从她用力的五指间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不许你伤害绯色！！”往日食指破了皮都会喊疼的大小姐，如是喊道。 男人明显没料到会被周溪时挡住，他刚想抽回刀却身体一软倒地。是绯色捡起了被周溪时踢走的电击器，命中完一个，绯色动作没停，她用还在无力的手电了最开始电击她的男人。 电击器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回响着，终于五个人全部昏厥状态。绯色丢开电击器，立刻转身去看周溪时。 绯色的表情失去了平日的漠然，她以最快速度来到周溪时面前。 “松手。”绯色着急又克制地掰开周溪时紧握的双手。 抽出里面的刀，她没急着丢。她将刀直接往自己衣服上擦，抹去两面血迹，她解开外套，露出里面的白短袖。用锋利的刀割出两条布条。 被电击过后的无力感还没退却，不借助刀她当下没办法快速扯出布条。 绯色丢开刀，拿着布条就要往周溪时手上缠。 “对……对不起……”周溪时的声音颤抖得厉害，不止是声音她的手抖得更厉害。 绯色低着头认真为周溪时的手止血。“不用跟我道歉，你不知道情况不明白在这里漏财会招来多大的祸端，这不怪你，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一句。” 说完，绯色又快速补充道：“别怕，虽然伤口有点深但没有伤到骨头，会没事的。我会动作轻一点的，你忍忍。” 绯色把周溪时的颤抖当作是怕疼。 “对……对不起……对不起……绯色，对不起……”周溪时的声音依旧在颤抖。 “你流血太多了，我得先为你止血。你别怕，我会很轻……”绯色抬头，看见周溪时的一瞬间手中的动作停住。 周溪时整个人都在发抖，就连面部肌肉都在微微发颤。她的脸被吓得惨白，眼睛在无意识地流泪。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溪时手上的血顺着手心滑落，从指间，从手掌边缘，不断地向下滴落。可她仿佛感受不到伤口，只是语无伦次地一遍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拉你来夜市，不该转钱。都是我，都是我做不好事情。我又做错事了，你。求求你，别怪我。求你……” 眼泪随着恐惧淌下，精致的妆容早已不复存在，她浑然不觉，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一样，一动都不敢动。此刻的她，所有思维都被剥夺了，只留下巨大的惊慌。她拼命地在道歉，仿佛过去的她因为什么错事遭遇过巨大责罚，所以她无比害怕重蹈覆辙。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做错事了，我又做错事了……” 绯色愣住，下意识磕磕绊绊道：“我，我没怪你。” 她走进一步，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周溪时流血不止的手。她再度重复道：“我没有怪你，周溪时我不怪你。” 哭泣不止的周溪时接收到了指令，她认真地盯着绯色。“真，真的吗？” 绯色重重点头。 得到了承诺，周溪时终于回了神，她不再颤抖，却哭得更厉害。“呜呜呜，绯色，我好疼啊。我的手好疼啊。” 第126章 哭声 “呜呜呜，绯色，我好疼啊。我的手好疼啊。”像是终于放松了下来，周溪时从无声的眼泪突然变得嚎啕大哭。 她哭得像孩子一样，仰着头，泪水犹如决堤的河水。 她的双手还在绯色的手中，白皙又娇嫩的双手被鲜血浸染，掌心的伤口狰狞得可怕，她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去握住锋利的刀刃。 “为什么……”绯色费劲地看着因为疼痛而大哭不止的周溪时，眉头紧紧拧住，这是一个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的问题。 你那么怕疼，为什么要帮我挡刀？你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周溪时听见了问题，她哭得更加大声。“还问我为什么，你这个大冰块！臭木头！我不赖床，我天天五点起，我不穿漂亮衣服，我每天认认真真的训练，我收敛脾气，我小心翼翼地找话题，我费劲功夫地在你面前刷好感。我做了那么那么多，可你这个臭冰块居然问我为什么！” 哭声掺杂着委屈，周溪时大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因为我想你当我的朋友啊！” 绯色再度愣住。 如果是夏泽辰，绯色勉强可以理解。他是因为认识曾经耀眼的星速，他崇拜过去的星速，进而对现在的绯色同样崇拜。 可周溪时不知道星速，她认识的只是现在的绯色，现在一无所有的废物绯色。 绯色说道：“我有什么值得你那么做的……我是个废人，我是个只会害人的废物，我不配……” “谁管那么多！”绯色的声音被周溪时的哭声盖过，“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想和你做朋友！可你是个讨厌鬼，我做什么你都不看我。可我真的很喜欢你啊，我好想能和你亲近的说话，我好想能和你像你和夏泽辰那样。那个臭小孩，说是要帮我，结果和我聊起你，三句不离你对他多么特殊，讨厌死了！我也想变成你特殊对待的那一个啊！” “我，我……”绯色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周溪时跟夏泽辰不一样。夏泽辰是个懂分寸的孩子，他十分顾虑绯色的感受，即便是坦白自己的想法也是克制有礼的。而周溪时，如同婴儿般嚎啕大哭，尽数倾诉着自己的委屈，毫不掩饰的浓烈情绪，让第一次面对如此场景的绯色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周溪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都，我都这样说了。我还给你挡刀了，我的手那么那么的疼，流了那么那么多的血，你还不说话！” 绯色彻底没辙了，她实在应对不来周溪时的哭泣。 “你别哭了。”绯色手足无措地安慰着：“你越哭手越痛，别哭了，我给你包扎伤口好不好。” 回应绯色的是一声声的哭声，她只能一边重复着“别哭了”一边小心翼翼地为周溪时包扎。 等到绯色动作轻柔地包好了周溪时的双手。周溪时也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看了看自己双手，又看了看绯色。 发泄过后的理智回归，周溪时害怕刚刚的哭闹惹得绯色讨厌，于是她一边抽泣一边问道：“绯色……刚刚我说的，你怎么想？” “我在想，我们是时候该走了。”绯色指着地下的五人，“我们花的时间不算短，等到他们醒了就麻烦了。走吧。” 绯色示意周溪时往出口走。 周溪时低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刚刚太害怕了……腿麻了。” 绯色无奈地叹一口气，然后走到周溪时面前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 “可是……”周溪时犹豫道。 “我没事，头被砸的眩晕和被电到麻劲都过去了。”大概是怕周溪时又哭，绯色侧头笑道：“别怕，我这人最不怕疼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寂静无比的巷子里，一身黑的蒙面女子背着哭得妆花的金发女子，一步一步朝外走着。 周溪时的手受伤，她用小臂揽住绯色的脖子，轻轻靠在绯色背上。她和她是第一次有那么亲近的接触，周溪时的心脏很紧张。 “我……我是不是很重……” “不重。”绯色说道：“我有个弟弟，小我两岁。记得大概是他14、15岁时候，摔过一次腿，当时接他从医护室出来也是像这样，背着他。你和那时的他差不多重，那时候我还小背他吃力些也能背得动，现在背你自然也背得动。” 周溪时的目光闪烁。这是第一次，绯色对她说起自己的事情。 她笑着将头靠在绯色肩膀上。“绯色，你太瘦了。得多吃点，我都能感受到你骨头了。你对你弟弟青圭这样好，现在大了他应该好好做几顿饭回报你。” “青圭？”绯色脚步一顿，“谁告诉的你他的名字？是小鬼？你们究竟私底下都串过什么气？说实话，今天你司机不能来是不是故意安排的？” 周溪时冷汗直流。 绯色：“不说话就下来自己走。” 周溪时连忙呻吟：“啊，好痛啊。不行不行，伤口太痛了我走不了。” 绯色：“……你伤的手不是腿。” 第127章 伤情 零点，蓝星医院。 “周女士，你的伤口已经缝合完毕。”医生脱下手套，将刚刚使用过的器械收起。“接下来一周的时间，不要碰水，记得每天换药。” 说完，医生与护士两人向绯色周溪时两人点了点头，撩起帘子离开。 这里是医院急诊处的创伤缝合室。 周溪时动了动被纱布包裹住的双手，好奇朝绯色问道：“为什么要来这种小医院？最好的医院奈德第医院明明不远。你是担心费用？” 绯色确实没钱。她身上仅剩的余钱在之前全部转给了那对乞讨的父子。 “也不全是。”坐在椅子上的绯色开口道：“你的伤口是皮外伤，这种程度的伤，无论是哪家医院都能处理。既然这样，倒不如让我们星球的医院赚点钱。” 周溪时明白了。奈德第医院虽然医疗水平最高，但是它是外星资产。而她们现在所处的小医院才是蓝星人民的产业。 相比外星扎驻的奈德第医院，蓝星自家的医院十分可怜，规模没有前者的一半大，设施建造也很落后。 比如她们俩现在待的创伤缝合室，没有独立的单间，需要缝合的患者全部在一处。方才给周溪时处理伤口的医生，此刻正在她们左手边不远处处理另一个患者。 但好在公共的缝合室里设有布帘作为隔断，为周溪时与绯色隔出一个单独的空间。加上凌晨，病人不多，室内也算安静，所以并不难忍受。 创伤缝合室入口的双开门被人推开。 来者是个高挑的少年，微卷的头发挂着汗珠贴在脸上，身上的短袖也浸着汗。 他是一路跑来的。接到消息后，他先根据周溪时的定位去了巷子处，但他只瞧见了清醒过来的五名混混被警察拷走的场景。而后他再度联系到周溪时，得知两人在附近医院，便又一路奔跑。 气喘吁吁的夏泽辰环顾四周，锁定了绯色疾步走来。 “绯色，你没事吧！” 绯色刚想开口，夏泽辰便着急地围着绯色上下打量，紧蹙的眉头在确认绯色身上没有外伤后，稍稍松了下来。 “好像没什么事。”他说道。“听见你们在缝合室，我以为你受伤了。” “不好意思，缝伤口的那个人是我。”夏泽辰背后的周溪时举起裹着纱布的手。 夏泽辰转头，才看见周溪时的双手，紧张的神情彻底退却，他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但发生了什么，怎么两只手都伤了？看样子伤口好像还都一样。”第一句话是他自己低声的感慨，后面的话是对着周溪时粽子一样的手说的。 周溪时嘴角抽动：“一进来忽视我也就算了，你对待两个人的态度敢不敢差别再大一点？” 绯色出声解释：“她双手抓刀，所以刚好都伤在手心。” “空手接白刃？”夏泽辰赞叹，“好意外，你还挺厉害的。” 周溪时得意道：“那可不，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有多凶险！全靠我关键时刻替绯色挡刀，我们两才能全身而退。额……虽然都受了点伤，但还是我们大获全胜！” “都受了伤？”夏泽辰抓住关键词，他转头向绯色问道：“绯色你受伤了？” 绯色说道：“只是脑袋挨了一下。是不是脑震荡，还得看等等的检查报告。” 进入医院时，绯色与周溪时分别做了各自的检查。绯色的头部没有明显伤口，考虑脑震荡的风险，她被安排去做了脑部CT和核磁共振的检查。 “你被砸到头？还能严重到脑震荡。”夏泽辰又担忧又诧异，“你那么强的格斗术居然会被伤到头？街边的混混那么厉害？” 绯色：“……” 街边的混混不厉害，厉害的是周溪时…… “是……是挺厉害的啊……”周溪时尴尬挪移视线，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创伤缝合室入口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护士，看见绯色径直走来。 “绯色女士，你的报告已经出来了。”护士朝绯色解释，“轻度脑震荡，建议最好留院观察两天。如果不想留院，建议卧床休息一周看看后续情况。” 来蓝星医院的大多人并不富裕，伤情不严重的情况下这些人大多不会选择住院。 “我会回家休息的。”绯色果不其然没选择住院。 “是否住院由你选择，但你还需要再做一个全面的检查，这部分检查是必要的。”护士继续道：“根据病历，你在五年前做过大比例的机械替换手术。机械化的身体不比常人，会被电流影响。你遭遇了电击，为了你的安全还请你再做个检查。” “明白了。”绯色点头。“稍后我会再去找医生开一次全面检查的单子。” 得到回复，护士离开。 护士一走，两颗脑袋同步窜过来。 “机械化？绯色你五年前怎么做过这样的手术？”这个声音是周溪时。 “电击！绯色你究竟还受过什么伤？”这个声音是夏泽辰。 绯色不自然后仰，他们俩凑太近了。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她回应道。 触电的身体机械化患者，需要做一个全面检查是蓝星医院的常规流程，也是必备流程。 因为蓝星医院的患者经济水平不高，而机械替换手术的效果恰恰与手术费用成正比。 机械替换手术，是一项不光考验主刀医生的功底，还需要昂贵的仿生机械来支撑的富人手术。 如果钱不到位，那么主刀医生只能是来练手的实习医生，使用的机械也只能是最便宜的基础款。像这样低价钱的机械替换手术，一旦遭遇电击则会有极大几率害的患者替换成功的机械出现故障。 出于职业素养，今晚为绯色诊断的医生有必要为她做一个全面检查，以防她体内的机械出现故障影响她的健康。 毕竟，绯色明显不是一个有钱人。那么她所接受的机械替换手术想必也…… 二度拿到绯色的检查报告，医生的声音诧异，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绯色女士，你的身体……” 第128章 取消赛事 狭小的就诊室内，只有医生与绯色两个人。 查看报告的医生表情错愕。 “绯色女士，你的身体竟然没有一点问题！” 坐在医生桌前的绯色淡然点头。她料到了结果。 桌对面的医生还沉浸在绯色的报告中，他震惊道：“左半身70%的机械替换！我第一次看见如此高难度的机械替换实例。骨骼粉碎、肌肉断裂、血管爆裂、连神经都缺失了大半……天呐！你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 他赞叹道：“为你操刀的手术的主治医师究竟是多厉害的院士？还有检查出来的替换仿生机械，居然是最高级的顶尖货色。也难怪你被电击一点事都没有，这真是太好了。” 医生八卦的视线落在绯色身上。 能获得这种级别的手术治疗，要么富可敌国，要么身份尊贵。 医生看着与富贵二字没有丝毫关系的黑衣女子。她穿着严实，头上的帽子只在做脑部检查时才摘下过，面上的口罩则一直戴着。她的性格很冷酷，就诊期间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神秘的打扮、寡言的性格、生死一线的过去，再加上享受过常人无法接触的顶级救援。医生瞬间脑补出了前生叱咤风云后生没落隐市的二十万字小说。 “请问……”过去身份秘密的酷姐终于开口了，她犹豫道：“额……医疗费可以赊账吗？” 医生愣住，随后疯狂摇头：“不行的，女士。你不缴费我会被扣工资！” 绯色表情惨痛。“……好。” 身无分文的绯色最终向夏泽辰借钱付清了今晚的诊治费用。 至于周溪时，她在绯色接受二次检查期间接到了警察的传唤电话。考虑到绯色正在检查，加上她隐隐约约知道绯色不想露在人前。 于是，害得绯色遭遇混混袭击的周溪时选择一人前去解决后续事宜。虽然按照警察调查程序，当事人之一的绯色也需要前往，但周溪时可以摆平这点小事，毕竟她来自撑起蓝星经济半边天的周家。 最终五名混混因为恐吓勒索、故意伤害罪，被拘留半个月。 随着夜色逐渐浓稠，今夜的插曲正式落幕。 归家的路上绯色突然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 “怎么停下了？”夏泽辰跟着停下来，学着绯色抬头。 凌晨的夜很寂静，道路上只有晚风走过，绯色的发丝飘动。 “可能在看星星？”她用了“可能”二字。 漆黑的天空中，点点星光闪动。 夏泽辰侧头，静静地望着绯色的侧脸。昏暗的路灯照在她浓密的睫毛上，染出淡淡暖黄色的光晕。 也许是因为夜晚的风很舒适，也许是因为打完架后焦虑的心回归淡然，也许是因为哭唧唧的周溪时的离开耳边终于变得安静。 一向低头走路的绯色突然有了兴致想看看天。 “你在想什么呢？”夏泽辰问。 “我在想……”绯色侧头，对视上夏泽辰的视线。“提交上去的晋级赛申请要撤回了。周溪时的手需要时间恢复。” “你也得休息两天。”夏泽辰认真道：“虽然是轻度的脑震荡，但养不好也会出问题的。更何况，游戏复刻玩家现实身体状况，你不要忘记这点。” 绯色笑了笑，采纳了夏泽辰的建议。“可以。” ----- 天梯正服里，任何一场的正式比赛都会经过系统公示。 大大小小的公告栏里，其中一个板块显示D级6位无面小队以队员受伤为由取消了两天后的晋级赛。 不大不小的消息就像一滴水滴入湖泊，网民们对此并没有多少兴趣。 论坛上，只出现了几条零零碎碎的帖子感慨追的赛事取消了。这些帖子没有太多的话题度，很快就沉了下去。 然而这条消息却引起了有人的注意。 屏幕的光打在镜片上，遮掩住张楷意外的神色。 无面队有队员受伤？是谁？无面？ 作战讨论室的门猝不及防地被打开，听到声音的张楷快速关闭光脑网页。 “张楷，你一个人躲着偷看什么？”说话的人顶着一头红发，他疑惑地看着张楷背过身关闭光脑的动作。 张楷不耐烦地皱眉：“段红睿，你学不会敲门吗？” 张楷口中的段红睿，正是那个红发的男人。他是张楷的队友。 “敲门？”段红睿不以为然道：“这里是训练室的作战讨论室又不是你的房间，我敲什么门？再说了我进你房间我也没敲门啊。不过话说回来，好久没去你家玩了。” 张楷起身，忍耐怒火：“就是因为你学不会敲门，我才不想你来。” 段红睿仿佛看不见张楷脸上的表情，笑嘻嘻地走过来揽住张楷的肩膀。“你那阴森森的家不得我多过去串串门加点烟火气？你是拖把上的蘑菇吗？老往阴暗角落藏。今天队长爸妈过来送餐，她催我过来喊你一起吃。” 听见段红睿的话张楷神情越发阴沉。“又来送餐，这个月第三回了。训练室不是她家的餐桌。” 张楷甩开段红睿的手，然后问道：“你昨夜留下训练，有听见哪个队发生冲突吗？” 公告栏上的取消比赛公告是在今天的凌晨发布。 天梯系统处理玩家赛事的速度很快，和申请比赛需要匹配队伍不同，取消比赛申请只要有合适的理由天梯就会立马通过。 也就是说，取消赛事的公告能在凌晨发布，说明无面队是在凌晨申请的取消赛事。 凌晨这个时间点很有意思。通常人们发生意外想要上报情况，要么立即处理，要么暂搁事情直至空闲时间再去上报。而凌晨，明显不是一个空闲的时间。 所以张楷推测，无面队取消赛事的时间点大概率就是在事后没多久。 想到这，他看向段红睿。他的队友段红睿是个夜猫子，经常会把日常的训练任务拖到深夜。 “哪个队发生冲突？”段红睿想了想，说道：“没啊，大晚上的谁会留在天梯吵架？” 闻言，张楷露出失望的表情。 “不过，今天凌晨天梯附近倒是来了警察。” 张楷猛地看段红睿。“发生什么事了？” 段红睿回忆道：“那时候我正巧训练结束出天梯往家走，然后听见几辆警车往污河方向开。听说好像是因为抢劫发生了斗殴事件。抢劫的被警察带走，被抢劫送医院了。哦，好像还是你做志愿者的蓝星医院。” 线索对上了。 张楷阴沉的脸上露出喜色。 第129章 月考 蓝星医院。 一位年轻的男子轻车熟路地来到医院急诊部。他穿着板正，带着一副最经典款式的黑框眼镜。从走廊穿过，有护士跟他打招呼。 “张楷？今天不是你志愿活动的时间，你怎么来了？” 张楷停下脚步，扬起亲和的笑容。“杨姐姐你好。” 他解释道：”我有个朋友，她的伤情证明报告不小心丢了。杨姐姐，你知道的。我们玩家匹配成功的比赛，每个队一个月就一次的无责取消机会。她受伤了不能比赛，只能取消比赛。可在申请前，伤情证明报告丢了。没有报告，她就只能用那一次的无责机会……” 杨护士一脸了然。“她想重新打伤情证明报告？然后知道你是咋们医院的志愿者，所以拜托你来？” 张楷微笑点头，补全他一个人来的理由。“她凌晨刚受的伤，现在还在休息。我正巧路过医院就来了。” “你呀，真是个老好人。”杨护士感慨道：“你大学里来的这批志愿者里就属你干活最多、最利索。我们科室有你帮忙不知道比其他科室轻松多少。得了，我刚好有空帮你把报告调出一份。” 两人来到打印证明报告的机器前，杨护士转头朝张楷说道：“把你朋友的居民卡给我吧。” 张楷点头，伸手往裤兜里掏不存在的居民卡。他摸索了一会，然后自责道：“抱歉杨姐姐，我大概是忘在训练室了。都怪我这几天通宵在训练，睡得太少记性变差。害得你陪我白走一趟……” 杨护士心疼道：“再怎么用功，也得好好休息啊。哎呦，那等你一来一回不知道又浪费多少时间。有这功夫你都可以眯一会了。” 她犹豫了片刻，然后说道：“算了，张楷你人我们医院都信得过，不用居民卡认证了，告诉我你朋友的名字我帮你查询一下。” 事情完美地按照他的想法发展了，镜片的背后张楷的眼睛露出得逞的笑意。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好，他微微推辞了一番后，接受了杨护士的好意。 告别了杨护士，张楷拿到了他借口中的伤情证明报告，以及绯色昨晚全部的就诊记录与检查报告。 让杨护士帮他调出这些信息很简单，随便再扯几个差不多的谎言就可以了。 人来人往的医院里，张楷迫不及待地看起了绯色的报告。 他细细地查看上面的每一个字，目光在触及到一张检查报告变得诧异，他的瞳孔猛然颤动。 左半身70%机械化！ 这怎么可能！她有这么高比例的机械化居然还能打出六连胜的成绩！而且……那还是碾压式的秒杀胜利！ 她是怪物吗？！ 张楷抓住纸的手控制不住缩紧。 他赢不了她，他不可能赢得了她！网上帖子推测的所有全部是事实，她根本不是D、C级能留住的玩家。 无法与之对抗的事实让张楷万分惊慌，但没多久，他的慌张全部消失不见。 人流涌动的医院里，张楷顾不得自己伪装的面具。一瞬间，他仿佛变了个人，目光阴狠，嘴角露出欣喜的笑容。 左半身的机械化是吗？ 这么大的弱点，如果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 清晨，浑浊刺鼻的河边，宽阔的河堤之上，一高一矮的身影跑过。 稍稍矮一些的身影是个身材偏瘦的女性，她的气息平稳，步伐比身后的少年要快。 夏泽辰稍稍落在后头，跟着绯色的背影。十公里的晨跑接近尾声，他的体力已经被消耗了大半，呼吸开始急促。 距离上场抢劫事件已经过去近两周，绯色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她的身体素质比夏泽辰想象的要好很多。虽然医嘱上是让绯色观察两天，但实际上常人脑震荡后通常需要七到十四天恢复。 而绯色却只花了四天不到的时间就基本痊愈。对此夏泽辰一开始根本不相信，以为绯色是在着急训练。于是在他的强迫要求下，绯色去了天梯黄区内部的医疗部检测了身体状况。结果显示她确实已经无碍。 这令夏泽辰很意外。但实际细想后，他又觉得正常。 因为绯色的身体素质一直高于常人。最初与她相遇时，她还是颓废状态，身体蹉跎了五年的时光，难免露出羸弱之感。但即使是这样的她，夏泽辰也被一拳打到了地上。那力道虽然比不上健硕的成年男子，但足以击倒不锻炼的普通人。 这样的优势在进入正服后格外明显，因为绯色开始了体能锻炼。 截止目前近一个月的锻炼下，她的体型依旧偏瘦，但匀称结实的肌肉逐渐显现。在夏泽辰看不见的地方，绯色腹部已具备力量感的马甲线。 夏泽辰并不清楚绯色长袖长裤下的体型变化，他能感受到的是绯色身体机能的进步。比如现在，长跑之下他已经感到吃力，前面的绯色却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十公里目标达成，用时35分整。】 设定跑步计时提示响起，两人同步停下。 夏泽辰撑着膝盖喘气。 “我记得你今天不上学？”绯色问道。她的声音有起伏，但比起夏泽辰好很多。 “嗯。”夏泽辰调整呼吸，然后抬头说道：“是要准备开始比赛了吗？” “周溪时的手好差不多了，但在比赛之前，有一件事情需要先检测。” “那你是打算……”夏泽辰问道。 绯色看向他，说道：“高三生，听说过月考吧。” 卑微学子听见考试的一刻本能的畏惧，夏泽辰犹豫道：“你该不会是想……” 绯色的眼眸露出狡黠的神色。 “教你一个月，是时候检测成果了。” 第130章 反射 “月考？！” 训练室里，周溪时吃惊道。 她左看看一脸紧张的夏泽辰，右看看沉稳淡定的绯色。“你们师徒还有这种play？” 周溪时八卦道：“这个考试是怎么样的啊？有笔试吗？还是你们俩的实战对抗？” “训练中，别分心。”对面的绯色提醒道。 绯色的四周悬浮着数枚形状不一的光滑碎片，那是游戏装备[镜片]。她身上佩戴了[附着器]，人处在训练室的[虚拟战区]中。 此刻，绯色正和周溪时练习子弹反射的配合。 周溪时摸上枪，双手上的伤疤已经消失。超速愈合剂，星际时代医疗的伟大发明。可以最大限度地刺激人体细胞活性，从而加速身体愈合速度，且无副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贵了，一支可抵千金。但……这对周溪时是小事。所以她的手恢复得既快又好。 她偷瞄表情严肃的绯色，偷偷吐槽道：“虽然是配合练习，但跟我根本没有关系吧……反正不管我怎么打你都能反射。” 数枚子弹从枪口飞窜，尽数被[镜片]反射到靶子上。 周溪时说得没错，这实际上是绯色一个人的练习。她需要适应周溪时的子弹。周溪时最近进步的让弹道有了变化，绯色需要了解清楚。 周溪时再度开枪，子弹化作残影留在绯色的眼睛里。几回合的练习，绯色已经摸索清楚规律。 她计算子弹轨道，操控[镜片]接触子弹。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绯色周身泛起金光，她心念一动，金光消失出现在被改变弹道的子弹上。 闪着微弱金光的子弹命中靶子，靶子的正中心出现一个穿孔的洞，其面积快要覆盖十环。 旁边观看的夏泽辰下意识出声：“打穿了靶子。” “怎么回事？刚刚那一枪怎么会这么厉害？”周溪时惊讶道。 “是触发了成就，子弹有了成就的加成。”绯色平静解释道：“[镜片]反弹的伤害并不是定值，反弹形成的伤害会根据接触[镜片]的角度、面积进行变化。普遍情况下，根据玩家的操作[镜片]能反弹30%到70%的伤害。但在极少数操作厉害的玩家手里，[镜片]可以反弹100%的伤害。这就会触发成就。” 周溪时：“虽然知道你在科普，但怎么总有种顺带夸你自己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绯色你好厉害。”夏泽辰一如往常送来赞扬，他又说道：“这招不错，比赛中可以派上很大的用场。” 绯色边收回[镜片]边说道：“是个备用方案，它不是第一选择。” “为什么？”周溪时问道。 “听见播报了吗？”绯色说道：“触发成就公布的名字是我，这会暴露弹道反射的控制者是我。” 夏泽辰接过话：“不触发成就，按照死亡前最后伤害的判定规则，无论怎么反射子弹游戏播报的都是周溪时的击杀。但如果触发成就，子弹有了绯色的加成最后伤害会判定是绯色。” “……是这样啊。”周溪时说道：“那还是先别用了，免得让大家猜到我的水平……” “你最近训练的很好，准度在提升。再过几天差不多可以自主开枪，到时候就不用那么麻烦了。”绯色说道。 周溪时犹豫道：“可我一直打的都是定靶……” “别担心，我会为你创造条件。” 绯色语气没有那么冰冷，她这是在安慰周溪时。 自从抢劫事件过去后，或许绯色自己没有注意到，但周溪时和夏泽辰都发现了，绯色的态度没有那么冷漠了。 听见绯色的安慰，周溪时与夏泽辰不露痕迹地对视一眼，交换里程碑般进步的喜悦。 绯色走出[虚拟战区]，将身上的[附着器]摘下。身上的作战服晃了一晃，变为她原本身上的运动服。 她对夏泽辰说道：“练习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进行你的月考了。” 夏泽辰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不自觉地站直身体。“我准备好了！” “那个……”周溪时探头。“打断一下你们师徒的严肃气氛，但……能不能为我这个观众解释一下‘月考’内容是……” 看着夏泽辰同样疑惑的眼神，绯色说道：“了解过单人对抗赛吗？” “单人对抗赛？”夏泽辰、周溪时同时出声。 夏泽辰问道：“正服里的比赛难道不是只有团体赛吗？” 吃透游戏的老油条面对两个一无所知的萌新，不自觉单挑眉毛。 她反问道：“不好奇吗？除了队伍排名，玩家各自的排名是怎么来的。” 夏泽辰投来在意的目光。 他从前就好奇绯色星速时期的单人排名。蓝星第四战士，蓝星第二速攻手，到底是评判的？ 绯色说道：“正服的游戏确实以团体赛为主，但为了进一步将评估玩家的实力，衍生出了不记分的单人对抗赛。玩家的等级由团战比赛决定，而其准确排名则由团战比赛的隐藏分和单人对抗赛成绩决定。” “原来我们比赛还有隐藏分。”周溪时吃惊道。 绯色点头：“这部分分数是由游戏系统机器判定，比赛的队伍匹配就是以此为依据。” “所以单人对抗赛就是我的考核对吗？”夏泽辰开口：“它究竟是怎么样的？” 绯色微微一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131章 排名榜 黄区中央公园的正前方，坐落着一座由幻彩铝复合板包裹的巨型立方大楼。它是黄区比赛的专用大楼——立方楼。 在立方楼后方，有栋笔直的高楼。高楼通身覆盖玻璃，随着楼表造型螺旋上升的玻璃，仿佛美人鱼的鱼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相比立方楼的庞大体积，它显得苗条细长很多，但它依旧能容纳下万名玩家。它就是单人对抗赛的应用场所——旋塔。 旋塔的一楼大厅设有登记处，绯色带着夏泽辰与周溪时来到登记处。 接待他们的是个机器人，它的外貌与人类有九成相似，剩下一成是设计者特地保留的机器人特征，用来区分人与机器。 老油条的绯色，跳过了机器人想为新手讲解的服务，为他们三人各自拿了一个电子名牌。 名牌的背后是特制的吸扣，贴在衣服会自动吸附。 夏泽辰低头看自己名牌的内容——“夏泽辰-战士-D？” “分别对应的是玩家的名称、位置以及单人排名。你们还没开启过单人对抗赛，所以暂时没有排名。但你们又打过团体赛，获得了等级。所以显示了D级。”绯色随手将自己的名牌塞进兜中。 夏泽辰看向四周来来往往的玩家，他们穿着各异，胸口统一佩戴了电子名牌。当然，他们的名牌中有具体的排名。 他好奇道：“绯色你不带吗？” 绯色说道：“单人对抗赛除了由系统匹配对手进入比赛，还有邀请PK的方式。名牌的作用就在这，方便玩家查看彼此之间的排名等级，从而寻找到自己想要的对手。当然旋塔内部的查询网中也能看见大家的等级排名，不过大家还是更喜欢通过名牌来邀请。毕竟想要对方同意PK，肯定是当面沟通过后更好。” 她转头对夏泽辰说道：“但今天是你考核，我不打算参与单人赛。” 夏泽辰明白了，将名牌带在胸前。 听见绯色的解释，害怕被邀请PK的周溪时也学着绯色把名牌放起来。“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领我们三个人的？只给夏泽辰拿不就好了？” 绯色边往前走边说道：“之后都会开启的，今天顺便一起拿了。” 当然她也有想带他们俩走一遍流程的意思。 单人对抗赛的赛制和开启比赛的操作都很简单，绯色带着夏泽辰、周溪时一一讲解过后。她带着两人来到了旋塔中心。 旋塔的内部中空，圆形环绕的巨大光屏从一楼直达楼顶。其直径大小可比拟得上小型洋楼，夸张的屏幕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所有获得排名的玩家。越往上，名字越醒目，那是每一位玩家都想获的荣耀。 一楼的排名榜处也是单人对抗赛的集中大厅。这里空间宽阔，玩家来来往往。 绯色对夏泽辰公布考核内容。 “今天下午内，不限时间、不限对手、不限场次，尽你可能去尝试能打到多少名。” 夏泽辰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直通天际的排名榜吸引，他仰头凝视最高处命运者们的名字，内心的激动随之涌动。 他收回视线，看向曾经名字就在最顶端的绯色，她风轻云淡地站立着，平淡的目光从排名榜上一扫而过。 “不限时间的意思是？”夏泽辰询问细节。今天下午内，与不限时间这两点要求听起来有歧义。 绯色回答道：“指的是一局比赛花费的时间。” 得到回复，夏泽辰开始盯着排名榜沉思对手的选择。 周溪时站在绯色身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给他指定对手呢？” 从考核的角度，想要查看对方是否达标。设定一个准确的标准，观察对方能否通过，这样不是最方便嘛？ “因为，评估自己的实力，挑选适合的对手也是考核的一部分。对吧？” 成年男子的清润声音传来，他说话的语速不急不慢，末尾带着轻佻的上扬语调。 这个声音。 绯色回头，果不其然看见龚修笑盈盈站在身后。 为了低调，他头上带了个帽子，藏住显眼的白发。看见绯色转身，他笑眼弯弯地抬手打招呼。 “哟，我们又见面了。” “好久不见，龚修前辈。”夏泽辰第一时间打招呼。他是个懂礼貌的人，尤其在有关绯色的事情上，夏泽辰会更加用心。 旁边白净的少年朝龚修看过来。少年目光温和，没了最开始见龚修的忌惮。经过上场谈话后，夏泽辰对待龚修，已经卸下了护主的防备姿态。 龚修笑着冲夏泽辰说道：“确实好久不见。不过你叫我前辈可就生疏了。怎么样？第一次单人赛的对手要不要师伯我来帮你看看？” 周溪时默默疑惑。师伯？ 闻言，绯色皱眉。“别干扰他。” “我怎么会干扰他？”龚修单挑眉毛，目光示意三人身后的排名榜。“站在你们面前的可是久居枪者榜首三年的SS级第一名啊。” 直通旋塔顶端的排行榜在枪者一栏中，闪烁着龚修二字。 龚修，蝉联八年的命运者。历史最高荣耀，蓝星枪者第一名、蓝星射手第一名。截止目前依旧保持记录。 周溪时眺望顶端，情不自禁地发出感叹：“哇！你好厉害！” “不错的反应，周小姐。”龚修欣慰笑道。 周溪时一愣。 龚修走近，拉起周溪时的手，大拇指贴在她的手背，他轻轻吻了自己的大拇指。 “实在抱歉，上次光顾着找我们家小朋友聊天，忘记和您打招呼了。作为命运者的代表，我受邀参加过周家的年会所以见过您。在此诚挚地感谢周家多年对天梯的资助。” 第132章 小白鼠 周溪时见过龚修，在家族的年会上。 不似天梯里的轻佻随性，周家聚会里的他很沉稳。仿佛是个优雅贵族、又仿佛是个吃透人情世故的老狐狸，在商界、政界掌权者面前，他总能与他们谈笑生风。 出众的外貌、优秀的成绩、得体的谈吐，命运者中没有人能比他更合适展露在公众面前，他是天梯与命运者完美的代言人。 但周溪时对这些并不了解，她对天梯只停留在周家投资的项目之一这样浅显的认知。同样的她对龚修也只停留在他是个命运者这样一个符号化的理解。 如果不是龚修在上次的年会中主动向周溪时问候过，她甚至不一定能记住他的名字。 不过，因为上次的见面，周溪时对龚修也有一定的印象。他对周家人都很恭敬，哪怕是她弟弟妹妹提出的一些无礼要求，他也没有推辞过。 这很好理解，因为周家是能掐住天梯命门的最大金主。 所以此刻，龚修对她行礼。周溪时内心窃喜，总算有机会向绯色证明她尊贵的身份了。 看见了吧，我可是周家人。就连命运者见了我也得乖乖问好。瞧见了这场景，绯色你总得对我有佩服了吧。 周溪时得意撩发，偷瞄绯色反应。 注视的视线里，绯色的眉头紧紧皱起，嫌弃道：“轻浮。” 周溪时一愣。不是，命运者不是你们所有玩家眼里的神话吗？她怎么这个反应？ 龚修夸张的捂住胸口，惨兮兮道：“小绯色你讲话还是这么伤人，你龚修哥可是正经的在工作。你不佩服也就算了，居然还冷嘲热讽。” 他对绯色的称呼从小星速变成了小绯色。 绯色嘴角抽动，不耐烦道：“把‘小’字去掉。我多大了？你就不嫌恶心吗？” 周溪时茫然地眨眼。 虽然上次龚修找过绯色，但那不是他看中绯色有潜力想来指导吗？怎么听现在的对话，他们俩好像关系很要好的样子，而且还是认识很多年的关系。 龚修语气悲痛，表面依旧笑嘻嘻。“孩子大了开始嫌弃爹娘了。见面以来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我都不嫌弃你对我冷漠，你还嫌弃我了。” 绯色懒得跟龚修扯远。“找我有什么事吗？说完赶紧走吧。这里人多，你处在这太招摇了。” “放心，你龚修哥特的乔装打扮了。我还带了墨镜。”说罢，龚修把挂在衬衫上的墨镜带起来。“怎么样，这下总认不出了。” 绯色三人同时露出无语的表情。室内带墨镜，更显眼了好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秒有人兴奋地跑来。“龚修哥！真的是你！” 跑过来的是一位比夏泽辰还要小的少年，他看上去15岁上下的年纪，正值青春期，脸上还长着青春痘。他的个子不高，与绯色差不多，目测一米七左右。 众人看见了他衣服上的名牌——草白-枪者-B2。 来者正是当初入正服测试时，最后拦住绯色的泰原小队的草白。 一向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的绯色视线不露痕迹地停留在草白名字上数秒，然后挪移得开。 确认是龚修无疑后，草白兴奋得像个蚂蚱，围着龚修身边蹦蹦跳跳。“龚修哥！你怎么有空来旋塔？你这打扮不是来比赛的吧！那你是不是有空？能和我PK嘛？” 夏泽辰凑近绯色，疑惑道：“可以越级挑战嘛？” 绯色回复：“可以。击败越高等级的对手获得的分数就越多，排名上升得也就越快。但等级依旧不会变。” 夏泽辰点头。他记得玩家等级只能根据团队赛晋级的规则。 他差不多摸清了玩家单人排名的晋升规律。打个比方说，枪者B级第二名的草白打赢了SS级第一名的龚修，草白会获得爆炸性的积分，但他还是会被B级限制，进而变成B级第一名。但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打团队赛晋级了，变成A级的瞬间他就会成为A级第一名的枪者。 [科里斯隆]终归是个团体作战的游戏，设置这样的晋升规则是强制性增加玩家与团队之间的粘性，也是为了让玩家在提升自身实力的同时增进团队合作能力。 但还是……有点疑问。 夏泽辰再次凑近绯色的耳朵，轻声问：“这样的晋升规则会不会使玩家太依赖团队？感觉侧重点太偏心合作了。” 绯色看了夏泽辰一眼，眼眸难得柔和。她喜欢夏泽辰思考。 “天梯要的就是在队伍高度粘性的前提下，还能脱颖而出的玩家。”绯色话锋一转。”不过，对于只需要十几位命运者的天梯而言，一万多名正式玩家候选人数量是过度饱和的。” 她解释道。 “每年能成为命运者的玩家，全部是第一年就能打到A级B级的玩家。剩余长年D级C级的玩家，里面出现命运者的概率几乎为零。对于出现命运者几率等同于零的低等级玩家，天梯依旧耗费资金的养着他们比赛，你知道为什么吗？” 夏泽辰陷入思考。 他知道天梯很缺钱，低等级的D、C级玩家更是占据了正式玩家三分之二的人数。这一笔巨大的费用，然而天梯却依旧大费财力的支持他们比赛，这是为什么？ 天梯是蓝星的[科里斯隆]总部，是蓝星与其他星球游戏比赛的重要基地。它存在的目的就是蓝星的胜利。为了胜利，所以要培养玩家选拔命运者。 “天梯的所有都是为了蓝星的胜利，而构成比赛胜利的元素是命运者……”夏泽辰眼睛一亮，他想到答案。“是战术，还有装备的可能性。” 他说道：“天梯之所以培养远超命运者候选人的玩家数量，是为了从他们每天数万场比赛中探索可行的战术，以及装备的可能性。[科里斯隆]的装备太多了，每个又都可以变化，加上彼此之间都可以组合使用，形成的玩法说有上亿种也不为过。所以天梯需要一定基数的玩家来为他们实验每个可能性。” 绯色露出满意的目光，他说到点了。 说到这，夏泽辰恍然大悟道：“所以天梯才要设置这样的晋升规则，因为他们本就是想看多种团队组合的比赛可能性。就像是给命运者试药的小白鼠一样。” “你的比喻有失人道，但很形象。”绯色补充道：“所以经常会有命运者来立方楼里看比赛，为的就是拓展思路。比如……那个白毛男人。” 绯色扬扬下巴示意前面的龚修。 绯色与夏泽辰交流的期间，他正在应对着草白热情的邀请。 “龚修哥，龚修哥。PK，PK！”草白吵吵闹闹道：“你很久没跟我打过了，我进步很多了！” 龚修一副怀疑的样子：“哦？那你怎么从A级20位掉到B级2位了？” 草白立马说道：“那是因为去年我升学考，泰原哥为了我减少了队伍比赛才掉段了。虽然是B级2位，但我前面是爆姐。” “那就等你打回A级再找我吧。”龚修揉了揉草白的头，偷瞄绯色一眼。“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的，太心急不是件好事。” 夏泽辰问道：“他为什么看你一眼？” 绯色说道：“因为我以前就是那个想一口吃成胖子，天天找他PK的人。” 得到龚修拒绝的草白叹一口气，他失落了一瞬，然后眼珠子目标明确地转到绯色身上。草白之所以能发现龚修，是因为他一开始的目光就在绯色身上。而后才察觉到出现在绯色身边的男人是龚修。 “我记得你。六连胜的无面。”草白静静地望着绯色，稚嫩的脸庞上他的双眼漆黑，仿佛在探查些什么。“我也记得你格外有趣的名字……绯色。” 绯色抬眸，恹恹欲睡的她在对视上草白的视线时，目光骤然寒冷。 第133章 为了一个人 “在想什么呢？”龚修上前一步挡住两人的视线，他笑着戳草白的脑门。“她可是从天梯考核里晋级上来的。而且这个年纪，怎么会是你们那的人呢？” 草白摸摸自己的额头，眼中的疑虑消失。“也对，我想多了。” 龚修转移话题。“这边是D、C级的区域，草白你今天怎么会在这？” 草白想起来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他回头张望，众人跟着他的视线转身。草白指着远处播送D、C级比赛的屏幕，说道：“是泰哥的安排，让我来陪我们队的新人比赛。” 他再度回头对绯色说道：“你们同一届进来的应该彼此认识吧。” 与此同时，屏幕闪动实时播放一场新比赛。 顶端的字幕显示——D级3位战士席沉对战C级99位战士占于星。 旁边玩家惊呼：“是新人席沉，他又越级挑战了！” 屏幕之中，出现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目光锐利。他手握[太刀]在比赛号角吹动的同时发起进攻，银白色的刀光一闪而过。 比赛结束的鸣笛声立即响起。 “D级3位战士席沉对战C级99位战士占于星，D级3位战士席沉获胜。” 全场哗然。 “一秒都不到，秒杀！” “C级99位，他居然又赢了！” 与此同时，绯色不由得一惊。 他进步的好快。 一个月的时间过去，夏泽辰在她的指导下一直在进步。夏泽辰无疑是个有天赋的玩家，但在席沉面前，显而易见的逊色了。 有潜力的普通人与天赋异禀的天才终究是有隔阂的。 绯色双眼注视屏幕结算画面的席沉。 她当初的判断没错，他果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也正是因为如此，绯色在终试才会果断地送分给席沉晋级。天梯若是错过这样的人才实在是太可惜了。 绯色感叹的同时，龚修同样对席沉感兴趣。“好厉害的新人。草白你们队可是招到了个了不得的玩家。” 草白点头，高兴道：“这一个月我天天陪着他泡在单人对抗赛里，他进步的非常快。最开始的一个星期还不适应，在泰哥带着他打过几局后迅速找到了状态。我将他的练习全部进行了分析，逐步给他选择适度的敌人。刚才对战的占于星，比赛前我跟他分析过是个会使用‘障眼法’的战士，最好的对应方法是在他未出招前快速打出爆发伤害将他带走。实践与理论终究有壁垒，他是能无视壁垒的人。” 绯色细细听着草白的话，明白席沉的进步离不开队里泰原的指导和草白量身定做的计划。 可就像草白最后说的话一样，实践与理论之间终究有壁垒，能打破壁垒快速吸收实践理论，这是席沉的厉害之处。 思及至此，绯色叹息道：“可惜了，他玩的是[太刀]。” 旁边几人都听见了绯色的话，唯独龚修明白绯色的意思。只有同为命运者的他们，一眼看穿了席沉的未来。 他与绯色如出一辙的叹息。“确实可惜了。” 闻言，草白一脸疑惑。但不等他询问，一直插不上话的周溪时出声问道：“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什么一个月过去了他还是D级？” 周溪时记得的，绯色说过新人有一个月的特殊挑战期。这跟他们三个新人组队获得的不限时间的特殊挑战权不一样。 在期间，他们可以任意选择等级对应的队伍参与他们的晋级赛来晋级。但错过特殊挑战期，新人们将失去特权只能跟其他玩家一样一场一场地打积分晋级。 现在已经第一个月的尾声，没几天就要结束了。他为什么还是D级？ 是他晋级失败了，还是？ “他没有打过晋级赛。”草白说道：“新赛季第一天跟我们打了一场B级赛后他就没打过团体赛了。” “为什么？”夏泽辰问。 草白耸耸肩。“好像是为了一个人？他想打月末的公开赛。” 为了一个人？ 绯色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旁边的夏泽辰又问：“月末的公开赛是？” 龚修解释道：“为了维护观众的热情，也为了给天梯增加点收入。每个月末，系统会随机挑选要晋级的队伍的晋级赛对外公开比赛，到时候外面的观众可是能进天梯看比赛哦。” “对外公开的晋级赛，每个等级都会有。被挑选的队伍皆是具备实力与观赏性的队伍，这是难得的多队伍进行的比赛。”沉闷低沉的嗓音响起。 绯色抬眼一看，是话题主人公席沉。男人身材高大，脖子处纹着张扬的腾蛇文身，眉间的眉钉在光照下反射着金属冰冷的光泽，如同整个人一样，寒冷。 他径直走来，目光不偏不倚地死死锁定绯色。 “六连胜，你必定是公开赛的人选。” 绯色嘴角抽动。 明白了，敢情他不晋级的原因是为了和我比赛啊。 第134章 好胜心 席沉的打算很合理。 公开赛为了更具观赏性，比赛不再是两支队伍的1V1，而是多支队伍的混战。 它的挑选对象都是观众想看的实力队伍。作为实力出众的新人队伍，其话题度肯定比其他队伍更高。绯色队伍只要不晋级，被挑选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 而席沉本身又拥有一个月的特殊挑战期，结束时间刚好卡在月末的公开赛。只要公开赛公布比赛队伍，他就可以挑选另外一支D级需要晋级的队伍加入。以他强悍的实力，对方队伍不会拒绝。 好巧不巧，D级排名前面的队伍基本没满员。也就是说只要绯色不晋级，席沉的打算就会百分百实现。 但……席沉都知道的公开赛，绯色会不知道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周溪时的手，要不是突然遭遇了打劫事件他们早就晋级了好不好。 周溪时凑在绯色耳边偷偷地问：“所以我们会去公开赛吗？” 开玩笑，绯色才不想过多地暴露在公众面前。所以她比赛才会打那么急，不然她老早的让周溪时训练好再比赛也不迟。她一开始的计划里就包含避开公开赛。 绯色低声回答：“放心，两天后我们就去打晋级赛。” 周溪时同情地看了一眼冰块脸的席沉。“他好惨呐，放弃了特殊挑战期等你一个月，结果要被你放鸽子。” 好像确实是…… 绯色避开公开赛，只是因为公开赛的网络热度太高，与席沉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绯色沉默了一会试探性的问道：“席沉，PK嘛？” 周溪时：“啊？” 龚修笑出声：“好啊，我想看。” 草白点头：“嗯，会是不错的测试数据。” 席沉愣怔片刻，目光骇人：“求之不得。” 夏泽辰满脸问号：所以……还有人记得今天是我考核吗？ ----- 比赛开始的鸣笛声响起。 外界屏幕公布对决选手信息——D级战士无面对战D级1位战士席沉。 参与战士的PK，绯色的位置自然变成了战士。 绯色没有开启过单人对抗赛，所以战士的前缀只显示D级。席沉上场比赛时战胜C级99位的占于星，获得积分，此刻他已经是D级1位的战士。 进入游戏，系统随机生成场景。 战斗靴踏在焦黄的土地上，四周荒芜，这是一个废墟地图。绯色无意欣赏景色，席沉同样如此。 风裹挟黄沙从两人之间吹过，席沉阴沉着脸，眼眸中是具象化的杀意与浓烈的胜负欲。 席沉死死盯着对面的绯色，召唤的光芒围绕在右手形成刀刃锋利的长刀。 本以为要等到月末的公开赛才能与她对决，却没想到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单人对决。 他嘴角溢出一抹冷笑。 正好，这场对决他求之不得。 寒冷刺骨的视线下，绯色的右手召唤出同样的长刀。 席沉感到一丝意外：“你玩[太刀]。” 绯色说道：“这不是你一开始期望的吗？” 与周溪时扭捏酸涩的心思不同，席沉在想什么，绯色太清楚了。 孤傲又自负的天才，第一次吃到了败仗。一场碾压的败仗，一场骗过万名观众掌声的败仗，一场名为胜利实则输得一塌糊涂的败仗。 满分的个人分，成功通关的天梯，正服游戏的资格，他获得的所有全部是绯色让给他的。 这叫自负的他如何能接受？ 所以席沉的目标变了。 他原本的目标是击败当今最厉害的命运者麴尘，成为蓝星最强的命运者。但现在，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击败绯色，真正意义的击败，将那天的比赛结果变成事实。 绯色平静地与席沉对视，将他眼中不甘受辱的自尊心看得一清二楚。 从某个方面来说，绯色跟席沉很相像，好胜心旺盛。 所以她明白他要什么。 绯色紧握[太刀]，目光凌厉，周身的压迫感犹如洪水，刹那间将席沉吞没。 席沉神色微动。 她终于认真了。 第135章 看见未来 刀刃碰撞的金属声回荡在直播画面中。 两道银白色的刀光分分合合，犹如两头野兽在撕咬。 席沉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他的刀被绯色挡下，弹开，人后退，再度进攻，然后又被挡下。 几招下来，席沉察觉到了绯色的速度比起终试下降了很多。可纵使他发现了什么，面上的表情却逐渐难看起来。 他不断挥动刀，力道与速度越来越大，专挑死角进攻。刀依旧被挡下。 绯色就站在最开始的方寸之地，还没挪动过一步。 席沉眉头紧皱，他清楚地意识到了绯色隐藏的实力。 仿佛是个滴水不漏的铁桶。 无论他使出什么招式，她都能化解。 可是为什么？ 她的速度明明不快。 却总能精准无误地接下他的每一次攻击。 席沉聚精会神地盯着绯色的一举一动。她的动作既干净又利落，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每一次出手必会接住刀。 到底是为什么？ 席沉给出一个假动作，然后极快地劈向另一侧，企图通过不同方向的攻击找到绯色防御破绽。 然而绯色却根本没理会他的假动作，甚至在他给假动作的同时，提前挥到刀另一侧，然后再次精准接下攻击。 席沉瞪大眼睛。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下一步？ 就好像……预知未来一样。 “好奇吗？我为什么可以挡住。”绯色看透了席沉的疑惑，她说道：“当你足够了解对手的招式之后，预判能帮助你看见未来。” 席沉神情动荡，回味绯色的话。 可她为什么又能知道我的招式？ 绯色抓到了席沉这个瞬间的迟疑，就如同她所说的一样，她的预判看见了此刻的未来。刀刃直接划破席沉的胸膛。 绯色为什么能如此清楚的了解席沉的招式？ 原因很简单。 因为她打过的比赛，接触过的[太刀]玩家多到常人无法想象。 而在多如发丝的战斗中，绯色接触过的[太刀]强者更是数不胜数。其中就包括席沉追求的最强目标，蓝星排名第一的战士，史无前例的[太刀]命运者——麴尘。 麴尘是绯色过去并肩的战友，也是她在星速时期经常挑战的对手之一。 与猛虎搏斗过，怎会不知花猫如何伸爪子？ 这是经验所造成的巨大差距，犹如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警告：玩家遭受攻击，血液流失，剩余血量70/100】 席沉接收到了系统的受伤提示。他迅速拉开距离。 “就算你能看见未来又如何？”席沉冷言道：“你追不上。” 说罢，淡蓝色的技能特效覆盖，席沉发动[闪电]。早在入正服的测试时席沉就隐约发现了绯色异于常人的速度问题，所以这场对决他针对性的加入了[闪电]。 看见席沉的动作。绯色微微挑眉。 不错的判断，用了[闪电]就算她再能预判也追不上他的动作了。 绯色身体缺陷问题很严重，但也不是没有操作空间。 比如她的机械化只在左半身，她的右半身是正常的。所以在不用到左半身只要右半身的情况下，身体机能依旧强悍。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席沉进攻时绯色一直保持在原地不动的原因。因为只是被动站在受击，她就可以忽略掉左半身的情况，身体机械化所带的影响也就没那么大。 假如席沉不那么猛烈进攻，而是边打边挪位，绯色想要追赶上他会是个大问题，因为追击会用到左半身。一半身体的机能限制，导致绯色的机动性极差。 当然，席沉也不会采用后者的方式进攻，他的性格决定他会主动激进地进攻。这也是绯色经验判断。 除了站立不动，绯色还有一个操作空间。 那就是技能的使用。 装备中高伤害的武器，需要玩家一定的身体机能做支撑使用。但装备中辅助作用的技能，却是靠玩家心念驱动使用的。 绯色作为曾经的命运者，除了身体机械化的机能，她任何一个方面都比所有玩家强出无数倍。其中包括技能的使用。 [闪电]加持之下，席沉身躯快出残影。 这个速度她不可能躲的开，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开盾。 [太刀]极速落下，刀刃即将接触的一瞬间，眼前女子的身影突然化作影子。 席沉一愣。那是[梭影] 强烈的危机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席沉下意识背后凝盾。 [黑水]接触到[太刀]，绯色果然出现在他背后。 场外的龚修露出笑容：“反应力不错。” “被挡下了！”周溪时紧张道：“怎么办，绯色进攻失败了。” “没事。”夏泽辰开口。他目光看向屏幕里的绯色，神态淡然自若，那是骨子里对绯色的自信。“绯色不会输。” 旁边的龚修撇一眼夏泽辰，偷笑：“还算对你师傅有了解。不用担心，比赛要结束了。” 游戏里，席沉正庆幸他的直觉救下他一命。可情绪还没来得及松弛，背后的绯色再次化作影子消失。 席沉瞬间神经紧绷。 她会出现在哪里？ 黑影出现，席沉视线刚一锁定，黑影又消失，然后在出现在席沉视线死角。席沉回头，黑影再次消失。 无法料到的敌人进攻，令席沉产生细微的恐慌。 可就在下一秒，更令席沉恐慌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两个、三个……无数个黑影从四面八方乍现！ 不，不是无数个黑影！ 只有一个影子！ 是那一个影子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分别出现席沉的四周各处！ 在视觉的残留下，仿佛有无数个黑影四面八方的围绕席沉。 席沉的视线根本无法捕捉绯色，而绯色就在这样高速的技能使用情况下发动了攻击。 席沉额间冒出冷汗，被逼无奈用[黑水]全身包裹自己。 他感知着[黑水]上不断传来的动静，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高度集中的神经，让他在短短几秒的时间里察觉到了绯色进攻的规律。 “当你足够了解对手的招式之后，预判能帮助你看见未来。”这是绯色说过的话。 席沉瞳孔一震，握紧手里的刀。 当罩在他左肩的盾受击的一刹那，他解除盾。 他看见了，看见绯色用[梭影]现身对他左肩的攻击。 他看见了，看见绯色再度使用[梭影]身躯化作黑影。 他看见了，看见绯色变成的黑影会出在他的右侧然后被他砍中的未来！ 盾接触的刹那，出击完的绯色化作黑影。 就是现在！ 她会出现在我的右侧！ 席沉呐喊着预判挥刀。 然后他看见自己右侧空荡的场景，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时间流速仿佛静止，他不可置信地转动眼珠看向左侧。 女人化作的黑影并未消失，而是原地凝聚。现身的绯色手中[太刀]银光一闪。 席沉人头落地。 “这是我看见的未来。” 失去意识前，席沉听见了绯色最后的话。 他还是输得一塌糊涂。 第136章 夸奖 绯色击杀席沉的同时，周溪时发出欢呼。 “绯色好厉害啊！” 旁边的夏泽辰一脸骄傲。“当然，那可是绯色！怎么可能不厉害。这都是她的基础操作，更厉害的你都没见过！” 龚修看着两人，偷笑。 不过另一边的草白明显笑不出来了。他皱眉道：“席沉的表现在我的预料之中，可这个无面……[梭影]能使用到这个程度，实力不可估量。” 夏泽辰火速安利绯色的厉害之处。 “我玩[梭影]很多年了，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感受到绯色使用的[梭影]有多强。那样流畅连贯的使用，需要神经高度集中，但凡心念判断出一点差错都不可能做到这样。虽然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非常难。” 没上万次的练习是绝不会有这样的成果的。 龚修内心默默的补上话。 当然除了训练量，玩家本身的悟性也很重要。任何一项东西玩到极致，拼的都是天赋。 至于绯色的天赋…… 像是个骄傲孩子考了一百分的家人，龚修轻声对夏泽辰说道：“你师傅可是我们命运者中玩[梭影]玩的最溜的呢。” ----- 【恭喜玩家无面挑战成功，获得胜利。即将为您断开游戏连接。】 绯色接收到游戏提示，闭眼。 再睁开眼，已经回到现实。游戏舱的玻璃罩已经升起，绯色起身。 光脑接收到天梯系统的消息。 【恭喜玩家无面单人对抗赛胜利，获得战士积分，现已更新您的战士等级排名。】 “叮”一声提示音响起。 【玩家无面，恭喜您获得D级1位战士的称号。】 击败了D级1位战士的席沉，加上绯色六连胜中五场战士的隐藏积分，绯色一跃成为了新的D级1位战士。 “叮”又一声提示音响起。 【玩家无面，检测到您6场团体积分赛胜率100%，1场单人对抗赛胜率100%，累计7场比赛胜率100%，实力优异，相信您在正服游戏中已寻找到胜利的秘诀，请在一星期内登陆天梯官网补全自己的位置信息，若如未及时填写，系统将根据您的赛场表现自动生成位置信息。】 绯色关闭页面的手指顿了顿。 进入正服以来，绯色没填写过自己的位置情况，原因是她不确定自己今后的出路。不填写位置信息，这对刚入正服的新人是允许的，因为天梯会给新人足够的缓冲时间。但随着新人比赛胜率的提升，天梯会提示新人更新信息。 看着上面“相信您在正服游戏中已寻找到胜利的秘诀”的字眼，绯色苦笑。 对付A级以下的玩家绯色确实如切菜般轻松，A级以上则就开始吃力。但绯色的目标不是A级，她想要的是S级之上的命运者。这些天她绞尽脑汁的思索新打法，为的是寻找通往命运者的出路。 她叹了口气，关闭页面。 随系统生成位置吧。待到她找到出路再改信息也不迟。 无奈的情绪随之消散，刚结束与席沉的对决，绯色心中倒是有了另外一股情绪。 与席沉的对决从始至终都在绯色的掌控中。包括最后使用[梭影]时的进攻规律，与最开始的话。 她刻意做的这些，不是为了最后的攻击。击败席沉绯色有一百种方式。她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想让席沉学习预判。 终试的交手，以及刚刚比赛最开始的试探，让绯色发现了席沉进攻缺乏思考的弱点。 他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绯色希望他能成长起来。 事实证明，席沉确实是个人才。 绯色的使用[梭影]进攻才几秒，他就快速抓住了规律并且作出预判反击。 想到这，绯色的心情很好。 口罩下的嘴角微微上翘，死气沉沉的眼眸都变得柔和生动。 出门，她正是以这副表情遇见了同样从游戏登陆室出来的席沉。 绯色高兴的主动打招呼：“你打的真不错。” 席沉表情僵住，本就阴沉的脸色直接黑下来。他盯着她，本就森热的双眼渐渐酝酿出风暴。 “我打的不错？”他反问。 席沉嗓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怒火。“你在羞辱我吗？” 绯色察觉到不对。“不是，我的意思是……” 席沉极度厌恶的看了绯色一眼，忽视绯色想要解释的话，迈步走开。经过绯色旁边时，他故意狠狠的撞击了她的肩膀。 绯色一个踉跄，头上的帽子滑落。 顾不上跟席沉解释，她惊慌的捂住头。待到绯色捡起帽子带上时，席沉早已经离开。 绯色看着席沉离去的方向，叹气。 看来，他是真的很讨厌我啊。 第137章 挑战的人选 “占于星，你看见了没有？刚刚把你秒杀的席沉被人打败了。”占于星的队友梅子兴奋的分享消息。 梅子留着一头橘色的泡面头，穿着打扮很是复古。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可以发现有个意志消沉的男人丧气的坐在角落发霉。 角落里的占于星有气无力道：“说事情就说事情，不用特地强调我被个D级的新人一招瞬间秒杀了。” “我可只说了你被秒杀，是你自己扩充句子说被D级新人一招瞬间秒杀。”梅子说道。 “呜……你别再揭我伤疤了。”占于星生无可恋的哀嚎。“全C级的玩家肯定都要知道我被新人秒杀的事了。输就输，我又不是输不起。可他怎么能秒杀我呢！呜呜呜，梅子我怎么办啊，我要被其他队的人笑一年了。” 梅子蹲下来拍占于星的肩膀。“没事，有个被D级新人秒杀的队长，同队的我们肯定也逃不过嘲笑。” “你还说！”占于星再度哀嚎。 ----- 绯色回来的时候，欢迎她的是两颗眼睛亮晶晶的脑袋。 不同的容貌，一样的崇拜。 绯色立即打断他们俩的夸赞：“刚刚那个玩家呢？” 草白已经离开，现在只剩下周溪时，夏泽辰与龚修。 周溪时说道：“好像收到那个纹身男的消息走了。” 绯色点头，对夏泽辰说道：“刚刚的比赛你记得去拷个录像，中间用[梭影]的部分可以降倍速看看。” “是。”夏泽辰应的很快。 “真严格呢。”龚修笑眯眯道。他自然的揽住绯色，在她耳畔轻声道：“不过你现在也太弱了吧。” 绯色感觉太阳穴一跳，咬牙道：“不用你说。” “现在的水平，十个你都打不过我啊。”龚修说道。 绯色瞪他一眼。“离开游戏我就打得过了。” 龚修摇头：“真凶呐。” 绯色无视龚修的话。她看向夏泽辰。 因为各种插曲，夏泽辰的考核被搁置。是时候该回到正轨了。 她说道：“小鬼，想好挑战的人选了吗？” 夏泽辰看向绯色，她双手抱在胸前站着，身上半挂着揽住她的龚修。而龚修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在绯色最后对决席沉时，龚修忍不住再次夸了席沉。 他是这样说的。 “这么快就学会了预判。也不枉费小绯色边打还边想着教他。” 龚修的声音很轻，但夏泽辰听得很清楚。 夏泽辰的视线始终在绯色身上，就像小狗时刻观察着主人一样。所以他一早就发现了绯色看见席沉操作时眼中的惊喜。 那是看他时不曾露出过的惊喜。 夏泽辰对视上绯色询问的目光，握紧了拳头。 “我想好了。” 夏泽辰说出答案。 “C级99位战士占于星。” “阿秋——”要离开旋塔的占于星打了个喷嚏。 “不会吧，难不成现在就有人在背后笑我了？”他自言自语道。 梅子说道：“走吧，还好你之前积分多输了刚刚那场排名还是99。要是再输一场排名就要三位数了。” “你说得对。”占于星丧气道：“我今天心情受伤不宜再打。” 下一秒，占于星光脑收到了对战邀请。 他一看，不可思议地惊呼道：“不是吧！D级新人！又来？” 单人对抗赛，一方向一方发起挑战邀请，接收到邀请的一方可以选择拒绝或是接受。 吃了一场会被别人笑话一年败仗的占于星，看见发来的对战邀请，想也不想点了拒绝。 新人夏泽辰？我现在可没心情陪你PK。 “被拒绝了。”夏泽辰收到了系统的反馈。 龚修观察到夏泽辰落寞的神色，笑嘻嘻道：“不开心啊，那师伯来帮帮你。” “换人就是了。”绯色说道。 “那可不行，我们绯色的小徒弟可是有命运者撑腰的人。”龚修笑道。 另一边，刚拒绝夏泽辰对战邀请的占于星又收到了一条对战邀请。 怎么回事？他今天这么受欢迎？ 点开一看，占于星双腿瘫软倒地。 旁边梅子疑惑道：“你怎么了？” 占于星瞪大着眼，吓的手直哆嗦，惊愕的事实令他丧失了语言系统：“龚，龚修，前，前辈要挑战我！！！” “什么！！！”梅子大叫。 【SS级1位枪者龚修向您发出单人对抗邀请，请问您是否要接受？】 给占于星一亿个胆子他也不敢和龚修打啊，但……命运者的对战邀请他难道又敢拒绝吗？ 内心天人交战时刻，占于星看见了对战邀请窗口里，龚修发来的消息。 发出对战邀请后，系统会构建出临时聊天窗口，给双方沟通的机会。 SS级1位枪者龚修：“开玩笑的。你直接拒绝就好。不过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不知道可不可以呢？” C级99位战士占于星：“龚修前辈！！！我第一次和你聊天（激动到大哭的表情）！有什么忙你尽管说，我万死不辞！” SS级1位龚修：“还记得刚刚给你发邀请的新人吗？我想请你陪他打一场。” 占于星一愣。 龚修在替刚刚的新人发邀请？ 所以是因为他刚刚拒绝了那个新人，但新人依旧想跟他打比赛，然后让龚修出面来帮他邀约。 不是！那个叫夏泽辰的究竟什么来头啊？！ 龚修又发来一条消息。 “不白帮忙。作为交换，你有什么要求？” 有什么要求？ C级99位战士占于星：“帮龚修前辈的忙怎么会有要求！不过……如果可以的话……能给一个联系方式吗？我们队的射手椰子，她喜欢前辈你很多年了！（忐忑的表情包）” SS级1位枪者龚修：“当然可以。” 龚修发完消息的同时，夏泽辰收到了占于星的对战邀请。 “这是……”夏泽辰茫然道。 龚修揉揉夏泽辰的头。“去打吧。” 夏泽辰认真朝龚修致谢：“谢谢师伯！” 周溪时一个人默默疑惑，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夏泽辰叫龚修师伯？ 第138章 失落 比赛开始的鸣笛声响起。 夏泽辰睁眼，看见了在他对面十米远的占于星。 他召唤[光剑]、[梭影]，在占于星还没动一步时率先发动了攻击。 论速度，他比席沉更快。可论伤害，夏泽辰不如席沉。 [光剑]打在黑色潮水般的盾上。有过席沉的前车之鉴，占于星万万不敢再轻敌了。 他抓住夏泽辰[梭影]消失的空档，迅速召唤装备。 犹如细胞分裂，占于星的身躯中走出另一个占于星，进而再度分裂。 夏泽辰从影子状态脱离出来时，看见的正是五个一模一样占于星站在他眼前。 这是？ 夏泽辰回想起，草白评价占于星，说他是个会使用“障眼法”的战士。 五个占于星同步伸出右手，五道一模一样的召唤光芒在他手中变幻成长枪，那是武器[槊]。 夏泽辰停下脚步，眼眸退去凌厉，疑惑道：“使用[克隆]后，分身也能跟着一起召唤装备吗？” 果然是个新人。 “没错——”五个占于星才一开口，夏泽辰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刹那间整个人直接消失。 不好！ 黑影一闪，占于星一支胳膊飞了出去。四个克隆体同步消失胳膊。 “[克隆]的原理是全息投影，形成的分身会和本体同步变化，本质却还是个‘不存在的投影’。他们能学着你张嘴，但会发声的那个只能是本体。” [光剑]上的血液滑落，夏泽辰幽深的黑眸倒映着占于星诧异的面孔。 占于星不悦的皱眉。 这小子知道[克隆]的效果，他先前是在骗他开口。 游戏外，龚修笑眯眯地看向身侧的绯色。 “果真是你教出来的。喜欢用小伎俩骗出敌人破绽，这点简直一模一样。” 听见龚修的话，周溪时想到了与赵甲小队的比赛。 当时绯色在面对穿[甲胄]的赵甲，她故意开口嘲讽，激怒赵甲开口说话，然后将[弹丸]拍进他的嘴里。 再回顾夏泽辰刚刚的骗人举动。周溪时才意识到，两人的战斗思维很像。 龚修看着屏幕里的夏泽辰，欣慰道：“你的小徒弟进步得很大，逐渐有你的样子了。切下占于星的一臂，加上他如今的操作，这场比赛胜负已定。” 正如龚修所说，游戏里的夏泽辰占了上风。速攻的机动性优势之下，占于星应对的越来越吃力。夏泽辰会赢下比赛，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场外的绯色还是看得很认真，她在观察夏泽辰使出每一招，分析他动作间的疏漏。每一场比赛都是进步的契机，绯色在培养夏泽辰这件事上很用心。 旁边的周溪时同样看得认真，她被夏泽辰眼花缭乱的速攻招式迷了眼，沉浸在游戏对局中。她不像绯色、席沉有高深的实力，看几眼就可以判断对局结果。门外汉的她，正在紧张夏泽辰能否胜利。 龚修撇见周溪时专注的神情，靠近绯色低声道：“小星速，你是在弥补自己的遗憾？” 只有两个人可以听见的对话，龚修对绯色的称呼又变回了小星速。 “嗯。”绯色直白承认。“他很像我，这算是……我对自己过去填写的结局。” 努力了十几年的速攻化为灰烬，绯色不可能不遗憾。 夏泽辰的出现，是一道希望的光。一道能延续星速光芒的希望。对于夏泽辰，绯色一直是抱有私心的。她将过去的自己寄托在了他身上。 龚修说道：“但他与你那时比起来弱太多了。要说天赋，刚刚的席沉倒是可以你过去比一比。但也只有天赋，他其它的都还太稚嫩。” 平心而论，席沉的资质确实比夏泽辰好。 “但资质不能决定一切。” 绯色平静地注视屏幕里的夏泽辰，眼底浮现骄傲神色。“他是个努力的孩子，也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相信他的汗水会为他换来命运的嘉奖。” 龚修注视绯色，神色柔软。 “你也会的。”他说道。 绯色转头看龚修，他又变成往常轻佻的模样。 他笑道：“不过要是让我在夏泽辰和席沉中间下注，我会选择夏泽辰。” 绯色问：“为什么？” “因为，他是你的徒弟。”龚修这样说。 大约又过去几分钟，夏泽辰与占于星的对决结束。 待到夏泽辰回来时，胸前的名牌显示他已经变成D级5位的战士。 此后他又往上继续挑战了几名C级战士，最终截止在C级80位的战士。而他的排名也更新成D级3位的战士。追在席沉的后面。 绯色与龚修皆对夏泽辰表达赞扬，一个月的时间有这样的进步实在不错。 一向对夏泽辰没几个好话的周溪时也跟着夸了几句。当然，她夸夏泽辰的情绪远不及绯色获胜时的激动。 夏泽辰静静地听着这些话，神色晦暗不明，眼睛却一直看着绯色。 帽檐阴影下，绯色双眼微微弯起，隔着口罩的嘴唇微动，她在说他做得不错，月考合格了。 不知为何，夏泽辰却开心不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沉闷得喘不过气。 他再度抬眸看绯色。 那双眼睛露出微弱的喜悦，源自于她的欣慰。 夏泽辰努力分辨着绯色的神色，像是在寻找什么。 可……没有。 没有惊喜， 她看向他的眼睛没有看见席沉时的惊喜。 夏泽辰轻轻咬唇，握紧拳头，低头掩藏不想让人察觉的心事。 回到训练室时，天色已晚。 周溪时兴致勃勃地问。“我的手好了，夏泽辰的月考也结束了，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后面的比赛了？” “没错，越快越好。”绯色回答道。 这个月结束还有五天。再迟下去天梯该公布对外开放的公开赛的入选队伍了。 说完，绯色就打开光脑登陆天梯官网，提交晋级赛申请。 天梯消息处理得很快，没多久绯色光脑就收到了回复。 与此同时，训练室内的广播也响起艾玛的晋级赛匹配播报。 听见对手名字，三人表情同时一变。 周溪时惊讶道：“居然是……这支队伍。” 第139章 变数 天梯黄区，某C级训练室。 宽阔整洁的训练室之中，墙角蹲着一个灵魂出走的男人。 他握着自己的名牌，难过到麻木。“C级100位……我……打了一个月才上去的两位数排名……” 旁边吃瓜的队友问梅子：“占于星怎么回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梅子偷笑：“他今天被两个D级新人暴虐了，其中一个还把他给秒杀了。一个月打的积分全部输光了。” 听见梅子的声音，占于星哭嚎：“狗屁的新人！不知道被低等级的人打败会扣多少分吗！啊啊啊啊，打不过一个D级新人就算了，为什么第二个还打不过！” 坐在梅子旁边的吃瓜队友是个相貌端正的青年，他的游戏名叫兔子。他看占于星哭诉的模样，嘲笑道：“菜就多练。” “不许说我伟大的队长！”一个波波头的女子跳出来，她挡住占于星面前。一脸花痴道：“嘿嘿，我伟大的队长可是帮我拿到了龚修前辈的联系方式。” 此人便是占于星和龚修说的队友射手椰子。 兔子吐槽道：“早上还喊他占大头，晚上就成了伟大的队长。” 椰子浑身冒出幸福的泡泡，盯着光脑里新加的龚修头像。“嘿嘿嘿……居然是真的龚修联系方式～队长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的神！诶……占大头你在干嘛？” 蹲在地上的占于星摊开占卜牌。“在算我们队的未来，看看要被嘲笑几年。” “你被笑，关我们什么事？”兔子说道：“再说了你的牌什么时候准过？” 梅子倒是好奇的走进。“什么结果？” 占于星看着牌面，愣愣道：“强大的敌人与意想不到的结果？” 与此同时，训练室内广播响起。 “比赛匹配成功，C级600位占于星小队对战D级6位无面小队。” “无面小队？”占于星跳了起来，惊恐道：“那，那不是那个夏泽辰在的队伍吗？” 梅子一样吃惊：“他们队长无面，就是那个打败了把你秒杀的席沉的人！” 占于星抱头抓狂：“不是吧！” 训练室的门被打开。 走进来一个绑着老土双麻花辫的女子，她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长相平平无奇。 “有新比赛了？”她问道。 四人同步看向女子。 来者是他们队的第五位成员，一个月前刚入队的新人，也是他们队伍从C级706位提升到C级600位的重要原因。 天梯考核晋级第一名，高昕宁。 ----- 深夜，占于星小队训练室灯火通明。 作战讨论室内，大屏幕播放着绯色与席沉的单人的对决。画面中绯色使用[梭影]，快出残影。 底下人惊讶的张开嘴巴。 然后是绯色一击斩下席沉头颅。 张开的嘴巴变得更大。 “这……我们打得过嘛？”有人发出灵魂质问。 其余四人同步摇头，其中包括冷静的高昕宁。 她说道：“队长占于星是我们队单体作战能力最强的人，他如果不能抵挡住无面的话，这场比赛很悬。” 剩下的三人恨铁不成钢的转头看向占于星。 占于星被席沉暴虐，席沉又被无面暴虐。明显的食物链之下，占于星对上无面的下场一目了然。 占于星额间冒出冷汗：“你们是什么眼神！你们，你们难道就打得过嘛？” 他操作屏幕，播放刚刚看过的无面小队比赛资料。 播放与赵甲小队的比赛视频，[地雷]爆破，[弹丸]精准命中。 雷师梅子移开视线…… 播放与蔡一小队的比赛视频，蔡二、蔡三两个射手加上蔡一同时被无面一击秒杀。 射手椰子移开视线…… 播放天梯终试比赛视频，地形复杂、建筑密集的地图中，狙击的绯色一枪爆头敌方。 狙击手兔子移开视线…… “看嘛！根本不是我的问题！”占于星喊道。 “难办了。”高昕宁摸着下巴沉思。“天梯考核与正服的测试中她明显隐藏了实力。不仅如此，战士、枪者、雷师每一个位置她都玩得很好。恐怕游者位置也难不倒她。她不仅实力可怕，打法还难以揣测，并且拥有一打多的出众能力……” 高昕宁分析道：“如果要击败她恐怕得五个人都上才行，但他们队还有一个夏泽辰也很棘手。” “诶，他们狙击手不是也很厉害嘛？”梅子问道。 高昕宁沉默了一会，回忆视频里子弹最后反射的场景。子弹打在[镜片]上，究竟是开枪人的计算，还是操控[镜片]人的厉害，光看肉眼很难判断。 “我认为他们狙击手的实力有疑点。”高昕宁说道：“拥有可以计算子弹反射的实力，这名狙击手为何一开始不狙中敌人？如果是为了放松敌人警惕，最后一击命中敌人的话也说得通。但这是个愚蠢的做法，从风险和收益上来讲。在夏泽辰最开始引诱敌人进入[地雷]陷阱时，她去削弱敌人的状态会是更好的选择。” 同为狙击手的兔子听见话，沉思道：“确实。最开始追击时敌方防御很弱，她如果开枪射中他们，比赛赢面无疑更大。” “但赵甲队穿了[甲胄]，有没有可能无面小队是考虑这点一开始才故意迷惑对面？”梅子发出猜测。 兔子想了想说道：“也有可能。”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高昕宁边思索边喃喃道。 但让高昕宁有这样猜测的起因并不是周溪时那局的表现，而是绯色的做法。 六场比赛，她几乎都选择在难以狙击的室内与敌人对决。拥有如此实力的狙击手队友，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并且她解决敌人的动作很急，让自己队友都难以有支援的机会。这样的做法让高昕宁察觉到了不对劲。 网上分析无面是个虚荣的人，采用这种方式是为了吸睛博眼球。 高昕宁依旧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但无面会是这样的人吗？ 老师说过，分析对手本质是在分析对方的为人。打法与操作，折射玩家的内心。 高昕宁还在思考，占于星开口认真问她：“军师妹妹，这场比赛你怎么看？” 近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占于星全队已经见识过高盺宁战术思绪的优秀之处。他们队可以从赛季初的C级706位到如今的C级600位，高盺宁功不可没。 一时之间，作战讨论室安静了下来。 四人齐齐转头看向高盺宁，等待她的开口。 视线汇聚之处，穿着过时、发型老土的高盺宁推了推她啤酒瓶一样厚的圆框眼镜。她沉默了半分钟，抬头，目光平和，语气沉稳道： “我认为，我们应该弃赛。” 她说道：“无论他们队是什么情况，无面强悍的实力毋庸置疑。有一个我们五个人合力都不一定能击败的对手，避战是最优解。每个队一个月有一次无责取消赛事的机会，我们队还有机会。” “昕宁妹妹说得对。”梅子赞同，“这场比赛我们打不过。” 兔子与椰子同步点头。 占于星松一口气。“太好了，我也是那么想的。那就这样，我去申请取消比赛。” 话音刚落，室内响起电话铃声。 高盺宁确认了一眼，面无表情道：“抱歉，是我的。我去接个电话。” 离开训练室，高昕宁在外面的走廊上接起了电话。 开口，是高昕宁恭敬的声音。“老师，晚上好。” 电话那头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已过三十。 “昕宁，进入正服的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占于星队是个队员关系融洽的队伍，他们的情况和我一开始估计的一样，各自实力平平，但团队配合优秀。” “加入陌生队伍一个月，让这支队伍排名提升了一百名。你做得很不错。” 高昕宁继续沉稳道：“老师交代的课题，我会完成的。” 男人笑了一声。“我看见你明天有场比赛，放你自己一个人打了那么久，是时候该去看看了。” 高昕宁一愣。 明天的比赛……是一场她要取消的比赛。 电话那头，男人察觉到了高昕宁的迟疑。 他问道：“是个难题？” “是。”高昕宁说道。 过了一会，她补充道：“但我会加油的。” 作战讨论室内，在高盺宁离开后，占于星打开光脑准备登陆天梯官网申请取消比赛。 “这是……”占于星看见了令他意外的东西，迟疑出声。 “怎么了？”离得最近的兔子靠过来。 他低头看占于星投影出来的画面，那是一封匿名邮件。时间显示它在比赛匹配成功后的几分钟发送来。 兔子看见上面的内容，和占于星一样愣住。 旁边的梅子与椰子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双双走来。 当高盺宁回来时，看见的正是四人围着邮件观看的场景。 不等高盺宁说出打算继续比赛的话，梅子抢先说道：“盺宁妹妹快来看看，比赛有变数了。” 第140章 猜测 占于星的邮箱里接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打开这封邮件，里面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的内容是被处理过的病历，上面可以看见的信息只有两个。 一个是病历的持有者，绯色。也就是玩家无面。 另一个是病历的诊断，左半身机械化。 看见内容的一刻，作战讨论室陷入了死水般的寂静。 最强大的敌人左半身有机械化，这意味着什么众人很清楚。 过了许久年纪最小的椰子出声。“假，假的吧……机械化还能打成这样，她是神仙吗？” 队里年纪最大的是兔子，他比占于星大几个月，两人是同窗。他摸着下巴沉思：“说到底，我们也不能确认这封邮件的真伪。万一是对面放的陷阱怎么办？” “她那样的实力还需要放烟雾弹吗？”梅子第一个反对。 占于星发言：“你们说，会不会是无面得罪什么人了？这邮件发过来的意图太明显了吧。就差把‘我把无面弱点告诉你们了，快点把她打爆’写明了。” 占于星抓抓头：“这种感觉好难受，感觉好像把标准答案摆在了面前，但我却不敢抄。” “这种比喻……占大头你读书时候是不是经常作弊？”椰子发问。 闻言兔子笑出声，他说道：“我作证，他回回都抄。” 话题被岔开，众人吵闹一团，直到高盺宁的声音打破气氛。 “她左半身的机械化是真的。” 高盺宁放下手中天梯专门给玩家用于查阅对手资料的平板。 搁在桌面上的平板还亮着，上面暂停着绯色与席沉的对战视频。 视频的左上角，显示着降倍数的符号。 在众人闲聊的时刻，高盺宁一直在埋头逐帧扒视频。 最终，她得到了绯色机械化的验证 绯色的缺陷其实隐藏得很好。 如果不是得到了这封邮件，恐怕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包括高盺宁。 首先，她利用了人们的惯性思维。人对于两只手的使用，通常更侧重于右手的使用。所以绯色只用右手操作需要身体机能驱动的装备，比如刀剑武器、抛掷[弹丸]等。机能衰退的左手她则只用来调动意识操控的装备，比如盾、[闪电]等。 有意的规避左手机能的使用，加上人左手一贯的迟钝，人们不留意确实不会意识到她左手的异常。 其次，比赛的难度还远不到能让绯色露出马脚。 是的，D级比赛对她太轻松了。 这是高盺宁发现绯色左半身机械化的事实后第一时间得出的结论。 此刻，高盺宁才真正意识到玩家无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D级的比赛，在她眼中如同巨象脚下的蚂蚁。 所以，如此显着的差距之下，D级的比赛视频里，高盺宁其实找不出一点无面的破绽。 直到，她翻到无面和席沉的比赛。 席沉的实力无疑比D级玩家更加强大，但这并不是高盺宁发现的关键。因为无面实在是隐藏的太好了，右手本身就是惯用手，她站在原地不动去对招，加上无面碾压的刀法技术。哪怕是高盺宁降倍数也不敢确定无面左半身的异常。 但无面和席沉的对决不止一段视频。 早在天梯终试里，无面就和席沉对上过。 天梯终试里，游戏设置对玩家机械化的影响还没有那么大。因此高盺宁将两份视频一对比，终于确定了无面的左半身机械化。 敲定结论后，高盺宁突然感到后背发凉。 用机械化的身体还能做到这样碾压的胜利。 她的身体如果无恙，那究竟会是怎么样的水平？ 这个猜想太可怕了，可怕到……高盺宁竟然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盺宁妹妹。”梅子呼喊出神的高盺宁，“那……这场你认为？” 高盺宁定睛一看，屋里四人正安静等待着她的回话。 高盺宁回答道：“这场比赛我们打。” 老师会来看比赛，她不能让他失望。 “那你的计划是？”占于星问。 她的计划是什么？ 对方有一个如此致命的弱点摆在面前，不利用起来岂不是很可惜？ “针对她的机械化，用我们全部的力量围攻无面。” 高盺宁说道。 “杀掉她，我们就能赢。” ---- 另一边，无面小队作战讨论室。 周溪时紧张地在室内来回踱步，她一遍遍看时间。 “已经十点了，系统还没有发来消息……”周溪时忐忑道：“那是不是说明，他们不取消比赛了？” 绯色再度确认自己的后台消息，依旧是一片空白。她点头：“这个点还没有申请取消比赛，对面应该是打算比了。” 闻言，周溪时深深松一口气。“太好了，听见是被夏泽辰打败的队长队伍，还以为他们会不比了。” 当听见比赛队伍是占于星小队时，绯色三人同时一愣。 这实在是太巧了。 当天下午，绯色带夏泽辰、周溪时两人去旋塔进行夏泽辰的月考。他们先是目睹了席沉和于占星的对决，而后绯色又击杀了打败占于星的席沉，再来夏泽辰同样挑战成功占于星。 三场比赛下来，占于星是个聪明人都应该知道他打不过绯色、夏泽辰。 而资料显示，占于星作为他们队的队长，巧合又是队伍里单人能力最强的一位。如此对比，对方定然能得出打不过绯色一队的结论。 所以，绯色三人才会共同等待这条不确定的比赛取消通知到晚上十点。 如果对方取消比赛，绯色需要立即再次申请比赛才能确保晋级赛会在月底之前。如果对方打算比赛，因为比赛时间就在明天下午，三人需要商讨比赛细节。 等待的间隙，三人也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绯色为确保万无一失，先研究起了对面的情况。而夏泽辰也在绯色教导下，同样养成了赛前做对手功课的好习惯。 此刻，夏泽辰放下手中查看玩家资料的平板，说道：“既然他们打算应战，必定是有了战略打算。所以他们会怎么做？” 夏泽辰这话是对着绯色说的。 “如果是你，会怎么做？”绯色将问题抛回给夏泽辰。 “针对你。” 夏泽辰不假思索道。 “哪怕是赔上一整个队，也必须先击杀你。” 绯色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她闪着幽光的眼睛对视上夏泽辰认真的眼神。 “不错。他们百分之八十会那么做。” “那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是？”夏泽辰问。 绯色手指敲击在桌面。“有个几个大致的猜想，但我不能确定。猜测对面战术这种事，除非窃听了他们的讨论会，否则谁也不能百分百肯定。” 夏泽辰点点头，绯色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情况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他换了个问题。 “那你这局还要玩雷师吗？” 绯色摇头。“虽然只尝试了一把就换位置玩很可惜，但这局我不能玩雷师。” “为什么？”周溪时疑惑道。 她那么厉害，还用考虑那么多吗？ 夏泽辰同样不解。他看过了资料，没发现这支队伍有多克雷师。 “没什么。”绯色回答道。 她垂眸，目光落在她手边的平板。里面是占于星小队全员的资料。 “只是，稍微有点在意的地方。” 她看着高盺宁的资料。 天梯中试时，绯色就对高盺宁有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引起她注意的倒不是高盺宁这个人，而是她的打法。 淡得几乎能被绯色忽视的熟悉感，让她有了这么一个猜想。 使用[地障]的游者。 高盺宁……和那个人有点像。 第141章 两秒 第二日，下午5点。 黄昏时刻的光晕下，一位男子走进立方楼。 男子带着一顶帽子，藏住他异于常人的发色。挺拔的鼻梁架着一副平光眼镜。龚修单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踏入电梯。 电梯上升期间，他撇了一眼时间。五点整。 比赛要开始了。 “叮”一声，电梯到达指定楼层。 离开电梯，大厅里的电子公告栏中显示着当日比赛信息。 其中一条对战信息标注为绿色，那是比赛中的意思。 龚修看了眼这条对战信息对应的直播观赛厅，加快了脚步。 立方楼里有许多个直播观赛厅，会根据当天比赛热度挑选部分玩家比赛进入观赛厅。 那里面是一个类似影院的巨幕厅，排排观众席上坐落着对本次比赛感兴趣的玩家。 龚修走进来的时候，绯色的比赛刚开始。厅里面昏暗，最亮的主光源是巨屏中的比赛画面。 屏幕画面右上角标注着比赛结束的倒计时。 58：30 一局晋级赛的时间是一个小时，现在比赛开始了一分半的时间。 除了比赛时间，右上角还会标注出地图权的所属。 “是高昕宁队伍拿到了地图权啊。” 他没称呼占于星小队为占于星队，反倒说的是高昕宁队。 龚修边喃喃，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专心看起了比赛。 游戏中。 一条小巷中，占于星手握长枪，身穿紫色连体作战服。衣服胸口处纹有明显的星轨图案，这是椰子的设计。 占于星队里的椰子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主修服装设计。队里每个人的作战服都是她设计的。设计之初，椰子强制要求每个人给她一个代表物，好让她设计进服装里。 占于星选择了占卜有关的星轨，梅子和兔子则直接上交了自己的游戏名。后面入队的高昕宁清心寡欲，椰子还在追着她要代表物中。 “占大头，看见她了吗？” 频道里，椰子问道。 巷子链接大道的拐角处，占于星背靠墙壁，他咽了咽口水，屏气凝神的侧头用余光瞄大道上的蒙面女子。 “看见了，她就一个人。”占于星将频道沟通模式切换为脑意识传播，现在距离绯色太近了，他不敢出声。 椰子迅速回话。“昕宁妹妹用[探眼]看过了，附近五百米没有她队友。我们现在全部就位，可以开始了。” 占于星再次探头观察背对他的绯色。 绯色距离他直线距离不足五十米，正背对他在观察环境。她身穿黑色作战服，身姿挺拔，英气十足。右手缠绕着一条银色的细锁链，那是武器[银链]。 占于星将视线转向绯色的左半身，握紧了自己手中长枪[槊]。 紧张的心情令他心脏疯狂跳动。 这是一个比他强大数倍的敌人。也是他们队伍胜利的关键。 占于星深呼吸后，用心神在频道里说道：“我上了。” 绯色耳朵微动，视线之外，占于星持长枪猛然突袭。 这是占于星最快的速度，最猛的力道。他要利用突袭先发制人，这是他对上绯色唯一的优势。 距离长枪刺中绯色仅剩一厘米，凶猛的武器突兀停下。 银色的细锁链不知何时缠绕上来，犹如捕食的蜘蛛网擒住蝴蝶。 背对着占于星的绯色微微侧头，眼底尽是了然之色。 她面无表情道：“你终于行动了。” 占于星内心一惊。她一早就发现了他。 缠绕在枪身的[银链]缩紧，枪身出现裂纹，她在绞断占于星的枪。绯色的反应力永远快人一步，占于星才对绯色发现他的事情惊讶，就看见自己武器即将断裂。 不可以。 武器如果被破坏，会强制进入冷却时间。占于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让这种事情发生。 [银链]之中的长枪突然化作光斑消失。同时占于星另一只手出现召唤的光。 “占于星好判断！”场外解说员见此说道。 “在长枪[槊]被无面绞断的时刻，占于星直接收回了[槊]。然后再用另一只手召唤[槊]出来。如此一来，既能摆脱无面的[银链]又能保证[槊]还能使用。虽然无面方才造成的裂痕还在，但比起武器进入冷却时间，这已经是当下最优解了！” 没错，这是占于星当下想到的最优解，也是他下意识的判断。 等到他另一只手召唤出[槊]，他就能再次发动攻击。 这次他知道了无面已经发觉他，肯定不会再毫无防备被[银链]缠住。 然而召唤的光芒一出现，占于星突然本能的一寒碜。 不对，我不该这样做。 召唤需要玩家心神的集中，无法一心二用的人，也就无法在召唤期间做其他事。 当意识到此时，占于星突然感到自己在召唤的左手有点奇怪。 他低头一看，召唤的光芒被强行打断，手被绯色单手拧断了骨头。 怎么会…… 占于星感到了茫然，他觉得自己的突袭过程很虚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实感。 怎么会这样呢？ 我怎么好像一个菜鸡一样，毫无还手之力。明明……明明我是可以想到很多应对方法的。 怎么会一下子就被她拧断了手？ 玩家视角内，同样显示比赛倒计时。 占于星看向只变了一个数字的倒计时。从他突袭到他断手，时间只过去了……两秒！ 占于星猛然睁大眼睛，然后看见了绯色虎视眈眈的冰冷眼神。 畏惧强敌的恐惧在此刻席卷而来。 第142章 练习 “占于星，注意！” 梅子的声音及时地将占于星从恐惧中唤醒。 黑色扁圆形的炸弹，从远处投掷过来。躲着暗处的梅子迅速按下遥控器。 [地雷]爆炸，并没有伤到绯色。她敏锐地利用[银链]逃脱了爆炸范围。 梅子是个玩炮弹类装备的雷师，扔出的[地雷]她刻意调小了威力与爆炸范围。因为她的目的不是袭击绯色，而是救下占于星。 方才，她目睹了绯色与占于星的短暂缠斗。绯色直到目前只暴露带了[银链]，梅子相信她那样的玩家必定留有后手。 所以梅子很清楚随便扔出的炸弹伤不到绯色。 原计划中，占于星是个诱饵，他负责引诱绯色去梅子事先布置好的[地雷]陷阱地。与绯色对战赵甲队的[地雷]地不同，梅子不会做那么极端的选择。 她的[地雷]地像是一个迷宫，一旦踏入根本无法确认哪处的落脚地无[地雷]，那就会是精神上提心吊胆的折磨。但这份折磨只针对外人，同队的占于星知道梅子[地雷]的规律。 因此，将玩家无面引诱进入梅子[地雷]迷宫，限制她的行动，辅佐占于星的[克隆]攻击，再加上椰子的射击与高昕宁的辅助，这是占于星队的设想。 本该是这样才是。 可是计划的第一环就出了问题。 占于星近身无面不过两秒就差点暴毙，更别提引诱无面去[地雷]处了。 对此，距离最近的梅子不得已慌张出手了。 占于星不能死，他们队少一个人比赛都将是必输的局。 [地雷]爆炸，没伤到绯色，但却如梅子所愿，绯色松开了钳住占于星的手。 与梅子配合默契的占于星看见[地雷]自动反应开了盾，所以他同样毫发无损。 躲着暗处的梅子极速说道：“原计划不行了，放弃[地雷]地。把战场转移到这来。我们有人数优势还可以搏斗。” “好。梅子行动吧。”占于星用心神回应。 “明白！”椰子说话带着风声，她在往这赶。 利用[银链]脱离爆炸的绯色，轻轻抬眼，看向一个方向。 刚才[地雷]出来的方向，人是藏在那吗？ 爆炸的烟雾没有消散，反倒越来越浓，由一个点迅速扩散，直至淹没这个街道，彻底蒙住绯色的双眼。 场外解说员称职道：“占于星队改变了策略，打算就地围剿无面。梅子使用出[迷雾]困住无面，接下来就是占于星的[克隆]攻击了。这是他们小队经常用的组合技。” 被黑雾包裹的绯色陷入了一座孤岛。而在这座孤岛上却有着配合默契的原住民。 频道里，高昕宁说道：“[探眼]共享画面已开启。” [探眼]是属于探视野类的技能，探索范围大，自由度高，是所有视野类技能中唯一一个无使用CD的技能，只要不被收回它就能存在于场上。 但对应的它有一个弊端，其呈现画面为模糊的热成像。 可在此刻[探眼]的弊端却成了占于星队的眼睛。 梅子再度投掷炸弹，匆忙赶到的椰子展开射击。 子弹与炸弹共同飞向绯色，[迷雾]中的绯色利用[银链]大幅度移位躲开。但子弹比炸弹难躲，绯色的移动速度躲不过子弹射速，所以面对没能躲掉的子弹，她用[镜片]挡了下来。 游戏外，观赛厅有观众忍不住说道：“炸弹子弹，同时不同方向过来。她这居然能躲开，太牛了吧！” 隔了三个位置的龚修借着昏暗光线开口道：“看着不可思议，原理比想象的简单。” 他说道：“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攻击，对面用[迷雾]困住无面，不会只是简单的困住而已。无面知道，对方用了[迷雾]后一定会承接攻击。那么她只需要敌人对她发动攻击时，瞬间转移位置即可。” 刚刚发出感叹的玩家，若有所思道：“和打地鼠一样，锤子落下来之前，地鼠钻另一个洞里就可以了。” “但钻洞的时机很关键。”龚修补充道：“快了，锤子会跟着挪位。慢了，锤子就会落下来。” “意思是在最后的关键时刻躲开嘛。”那位玩家说道：“原理上，猜对面攻击时机，在最后一刻挪位。这确实是个很简单的原理。但……能真正做到……可不是一般的难。传言没错，无面果然很厉害。” “厉害也没用啊。”又一个玩家加入对话，他说道：“无面能那么肆无忌惮地位移，是因为近处没人去限制她。一旦占于星加入战场，她就会被限制，只能硬抗火力。” 果不其然解说员立马说道：“椰子火力不断，梅子紧跟着配合，无面究竟还能躲多久？啊……糟糕了！占于星使用[克隆]加入战场了！” “无面拧断了占于星一只手的骨头，但是手臂依旧在，占于星还是可以召唤两个装备。此刻他单手持枪，[克隆]出四个分身，包围了无面！”解说员补充道。 梅子使用的[迷雾]浓度很高，只有距离半米内的事物才能辨析。 占于星很清楚这点。 梅子的[地雷]地、[迷雾]，加上他的[克隆]是他们队最大的王牌。虽然现在[地雷]地用不了，但[迷雾]配合[克隆]，足够让无面无法应对了。 占于星在不远处看着高昕宁共享来的[探眼]画面，锁定绯色刚使用[银链]落地的瞬间，操作四个分身发动攻击。 这招能行。 视觉的障碍，会让她无法判读哪个是本体，被包围的她唯一的途径就是利用[银链]从空中离开。可她刚刚才落地，所以她现在不能立马位移。 占于星极速推算可能性。 因此无面只能原地开盾，一旦她不动，椰子的火力就能集中，再配合他的攻击，可以快速地击碎她的盾。 所以哪怕他少了一只手发力，也绝对可以击中她。 最差的情况，他和椰子击碎盾之后还是被无面反击，那么梅子也会在这个时候补上伤害。 梅子的炸弹和椰子的子弹不同，椰子射击时可以有意识避开占于星。但梅子炸弹范围大，占于星近身搏斗，很难避免被波及。 加上是在[迷雾]中扔炸弹，炸弹没爆炸时没热量反应，占于星无法用[探眼]看，没办法判断开盾。所以最初，也是最好的计划是梅子的[地雷]地配合占于星攻击。因为[地雷]地不用看，占于星早就背住了规律。 只可惜，他们第一步没成功。 但现在优势还是在。 回到上一步推算的结果，最差情况他也能和椰子一起击碎盾。只要盾碎了，他哪怕死也会缠住无面，到时候梅子扔炸弹，他们也能赢。 计划在脑中成型，占于星不再犹豫立马发动攻击。 风在流动，搅动黑雾。 绯色略有所感地看向一个方向。 她立在一片漆黑中，仿若立于汪洋大海的一叶孤舟之上。四周皆是敌人，她却不骄不躁地静默站立着 子弹打在[镜片]上，噼里啪啦作响，偶尔溅起丝丝火花。光滑[镜片]随着主人心神操控变化角度，将飞来的子弹不知反射何方。 另一个玩家的[地雷]不再扔来，说明她的队友要靠近过来了。 绯色看过占于星的资料，他是一个会用[克隆]的战士。 [迷雾]与[克隆]，对方想彻底剥夺她视线的判断。 既然如此，那便不看了吧。 绯色坦然闭上双眼。 气流的变动更加明显，绯色耳朵微动。 来了。 尖锐的长枪刺破黑雾，五个占于星出现，他们配合默契地从五个方向同时进攻。 观众的心脏被画面狠狠揪住。 五柄长枪同步刺来，绯色视若无睹[克隆]的幻影，抬手，快准狠地单手擒住枪身。同时另一只手拉过[银链]绞上占于星脖子。 占于星不可置信的看着绯色的动作。“你为什么可以……” 他说不出话了，因为窒息感的到来。 “占于星！”躲在暗处的梅子着急地频道喊。“你怎么……啊！” 伴随着梅子意外的惊呼还有她血条的下降，发现梅子不对劲的椰子心一惊。 梅子被扣的血量很少，所以才让椰子紧张。 这个伤害不会是狙击枪的伤害，也不会是对面夏泽辰[光剑]的伤害，如此微弱的伤害，像极了被[镜片]反弹部分伤害的子弹。 “糟糕，梅子她发现你了！” 绯色的眼睛变得森冷。 终于找到了。 细长的锁链勾住屋檐，绯色整个人一跃而起，突破黑雾。 屋顶的梅子诧异仰头，空中的无面仿佛死神降临。 “这是……”解说员极速开口，“游戏中获得敌方位置信息一共有三种方式，一利用视野类技能，二肉眼观察，三，也就是无面此刻发现梅子的方法。那就是命中敌人！只要对敌人造成伤害，玩家就能获得敌方短暂的位置信息。” 解说员嘴速很快。“无面用[镜片]反射椰子的子弹并不是随机的，她是有意识地操控子弹去从[地雷]扔来的方向。” “梅子！”椰子呐喊。 梅子躲藏的屋顶有个两个大水箱，为了防止周溪时的狙击，她特意卡在这个隐蔽的位置里面。 但此刻，前后防止狙击的屏障却成了她逃生最大的障碍。 梅子惊恐的眼睛倒映着空中不断向她接近的绯色。 就在这时，屋顶地面的混凝土仿佛有了生命向上疯长，犹如张嘴的巨兽一口将空中的绯色吞噬。 解说员说道：“[地障]，是高昕宁出手了！” 第143章 “定靶” 视线漆黑，困住绯色的混凝土囚笼才刚聚拢，紧接着就是轰然响声。 土块碎裂，视线豁然开朗。 手持[炮枪]的绯色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一手持枪，一手操控[银链]。左手的枪口对准梅子，右手的[银链]精准地朝一个方向抛去。 [地障]这个技能，使用者必须身体接触对应的墙面、地面，或是共同的链接物才能发动。方才的土块是从屋顶地面冒出，那么在空旷的屋顶处，高昕宁能在哪很清楚了。 做这些的同时，绯色看了一眼自己玩家视角窗口中的游戏时间。 游戏时间的显示可以根据玩家喜好自行设置正计时与倒计时。 4：40 离五分钟只剩下20秒了。 看见时间，绯色如此想。 游戏外，有观众不禁好奇道：“话说……无面队其他人呢？无面被围攻也有段时间了，就算开场站位分散也该赶过来了。” “是啊。”旁边说道：“难道真的是像网上说的那样，无面内心闷骚渴望被关注，想抢风头？” 闷骚？ 龚修听见玩家对绯色的评价语，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可不是这样的人。刻意一人应对敌人的围攻，恐怕是在借此机会练习吧。 ---- 昨日夜晚，无面小队作战讨论室。 “诶？你明知道他们会群殴你，还打算一个人上？” 周溪时听完绯色的安排，惊讶道。 夏泽辰说道：“其实我们三个人对上对面五个跟绯色一个人对五个没什么区别。周溪时你没什么用，我的话对面一定会想方设法将我和绯色隔离开，造成她一个对多个的局面。” 周溪时嘴角抽动。“我谢谢你对我的评价。” 夏泽辰继续道：“虽然应对对面隔离的方法很多，但耗费精力在汇合这件事上，整体收益很差。首先是，就算我和绯色不会被分开，二对五，人数劣势没什么区别。其次是，绯色拥有一对五的实力，我没必要一定去将这个‘一’变成‘二’。” 他说出自己的分析：“所以与其我们俩一起被围攻，倒不如我从一开始就脱离包围圈，做个战局中‘隐形人’。在他们注意力只在你身上的时候发动偷袭。” 说完，夏泽辰立马看向绯色，眼睛亮晶晶的。“绯色，我分析得对不对？” “喂喂喂，本小姐也是人，不要在分析战局的时候默认我不在。”周溪时咬牙道。 长期的相处，绯色完全适应了夏泽辰热情的眼神。不过她此时看起来有点心虚。 小鬼分析得头头是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自己不正经的理由…… 她其实……只是觉得被围攻的局面很难得而已…… 回归正服以来，绯色第一次遇上C级队伍。对面还特意群攻，难度直线上升，如此的实战练习机会绯色不想错过。 绯色的目标一直是命运者，现在D、C级的比赛都太简单了，甚至牵扯不到她左半身的弊端。对此，她之前D级赛里才刻意去营造一对多的情形，为的就是拉大难度，好给她珍贵的实验数据。 “咳咳。”绯色清了清嗓子，尴尬道：“你……说得也对。” 夏泽辰分析不错。他们队的情形，绯色一个人应对，夏泽辰偷袭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绯色说道：“五分钟。给我一个人五分钟的处理时间，之后你们再来介入。” 五分钟的练习时间不过分吧。 “五分钟……”夏泽辰喃喃道，眉头轻轻蹙起。“为什么是五分钟呢？绯色这么说肯定有原因。” 没有理由啊……纯粹是我想自己打会而已啊…… 绯色赶忙叫停夏泽辰的思绪。“咳咳，那么继续来整理我们明天的安排吧。” 闻言，夏泽辰与周溪时纷纷看向绯色。 她说道：“明天的比赛我们有两个目的。一、赢下比赛，二、周溪时成功击中敌人。” 她继续说：“既然上局比赛已经展露了周溪时狙击手的实力，为了保持人设。之后的比赛中，哪怕你不击杀人，也得开枪击中人做做样子。尤其……如果是对方选中地图的话。他们所选择的地图都很适合狙击，你不正经开枪说不过去。” 不过除了上面正经的理由，绯色这么安排其实还有别的原因。 周溪时立马点头。“我知道。” 周溪时的神情很紧张，但在她忐忑的心境下，眼眸中却全是好不容易可以真正参与一次比赛的喜悦。 不是靠绯色操控[镜片]反射子弹，这次她要自己的开枪了。 绯色的视线不露痕迹地从周溪时因为练习射击破皮而被贴创可贴的手指上掠过。 虽然从收益和风险的角度上来说，有[镜片]反射子弹这张牌，足够暂时解释周溪时的实力问题。 只是明天一局的比赛，就算有人起疑也还在可操控范围内。 可…… 绯色看向周溪时，露出淡淡的笑意，说道：“不管怎么说，努力练习了那么久，也得展示出来啊。” “嗯！”周溪时高兴地笑。 夏泽辰没错过绯色柔和的表情，他一样展露笑颜。紧接着，他问道：“不过，周溪时只会打定靶的问题怎么解决？要带控制类技能吗？” 绯色摸着下巴思索道：“我把人吊起来怎么样？” “啊？”夏泽辰发出疑惑。 他问道：“那你……要吊谁？” 要吊谁？ 观赛厅的游戏直播画面里，细长的银色锁链在阳光下反光，它从旁边高层的铁架上绕过，然后缠绕住高昕的腰腹部，连带着她的双手一起捆住，悬挂在半空中。 观众愣住：“这是什么操作？” 第144章 死亡播报 观赛厅的游戏直播画面里，细长的银色锁链在阳光下反光，它从旁边高层的铁架上绕过，然后缠绕住高昕的腰腹部，连带着她的双手一起捆住，悬挂在半空中。 观众愣住：“这是什么操作？” 龚修捂嘴偷笑，“你还真是报复心旺盛。” 如果夏泽辰能听见龚修的话，头顶肯定一百个问号。 报复心？绯色跟高昕宁难道有仇？ 答案是没有。 那么绯色在报复谁？ 答案是跟高昕宁打法很像的某人。 当年绯色屡次吃瘪[地障]技能后，曾咬牙切齿地对龚修吐槽过：“如果再遇到他这样四个格子全部带[地障]的玩家，我第一时间就把人吊起来！让他摸不到墙跟地！” [地障]是一项只有接触对应实体媒介才能发动的技能。反过来说只要让玩[地障]的玩家无法接触任何物体，那么对方就不能发动这个技能。 比如，绯色口中的吊人上天的方式。 资料显示，高昕宁是个格子全带[地障]的高度“偏科”玩家。和让绯色吃过瘪的“那个人”打法几乎一模一样。 因此看见高昕宁的一刻，绯色坚决不玩雷师了。 [炮枪]才是对付变幻莫测的[地障]最好装备，管对方怎么捏塑土块造型，[炮枪]一炮一个击碎。 以上，是绯色微弱的报复心理。 当然促使她做出这些举动的，更多是因为种种情形的趋势。 其一便就是，周溪时需要一个“定靶”。 其二，绯色需要练习[银链]。 五分钟的练习，绯色为自己安排的训练项目是[银链]的灵活使用。 所以开场以来，绯色只使用了[银链]。 毕竟这项装备是除了有时间限制的加速类技能外，唯一可以给她无限使用、弥补她机动性差的弱点。 此刻，训练的成果无疑是成功的。 [炮枪]击碎土块囚笼的同时，绯色操控的[银链]灵巧地绕过铁架，然后缠绕住高昕宁。随着绯色右手发力，高昕宁毫无防备地上天。 绯色一手持枪，枪口对准梅子，一手拉着高昕宁。 视角里的时间刚好变为五分钟。 绯色扣下[炮枪]扳机，同时对周溪时说道：“开枪。” “是！”早有准备的周溪时立即回应。 远处目睹一切的椰子，拼命赶来，却被[光剑]拦下。 五分钟时间已到，夏泽辰该出场了。 椰子持枪的手一抖，想对准夏泽辰。少年却又化作一滩黑影消失，再度出现的速度让她无法招架。 同一时刻，绯色[炮枪]开枪，“轰”一声炮弹飞向梅子。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战局翻天覆地的反转。 椰子愤恨的想，一切都完了。 然而，一面[黑水]盾突然出现横在夏泽辰的剑下。椰子一愣，那不是她的盾。 同时被[炮枪]火力正面击中的梅子诧异的发现自己空了的血条被锁住了1点的血量。 绯色与夏泽辰同时转头看向一个地方。 [迷雾]持续时间结束，黑雾散去。 梅子与椰子两人中间的大道地面上，占于星吃力站立着。 绯色微微呆住。 她没杀掉他？ 而后绯色极速反应过来，是[锁血]。 “没想到，占于星竟然带了技能[锁血]！”解说员说道：“[锁血]，是一项治疗辅助类的技能。面对必死伤害，使用该技能可以锁住最后1点血量。占于星用这个技能救下了自己，也救下了队友梅子。同时，他还开盾救下了椰子！” 占于星看向绯色意外的神色，嘴角吃力地勾起笑。“对付你这样强大的玩家，我怎么敢不带保命技能？” 绯色想起来了。 对战占于星时，她注意到五分钟时间快要截止。 当时还没能确定高昕宁位置的她，为了大片的黑雾不干扰到周溪时的狙击，所以绯色想抢先解决掉使用[迷雾]技能的梅子。 至于她为什么能确定是梅子使用[迷雾]，是因为她看过占于星队的资料。 因此，绯色凭着自己经验丰富的杀人手感，确认自己使出了足够致死的力道之后，见占于星倒下后便奔上屋顶。 没确认占于星的死亡播报，是她的失误。 场外解说员激情道：“占于星队长的关键救场的确让人意外，但局势没有变化，甚至更为糟糕。雷师梅子仅剩一滴血仍在无面枪下，射手椰子抵不过夏泽辰，游者高昕宁高挂天空无法自救，而救了人的队长占于星也同样只有一滴血。” 解说员说的没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占于星队依旧是个死局。 命悬一线的占于星与梅子在凝固的时空里交换了眼神。 那是神经极度紧绷的紧张，是对未来死期的恐惧。 他们都明白，[锁血]救得了他们一次，再也救不了第二次。 时间被降下倍数，占于星放大的瞳孔里，清晰的倒影着无面即将扣下扳机的手指。 心脏在嗓子眼剧烈狂跳，占于星这个人都在颤抖。 他们赢不了无面。 更赢不了有夏泽辰支援的无面。 在那个蒙面女人的面前，他们四个人的围攻就像一群绵羊围堵恶狼一样可笑。 但占于星不想输，他们每个人都不想输。 他们选择迎战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赛要得可不是这样的结局！ 占于星在心中呐喊。 用上[锁血]也只能拼到这个地步。 兔子你再赶不上，我们就要输了啊！ 刹那间，一条死亡播报在所有人脑中响起，在寂静的死局中震耳欲聋。 【玩家兔子成功击杀玩家溪时，累积一分。】 绯色与夏泽辰动作同时一顿。 周溪时死了？！ 听见消息的一刻，占于星四人激动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仿佛一切都在等待这刻，仿佛为这刻排练了无数次。 梅子与椰子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快的反应速度，抓住绯色夏泽辰错愕的时刻，使用[梭影]。 两个黑影同时一闪，分别到占于星高昕宁旁边。 仿佛早就计划好了一样。 一瞬间，四人全部消失。 这个游戏，乃至直播间陷入了死水般寂静。 第145章 对面的计划 意外的击杀播报，将观众们的注意力从绯色与占于星四人身上剥离。他们不约而同的回想起，这局比赛中，一直被他们忽视的两个人。 一个是占于星队的狙击手兔子。 另一个则是无面队的狙击手周溪时。 两队的狙击手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问题此刻萦绕在整个直播间中。 在众人疑惑之际，解说员开了口。他一边说明着，一边操控直播画面。 “第一个人头的爆发要从游戏开局说起。” 呈现在观众视线中的是占于星队开场五人的降生点。五个红点分布的很均匀，但从高盺宁用[探眼]找到绯色后，五个红点分为了两拨。 一边是以占于星为首的四人，包围绯色。 而另一边兔子则是一人独自地在各个高楼间穿梭。 从他的动势来看，不难看出他在找什么人。 他的目的很明确，搜寻的全部是在绯色附近一千米处的高楼。 同时，配合兔子行动的还有高盺宁的[探眼]。 一共三只[探眼]。一只锁定在绯色附近，另外两只则跟着兔子一起在高楼内部穿梭。 高盺宁搜索得很细致，大半的注意力全部在找人身上。因此，开场围攻绯色时，她所做的贡献并不大。 甚至，在高盺宁被绯色吊上天时。她的[探眼]仍然没有放弃找人。 当时，夏泽辰已经出现。那么会出现在高楼上的人会是谁呢？ 解说员说道：“从一开始，高盺宁与兔子就在找人。他们在找无面队的狙击手。而在无面第一次对梅子开枪时，兔子找到了溪时玩家。” 紧接着，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了解说员放出的游戏回放。 高层的房间内。 阳台的窗户被周溪时打开，高楼间的风吹拂着她的金发。 她架着狙击枪半跪在地上，聚精会神地透过狙击镜瞄准空中的高昕宁。 紧张的情绪慢慢在心里发酵，扣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发僵。 周溪时闭眼，轻吐一口气。 为了这一刻，周溪时没日没夜地训练了一周多的时间。 她不是个刻苦的人，可她有很想获得的东西。 上一场比赛里，她不小心射中了夏泽辰。这一次，她不想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想证明自己。 就算是个累赘，她也想当那个最小的累赘。 频道里，绯色说：“开枪。” 从上场比赛起就在等待的周溪时迅速回应：“是！”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兔子找到了周溪时。 听见后方的动静，周溪时警觉回头。 绯色不是没想过周溪时被敌人发现的情况。早在第一场比赛前，绯色就考虑过周溪时一人遇上袭击的应对方法。 “每一位玩家的身体数据面板都有一百点的自由分配数值，你把这一百点全部加到生命值。” 第一场比赛，对战蔡一小队前，绯色对周溪时如此说道。 “全部加生命！你是想本小姐变王八嘛！”周溪时发出与正服测试一样的抗议。 绯色冷漠道：“但你知道很有用。” 周溪时回想到正服测试的最后，自己因为血量过厚而侥幸活下来的一幕。她瘪瘪嘴，听话操作。 “等等比赛你的四个格子，分别选择狙击枪[雀]、盾[甲胄]和[黑水]。[黑水]带两个。”绯色说道：“进入游戏后，先召唤[甲胄]穿在身上再召唤枪。如果有人发现你，那就开[黑水]。一个被打破就开第二个。百点生命值加上多个盾，你一定能坚持到我们赶过来。” “知道了……”周溪时回答道。 六场比赛下来，周溪时四个格子带的装备按照绯色的安排没变过。除了上场对决赵甲小队的时候，想对比赛有贡献的周溪时主动要求承担探视野的工作。因此，她的一个[黑水]变成了[探眼]。 但无论如何，周溪时一直拥有添加百点数值的生命值、穿戴盾[甲胄]、变化盾[黑水]，这三张生命牌。 所以有人找上门，周溪时很意外却不至于慌乱手脚。 听见来自后方的声音，周溪时边转头边按照绯色所教的召唤[黑水]。 黑色潮水般的盾还未出现，周溪时先一步看清了来者。 是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青年，他穿着队内统一的紫色连体作战服。衣服的设计者显然花了心思，作为团队的作战服，在保证整体统一性下，每个人的衣服样式都不同。 其中最为标志性的是，作战服胸口处的单人logo。 深紫色的底纹下，印着一只雪白的兔子。 周溪时扭过头，一眼望见的就是这只兔子。 目光接触到的瞬间，周溪时的瞳孔不受控制的缩紧，仿佛这只可爱的兔子是什么洪水猛兽。 “兔子？”周溪时的声音很奇怪。她甚至都忘记了继续开盾。 “你认识我？”兔子举枪对准周溪时的脑袋。 “你……是兔子？！”听见兔子的回答，周溪时突然瘫软跪坐在地，她整个人看上去很奇怪。仿佛在透过兔子害怕什么。 回应周溪时的是一声枪响。 子弹贯穿她的眉心。 命中周溪时，兔子查看到了周溪时的血量状态。 “血量这么厚……”他赶紧又补了几枪。“居然还穿了[甲胄]，幸好我第一枪瞄头打。” 血量归零，周溪时的意识逐渐模糊。 她退出游戏前，听见了兔子疑惑的声音。 “她看见我的反应怎么那么大？我也不认识她啊……” 游戏响起周溪时的死亡播报。 【玩家兔子成功击杀玩家溪时，累积一分。】 播报出来的同时，另一边战局，与绯色对战的占于星四人默契消失。 事情的前因后果承接上了。 有反应过来的观众脱口而出：“所以……占于星队想杀的人不是无面，而是他们队的狙击手溪时？” “这样看来，占于星队的四人比起击杀无面更像是在拦住她。”有人说道。 “除了是在拦住无面，更是在声东击西。四人合力围攻无面，导致无面队第三位成员夏泽辰第一判断是支援无面，从而让他们俩忽略了狙击手的安危。” “对啊。”有人恍然大悟道：“看无面小队的比赛以来，大家的注意力从来只在无面身上。最次也是夏泽辰。别说游戏中的玩家，就是我们观众也不会留意他们队的狙击手。” 了解了占于星队的意图后，有人发出疑问：“可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做呢？” ----- 前一天深夜，占于星小队作战讨论室。 “明白了。”坐在主位的占于星认真说道：“那就按我们高军师的安排来，针对打击无面的左半身，我们五人合力围攻她。如果有队友支援，就用[地障]和[迷雾]分割战场。” 坐在占于星对面的梅子接过话：“有点冒险。但如果我们五个人一起都拿不下这一分，那这句比赛就真的没得玩了。” 剩下的兔子、椰子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刚刚，他们五人刨析了一遍无面小队的三人，着重分析了无面。最终敲定以梅子的[地雷]迷宫和[迷雾]，配合占于星的[克隆]打一套组合技。 高盺宁的[地障]分割战场，创造他们五人单独对战无面的机会。射手椰子会配合占于星进攻，高盺宁会开[探眼]提供视野，狙击手兔子则会一边戒备干扰无面队的剩下两人，一边找机会狙击无面。 五对一，并且每个人都会瞄准无面左半身进攻。 这是众人一致认为对应无面的最好策略。 商讨完毕，占于星队四人表情柔和，唯独高盺宁全程蹙眉在思考些什么。 “一分吗？”高盺宁回味梅子的话。 距离高盺宁最近的椰子，听清了高盺宁的喃喃。她疑惑道：“我们五人一起围攻无面，无面死了不就是一分吗？盺宁，你在想什么？” 椰子和高盺宁同龄，所以椰子不像梅子一样称呼高盺宁为妹妹。 高盺宁抬头：“我在想我们有必要拿下这一分吗？” 四人看向高盺宁，占于星最先发问：“不拿分怎么赢啊？何况军师妹妹你最开始不也说，解决无面我们就能赢。” “杀掉无面，我们确实能赢。”高盺宁平静的目光看向众人，“可……不杀掉无面我们就不能赢吗？” 第146章 B计划 众人一时愣住，兔子不解开口：“你这是什么话？无面这样的实力，我们五个都不一定能杀掉她。她要是活着我们怎么可能赢？” 面对兔子的质疑与其余三人凝视的视线，高盺宁始终面无表情。她的年纪不大，却有着超乎年龄的沉稳。这股独特的沉稳，相处地越久越为明显。 高盺宁说道：“正因为五人都不一定能杀掉她，所以才不用去击杀她。” 四人懵了，他们不明白高盺宁的意思。 高盺宁开口道：“有件事我思考了很久。像无面这样实力的人，清楚自身缺陷会不思考应对策略吗？正服比赛以来，她对自己的缺陷藏的很谨慎。可像她这样的人会仅仅只局限藏吗？” “你的意思是……”梅子犹豫出声。 高盺宁说道；“她的打法变幻莫测，每局都有不一样的操作。但以她的实力，对付D级玩家还用得上思考对策吗？恕我直言就算对上C级玩家，她也不需要用到大脑，直接平推即可。那么，这样的她为什么还要局局变化打法呢？” 兔子明白了，他接过话：“是因为她一直在找破解缺陷的方法。” “没错。”高盺宁说道：“我们的策略是针对她左半身弱点击杀她，可倘若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左半身攻击的方法，我们的计划将化为乌有。” “可除了这样我们还能怎么办？”占于星急了。 在四人注视下，高盺宁冷静开口：“所以，我们需要B计划。准确来说，这个B计划才是我们真正的目的。” 高盺宁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判定比赛输赢的是积分。无论是大象还是蚂蚁，击败得分都是一分。既然如此柿子何不挑软的捏？” 占于星四人同时陷入思考，无面小队的软柿子是？ “你是说他们的狙击手？”占于星脱口而出。 高昕宁点头，继续用她面无表情的面孔，冷静道：“对付无面的原计划不变。但在此基础上更改我们的第一目标。拦住无面与夏泽辰，击杀狙击手溪时。” 她补充道：“我们商定对付无面的策略，并不一定能杀她，但一定可以拦住她。” “可……”占于星抬头问：“击杀他们的狙击手之后呢？” “逃。” “什么？”占于星以为自己听错了。 高昕宁说道：“击杀无面队的狙击手，我们累积一分。只要我们能逃到比赛结束，让无面夏泽辰碰不到我们，这一分将会给我们带来胜利。” 此刻，众人终于回味过来了。 这是他们完全没有想过的策略。 是的，他们为什么一定击杀无面？ 无论击杀谁都能得分，那他们为什么不能选择击杀对面最弱小的敌人？正如高盺宁所说，如果他们不死，比分就会是他们领先。 一直逃到比赛结束，很无赖的行为，但非常管用。 “我去，你脑子真好使。我怎么没想到呢？”兔子发出感叹。 “但很冒险。”梅子皱眉思考：“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我们不能死，但凡失去一个人都将功亏一篑。” 兔子笑了，他对着梅子调侃道：“再冒险有比我们一起击杀无面冒险吗？比赛啊，不是赢就是输。昕宁妹妹的B计划在我看来，已经把我们的胜率拉到对半开了。我投支持票。” 椰子紧随其后：“我也认为这个计划更可行。击杀无面与拦住无面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后者更轻松。支持B计划。” 梅子思考了片刻说道：“我的[迷雾]和[地雷]加上昕宁妹妹的[地障]，可以在逃亡中起到非常大的作用。我想好了，B计划可行。” 队长占于星看自己队友完全没有过问自己的意思，摇头叹气。 “自从军师妹妹来了以后，我的队长职位形同虚设啊……我也更喜欢B计划，但……你怎么能保证在我们击杀狙击手后，无面和夏泽辰追不上我们呢？夏泽辰……他一个人追上来我们五个尚且可以应付，但如果无面追上来计划会彻底崩盘。” 听见占于星的问题，四人目光再次齐齐看向高昕宁。 “她追不上。” 高昕宁肯定道。 “别忘了，她的左半身有机械化。” 高盺宁起身，绕过众人来到圆桌正前方。圆桌正对着的是墙壁上用于写战略思路的白板和呈现敌方资料的屏幕。 她占据所有人的视线，站至主位。 “尽管她费尽心思去钻研弥补机械化缺陷的新打法，她能想到无数个敌人杀她的方法，能思索出无数个反杀的策略，但一定想不到她的敌人根本不想杀她，只是想跟她玩捉迷藏。” 高昕宁再度肯定道：“她绝对追不上。” 初次见高昕宁时，占于星四人只觉得她是个相貌平平、打扮土气、不懂时尚话题的乡下姑娘。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再也没有人关注过她的外貌。 扁塌的鼻梁，厚重的眼镜，老气的麻花辫，洗得发白的过时衣服……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掩盖不住她的光芒。 众人抬头凝视站在他们面前的高昕宁，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周身气场沉稳，目光之中是对局势绝对掌控的自信。 她拍了拍手，说道：“来，让我们开始商讨B计划的具体措施。” ---- 游戏内。 劫后余生的占于星长舒一口气，他望着自己几乎空了血量，感叹道：“军师妹妹你说得太对了。果然不能按第一计划来，这才五分钟我和梅子差点一命呜呼，而无面她连四个[格子]装备都没全部漏过。四打一都没有还手之力，就算再加上兔子也没用。” 旁边血量一样为1的梅子，心有余悸道：“太可怕了，我当时根本反应不及。原先还设想要是运气好可以杀掉，现在看来就连一开始计划的拦她十分钟都做不到。” 比起被无面正面打击过的占于星、梅子，椰子显得兴致勃勃。她回头张望后方，雀跃道：“看呐，和盺宁说的一模一样，无面她根本追不上！” 占于星四人后方四百米处，无面拖着自己迟钝的左半身吃力的奔跑着。她慢于常人的的速度在追逐中变得由为明显。 眼前的人越来越远。绯色甩开[银链]，细锁链的末端勾上高楼窗沿。绯色右手发力收缩[银链]，整个人腾空飞起。 [银链]加持之下，绯色飞驰空中。眼中的人逐渐放大，土灰色的墙面突兀阻拦绯色视线。锁链必经之处，墙壁突然冒出一堵墙，逼停绯色。 是[地障]。 视力极好的绯色一眼就看见了远处手贴在墙面的高昕宁。 落地的绯色迅速再度甩钩，腾空而起的瞬间，从地面出现的高墙再次阻拦她前进的方向。 [银链]的弊端早在开始的几场比赛中暴露过，锁链能给绯色带来机动性，也能给敌方明确攻击方向。只要针对清晰可见的锁链，就一定能影响到绯色。 这是再精湛的[银链]操控技术都无法弥补的。 再上绯色左右半身的不协调，绯色甚至因为高昕宁时不时的[地障]攻击，末端钩子脱爪，整个人从空中摔下。 一道黑影接下空中的绯色。 “你没事吧。”夏泽辰揽着绯色腰落地。 比起追不上人的绯色，夏泽辰是追逐赛中无与伦比的猎豹。所以他方才直接单人率先追了出去，甩绯色几百米。 可这场追逐赛凭借的不仅仅是速度，对方沿路设下的[迷雾]、[地雷]以及时不时出现干扰的[地障]，这些不可控的因素，让夏泽辰也没能抓住他们。 绯色极速说道：“不用管我，继续追。一定要拦下他们！” 玩家命中敌人后会获得敌方短暂的准确位置和血量情况。 在绯色的视角窗口里，她还可以看得见占于星几人的位置。可一旦再过几秒，这些位置信息就会彻底消失。 夏泽辰听见绯色的话，立马再度使用[梭影]追出去。 绯色看着他的身躯化为黑影消失，出现前方几十米处。那是他现在能位移的极限了。[梭影]最大的位移距离只有150米，夏泽辰刚刚折返回来救她浪费了大半距离。 视野消失的时间只差两秒，小鬼追不上的。 绯色紧蹙眉头。 从占于星四人集体消失那刻起，她就看破了对面的计策。 但太晚了，绯色察觉得太晚了。 绯色查看自己视角下的四件装备，[银链]、[镜片]、[炮枪]，以及…… [电场]。 这是绯色专门应对被敌人围攻的反制技能。 利用瞬间大面积的弱控制技能，造成敌人一刻的迟钝。再利用敌人短暂的反应不及去击杀他们。 高昕宁猜对了。 从始至终，绯色只在不断思考该如何完善自己的打法，设想左半身被针对该如何应对。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局比赛敌人要跟她玩起赛跑。 游戏之外，观赛厅。 昏暗的光线里，龚修观赏绯色为难的神色，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星速，你轻敌了啊。” 第147章 轻敌 回归正服以来，绯色从未认真对待过比赛。 就像狮子不会对幼猫咆哮、苍鹰不会留意飞蛾。 在绯色的视角里，B级以下的对抗算不上赛事，只是研究她机械化打法的实验场所。 敌方的战术？ 是抱团抓单还是围攻集火，是正面袭击还是侧面诱敌，这些重要吗？ 反正无论对面使出什么计策，她都能打得过。 对付低等级的玩家，绯色不需要思考，不需要多余的技巧，仅凭她扎实的基本功就足以应对。 绯色对比赛的态度很割裂。 她无所谓对方的计策与操作，却极度认真看待自己的应对招数。 绯色一直在利用对手验证她填补缺陷想法的可行性，她在与他们交手，所思所想却全是未来的高等级玩家。 包括占于星小队。 与他们四人对峙之时，绯色甚至还有空余功夫专注练习[银链]的操控。 就连昨夜与夏泽辰、周溪时商讨计划时。绯色思索的竟然是，如何让周溪时射中人、给夏泽辰怎么样的实战机会、自己该训练什么项目，这些听起来有些侮辱人的无关真正比赛的事宜。 并非是绯色自大，那是她实力处在不同层级的下意识思考。 又或者说，这是绯色自己意识不到的傲慢。 龚修说得没错，绯色轻敌了。 高昕宁是个优秀的新人，早在天梯考核期间绯色就留意过她。 天梯考核上来的新人们，有三位玩家的表现吸引了绯色的注意力。他们都具备着令人期待的潜力。 按照他们自身的资质，绯色为三人依次排了顺序。 席沉、高昕宁、夏泽辰。 三人中夏泽辰排在末尾，但如果按未来的可能性，顺序将会彻底调个头。 夏泽辰是三人中最有可能成为命运者的人。 这是绯色基于事实的客观判断，并非是她对夏泽辰有滤镜或是偏爱。 让绯色做出如此排序的依据是什么呢？ 是夏泽辰还有什么未被开发的过人之处吗？ 并不。 坦白来说他的资质在天才的席沉与聪慧的高昕宁面前确实是最差的。 那么他的可能性为什么是三人之中最高的呢？ 原因很简单。 因为绯色。 因为绯色是他的师傅。 因为曾经是命运者的绯色在手把手教导他。 攀爬命运者高峰的险峻旅途中，挑战者宛如密集的蚂群，数不胜数。山岩陡壁上，他人徒手抓握崎岖岩石，夏泽辰握的却是自山顶抛下的绳索。 这是不可否认的残酷现实，命运者的赛道上有命运者为其开路，夏泽辰得到了无人能比的优势。 因此尽管在绯色眼中，高昕宁比夏泽辰更优秀。但这终究才只是新人进入正服的第一个月，高昕宁还远没到成熟的时刻。 接触正服后，才是玩家挑战命运者的开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绯色不认为此刻高昕宁的有多大的威胁。 所以绯色轻敌了。 但如果高昕宁早就接触过正服呢？ 如果高昕宁的背后也有人在指导呢？ 如果那个人也是个命运者呢？ 如果那个人是比绯色还厉害的命运者呢？ 绯色不知道，可龚修知道。 在得知夏泽辰是绯色徒弟时，龚修感慨自己涨了一个辈分，而后他又迅速改口，说自己早就涨了辈分。 那个早早地让龚修辈分升级的人就是高昕宁。 “小星速，你轻敌了啊。”龚修看着屏幕中绯色为难的表情，喃喃道。 好看的桃花眼弯了一弯，他轻声说道：“高昕宁可是另一位命运者五年前就开始培养的接班人啊。” 龚修独自一人坐在观众席的末排角落。他的视线从游戏画面中落在观众席上，随意扫视了一圈，看见了并不意外的熟人。 借着观赛厅内昏暗的光线，他起身走向另一个同样角落的位置。 那人与龚修有着同样的默契，带着帽子遮掩了样貌，远离玩家坐在人少的地方。 “哟，你果然在。”龚修走到那人面前，笑着抬手打招呼。 顺着龚修视线看过去，能瞧见一个中年男人。 屏幕中的光影在变幻，投在男人从容的面容上，照出他眼角眉间的细纹。像男人一样年纪的玩家在正服中实属罕见，正服游戏与玩家实际身体素质挂钩，上了年纪的玩家很难在游戏中继续打下去。 可男人是个意外，他不仅能继续站在战场上，还站在了无人能敌的高位。 男人名叫施寂，今年38岁。是蓝星史上最高龄、也是任命期最久的一位命运者。 施寂的名字在命运者历史上赫赫有名。当年他用出神入化的[地障]技术，以一己之力将当时游戏三大位置战士、枪者、雷师，更改为四大位置。 没错，早期的[科里斯隆]玩家位置只有三个。当时的玩家统一以装备武器为输出核心，用装备技能加以辅助输出。 是施寂的出现，开创了以装备技能为核心的玩法。从他成为命运者开始，[科里斯隆]三大位置正式更改为四大位置。 施寂是游者位置的创始人，因此被玩家冠以“游者之父”的称号。 10年命运者期间，施寂始终霸榜蓝星游者1位，至今未被超越。 龚修调侃道：“真是了不得，看见命运者的活历史出现在C级晋级赛的观赛厅。” 龚修晋升命运者8年，也有施寂认识了8年。虽然两人从未同队过，但彼此关系熟络。 施寂笑了笑，拍拍旁边的位置：“坐。你又不是不知道，新赛季以来我一直在忙。现下好不容易得空，自然要来看看昕宁比赛。” 龚修长腿一屈，落座。他笑盈盈道：“也是，毕竟是自己养了五年的徒弟，好歹是得来看看。” 绯色并不知道的情报，当初让她连连吃瘪的施寂，是教导了高昕宁五年的老师。 龚修暗戳戳地想，要是小星速知道自己如此“敷衍”的一场比赛，对面的对手中有施寂的徒弟，恐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想到绯色会气到铁青的脸，龚修忍不住笑出声。 施寂撇了龚修一眼，好奇道：“还没问你为什么来，也是来看昕宁？” 施寂与高昕宁的师徒关系，命运者中都知道，包括当初给绯色等人解说天梯考核的炎野，更别提龚修与施寂有八年的交情。 “当然是。”龚修说道：“难不成我还为谁来？” 他总不能直说是为了绯色来的吧。 施寂笑道：“早知道你要来，我该提醒昕宁打得漂亮一点。” “还不漂亮？这招‘逃跑’策略够让人意外了。”龚修顿了顿，问道：“那么以你之见，你家小徒弟这场比赛会赢吗？” 闻言，施寂看向屏幕中的游戏画面。 高昕宁正有条不紊地安排队友沿路布下障碍。此时，他们已经甩绯色两人快一千米。局势一片大好。 施寂沉默了片刻，他不认为如此条件下高昕宁还能输。可有个人很让他在意。 准确地来说是两个人。 一个是夏泽辰，一个打法与曾经队友极其相似的新人。 一个是绯色，一个让实力深不见底的新人。 一个让高昕宁为了她不得已选择“逃跑”策略的厉害新人。 施寂洞察力敏锐，直觉告诉他这个叫无面的玩家不对劲。 他侧头看龚修，对方仿佛早就料到他会看他似的，正笑着等他的回复。 施寂对龚修说：“让你来看比赛的那个人，不是昕宁。” 第148章 红线 游戏内。 玩家单人视角下，属于占于星四人的视野已经全部消失。 事情超出掌控范围的感觉并不好受，绯色停下脚步。低头不漏痕迹地看了一眼拖累自己的左手左脚。 真是个好计策，瞄准了她行动不快的致命弱点。 绯色百思不得其解，她究竟是什么时候露出了左半身迟钝的缺陷？ 这份困惑让绯色回想起与赵甲小队对战的违和感。 直觉告诉她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但此刻，她没空细想这些。 夏泽辰利用频道跟绯色沟通：“队长，我没追上他们。沿路设下的[地雷]、[地障]太多了……还有[迷雾]。” “不怪你，是我的失误。”绯色说道：“用[雷达]去找他们。” 夏泽辰的四个格子分别是，[光剑]、[梭影]、[黑水]、[雷达]。 这局比赛的地图是对面指定的，夏泽辰与周溪时对这张地图都不熟悉。所以绯色不能上局安排一样，让周溪时用[探眼]来担任探视野的工作。 [探眼]是一项在熟悉地貌中才能发挥最大用处的视野技能。 对于不熟悉的地图全面覆盖的[雷达]是更好的选择。 让夏泽辰带[雷达]是考虑到[雷达]释放时有明显光环特效，那可能会暴露[雷达]使用者的位置。因此，绯色选择让夏泽辰携带[雷达]技能。 至于绯色为什么不带，因为她有身体的缺陷存在，需要装备弥补。如果她加带来一个视野技能占掉格子，那么劣势会更明显。 夏泽辰点头，抬手召唤[雷达]。白色的光环呈现在掌心上，圆环随操控者心意而动。心神下达指令，探寻视野的光环刹那间绽放开来。 远处的绯色看见了[雷达]释放特效，就在她等着夏泽辰给她播报敌方位置时。一道耀眼而又细长的红光从天边极速射来，命中[雷达]光圈。 “我的[雷达]失效了。”夏泽辰立刻说道。 绯色冷静地看向红光射来的方向，“是[红线]，对面不想让我们找到他们。” 解说员上线：“[红线]，视野类技能，也是唯一具备伤害的视野技能。比起用它探视野玩家们更喜欢用[红线]来打断敌方视野探寻。” 解说员为不太懂技能设定的观众详细解释道：“[探眼]、[雷达]这类视野类技能，一旦技能被击中就会失去作用。比如[探眼]释放的小黑球被击碎，[探眼]使用者会丢失这只黑球的视野。又比如刚刚夏泽辰的[雷达]技能特效光环被[红线]命中，[雷达]会直接失去作用。” 他说道：“[红线]的技能范围和[雷达]一样能覆盖全地图，射速极快远超[雷达]。可以说这是一项专门针对[雷达]视野探寻的技能。占于星队这是算到了无面队会有人用[雷达]找人啊！” 夏泽辰沉默了。 他站在屋顶上，楼间的风吹得他思绪晃荡。 他们完全被对面算计了，就连探寻视野对面也不给机会。这是要完完全全藏一整局。 夏泽辰看向自己窗口内的游戏倒计时。 40：30 比赛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 周溪时死亡，比分落后一分。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输。 少年焦躁的情绪悄然蔓延。 绯色的声音却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通过频道，绯色问道：“小鬼，[雷达]冷却时间还有多久？” 技能因为打击打断会进入冷却时间。 夏泽辰迅速回复：“30秒。” “好，待在你的位置别动。30秒后再次用[雷达]。”绯色的说话的声音夹杂着风声。 闻言，夏泽辰立在原地，他不解地问：“但对面有[红线]，他们只要远处观察到[雷达]特效使用[红线]，我的[雷达]就会再次失效。” 绯色那边的风声更加明显，她在用[银链]快速移动。 她说道：“[雷达]的环形技能特效会有几率暴露使用者位置，[红线]一根射线的技能特效暴露使用者位置会更加明显。通过方才对面的[红线]使用，可以大致确定方向。” 夏泽辰盯着[雷达]冷却时间，说道：“但那也只是大概方向，具体在何处，离我们几百米还是几千米根本无法确认。” 阳光下，细长的银色锁链勾上屋檐，绯色一跃而上。一踏上屋顶，召唤的光芒迅速围绕绯色。 规则不一的镜子碎片悬浮在绯色身侧，她凌厉的目光锁定刚刚[红线]来的方向。 “一个大概方向，足够了。” 装备格子窗口里，[雷达]冷却时间结束。夏泽辰召唤技能的同时说道：“时间到了。” [雷达]启动。 环形技能特效光圈，由一个点开始，迅速荡漾开。 蔚蓝的天际，一道耀眼的红光出现，它的速度比[雷达]更快，眨眼之间就要触碰到[雷达]光环。 [红线]的轨道上，一片镜子碎片出现。 红色射线接触到[镜片]瞬间，光线折返。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折返的[红线]迅速染上金光。 同时夏泽辰的[雷达]光环成功覆盖地图。 “这是！”解说员大声道：“无面好聪明！用[镜片]反弹[红线]让队友的[雷达]顺利探视野，而且竟然还触发了成就！”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雷达]光环穿过高昕宁的身体，她瞳孔一震。 梅子射出去的[红线]没击中？无面完美反伤？ 不好！ 危机感冲上天灵盖，高昕宁猛然下蹲单手贴地。“[地障]！” 土块迅速从地面冒出形成矩形屏障。 梅子愣愣地看着高昕宁在她面前支起屏障，“昕——” “梅子小心！” 高昕宁扑倒梅子。 掺杂金光的[红线]原路折返，穿透土块屏障，擦过高昕宁的肩膀。 梅子原先站立的背后墙壁留下一个窟窿。 占于星几人浑身冒冷汗。 “红……红线有这么大威力？”占于星诧异道。 高昕宁与梅子一起从地面起身，她说道：“无面把触发成就的加成添到反弹的伤害里了。” 梅子人呆住：“好可怕……要不是昕宁妹妹我就要死了。” 众人感到后怕，他们可没忘记梅子的血量只有1。 就算反弹的[红线]没有成就的伤害加成，梅子被命中也是死。 还好高昕宁反应迅速。 起身的高昕宁手捂上自己受伤的肩膀，她目光中忌惮并没有消失。 “还没完，她发现我们的位置了。” 第149章 追击 游戏倒计时38：57 绯色查看刚刚击中高昕宁获得的位置信息。与此同时，夏泽辰[雷达]探到的视野同步过来。 [雷达]技能范围很广，光圈又可以全面覆盖，因此它一次只能探寻一位玩家。 夏泽辰探的人是占于星，他与高昕宁在同一位置。 由此推断，他们五人并没有分散还是聚集在一起。 五人聚集也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们分散逃亡就会加大绯色抓到人的几率。并且分散的战力根本无法抵抗绯色。 当然五人合一起也难以抵挡绯色。 找到了人，夏泽辰并没有轻松起来。他忧虑道：“距离太远了，离我们两千米。赶路到一半[雷达]标记的位置就会消失。更何况他们沿路一直有设下障碍。” 伤害命中玩家可以获得其位置，但持续时间非常短。相比较下，专门的视野类技能获得位置的持续时间会很长。但维持赶两千米的路程，确实不够。 虽然[雷达]还可以释放，不过对方[红线]依旧可以阻拦。要想[雷达]顺利使用，就需要绯色[镜片]配合。 但那么做有个大前提，绯色需要在[红线]接触[雷达]之前反弹[红线]。也就是说，绯色的位置得一直在夏泽辰和占于星小队两者之间才行。换而言之，绯色必须得在夏泽辰前面。 可……绯色跑的慢。如果她要在夏泽辰前面，那只能是夏泽辰降速。 夏泽辰没明说，无论是他降速配合，还是两人一起行动，以绯色的速度绝对追不上对面。 最好的选择是速度快的夏泽辰先去拦人，绯色再努力赶到。 不过……这就又回到了夏泽辰最开始的问题。 对方不会静止不动，他的[雷达]视野会消失。离开了绯色，他肯定会被[红线]干扰。 面对夏泽辰的忧虑，绯色好像完全不担心。 “小鬼过来汇合吧。”她这么说。 夏泽辰犹豫：“可你……” 绯色在楼顶眺望了一下。 她记得在这里附近是有“那个”来着。 看到了目标，绯色露出喜色。她边跳下楼边说道：“你说得对，距离他们最短的路肯定被沿路设下了障碍。我们绕路过去。” 夏泽辰觉得绯色没懂他的意思，委婉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腿……” 绯色打断他。“先看看我在哪吧。” 在哪也没办法改变速度不够的现实啊……绯色总不能瞬移在占于星队边上吧。 但夏泽辰还是很听话的确认绯色位置，他放大地图，查看绯色所在地。 “你在……地铁口？！” 夏泽辰觉得荒唐。“你该不会要……” 绯色仔细查看路线。 果然和记忆中的一样，这条路线是经过占于星队所在地的。 她自然道：“人力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交通工具吧。我们坐地铁过去。” 游戏外，观众哗然。 “好离谱，怎么还有这种操作啊！” “虽说地图是在城市中心，里面与现实世界没有任何区别，但能想到坐地铁也是个人才啊！” “哈哈哈。”龚修笑出声，“她果然鬼点子很多。” 旁边的施寂没说话。他与龚修从未同队过，可星球之间的命运者比赛也并非只有5V5的模式，时常也有好几队共同上场的经历。 八年并肩作战的默契，让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把绯色的身份搬上明面。 游戏倒计时33：20 “嘭”一声，地铁的门被绯色暴力踹开。 夏泽辰呆若木鸡地跟在后面。 “不是……这些设备虽然全部复刻现实，但地铁系统不是启动状态啊……” “我们去启动不就好了。” 夏泽辰一路跟着绯色进入地铁头部的操控室。他的三观在不断被绯色刷新。“你……你难不成会开地铁？” “不会。”绯色坦然道。 “啊……那怎么启动啊……”夏泽辰有种上贼船的感觉。 绯色喃喃道：“应该可以，地图里的地铁都很先进，自带自动驾驶系统。况且我上次就试成功了。” 夏泽辰不知道绯色口中的上次还是命运者时期，那时的绯色还是个埋在游戏里的战斗狂，成天在游戏里研究新奇玩意儿。 但夏泽辰看见了绯色手中出现的电光。他想起来绯色带了[电场]。 [电场]在绯色等夏泽辰来之前就调控好了数据。 缠绕紫色电光的手掌捣鼓操作台，突然地铁照明系统打开，然后夏泽辰的魂被飞驰的地铁带走。 游戏倒计时30：00 大道上，高昕宁五人狂奔。 体能最弱的椰子在高昕宁后头喊道：“昕宁啊，我们至于那么拼命的跑吗？” “是啊。”占于星接过话：“我们距离他们两千米，还沿路弄了那么多东西。无面跑的比椰子还慢，等她过来了游戏都要结束了。我们只要适当性的退一点距离就可以了吧。” 高昕宁说：“不能掉以轻心。” 虽然高昕宁也不认为绯色可以追得上来，但她不能掉以轻心。 跑在高昕宁身边的梅子观察高昕宁今日异常的神色。 她眼眶下泛青，眼睛内血丝明显，眼神却十分坚定认真。梅子认识高昕宁以来，从没看过她如此模样。 高昕宁为人一直很木讷，不多话，也不会和他们开玩笑。总是静静地思考战术策略。她的情绪没有波澜，像是个看破红尘的高僧。 这是梅子第一次看见高昕宁有明显的情绪浮动。也梅子第一次看高昕宁为一场比赛准备那么久。 高昕宁从决定比赛开始，一夜未眠。在训练室不断调整计划，不断演练战局。这一次她甚至连每个人带什么[装备]都考虑进去了。 其中就包括反制[地雷]的[红线]与占于星救命的[锁血]。 “昕宁妹妹，你今天不对劲。有点认真过头了。”梅子补充道：“也谨慎得可怕。以前好像没见过你这样。” 占于星接过话：“对啊。比赛有输有赢，你一直都挺平和的。怎么今天比赛那么严肃。” “这场比赛不一样，我必须要赢。”高昕宁认真道。 椰子闻到八卦的味道，前一秒叫累的她下一秒立刻跑到高昕宁边上：“为什么啊？” 高昕宁说道：“因为老师在看。” “老师？” 这下不只椰子，全员默契凑近高昕宁。 四双眼睛偷摸地观察高昕宁，看她低头微微蹙眉。然后想到了什么，抬头。 高昕宁的老师是…… 高昕宁正经道：“兔子，你跟我们分开跑。你的体力最好，跑的最快，还带了[穿梭]技能。如果万一对面追上来了，我们还有条退路。” 按照常理推算，无面不可能追得上来。 但这局比赛必须得赢。所以即使是再微弱的可能，也得考虑进来。 这是进入正服来，老师第一次来看比赛。 我不能输。 所有的行动都必须万无一失。 八卦四人组表情失望。 兔子听命离开，临走前嘱咐椰子套话时记得打开频道让他听见。 椰子点头，然后在占于星梅子的眼神怂恿下，她开口问道：“昕宁啊……你的老师是谁啊？感觉听起来关系不一般啊。” 高昕宁似乎第一次被问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面无表情的神情有了变化，在奔跑的脚步也顿了一下。 多年前的记忆如流水般回溯。 高昕宁忽然闻到了潮湿的味道。 好像是五年前那场雨的味道 高昕宁与施寂第一次见面，在五年前。 在那场失败的命运者比赛之后。 第150章 高昕宁 那是五年前的一场雨。 一场很大很大的雨。 像是天破了一个窟窿，天上的海水找到了缺口，把整个城市吞没。 空气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抹布贴在脸上。雨声很大，连周边人说话的声音都让高昕宁听不真切。 “听说了吗？前几天化工厂的意外是因为八联星的人强行拉走了核心设备，这才导致管控爆炸性元素的车间失控。” “作孽啊，化工厂爆炸死了几百个人啊。政府难道不管吗？任由那群八联星的强盗来拿东西？” “怎么管啊……我们[科里斯隆]比赛输了啊……我们蓝星把半个星球的资源都输给了八联星，人家按照条约拿东西。我们，我们自认倒霉吧。” “唉……苦了小高家的孩子了。全家人都在化工厂工作，一次爆炸家里人都死光了……只留下他的一个女儿。” “我记得他女儿是叫高昕宁吧。16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啊……也难怪得知家里的噩耗会这样。” “但那孩子真的没问题吗？出事后一滴眼泪都没掉过，也不理人就一直坐在灵堂里写试卷。是听说小高女儿学习成绩很好，跳了好几级。但……爸妈都死了她也不哭一声就在那写……”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去给她拿点吃的吧。我瞧她今天还没吃过东西。” 声音越来越近，棚外的雨声渐渐盖不住了。 试卷上的笔头一顿，高昕宁用力写下答案。 “昕宁啊，吃点东西吧。我是你爸爸的同学，今天专门过来祭拜他。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笔头下的字迹越来越快。 这题是二阶系数非齐次线性微分方程。 “孩子啊，你多少吃点吧。你爸妈肯定也不忍心看你这样。” 这题是无穷级数。 “昕宁……” 两人看着高昕宁飞驰的笔，双双叹气。最终放下吃的走了。 只剩下雨声了。 祭奠化工厂百人去世的灵堂很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高昕宁一直静静地坐在父母排位前的桌前写试卷。 不知何时，嘈杂的人声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雨声。 空大的灵堂里只有高昕宁一个人，与她不停的笔尖。 雨下得很大很大，水汽蔓延，地面上一张张写满答案的卷子变得潮湿。 有人捡起了高昕宁潮湿的卷子。 “满分。”那人说道：“真厉害，算出了那么多正确答案。” 高昕宁没有理会他，手中的笔没停，继续演算答案。 那人的声音在继续。 他说：“算了那么久解出你最想要的答案了吗？” 高昕宁的笔尖微微停住。 他又说：“有些难题靠演算是得不出答案的。” 他的声音太近了，雨声没办法盖住。 所以，听见声音的高昕宁抬头问他。 “死亡的答案是什么？” 施寂蹲下，拉近与高昕宁的距离。 “是学会接受离别。” 他温柔道：“孩子，我听说你已经不吃不喝在这待了很久。” 高昕宁没有回话。 安静了很久，施寂听见她很小很小的声音。 “我没有家了。” 她说道：“爸爸妈妈在这里，所以我在这里。” “但他们已经不在了。”施寂说：“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的生命已经终结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即将回归自然的无意义的肉体。” “他们在这里。”高昕宁固执道：“你没看见那上面的名字吗？那是我爸爸妈妈的名字，他们就在这里。” 施寂看着眼圈泛红的高昕宁，轻柔道：“孩子，死亡是人类无法避免的终点。对于个体而言，死亡代表着自身的泯灭，但对整体而言，死亡却是生命的轮回与延续。” “生命的延续？”高昕宁喃喃重复。 “你就是你父母生命的延续，你是他们血肉交融的生命，你是他们生命存活的证明。因为你的存在，所以他们得以存活。” “听不懂……”高昕宁摇头。 施寂看着第一次接触死亡的女孩，认真说道：“你可以赋予他们活着的权利，只要你记得，他们就存在。” “不在别的地方。”施寂指向高昕宁的胸口。“在你的身体里。” “只要我记得……就存在……”高昕宁喃喃重复。 忍耐了很久的泪水落下，就像外面的大雨一样。 “可就算我记得又怎么样？我没有家了啊。我，我只有我一个人了。这场雨为什么不能早点下，为什么不能在化工厂爆炸那天下。这样说不定，他们就可以活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施寂安静的看高昕宁哭泣，看她像幼儿一样痛哭，看她失去家人的悲伤肆意流淌。他静静地看着，眼底的温柔与愧疚交杂。 直到高昕宁的声音渐渐平息，施寂开口问道。 “孩子，你要来我家吗？” 高昕宁愣愣看着施寂，泪水还在滑落。 她摇头：“我不要别的家人，爸爸妈妈的位置我不要任何人替代他们。” 施寂了解过，这些天高昕宁拒绝了社会上所有爱心家庭的收养。 “不是家人。”施寂说：“我不会成为你的家人，但我们彼此可以拥有一个家。” “那我该叫你什么？” 施寂抚摸她的头：“昕宁，叫我老师吧。” 施寂是个好老师，他温柔又有耐心。 他也懂得很多。 在高昕宁的眼里，施寂是百科全书还厉害的存在。她所有的难题，施寂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助她化解。 有一天，高昕宁好奇道：“老师，你也会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吗？” 出于高昕宁的预料，施寂认真地点了头。 “是什么？”高昕宁问。 施寂沉默了一会，他的目光看向窗外的黄昏，眼底情绪翻腾，像是不舍黄昏的离去。 “是时间。” 他说道：“昕宁啊，我快四十了。游戏上的操作渐渐力不从心，我不知道我还能在命运者的位置上待多久。也不知道是否能坚持到那场比赛重新挑战的那天。” 高昕宁知道，施寂一直在遗憾当年蓝星与八联星比赛的失败。他迟迟不愿退役，为的就是想等到重新比赛那天。 高昕宁也知道，当年父母去世的导火线正是那场失败的比赛。 但高昕宁从来没有怪过施寂，相反的她很感激施寂的出现。 于是，高昕宁说道：“我可以延续老师的时间。如果真的到了老师不得不退役的时刻，就由我来代替老师去完成那场比赛。老师没完成的遗憾，我来完成。” 她郑重起誓：“我高昕宁，要解决老师的难题。我要成为命运者。” 第151章 占于星小队 从那天起，高昕宁有了目标。 她要成为命运者，成为接替老师的命运者。 面对高昕宁的宣誓，施寂还是很温柔地笑，欣慰地看着高昕宁说：“好。” 其实，从接高昕宁回来那天起，施寂就有此打算。 施寂的年纪太大了，在命运者中他无异于八旬老人。施寂的职业生涯已经走到了尾声，属于他的时间即将结束。 五年前那场比赛留下来的命运者越来越少，大家渐渐被新人取代。按理来说，施寂这样的年纪是该退场了，他该给新人们让位置了。 可施寂不甘心。 不止施寂不甘心，龚修、顾佳宜……五年前比赛的所有人都不甘心。他们这群旧时代的老人顽强的、近乎固执地留在命运者位置上，苦苦等待着。 等待重启五年前比赛的那天。 这是执念，也是心魔。 这些，高昕宁都知道。 所以她要赢。 她要证明给老师看，高昕宁可以做到，高昕宁能成为命运者，高昕宁可以延续他的时间。 所以高昕宁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 无面是个非常强大的敌人，强大到高昕宁竟然联想到了自己的老师。 坦白来说，高昕宁甚至有些畏惧无面。 但那封匿名邮件里的出现，给了高昕宁希望。无面的机械化，这份情报成了高昕宁能胜利的关键。 大道上，高昕宁竭力奔跑。 她没回椰子的问话，现在没有任何事比逃亡无面的追击更重要。 游戏倒计时28：20 还剩下28分钟，只要逃下去就有希望！ 念头才起，耳边传来轰然巨响。 像是回应高昕宁的恐惧，前方楼房被轰出一个巨洞。烟尘滚滚，走出一个拿着[炮枪]的蒙面女人。 高昕宁脚步猛然顿住，瞳孔缩紧。 无面追上来了！ “我草！”占于星吓得口不择言。 高昕宁大喊：“椰子，兔子用[穿梭]！” 绯色给占于星队几人带来的印象尤为深刻，瞧见绯色犹如草原上的兔子发现了狮子，汗毛竖起，极致的危机感让他们瞬间作出了反应。 占于星开盾、梅子扔雷、椰子召唤、高盺宁则下蹲触地。 但有人比他们更快。 黑影一闪，[光剑]特有的光芒照耀着夏泽辰凌厉的眼眸，[梭影]的技能效果与绯色惹人注意的出场方式让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四人身后，犹如鬼魅。 他攻击的目标是…… “绯……咳咳，队长。你去吸引注意，我背后偷袭。我该杀占于星还是梅子？” 两分钟前，地铁上夏泽辰问绯色。 他接着道：“他们两个人都是一滴血，但占于星[锁血]可以保住一人。我没法确定他会保谁。” [锁血]是个非常有用的保命技能，生效时间只有1秒。这很难控制，可对于进入正服的正式玩家来说，掌握它不算困难。 夏泽辰的疑问并不是多虑。C级玩家占比全体正式玩家人数30%，近三千的C级玩家里，战士玩家与枪者最多，占于星能打到C级99位的战士，实力在C级里毫无疑问是中上水平。 对此，身为夏泽辰师傅的绯色开口道：“自己猜。” 她冷淡道：“我对你的指导只会在赛后。比赛中你自己思考，判断不出来那就猜。二选一，对半开的几率，祝你好运。” 夏泽辰的视线中，占于星与梅子两人的脸在不断放大。 [锁血]一次只能保护一个人，同样是一滴血，占于星究竟会选择谁？ 按照常理，自己与队友第一选择大几率是自己。更何况按照战力推算，占于星无疑比梅子更厉害，他存活的价值更高。 但这一局，他们目标不是战斗而是维持一比零的积分直到游戏结束。所以不能考虑存活价值，只要死一个人，他们的计划就落空了。 那么站在占于星的角度，他一定要让[锁血]用在更容易死的人身上。 夏泽辰迅速回忆占于星与梅子两人的装备。 占于星带了[槊]、[克隆]、[锁血]、[黑水]，梅子带的是[地雷]、[红线]、[迷雾]、[梭影]。占于星带了盾，而梅子没有任何防御装备。 那么占于星会保护的一定是梅子。 夏泽辰眼神变得坚定，手中锋利的剑刃干净利落地斩向占于星脖颈。 剑刃没入血肉、血珠飞溅。 占于星眼珠转动，看向夏泽辰，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没有死亡播报。 夏泽辰暗道不妙，他猜错了。 前一刻梅子投掷的[地雷]炸开，占于星的[黑水]默契隔离伤害。夏泽辰不得不使用[梭影]后退。 地面的土仿佛有生命一般，精准地找到夏泽辰影子的凝聚处。 是高盺宁的[地障]。 见过高盺宁用[地障]形成牢笼困住绯色的夏泽辰，立马再度使用[梭影]位移。可当他身影成形时，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想要的落脚点五十米外，他抬眼一看自己原本的落脚点，只见一面厚实的墙。 解说员惊讶道：“是[梭影]穿梭的失败。[梭影]技能要求位移的终点必须是片空地，如若不然，使用者将会被系统随机弹开。高盺宁好判断！精准预判夏泽辰二度[梭影]的落脚点提前生成墙！” 瞬息之间，使用[梭影]位移后退的夏泽辰，本该距离占于星几人最多五十米，此刻却因为高盺宁导致的[梭影]失败被迫与他们拉开百米的距离。 高盺宁从五年前被施寂带回家后，开始慢慢在施寂的引导下接触正服。有五年积累的高盺宁，她的反应能力、判断能力、操作技术远比只学了一个月不到的夏泽辰更为优秀。 对高盺宁的而言，夏泽辰虽然棘手却不足为惧，真正强大的敌人只有一个。 下蹲双手掌心贴向地面的高盺宁，从未看过夏泽辰一眼，她的目光从始至终只有正前方的蒙面女人。 对夏泽辰发动[地障]的同时，混凝土构建的平坦地面刹那间犹如汹涌起伏的海面，数道土墙极速升起，层层叠叠护住高昕宁几人，拦在绯色面前。 高昕宁的四个格子里，除了一个[探眼]，其余的全部是[地障]。三个格子内的[地障]全部进入冷却状态，像是没有召唤空隙，几乎是瞬发，数道屏障同时出现。 她要拦住无面，哪怕一秒！ 然而[地障]才一成型，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所有屏障瞬间瓦解。 解说员惊讶道：“高盺宁全部的[地障]被无面一炮[炮枪]击碎！” 尘土漫天飞舞，好似沙尘暴降临。 隔着烟雾，高昕宁看不清无面，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黑影，而这个模糊的黑影正在不断地靠近，与之接近的还有黑影周身扩散出去的[电场]。 一切如同具象化的恐惧在逐步逼近。 高盺宁在惶恐。 ……如果被[电场]捕捉到，会输的！ “盺宁妹妹！” 高盺宁侧头，看见梅子伸出的手。 留着泡面头的梅子笑着冲高盺宁伸出手，她橘色的发丝被幽蓝的光芒染色。能容纳三人同时进出的漩涡门占据了高盺宁的眼前。 这道突然出现的幽蓝色漩涡门，诞生在高盺宁的背后。梅子进入了这道门，门的里面还有椰子与之前兵分两路的兔子。 他们俩共同举起枪，漆黑的枪口瞄准烟雾的黑影。 子弹在出膛，占于星推高盺宁入门。 高盺宁忐忑不安的心猝不及防地陷入了轻柔的棉花中。 [科里斯隆]是一个团队游戏，身为游者的高盺宁最清楚这一点。 昨夜，占于星小队训练室。 “盺宁妹妹好像很重视这场比赛。” 作战讨论结束，占于星四人收拾东西打算回家睡觉。离开前，梅子看着还在模拟训练阻拦的高盺宁，忍不住说道。 八卦达人椰子说道：“闻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我刚刚问她，她好像打算练到天亮。” “天亮？”占于星吃惊道：“体力哪吃得消啊。不行，身为队长的我要命令她回去休息。” 兔子拦住占于星。“她一向最为冷静，能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梅子说得没错，这场比赛对她来说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意义。” 闻言，四人齐齐看向[虚拟战区]中拼命练习[地障]的高盺宁，又彼此相望。 多年组队的默契让他们只用一个眼神就共同做出了决定。 四个人放下包，一起掉头走向高盺宁。 椰子挥手高呼道：“盺宁，都怪占大头下午请我们喝咖啡，都零点了我们还没有睡意。要不我们一起训练吧！” 为了让队友今后决口不提自己被D级新人打爆的事情而破财请全员喝咖啡堵嘴的占于星，跳脚道：“没大没小的椰子！别忘了谁帮你要的龚修联系方式！” 无人理会占于星的跳脚，上前围住高盺宁。 “盺宁妹妹，你说说我们训练什么比较好。”梅子亲切道。 高盺宁不理解占于星几人为何掉头，但大家留下训练无疑增加了胜算。 于是她直白道：“计划中有一环我很在意，利用[穿梭]逃亡，大家合作训练这个。” 直播画面里，观众们惊讶地看着椰子及时开出的[穿梭]技能。 占于星团队的配合令人惊叹，仿佛练习过上百遍，上佳的默契弥补了高盺宁没拦住绯色的时间差。 透过模糊的黄烟，绯色看见了不妙的幽蓝特效。 糟糕，是[穿梭]。 顾不了子弹，绯色立刻甩出[银链]，勾住距离她最近的高昕宁的腰。 夏泽辰拼命靠近。 不能让他们走！ 占于星全队齐心协力拽住高昕宁，与[银链]那头的绯色抗衡。 仿佛一场性命攸关的拔河赛，横在中间的锁链绷得笔直。 “用力！！”椰子呐喊。 高昕宁跌入门里，漩涡门闭合，占于星四人消失不见。 第152章 第一枪与第二枪 游戏外，观看比赛的观众不约而同安静了片刻。 解说员感叹道：“好熟练的配合，这手[穿梭]跳转时空简直太关键了！占于星队赛前一定演练过许多次！” 屏幕左上角放出解说员添加的解说示意小动画。 “[穿梭]，位移类技能。一人使用时，可以设下两个漩涡门。两个漩涡门之间空间折叠，可以直接从A漩涡门到达B漩涡门。” 解说示意小动画里，一个小人手伸入A门，指尖从B门冒出。 “值得一提的是，同队的[穿梭]门互通。玩家A开启[穿梭]设下A门，同队的玩家B也开启[穿梭]设下B门。那么这两个门也能达到同样效果。” 动画变动，变成两个小人在不同地方开门，AB两个小人通过彼此开的门交换位置。 解说员说道：“方才的危机时刻，在高昕宁创造的逃生时间里，椰子开启了[穿梭]。同时，此前听高昕宁安排离开的兔子在另一处一样开启了[穿梭]。占于星四人正是依靠这两道门逃生成功。” 随着解说员的结束说明，游戏画面里的绯色与夏泽辰再次进入追击模式。 焦灼局势的告一段落，观赛厅的观众席陆陆续续响起讨论的声音。 不同于直播间的路人观众，同样身为玩家的他们习惯性分析起游戏中的操作。 首先出现的话题是夏泽辰的[穿梭]失败。 “高盺宁不愧是天梯考核第一名，实力货真价实。”有人说道：“预判夏泽辰[梭影]的落脚点提前建墙，使夏泽辰的[梭影]失败从而让他被系统随机弹远。这一步距离的拉开，让夏泽辰后面没能及时阻止占于星几人的离开，最后扑了空。” “几秒的博弈，其实细节更多。” 另一个玩家开口道：“刚刚那波夏泽辰的进攻从位移距离可以判定，他的[梭影]是初始数值。也就是三次位移，一次50米。第一次位移，他利用在突袭杀占于星上。第二次位移他用在躲梅子[地雷]。第三次用在躲高盺宁第一次[地障]。” 他说道：“发现细节了吗？如果高盺宁在夏泽辰第二次[梭影]时，抓他落脚点建立墙，那么被弹开的夏泽辰还有第三次的位移。所有高盺宁很聪明，她在夏泽辰第二次位移的落脚点只是用[地障]试探，骗出夏泽辰第三次位移。这样以来夏泽辰位移耗光，后面才没办法赶到。” “其实夏泽辰实力不差，他和高盺宁是经验的差距。”一位高等级的玩家说道：“从他第一手击杀占于星看来，身手很好。可惜他运气不好，挑的占于星用了[锁血]。这也是经验差距，他没能正确判断占于星的[锁血]。他和高盺宁也是一样的，以他躲高盺宁第一次[地障]的反应速度来看，高盺宁[地障]的生成速度他能躲开。他最后被弹开是没料到高盺宁还会第二次[地障]阻拦。” 另一位高等级玩家点头：“夏泽辰明显没对付过[地障]玩家，若是他有经验。在躲开梅子[地雷]的那次位移时，位移到高盺宁视线之外，那高盺宁将没办法准确找到他。他刚刚虽然不在高盺宁眼前，但仍然在她余光中。” “不过，高盺宁一心二用好厉害。”有人感叹道。 众人瞬间明白，那位玩家说的是高盺宁在对付夏泽辰时，还同时生成了阻拦无面的屏障。 方才说过话的高等级说道：“所以才说她和夏泽辰是经验差距，这样的一心二用和生成[地障]的速度，没几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玩战术的心真脏啊，高盺宁之前的比赛在藏拙，她知道对手会根据她的比赛记录判断她的水平。作为新人，她在借助比赛场数的信息差隐藏自己。” “但她现在是全盘暴露了。” 大家都明白，刚刚的高盺宁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为了……阻挡无面。 “新人一个比一个厉害，传闻中六连胜的无面才是藏拙最厉害的。” “的确够强，开场第一波交战就看出来了。占于星全队打她一个都悬，怪不得占于星队会用这种歪门邪道来打。” “虽然视觉上，高盺宁操作很亮眼。但无面实力明显更胜一筹。” 高等级的玩家率先开口。 “高盺宁全部[地障]阻拦，形成的多道屏障位置大小设立的恰到好处。按理来说在座各位无论如何都能被困住一段时间。哪怕是……带了[炮枪]的无面。” 有人立刻好奇道：“怎么会？无面不是一炮直接击碎了高盺宁捏塑的所有障碍吗？一秒都没拦下无面啊。” “那是无面太可怕了。”那位高等级的玩家说：“从常理角度，高盺宁这一招足够拖延无面数秒。你们还记得无面最开始出现在高盺宁面前的第一枪吗？” “记得。” 一人接过话。 “那时无面和夏泽辰两个人借助[梭影]下了高速行驶的地铁一路追赶而来。为了最快拦住高盺宁几人，无面横穿了一栋住宅。她从住宅的窗户进入，没开枪没发出任何声音。而后才在与高盺宁几人一墙之隔时，开枪击碎墙，吸引注意力让夏泽辰进攻。因为夏泽辰的速度更快。” “对，我还记得无面击碎的墙挺薄的。她还故意调出[炮枪]面板调整了炮弹爆炸的视觉效果与音效。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可惜夏泽辰猜错人了。” 那位高等级玩家说道：“既然记得，还不明白无面厉害在哪里吗？” 此话一出，不少玩家意识到关键处，面色纷纷惊讶起来。 高等级玩家说道：“无面第一枪，只刻意调整了视觉效果和音效，实际威力并不大。高盺宁判断出了这点，所以她的反应很迅速。几乎是在夏泽辰动手时就开始生成[地障]率先阻拦无面。在高盺宁眼里，无疑无面的危险性更高。” “所以，距离无面开出第一枪到第二枪，因为高盺宁的迅速，这之中其实没有多少时间，甚至算得上极为短暂。” “无面精彩就精彩在这里。高盺宁使出的[地障]阻拦用光了所有格子，包括顺手格加成下威力增长的[地障]。面对这样的[地障]，无面第一枪的威力是不可能击破的。她就算多开几枪，被炮弹数分散威力的[炮枪]也不足以瞬间击破。” “但无面却瞬间击破了，也就是说无面从开完第一枪后就调[炮枪]面板调数值了。因为她完全预判了高盺宁的动作，才能第二枪瞬间击破所有[地障]。” 这就是令玩家惊讶的地方了。 从无面夏泽辰开始突袭，到高盺宁几人顺利逃脱，整个过程都只有数秒。那么这数秒间，无面应对高盺宁的时间占多少，她看见高盺宁[地障]调控[炮枪]的时间又占多少？ 这不仅仅是速度上的可怕了。 而是…… “我，我没有看见无面调出炮枪]面板。” 这位玩家在说什么大家都知道，无面开第一枪击碎墙壁出现前，她调第一枪数值是使用面板调的。而第二枪，在场的观众没有人看见过[炮枪]面板的出现。 有人咽了咽口水说道。 “游戏里调一样装备的面板数值是很慢的。跟召唤和调动装备相比起来，前者速度根本不可能比。因为装备的面板数值非常精密，单单枪械其中一项的射速就被详细拆解为，枪的初始加速度、抵御空气阻力值，子弹的造型等等。所以调整数值远没有想象的简单。” “它是一样需要非常熟悉、有知识理论支撑、且大量练习才能完全掌握的技术。”有人补充。 “对，无面第二枪的威力并不是随便把威力值拉满那么简单。枪械提供的动力、炮弹的火药量、射速的影响，这些都是威力要考虑的数据。如果只是随意的把这些选项拉满，那系统会随机把枪某项数据给全部挪移。比如冷却CD，比如枪身质量等等……随意拉满很大的可能是会导致装备变得不符合系统判断的逻辑，从而变成无法使用的状态。” 一名玩家鹌鹑似的点头：“对啊，这也是为什么比赛中极少见到一波战斗中有玩家可以一个装备多次使用出不同效果。因为想要在战斗中分神去调那么精密复杂的面板太难了，一不留神就变得‘很难用’。” “是的，通常都是一波打完，第二波再战的时候才有变化装备的可能性。” 鹌鹑点头的玩家再次说道：“除了这个，这也是为什么装备数量如此之多，玩家们却会专注几个的装备使用。因为精通一个装备真的很耗功夫，光是熟悉这个面板都是很大的时间。比赛里，每个可以迅速调整装备极端值的玩家都相当熟悉这个装备。” 这句话所有玩家都认同。 其实他们大部分也记得高盺宁正服考核时使用的极端值[地障]，当时大家就知道高盺宁是个厉害的新人，也是个努力做功课的新人。 她那样的操作应该是提前了解过正服的资料，也了解过[地障]面板。毕竟她是个只玩[地障]，又是聪明型的玩家，大家都表示理解。 更何况，因为施寂远名在外。百分之九十的[地障]玩家都是模仿施寂，这类玩家大多属于智力型，像高盺宁这样提前理解的，以前也有。 但不管怎么样，调整装备面板数值都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可无面几乎没有，甚至连面板界面都没调出。 调整装备面板，通常玩家需要调出面板界面。只有特别熟练的玩家，才可以不看面板，直接根据脑中记忆的具体数值，用心神直接对系统下命令调控。 这种特别熟练的玩家……起码在A级…… 无面秀技术般的调控数值，被高等级玩家点破后，每个人内心都泛起了惊涛骇浪。 “好家伙……一个新人还藏着这样的基本功。我感觉好恐怖啊……” “谁说不是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能这样调控数值，她实力到底是多强啊……” “一个新人能做的这样太不符合常理了……你们说她会不会是哪个命运者带的徒弟啊……” “好有可能！不是这样说不过去啊！” “那……是那个命运者吧。” “对，我知道你要说谁。是龚修吧，我听说了上次龚修和这个新人‘亲近’的场面。” “难怪那么厉害，原来是命运者带的人啊。” 议论纷纷中，事情擦过真相逐渐走偏。 看比赛的玩家们不知道，真正被命运者带着的人是他们最开始讨论的高盺宁和夏泽辰…… 关于绯色突然的“秀技术”。 看比赛的龚修乐道：“哎哟，急了啊。” ---- 屏幕柔和的亮光照射在观众席的角落。 两个遮掩容貌的男人并排而坐。 右边皮肤异常白皙的男人轻轻地笑，龚修一副看戏模样，“你家盺宁做得真不错，都把她给逼急了。” 左边的施寂沉默了一瞬，开口道：“她知道盺宁的目的，也知道自己的缺陷。让盺宁他们再跑下去，她追不上。” 施寂锐利的眼睛落在屏幕中绯色行动不便的左脚上。 此刻她将[银链]缠在她和夏泽辰腰间，借助夏泽辰提升她的速度。地铁并不能通往任何一个地方，单论脚力，绯色跑不过占于星队伍任何人。 龚修侧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施寂，是观察也是试探。 他说道：“可她急了也没用，你家盺宁还是得逞了。” 施寂感受到旁边龚修的视线，并未回头，淡然说道：“胜在装备的选择罢了。” 比赛到此，占于星队五人的装备已经全部展示完毕，分别是—— 战士占于星：[槊]、[克隆]、[锁血]、[黑水] 雷师梅子：[地雷]、[迷雾]、[红线]、[梭影] 射手椰子：[火鹰]、[黑水]、[穿梭]、[梭影] 狙击手兔子：[雀]、[黑水]、[穿梭]、[梭影] 游者高昕宁：[地障]、[地障]、[地障]、[探眼] 施寂客观评价道：“占于星队除了必备的武器之外，其余所有能替换的装备全部换成用于‘逃跑’的装备。昕宁把全部的胜算压在了逃亡上，彻底放弃了反击。孤注一掷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但也会带来巨大的收益。” 他说道：“只是侥幸赌赢了罢了。倘若她不轻敌，开局不晃悠悠地使用[银链]，有半分以往的干脆利落，都不至于此。又或者，她带上了[梭影]，这局比赛早该结束了。” 施寂口中的“她”指的是绯色。 有关她的名字是命运者中的禁忌，施寂没扯破这块遮羞布。 龚修没正形的歪着脑袋，盯着施寂严肃的脸。遮掩容貌的镜片背后，他弯弯的眼睛透露着寒气。 “你对昕宁可真严格，面对一个‘无法对抗’的敌人，玩成这样已经很棒了。” 施寂说道：“赌赢的比赛不光彩。给你们看，我抹不开脸。” 施寂说的是“你们”，并不是“你”。 这是施寂友好的信号。 龚修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眼眸中的寒气减弱一分。他转回头看向屏幕：“还是看比赛吧。昕宁真可怜，拼尽全力也没得到你老人家的认可。” 第153章 爆炸 游戏倒计时25：00 占于星队使用[穿梭]再度逃亡，绯色与夏泽辰只能再次追击。 [穿梭]的限制多，但转移的距离却比[梭影]远的多。 地铁并不能通往地图里任何一个方向，尤其是高昕宁还选择带着全队在楼间逃窜。地铁追击的路子彻底断了。 占于星队有[穿梭]与[梭影]两张位移牌。他们有三人携带[梭影]，合理利用加上[穿梭]配合，五人在楼房之间的转移犹如平地般容易。更别提在技能冷却时间，高昕宁的[地障]还可以搭桥衔接跑路。 高昕宁很聪明，专门挑绯色难以追击的路线逃窜。绯色机械化的弱点，高昕宁利用的很彻底，也将它暴露的很彻底。 观赛厅与直播间里，陆陆续续出现同样的声音。 “你们……觉不觉得，无面跑的太慢了？” “难以想象，以她的实力和身形，我以为她就算不够敏捷也不至于比普通玩家差……” “楼上的，我不太懂。无面的跑步速度不是和正常人差不多吗？” “楼上是才看比赛的小白吧。正服里，每个玩家都有百点数值的身体机能加成。也就是说，游戏里的玩家各项机能都要比现实人类强出一个层级，无面跑步速度和普通人一样是真的很慢了。” “原来无面还有这弱点啊！我理解占于星队为什么要逃了，他们知道无面追不上啊。” 游戏倒计时15：00 绯色与夏泽辰，两人跳跃在高楼间，夏泽辰拉扯腰间链子借力给绯色。 一路上的障碍很多，夏泽辰一直靠着绯色提醒才没有踩到埋藏着的[地雷]。 但两人依旧被甩开不少的距离。 标记着占于星队的位置越来越远。 游戏倒计时10：00 竭力奔跑的汗水在绯色额间滑落。 有着[红线]的干扰，绯色必须在夏泽辰身边才能保证[雷达]正常使用。 但太拖累夏泽辰的速度了。 一路上绯色没说话，一直盯着地图上属于敌方的红点移动。 游戏倒计时6：00 地图里标记占于星五人的红点，终于靠近地图边界。 绯色立刻解掉她与夏泽辰之间的链子。 “终于赶到边界了。”绯色开口讲话。 论速度，绯色追不上占于星队五人。 但这场追逐站是有终点的。 游戏里的场景完全复刻现实，但他们所出的空间是依据地图制造的。 也就是说，游戏里的道路并不是像现实一样没有尽头。 在地图的边界，他们将会无路可走。 绯色并不是盲目带着夏泽辰追赶占于星队，她一直在想办法压他们走向边界。 但绯色与夏泽辰两人形不成包围圈，无法围住占于星队，锁住他们逃出的路。 因此现在，绯色必须要跟夏泽辰分开了。 绯色极速对夏泽辰下达命令：“从西南方去赶他们。” 六分钟的时间，足够夏泽辰[雷达]视野时间内追到他们。 “是。”夏泽辰身影化作影子消失。 绯色吃力地甩[银链]转向另一个方向。跳下屋顶，绯色拽着链子从空中荡过去。 风吹去额间的汗水，却吹不走绯色的焦虑。 她要去夏泽辰的反方向拦截敌人，她有把握可以堵到人。揣测高昕宁的心思确定他们的逃亡路线并不难，更何况这附近好走的路没几条。 高昕宁不知道的是，绯色很熟悉这张地图。她以为选择了一张绯色不熟悉的地图，逃亡可以有地理优势。 但实际上，绯色很熟悉。准确来说，绝大数的地图她都熟悉。绯色打过的比赛太多了，远超高昕宁的想象。 因此，此前的绯色才能迅速想到利用地铁。这张地图，她上一次玩的时候就尝试过这个邪门路子。 可尽管如此，绯色内心依旧在焦急。哪怕她知道按照这样下去，一定可以拦住高昕宁几人。 因为，时间不够了。 绯色在竭力奔跑，可她的速度真的太慢了。 竟然在倒计时只剩六分钟时，才压得对面靠近边界。 她……能赶得上吗？ 倒计时4：00 夏泽辰的声音传来“队长，我看见他们了。在顺利地往你指定的位置赶。” 有过上次被绯色追上的经历，高昕宁不再敢把[探眼]放出去找绯色夏泽辰的位置。而是选择将三只[探眼]围绕在他们五人附近，第一时间戒备绯色与夏泽辰的追击。 一旦附近探寻到绯色与夏泽辰，高昕宁就会立刻喊队友使用[梭影]与[穿梭]位移离开。 所以夏泽辰一个人接近不了高昕宁几人，只能反利用高昕宁探寻的视野，赶他们去绯色要的位置。 “嗯。”绯色气息不稳。 [银链]收缩，绯色腾空而上，攀上一座楼。 这栋楼占地面积太大了，走地上的路绕太远。绯色选择横穿大楼。 倒计时3：00 “他们已经往你那去了。”夏泽辰说。 绯色在楼内奔跑。 个人窗口视角里的地图被她展开，系统显示她与敌方相距3500米。她手中的[炮枪]射程数据拉到极致也只有600米。 为了保证自己可以一击杀掉敌人，绯色不可能把数值全部往射程偏。 她需要保留伤害，确保自己这一击的伤害可以击破对面的盾。 这样换算下来，[炮枪]射程最多也只能有300米。扣除对面将会移动的距离，三分钟的时间，她最起码要赶上一千两百米以上的距离。 她能赶得上吗？ 倒计时2：00 绯色撞破玻璃跃出，[银链]勾上对面大楼的窗沿。 她操作[银链]收缩，身影极速而过，右手单手抓住窗沿，爬进楼里。 这个方向上的巨型商场太多了，每个楼的横截面都使得地面道路延长数倍的距离。绯色被逼在楼间奔跑。 倒计时1：00 商场内部，绯色在狂奔。 倒计时0：40 穿越商场A座，绯色通过空中走廊来到B座。 倒计时0：20 看见了商场B座的尽头，白晃晃的日光透过尽头的窗户照耀进绯色的眼睛。 只要出了这栋商场，再跳上对面楼顶，她就能看见高昕宁几人。 倒计时0：10 尽头的落地窗越来越近。绯色查看地图确认距离，距离目标……一千米！ 可恶，十秒钟赶不上！ 绯色甩[银链]抓住窗沿，她打算利用[银链]收缩的力道，拖拽她划过地面，撞破窗户飞出去。 这很冒险，因为冲破窗户后，[银链]才刚收缩，再次甩出去需要间隔时间。此前她撞破窗户是用自己身体撞破，这样出去的同时甩[银链]的时间刚刚好。如果是她现在这样操作，虽不至于掉到地面上，但很有可能会撞击到对面大楼。 可绯色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些。 然而，在仅剩的十秒钟内，绯色却突然停下脚步。 脚底异样的触感传来。 她踩到了[地雷]。 观赛厅，有玩家喊道：“哎呀！这个地方先前占于星队兵分两路时，梅子路过这了！” “太可惜了，因为[穿梭]技能占于星队逃跑时分分合合。恰巧当时梅子路过，恰巧夏泽辰视野标记的是另一边，无面不知道这栋楼被路过啊。” 有人忍不住惋惜：“就算知道了梅子路过，只剩十秒钟，谁能在冲刺状态下注意到脚下的异样？更何况……[地雷]自带‘隐身’功能啊！” [地雷]经过[定制数据]可以调控外形，设定为埋伏使用的[地雷]在外形选择上可以达到与环境一致的效果。 此刻，支持无面的观众闭眼不忍再看下去。 十秒钟，距离一千米，必输无疑了。 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明是可以秒杀的局，明明无面那样强的实力，居然憋屈了一整局。努力追了一整局，到最后都没追上，换谁能接受？ 观赛厅里，屏幕右上角的游戏倒计时静静地跳动。 直播画面已经切给了占于星队。 他们是胜利的一方，最后的镜头应该给他们。 游戏倒计时变成个位数。 高昕宁看见了时间。 她谨慎地查看[探眼]画面，确认附近五百米无人接近后，高昕宁紧绷的心放松了下来。 高昕宁再次看向时间。 游戏倒计时00：05 频道里兵分两路的兔子说道：“还有五秒。” “还有五秒结束了！”椰子停下脚步，高兴地喊。 游戏倒计时00：04 其余几人皆停下奔跑的步伐。 梅子笑道：“我们要赢了。” 游戏倒计时00：03 几人开心地相望。 高昕宁忍不住展露笑颜，点头“嗯。” 游戏倒计时00：02 占于星看着自己全部亮着的四个装备格子，嘚瑟道：“既然这样，最后时刻我要把——” “嘭！！！” 冲出屏幕的巨响骤然出现。 高昕宁震惊的看前方的商场发生剧烈爆炸。 游戏倒计时00：01 体积迅速剧烈膨胀的烟雾与火光里，一个影子冲破烟雾。她的背后是全部[镜片]碎片组合形成的整块镜子。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借势]】 一切发生瞬息之间。 空中，浑身被炸伤的蒙面女人周身冒金光，甩[银链]调整身形，开枪。 游戏倒计时00：00 【玩家无面击杀玩家梅子，累积一分。】 【玩家占于星触发[成就——命悬一线]】 【游戏结束】 比赛结束的鸣笛同时响起。 直播间与观赛厅同步炸开。 “我靠！太离谱了吧！无面最后是什么操作！” “利用[镜片]反弹[地雷]伤害，借助双重爆破伤害炸飞自己。这是人能想到的操作吗？！” “好夸张，好离谱啊！！我的三观要被震碎了！一切都说得通，也亲眼看见了，但我怎么感觉那么假啊！” “兄弟，我理解的。他大爷的，我站在不动开[炮枪]都不一定可以打中敌人。无面居然被炸飞空中还能准确命中？！这哪是D级玩家，是我的神吧！” “别忘记了！无面中间还操作了[银链]调整身形，一秒不到的时间啊！在被炸飞的空中啊！她太牛了点吧！” “不是……难道就我注意到了占于星三次残血没死触发成就命悬一线的事情吗……” 有人默默发声：“我看见了，无面好惨本来是收下两分的。但莫名的好笑……” 解说员激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直播间。 “至此比赛结束！谁也没有想到无面最后会给我们带来如此炸裂的操作，实在是太让人意想不到了！我敢断言，无面日后绝对是个高等级玩家！现在让我们来回顾这场比赛的积分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道：“无面最后一枪击杀梅子累积一分，同样1血的占于星因为[锁血]活了下来。占于星小队开场击杀溪时累积一分。比分一比一打平，我宣布无面小队挑战占于星小队，平局！” 吵闹的观赛厅里，唯有两人安静的坐着。 龚修笑的很开心：“她还是真是能搞花样。” 施寂一脸平静：“特意挑在倒计时结束时引爆[地雷]，时机把控得很好。游戏再多一秒，她会因为双重爆炸的重伤死去。” “因为她用[镜片]是为了加剧爆炸伤害，而不是护住自己。不是这样她也没法缩短距离。”龚修接过话。 施寂扫视一眼四周激动的玩家。“能将理论可行、现实不可行的事物展露出来，才是命运者该有的水平。她倒是没退步的太厉害。” “就是运气差了点。”龚修惋惜道：“占于星那小子看比赛时间快结束，耍滑头，把技能都开掉。谁知道正好撞上这炮。不过……和昕宁平局是不丢人。毕竟是你培养五年的人。” 施寂没回话。 观赛厅的灯光亮起，仿佛回到白昼，室内一片明亮。 施寂打算起身：“灯亮了，该走了。” 龚修按住施寂搭在扶手上的手，他笑盈盈道：“这才聊多久呢。” 施寂坐回位置，灯光照亮了他平和的神情。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他回头对视那双含着寒气的眼睛：“龚修，我对她没有敌意。” 不知何时，龚修白如瓷的脸庞上失去了往常的笑意。他眼底暗沉，神情少见的严肃，令人畏惧。 他开口：“施寂，我要一个保证。” 第154章 新思路 这场比赛，龚修为谁而来。两人都知道答案。 龚修为绯色而来，更为施寂而来。 新赛季以来，施寂一直忙于别的任务。直到昨天他才得空可以去看高昕宁比赛。 而碰巧，这场比赛碰上了绯色。 施寂不是别人，他不是不了解绯色的炎野，也不是没心眼的顾佳宜。只要他看见绯色比赛，他就能认的出来——现在的无面是五年前的星速。 龚修就是为此而来。 静默的空气里，龚修开口。 “我不是你的徒弟，我不敢赌。她的身份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你我都是旧时代的老人，你也曾和她相处过。她才22岁，和你徒弟差不多的年纪，她的人生止步于五年前太可惜了。施寂，我不敢赌，所以我要你的保证。” 施寂转头对视上龚修，平静地观察龚修眼里的关切。 施寂淡然说道：“你要我向你保证不会透露她回来的事情。甚至摆出昕宁跟我打感情牌。可……让昕宁失去家人不正是因为五年前的比赛吗？” 龚修脸色倏然沉了下来，语气冰冷：“我不认为五年前的事情是她的错。” “可事实是。” 说完这句话，施寂感到抓住他手腕的力道骤然加重。 “你倒是护短。”施寂停顿了一会，然后说道：“其实，我也不认为全是她的错，比赛失败我们哪个命运者逃得了责任？只是……那场比赛的伤亡太惨重了，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你护她一时，又能护多久呢？” 龚修坦言道：“最少现在不行，最起码得等到她找到新打法，找到一件可以对抗的武器。” “半个身子的机械化，你认为她能回来？”施寂语气严肃。 “又如何？” 龚修眼神森寒，冷得渗人，充满压迫感。 半晌，施寂松弛了神色。“如你所愿，我会守口如瓶。” “但我得提醒你一点。”施寂说道：“今日是我发现了，我会替她保密，是因为你的请求，更是因为我本就不怪她。他日若是那些人发现呢？如果是炎野发现她的身份，你认为你的几句话拦得住他吗？” 龚修沉默着，没回话。 施寂低头看两人交错的手。“现在该放手了吧？再待下去，恐怕马上有人要认出来了。到时候可就难走了。” 龚修松手，恢复以往轻飘飘的笑意：“多谢，替我向昕宁问好。” ---- 比赛结束的鸣笛传至游戏登陆室。 解说员激动的声音在回荡。 “……比分一比一打平，我宣布无面小队挑战占于星小队，平局！” “一比一打平……”周溪时失神地复述比赛结局。 她站在游戏登陆室里，正对着墙壁上的屏幕。那本是抽取地图权的显示屏，在周溪时退出游戏后自动变为游戏转播屏。 小型比赛，同队玩家死亡退出游戏，可以在游戏登陆室等待比赛结束。 周溪时一个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她沉默地看着游戏结束画面，以及……刺眼的比分。 “是……因为我。”周溪时的声音在颤抖。 “是因为我死了……绯色明明告诉过我……告诉过我该怎么做……但我没做到……” 周溪时的神情变得惶恐：“开盾就好了，绯色教过我的……叮嘱过我的。是我的错，是我害得比赛没赢。” 游戏登陆室的灯光转为绿色。 周溪时整个人一啰嗦。 他们要从游戏里出来了。 绯色要醒了。 她……会怪我吗？ 过往无数个绯色刻苦训练的场景灌入周溪时的脑海。 夏泽辰私底下对她说的话响起：“绯色最在意的是游戏。游戏在她心里高于一切。所以，周溪时只要你认真训练，表现出对游戏的尊重。绯色她会注意你的，会对你改观的。” 游戏舱的玻璃罩打开，周溪时的瞳孔缩紧。 夏泽辰睁眼，坐起来时，看见周溪时仓皇离去的背影。 她怎么走了？ 但周溪时为何离去的事情，比不上绯色。 夏泽辰立刻从游戏舱起来，去找绯色。 这是他认识绯色以来，第一次没赢比赛。 一比一平局，不算输。但曾经是命运者的绯色在C级赛事里失利，这将是多么大屈辱？ 更何况，就连夏泽辰也看得出来，对面是特地针对绯色左半身的机械化制定的策略。绯色拼尽全力跑了一整局比赛，最终还是因为没及时赶上而丢掉胜利。 她该会多难过？ 明明再快一点赶到，再跑快一点，她就可以堵上占于星队伍。就可以不用掐着最后的时间用爆炸气流去追人。 但凡她再快一点点，这局比赛都不会是平局。 她该有多挫败？ 夏泽辰不敢想象。 因为左半身的机械化，她从命运者的云端掉落泥潭。因为左半身的机械化，她一身的本领被限制。因为左半身的机械化，她日日夜夜研究新打法却还是被敌人一招克制。 她有多渴望这个赛场，多渴望回到命运者的位置，夏泽辰是知道的。 所以此刻，因为自己的缺陷而失去比赛胜利。既否定了她迄今为止的努力，还被C级玩家压制。 她究竟该有多受打击？ 绯色从游戏舱里起身，她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在思索着什么。 夏泽辰连忙走近，他忐忑又努力地分辨着绯色的神色。 “绯色……这场比赛……”少年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绯色抬头，从未出现过的神色撞进夏泽辰的眼睛，她兴奋道：“太有意思了！” 夏泽辰愣住。 绯色激动地抓住夏泽辰的手臂。“小鬼，这场比赛太有意思了！按理来说，他们是打不过我的。本也是不可能打过我的。两次交手，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可是，他们赢了！” “他们没有赢。”夏泽辰不知所措地说道：“一比一，是平局。” “不！他们是赢了，而且赢的很彻底！”绯色的眼睛展现了前所未有的光亮，她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是曾经的命运者，哪怕是我有机械化，但我的实力足够应对C级，我很清楚！他们能跟这样的我打出一比一的平局，怎么不算是赢？” 夏泽辰的表情很诧异，他深褐色的眼眸清晰地倒映着绯色不一样的面孔。 她雀跃着，如同初次认识大海广阔的孩子般兴奋。她惊喜这场比赛的发展，所以情不自禁地抓着夏泽辰的双臂分享着所思所想。 “我是轻敌了，但我确确实实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弱点，但将比赛重心从杀人拿分转移到逃亡护分，这点思路不是很棒吗？除了出人意料的思路，还有装备的选择，以及团队的配合。两次从我面前消失，他们配合很默契，一定是花了不少时间练习……” 夏泽辰知道绯色热爱这个游戏，可当她的喜爱具象化展露在他眼前时。他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冲击力。 像是被巨浪拍中，海水狠狠撞击在礁石上，升起漫天水雾，浇灌在少年身上。高浪一波接一波地袭来，剧烈拍打着少年的心脏。 绯色喋喋不休地吐露着内心的惊喜。 他失神地听着，感叹着。 原来你也会有如此的鲜活一面。 少年因为自己的担忧而感到丢脸，他怎么觉得绯色会因为比赛失败难过呢？他又为何要认为失败是件可耻的事情呢？ 绯色喜悦着，来之不易的亮光流淌在眼底，照亮了她本该有的色彩。 “看呐，小鬼。这个游戏多么有意思啊！哪怕是实力如此悬殊的敌人，利用配合和策略依旧有破局之法！” 说完，绯色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顿住。 绯色想要回到命运者的位置，必须要比现在的命运者更优秀，挤下一人才能爬上去。 对于高昕宁他们来说，绯色是那个无法对抗的敌人。对于拥有机械化的绯色，命运者就是那个无法对抗的敌人。 既然高昕宁可以赢过她，她为什么不可以赢过命运者？ 堵塞不通的道路产生了裂痕。 绯色一直在想，自己左半身的机械化该用什么方法来弥补。 究竟什么位置，什么打法，什么装备才可以弥补自己左半身的机械化？ 可无论她怎么思考，都得不到答案。用装备填补她的速度，那持续时间和伤害会成为缺陷。用枪械炮弹装备填补她的伤害，她的速度还使得近身作战成为缺陷。用装备兼顾两者，她将没有任何优势。 就像拆东墙补西墙，无论她怎么填都有一个缺口。 有缺口就意味着，绯色遇到缺口对应的敌人将无法应对。 所以绯色思索了很久，始终得不到让自己“完整”的答案。 可，她为什么要变得“完整”呢？ 她为什么要思考自己如何无懈可击？ 她该思考的难道不该是比赛如何赢吗？ 裂痕越来越大，光芒开始渗透进来。 无论是今天的晋级赛还是命运者的比赛，看的是哪方玩家实力更强吗？ 不，看来是比赛最后胜利啊！ 是了，她到底为什么要纠结自己处于“何种”情况、面对“何种”敌人都能胜利？ 她只要真正比赛时，自己处于“那个”情况，面对“那个”敌人时获得胜利不就好了吗！ 浑身的鸡皮疙瘩在此刻席卷而来。 “绯色……”夏泽辰小心翼翼地晃着绯色。“你怎么了？你定了好久。” 绯色猛然回神，兴奋对夏泽辰说道：“我有想法了！” 狭隘的思路被撞破，禁锢绯色在起点的枷锁全部破碎。 终于有了解题思路的绯色顾不上夏泽辰，转头往训练室奔去。 如果，如果是这样的。 说不定可以！ “绯色。” 夏泽辰追出去，不见绯色，却撞到了一个人。 他抬头，惊讶道：“你怎么会来……” 第155章 新道路 游戏登陆室的灯光转为绿色。 占于星五人同时睁开眼，游戏舱的玻璃罩升起，五人一同起身。 “平局……”占于星小心翼翼地去看高盺宁的脸。 无独有偶，四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高盺宁身上。 高盺宁抬头，还是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的脸，看不见任何悲伤。她注意到了大家的关注，淡定开口：“谢谢大家的努力，也谢谢你们全力支持我的计划。无面果然很厉害，是我技不如人，我输得心服口服。” “输？”兔子疑惑道：“你莫不是记错评分了？我们最终比分一比一，打平了。是多亏你才对，要不是你我们连平局的机会都没有。” “对啊，对啊！”椰子缓和气氛道：“占大头立功了，最后装逼开技能，结果歪打正着撞上无面的一炮。笑死了，居然还触发了成就。论坛上已经有人称呼占大头是锁血哥了，哈哈哈哈。” 占于星立马凑头看椰子投影出来的论坛，他不情愿道：“救命啊，他们居然嘲我狗屎运。” “不，我输了。”高盺宁开口，“我利用了她的身体缺陷，制定了最针对她弱点的计划，我尽了我最大的努力，而她一开始甚至没认真。第一次被追上能逃脱，除了是我们配合的好，更是因为她不知道我们带了[穿梭]。假如比赛时间再多几分钟，第二次被追上的我们绝对逃不掉。” 高盺宁认真重复：“我输了。” 梅子抚摸高盺宁脑袋：“你已经做得很好啦，比我们几个鱼脑袋聪明太多啦。” “是啊！”椰子蹦蹦跳跳的抱住高盺宁。“盺宁你是我见过最最最聪明的人！” 高盺宁露出笑容，再次认真道：“谢谢大家。” “既然要谢谢我们……”椰子拉长尾音，和其余几人交换八卦眼神，兴致勃勃说道：“那不如……告诉我们你的老师的事？究竟是什么老师啊，盺宁你这么想赢？” 呆呆的高盺宁愣了一下，刚想开口，突然听见敲门声。 “咚咚。”训练室门被敲响。 中年男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老师？”高盺宁下意识脱口而出。 高盺宁的老师！ 八卦四人组火热的视线集中在门上，椰子首当其冲去开门：“盺宁老师，请进，请进——啊！！！” “椰子你鬼叫什么？”占于星不满道。然后他看清了门后的男人，“卧槽！！！” 兔子失去表情管理，差点没站住。 梅子激动的不能呼吸，不可置信的问高盺宁：“这，这，这，是你老师？！” 怪异的尖叫中，高盺宁沉稳点头。 “什么！！命运者施寂是你老师！！！” 当天，占于星四人的惊呼响彻天梯每个角落。 关于队里招进来的新人是命运者徒弟这件事，占于星四人震惊到失去语言。 不是，虽然高盺宁很厉害，但谁能想到这个平时一声不吭、土里土气的姑娘是命运者的关门弟子啊！ 不过纵使有一万句吐槽想说，当着施寂的面，四人如同见到了班主任的小学生，笔直站成一排不敢动弹。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高盺宁先开了口。 “对不起老师，我没能赢。” 施寂说：“对手是她，正常。” 高盺宁显然很疑惑。 施寂想到了什么，说道：“今天龚修也来看比赛了，他留了话给你。” 说完，施寂打开光脑录下的视频外放投影。 显现的画面里，带着帽子眼镜的龚修笑盈盈举手打招呼。 “龚修前辈！”椰子眼睛亮了起来。她是龚修多年的粉丝。 “好久不见啊，盺宁。你今天打的很棒，逃跑计策都把你龚修哥惊讶到了。阻拦她的[地障]用得也很棒，哈哈哈，把她都惹急了呢。不要灰心，不是你做得不好，你做得非常好。是对面的对手太变态啦。你师傅才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你龚修哥替他说。加油，期待你下次的表现。” “她”？高盺宁注意到施寂和龚修对无面的称呼都有不同寻常的味道。 她很疑惑，但还是很感谢龚修的安慰。 于是，高盺宁认真朝龚修录像方向鞠躬。“谢谢龚修前辈。” 视频还没结束，龚修想起来什么说道：“啊，对了。帮我转告你队友，他们打的也很好。[穿梭]的默契配合，让人眼前一亮。” 视频结束。占于星四人不好意思地面面相觑。他们根本没想到龚修还会夸他们一嘴，突然之间，四人练习[穿梭]逃生到天亮的疲惫一扫而空。 四人表情绽放出不同程度的笑容。 其中椰子最为灿烂。“啊啊啊，不愧是龚修啊！真温柔啊，戴眼镜也那么帅！” 施寂伸手摸高盺宁的头。“龚修没说错，你打的确实不错。” 高盺宁低头，缓缓说道：“老师，我……” 施寂知道高盺宁要说什么，柔声道：“慢慢来不急。” 他收回手，对后面的占于星几人温和地笑。“抱歉，我这段时间太忙了。一个月才有空来，盺宁入队那么久，感谢你们的照顾。我是盺宁的老师，但日后你们有难题欢迎你们随时来找我。” 能得到命运者承诺的帮助，这对普通玩家意味着什么，占于星几人不会不知道。 四人心情激动不已。 占于星清了清嗓子，身为队长这种时刻当然要站出来表态，这可是事关全队的形象，于是他表情严肃，打算开口。 “施寂前辈，所以龚修前辈他现在人在哪里？！”椰子大声抢先出口。 占于星：椰子！你个花痴！ 施寂轻轻的笑，说道：“他啊，去了另外一边。” ------ “施寂？”夏泽辰重复话。 少年抬头看向刚刚被自己撞到的龚修。 面容俊俏的白发男人不正经的笑，他浮夸道：“是啊，那可是命运者的活历史，开创游者位置的厉害人。高盺宁是他的带了五年的徒弟，啧啧啧，小星速要是知道表情一定很好玩。” 说完，龚修可惜道：“来晚了一步，我本来想亲口告诉她。” 夏泽辰说道：“她应该是去训练室，龚修前辈你可以直接去。” 龚修摇头笑笑：“过来时，瞧见了她跑走的样子。兴冲冲的，连和我擦肩而过都没发现。肯定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你师傅她就是这样，活脱脱的游戏狂。发现了游戏里的新鲜玩意，整个人会沉迷其中。估计等她回过神了，自己就会发现高盺宁的不对劲了。” 夏泽辰看向龚修，神情犹豫道：“绯色她……以前是什么样的？” “嗯？”龚修挑眉。 唇红齿白的少年认真而又忐忑道：“我，第一次看见她那么激动的样子。我本以为，绯色她就是这样沉寂的性子，所以我很意外，我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龚修有些意外夏泽辰的话，眼底的随意散漫慢慢的消失不见。像是感叹时光流逝、物是人非。龚修含笑的语气藏着苦涩。 “她啊，咋咋呼呼的一个小孩。和现在根本不是一个人呢。我不知道……原来五年的时间会改变一个人这么多……” 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头，才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龚修垂眸，苦笑。 他没看见，夏泽辰眼底神色异样。晦暗不明的眼眸中，流淌着少年的愧色。 很快，龚修恢复往常的笑容：“不过，长大了沉稳了也好。没有人不会长大的。” “嗯。”夏泽辰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龚修，而后他问道：“龚修前辈，我还有个问题。你刚刚说施寂前辈是游者创始人，[科里斯隆]的位置难道是玩家可以改变的吗？” 龚修笑道：“小卷毛，你对游戏历史了解的很少啊。” 他说道：“游戏最初是没有位置的哦。[科里斯隆]诞生时，只有赛制和带装备上场比赛的规则。现在的战士、枪者、雷师……这些都是最初玩家们摸索玩法时自然形成的道路。玩的人多了，也就有了专属名词。” 他继续道：“除了大众自然形成的道路，还有以一人为先驱形成的道路。就跟现在玩家们会模仿命运者打法一样，一个开创出来的新打法，跟随的人多了，自然就形成了新道路。这就是游者的出现。施寂[地障]的玩法，让玩家们发现了可以把辅助武器打伤害的技能作为主装备。” 夏泽辰点点头。“原来如此。” 说到这，龚修补充道：“所有市面上的打法都是如此出现的。比如枪者的两个分支，射手和狙击手，这是玩家自然形成的。再比如雷师中的分支，给你们天梯考核解说比赛的炎野，他自创的[焰雷]新玩法，就是他走出来的新路。如果后期玩的人多，这条新路就会被冠以新名词，逐渐从雷师分支脱离出来成为新位置也说不定。” 夏泽辰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问道：“那战士的分支，速攻的打法是怎么来的？” 龚修笑容凝固，仿佛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半响，他新奇道：“小星速没告诉你？” 夏泽辰迷茫的摇头。“绯色没说过。” 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龚修笑出声。“哈哈哈，她居然没说吗？” 夏泽辰更加迷茫了，“所以速攻究竟是？” 龚修看向夏泽辰，认真道：“小子你真的不知道吗？她就在你身边啊。” “什么……”少年呆住，脑中浮现出正确答案。“可，可绯色当年是蓝星第二速攻手啊。她是创设人的话，为何，为何会是第二？” “哈哈哈。”龚修笑得更厉害。“你小子完美戳中她痛点。” 龚修解释道：“新打法的诠释由创始人定义。速攻，快速的攻击。小星速当年是这样上交报告的。所以系统把当年一位攻势迅猛的玩家也纳入了速攻范围。论速度、论奇袭、论变幻莫测的招式，那位玩家统统不如你师傅。可偏偏那位玩家伤害很猛，一对一小星速输过他，所以他的排名在小星速前面。” “谁啊。” “麹尘啊。”龚修说道：“就是蓝星战士第一位，[太刀]玩家的巅峰，也是那个席沉想挑战的目标。他可是命运者唯一人气可以和我抗衡的人。” 夏泽辰有所耳闻。传闻他是个天才中的天才，升上命运者后就一直是战士一位。而当年的绯色最高也只是战士四位。 也难怪，把他纳入速攻分类，绯色会是自己开创的速攻排行榜的二位了。 瞬间，夏泽辰理解了龚修口中说的绯色痛点了。 龚修笑道：“当初排名下来，她气个半死。也是因为这样，大多数观众被麹尘吸引走目光，她个正派创始人无人问津。” “不可以修改新打法定义吗？”夏泽辰说：“只有加一点条件限制，比如招式中更多依靠的是速度而不是力量。如此，绯色不就能是一位了？” 龚修摇头。 “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啊，乐意接受所有挑战。她是泥泞里的花朵，是暴风雨中的海燕，是颜色不改的孤星。她说——” 七年前，绯色坚定否决道：“改什么改！打过那个变态麹尘，我才是真正的第一！” 龚修双眼含笑。 她是他见过生命力最旺盛的人。 是他见过心性最为坚强的人。 成为命运者的第一年，绯色遭受过数不清的质疑，打过数不清的败仗。 但她永远笑着。 每一次单挑命运者失败，她永远是那乖张又坚定的神情。 “等着，下一次就是我打趴下你！” 绯色做到了，她用了一年的时间，让所有玩家对她不得不敬重。 所以，那一天。 绯色对龚修说，她不惧失败，她要再次挑战命运者。 龚修放弃了阻拦她。 至于为什么…… 风吹过长廊，拂开绯色两侧的碎发。夕阳的余晖下，她全力地奔跑着。 激动又兴奋的心脏，在她胸膛里不断跳动。 如果是这个方法的话，说不定可以解决她的困境。 她直视前方，大步向前。 龚修继续说道：“因为，能创建速攻的她，又怎么不能再次开辟出崭新的道路呢？” 第156章 轨道 人生如果是一条轨道的话，那想必不会是条直线。 一帆风顺，是只存在于童话的美好词汇。 所以，当人行驶在轨道时，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走向岔路口。 转弯，然后遇上险境与机遇。 又或者，得到渴望已久的亮丽景色。 …… 时间稍微倒回前一些，无面小队与占于星小队比赛进行中时。 降落的日光挥洒在繁闹的大街上，天梯之外，餐馆饭店、商场大屏播放着天梯正服直播的比赛。 玻璃大厦内，工作岗位上的小秘书正在偷闲观看比赛。 “【玩家兔子成功击杀玩家溪时，累积一分】。” 小秘书吃惊道：“啊，无面队掉分了。” “玩家溪时？” 背后传来男人疑惑的声音。小秘书连忙从工位弹起。“抱歉老板！我立马关掉！” “等等。”男人阻止了秘书的动作，他兴趣十足的看着比赛画面。 画面跳转，重播周溪时被兔子击杀的时刻。 男人的眼睛忽然睁大，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周溪时？哈哈哈，不是吧，她到现在还怕兔子？” 小秘书被男人吓了一跳，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自家老板癫狂的表情。 男人猛地转向小秘书，他兴奋道：“明天你不用向银行提交公司破产申请了，公司亏空的资金链有救了。” 时间回到现在，天梯立方楼。 与龚修告别，夏泽辰回去的脚步迟疑了片刻，迈向另一个方向。 “你是？” 高昕宁抬头看向突然到访的少年。 狭长的过道里，高挑的少年笔直站在中央，幽深的目光落在高昕宁身上。 夏泽辰开口道：“我来自无面小队，叫夏泽辰，是你刚刚比赛的对手。” 高昕宁的后方，占于星几人不明所以的面面相觑。 “他过来干嘛？”椰子小声的说。 占于星摇头。“比赛不是都结束了？能有什么事？不过那小子表情看起来好严肃，有种来找事的感觉。” 木讷的高昕宁没理队友小声的讨论，她沉稳的目光回应夏泽辰。她说道：“我知道你。赛前我了解过你们所有人。我的意思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夏泽辰开口道：“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占于星五人视线齐齐落在来者不善的少年身上。 面容清秀俊美的少年，神情冰冷，眼眸却燃着火焰。 “高昕宁是施寂的徒弟。”龚修的话回响。 比赛中，自己被[地障]弹开的画面回溯。 夏泽辰眼底暗沉，寒霜般的敌意迸发。 “下一次比赛，我会击杀你。” 八卦的椰子小声道：“这是挑战宣言？” 占于星附和点头：“听起来是的。” 高昕宁面无表情道：“你是不满比赛中没有亮眼的表现吗？这不怪你，是我制定的战术让你们没有施展的时机。如果你想证明自己，挑选我作为对手，似乎并不合适。” 夏泽辰认真道：“我想证明的从来不是我自己。” 你是命运者施寂的徒弟，我是命运者星速的徒弟。 我们俩之间的输赢，代表的不止是夏泽辰与高昕宁的输赢。 夏泽辰的目光坚毅。 我不会让绯色输给任何人。 “可能会让你误解，所以我来解释一下。我所说的，不是挑战宣言。”夏泽辰说道。 后方的椰子一抖。“他听见了？” 夏泽辰严肃道：“是预告。下一场相遇的比赛里，我会不顾一切地击杀你。所以请你做好准备，拼尽全力来针对我。” “我听明白了。”面无表情的高昕宁，神情变得认真：“是挑衅。” 说完想说的话，夏泽辰微微弯腰。“打扰了。” 转身离去。 ---- 天幕之上的浓墨蔓延，天梯黄区，扇扇窗户不约而同地亮起，成为地面的星光。 越过一扇明亮的窗户，墨色长发的女子收手，她的前方，被打成筛子的夏泽辰倒下。 刚回到训练室的夏泽辰被兴致勃勃的绯色喊来陪练。 他诧异地看着自己身上瞬间出现的数个血窟窿，吃力抬头，看见穿着帅气作训服的绯色淡然站立着，她微微垂眸，面无表情地观察夏泽辰的生命体征。 她的身后，假想敌的尸体堆积成山。它们和夏泽辰一样，浑身上下挂满血窟窿。 测试结束的播报响起。 夏泽辰身上的伤痕与无力感一起消失，他迅速从地上弹起。 “绯色，刚刚那是……”夏泽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惊讶。 “一点新思路。”绯色勾唇笑，语气藏着狡黠。 检验的成果比想象中的好，绯色心情显而易见的好。 与高昕宁的一战，就像一场意外的山风，吹散了山谷间浓郁的雾。 绯色顿悟了自己原先思维的漏洞。 想要获得比赛胜利，需要玩家强大的实力。 ——这是绯色第一个固有思维。 因此她的目标一直是如何让自己变得强大。 可绯色现在为何会弱小呢？因为她自身的机械化。 那么只要克服机械化，让有“缺陷”的自己变得“完整”，才能变得强大。 ——这是绯色第二个固有思维。 但高昕宁的出现让绯色察觉到了自己第一个固有思维之外的答案。 针对性的战术，优秀的团队配合，合理规则的利用…… 这些在玩家强大实力之外，影响比赛胜利的因素，进入了绯色的眼睛。 绯色并不是不知道这些因素，她只是觉得这些因素影响力没有前者重要。 绯色会这样认为，和她的曾经离不开关系。 曾经的绯色，星速，她是一个实力出众的战士，也是队伍里最出其不意的“刀”。 作为一把“刀”，思考的是捅向敌人时，她该怎么切下对面的肉。 而该如何用“刀”？ 那是“持刀人”该思考的。 因此，曾经只听命行动的绯色，下意识忽略了这层思维。 这很好理解。 一张考过一百分的考卷，第二次接触时，人总是会延用上次的思维重新答题。 但高昕宁，她用事实让绯色意识到了另一个答题方式。 当绯色认识到自己第一个固有思维的局限时，她聪明地举一反三，察觉到了第二个固有思维的局限。 她想要变得强大，只有填补“缺陷”这一条路吗？ 又或者说，她从已有的游戏四个位置中寻找自己的路，何尝不是另一种固有思维呢？ 想明白这一点，一个全新思路从绯色脑海诞生。 为了抓住这个灵感，绯色一路奔回训练室，试验脑中想法。 这次的进展比以往任何一个想法都顺利，不到半小时，一套可以应用的打法形成。 之后，夏泽辰回到训练室。就有了现在夏泽辰感叹的一幕。 “新思路……”夏泽辰激动地重复，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绯色。“好厉害，这样的路数，我，不对，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过！” 夏泽辰还沉浸在绯色刚刚的操作中，他大步走向绯色，兴奋道：“太厉害了。我从来没想过，[科里斯隆]居然还能这样打！就算是命运者，第一次应对你这招也难以抵抗吧！” 对此，绯色摸着下巴思考道：“如果是第一次见，确实有很大几率能赢。不过……究竟能不能行，最好还是试验看看。” 试验对象……绯色脑海自然浮现出一个人。 “找龚修嘛？”绯色喃喃道。 夏泽辰接过话：“你跟他关系似乎很好。” 早在龚修第一次接触绯色时，夏泽辰很敏锐的察觉出龚修对绯色格外的照顾。这种照顾，早已超出普通队友的程度。 夏泽辰对绯色迷一般的过去很好奇，包括绯色曾经的人际关系。 他自然的问：“你是不是以前和龚修关系最要好？” 听这话的人却不自然了。 走出[虚拟战区]的绯色脚步一顿，连带着，她手上摘下附着器的动作也停住了。 两人独处时，绯色会摘下口罩。 此刻完全暴露的面容，将她神情的变化一并暴露。 “最要好的人……”绯色睫毛轻颤。 记忆一晃而过，那人眼下的红痣与耳垂上耀眼的红宝石一并出现。 绯色捏着附着器的手收紧。 龚修并不是绯色最要好的朋友，她的过去有许多好友、战友。 但……现在还是吗？ 绯色的手再度收紧。 龚修原谅了她。 其他人也能原谅她吗？ 他，他们，能原谅亲手把他们推向地狱的人吗？ 绯色不敢想。 更不敢面对。 绯色情绪细微的变化，尽数落在身后的少年眼里。 关切绯色的少年，不忍看她眼底悲伤蔓延。于是他迅速上前，打断她的思绪。 “绯色。” 绯色闻言望去，看见夏泽辰一副想起来什么的表情。 “差点忘记了龚修前辈交代的事，他让我向你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他要跟我说什么？ “他说……”夏泽辰回想起龚修的嘱咐，“啊，对了绯色能录像吗？龚修前辈让我录下来你的反应。” 绯色眉毛一跳，以往龚修不正经逗趣她的不愉快记忆浮现。 绯色正想拒绝，夏泽辰刚好补充道：“他说，要是你拒绝就让我别说了。” 事实上，龚修一开始根本没让夏泽辰询问绯色的意见，叫夏泽辰偷偷录像发给他。但作为眼里只有绯色的死忠粉，夏泽辰果断拒绝了龚修的请求。 于是，龚修拿出当时夏泽辰向他要绯色身体扫描数据作为要挟。最后双方折中下，就有了先询问绯色是否能录像的前置条件。 绯色不悦地皱眉，冷言道：“录，我倒是要看看他能说什么。” “哦。”夏泽辰听话地打开录像，清了清嗓子说道：“他让我告诉你，高昕宁是施寂的徒弟。” “什么！” 录像画面里，绯色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变化，表情精彩得像是打翻调色盘。 对局中的种种细节浮现，最后定格在高昕宁使用[地障]的画面。 是了，太像了。 “可恶，我一开始怎么没有察觉到。”绯色懊恼地捂住头。“太轻敌了，太轻敌了。老早就觉得他们俩像，但根本没想那么多。” 数次突袭被施寂[地障]给捏住的黑历史尽数浮现。 绯色内心哀嚎。 不是吧！当年被他的[地障]吊着玩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输给他的徒弟！ 绯色整个人蔫了，“可恶啊……早知道，早知道是他的徒弟我这局怎么可能还去练习[银链]的掌控……” “等等。”绯色迅速回神，她立马问道：“高昕宁是施寂徒弟，施寂是不是来看比赛了？” 绯色感到后怕，低等级的比赛命运者不会来看。她根本不知道高昕宁这个意外因素。 如果施寂来看比赛，她的身份很有可能暴露。 身份现在暴露，小鬼会不会受牵连? “嗯。”夏泽辰先是点头，然后回答道：“所以龚修前辈还有第二句话，他说‘放心，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绯色愣住，然后苦笑道：“还真是……和以前一样爱操心……本来想等小鬼说出话后，让他删掉视频。现在看来是删不掉了。拿去笑吧，恶趣味。” 说最后的话时，绯色视线对准摄像头。 录像结束的最后画面里，绯色别扭撇开视线，又转回来。 她认真道：“谢谢。” 保存视频，然后发送。 做完这些，夏泽辰好奇道：“周溪时呢？她没回来吗？” 闻言，绯色一顿。 “她回来了。” 沉浸在新思路的某游戏狂，终于回过神来思索方才忽略的事情。 绯色记得刚回到训练室时，周溪时好像有什么话想对她说。但当时的绯色只顾着灵光一现的新想法，没理会周溪时的欲言又止。 后面，被冷落的周溪时看了绯色一眼，便仓皇离开了。 钝感力十足的某人摸着下巴思索道：“这段时间练习了那么久，现在比赛结束，她应该是回去休息了。” 宽敞的马路上，天价轿车飞驰而过。 轿车后座，昂贵稀有的皮革上，周溪时额间布满冷汗。搭在双膝上手，紧张惶恐地抓紧裤子布料。 “绯色……”训练室里，等待绯色归来的周溪时看见门被打开，慌忙起身。 这段时间里，绯色对她好了那么多。她们的关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冰冷，已经有了队友间的温暖。 所以，只是一局比赛的失误而已。 绯色说不定不会怪自己，就跟当初巷子里一样。 周溪时忐忑靠近，她伸出手想要触碰绯色。“绯色，今天比赛我……” 冷漠的身影径直掠过周溪时的手。 周溪时瞳孔缩紧。 她回头追寻那个身影，胆怯出声：“你……在怪我吗？” 回应她的是绯色急匆匆进入[虚拟战区]的背影。 从头到尾，绯色没看过她一眼。 飞驰的轿车上，周溪时恐惧地抱头捂住自己的脑袋。 “完蛋了，又被我搞砸了……我又做错事了。她不会原谅我，我，我又要被讨厌了……” 训练室。 听完绯色的话，夏泽辰神情无语看了她一眼。 “大小姐那么想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为了你能多看她一眼能熬夜苦练射击。现在比赛结束，按照她的性格，就算不庆祝，怎么样也要拉着你说几句话吧。” 夏泽辰提醒道：“绯色，你要不发消息问问？” 绯色想也是，于是打开光脑打算打开与周溪时的聊天界面。 但她的手指顿住了，表情同时一僵。 见状，夏泽辰上前一步查看情况。 待到夏泽辰看清上面的字眼，大惊失色。 “怎么回事？！” 绯色手指之下，投影悬浮在空中的主页面上陈列着一条提示消息。 来自天梯论坛的提醒消息。 【玩家无面，有人在天梯论坛中@了你。帖子为《无耻败类，当红新人无面竟然是代练！！其队友疑似为其金主——着名周氏直系继承人之一，周溪时》】 第157章 嫉妒 “……比分一比一打平，我宣布无面小队挑战占于星小队，平局！” 随着比赛结束的鸣笛响起，解说员宣布结果的激昂声音回荡在直播间与观赛厅中。 无人注意的角落，张楷表情扭曲的张望四周。 “喂！看见了没有，新人无面太牛了吧！最后利用爆炸简直绝绝子，换谁还能想到这样操作？” 为什么？ “看见了，在空中稳住身形不说，居然还能精准命中！太厉害了！” 到底为什么？ “可不止啊，前面几波无面的表现也很精彩啊。一对四差点全部反杀，瞬间调控装备，哪一样是我们可以做到的？” “是啊，占于星队运气好了一点。要不是占于星最后开了[锁血]，无面说不定能赢啊！” 那不是也没赢吗！ 张楷额间青筋凸起。他愤怒的瞪着周围人毫不吝啬的夸赞。 为什么？！她明明没赢！你们这些人看不见对面的队伍斩断了她的连胜吗？看不见她那要命的缺陷吗？ 为什么你们还在夸她？！ 说到底，占于星队为什么连这都赢不了！ 我都把她的病历传过去了，知道了敌人的命门难道还赢不了吗！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废物。” 冰冷的房间里。神情冷漠的母亲，鄙夷的俯视跪在地上的张楷。 她将一叠成绩单砸在张楷脸上。 “为什么别人都做得到，你不行？” 是啊，为什么别人都能做得那么好。我不行？ 初入天梯时的刺耳言论灌入张楷的耳朵。 “瞧，那就是一个月前入正服的新人。历届以来，他是最菜的一个吧。听说目前胜率不足百分之五。” “太菜了吧。听说他哪个位置玩得都很烂。高不成低不就的，估计这辈子就只能在D级末尾混。” 路过的张楷捏紧拳头。 没事的张楷，这是一个由普通人构成的世界。对于普通人而言，初次接触新事物是需要适应时间的。 你只是慢了一点，你不是个废物。 “那就是张楷吧。好厉害，一年时间过去变成C级1位全能者了。全能者数量那么少，他原来也是个不可估量的好苗子啊。” “听说，他刚入正服时输得很惨。后面慢慢摸索到全能者路子，才赢得起来。” “原来如此，刚开始时我还以为正服又来了个爬不上去的菜鸟呢。看来只是当时没找到路子而已，他还是厉害的。” 没错，我是个厉害的玩家。我不是个废物。 只要我还能维持在C级1位的全能者位置上，就不会有人质疑我。 我是能胜任所有位置的张楷，绝不是哪个位置都不精通的张楷。 我当初的失败很正常，哪怕我是正服历届来输的最惨的新人，这也很正常。 因为我是个实力发展均衡的全能者，所以哪方面都不出挑的我才会在新人时期输那么多。 这很正常，因为我只是没找到自己正确的道路而已。 我查过资料的，大多数全能者，新人时期都和我一样连跪。虽然数量没我多，但这是全能者共同特性。 所以，我张楷不是个废物。 《要我说，无面比什么张楷强多了。她迟早是A级的人，区区C1全能者怎么比？》 深夜，一条论坛帖子进入张楷的视线。 无面？ 张楷想起来了那天龚修出现在D、C级比赛场所时的场景。 万众瞩目的龚修掠过他，径直走向那个佝偻的蒙面女人。 这个无面到底有多厉害，连命运者都能关注到？ 张楷点开帖子，里面有人公布了无面正服以来的连胜记录。 张楷看见那张连胜截图的一刻，脑海立马浮现出自己当初一路赤红的连败记录。 那个夜晚，张楷努力一年建立的自信被击碎了。 凭什么？ 凭什么一样是新人，一样是全能者，她为什么可以连胜？还是那样招摇的碾压胜利。 这样的话，被放在一起比较的我不就成了废物吗？ 不可以，绝不可以发生这一切。 这个新人绝不能再赢下去。 哪怕是一场，张楷也要让无面输掉。 只有输了才是正常的新人。只有这样他不会成为可悲的小丑。 今日比赛结束的鸣笛响起，张楷紧绷的心情松弛下来。 无面没输，也没赢。这个结果张楷并不满意，但他可以接受。 连胜的无面断了记录，这下大家的目光终于可以转移了。可以转移到打破无面连胜记录的占于星队上。 这样才是正常的。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凭什么受那么多赞扬呢？ 这不公平。 可张楷不明白，为什么比赛结束后观众们反倒对无面更加佩服。 网上关于无面的言论更是一波接一波感叹她的实力。 这到底是为什么？ 张楷面容扭曲的刷着网上的帖子，阴暗的负面情绪逐渐吞噬掉他的理智。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夸她。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佩服一个新人啊！ 这不正常。 她一个新人凭什么有这样的实力，这不正常！ 有那样严重的机械化，她到底为什么还能打出这样操作？这太不正常了！ 张楷的眼珠子焦虑失控的转动，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 除非她不是一个新人。 同时，张楷的眼睛看见了网上这样一条评论。 “无面队的狙击手名字有点眼熟啊。游戏名溪时，好像听说她还姓周。周溪时这个名字好像和那个巨有钱的周氏大小姐名字一样。” 周氏大小姐，无面不正常的实力。 两者结合，张楷脑海中诞生了一个有趣的联想。 他扭曲的表情恢复平静，他打开天梯论坛，以匿名的身份发送了一条帖子。 猜测依据？ 事实真伪？ 这重要吗？ 敲下最后一个字的张楷，眼神阴冷。 “不重要。” ---- 夜晚，无面小队训练室。 空气因为两人共同的沉默陷入死寂。 半晌，夏泽辰关闭自己的光脑，严肃道：“帖子是匿名发送的。我已经点了举报，里面没有任何证据，全是贴主一个人的猜测，应该过不久就会被受理封贴。但浏览量很高，才发出来一个小时，已经有两个搬运贴。里面有不少好事者在@你，想要你出来解释。” “嗯。”绯色的神情很冷静。 得知这条帖子的存在时，她和夏泽辰两人第一时间将帖子浏览了一遍。 发帖者，从绯色实力分析入手，辅佐以往天梯新人的比赛记录，得出绯色不同寻常的结论。然后再放入周溪时的身份，进而说出绯色代练的猜想。 没有任何准确的依据，但逻辑却很通顺。 吃瓜群众迅速分做两拨，一方认为发帖者没有给出实锤无端的猜测是造谣，一方则看热闹不嫌事大认为绯色确实由此嫌疑。 在两方互相盖楼时，发帖者又陈列出他一些猜想的侧面依据。 那是绯色几次比赛中周溪时的表现，除了与赵甲队对决时周溪时有一次反射子弹的操作，其余比赛她无一不在划水。 甚至在今天与占于星队的对决时，她看见兔子来袭都没有开出盾。 种种可疑现象让舆论进一步发酵。 而绯色几场连胜吸引的关注度更是给了帖子又一波热度。 一时之间，许多人纷纷@绯色出来解释。 天梯的论坛，每位正服玩家都有一个账号。绯色的账号在从注册起就没有发过一条帖子一条评论，是个不登录的死人账号。 但她的粉丝有五百位。这是她前面六连胜和今天平局比赛吸引来的观众。不过五百位粉丝中，其中也有熟人。比如，天梯考核结识的赵东南、陈杰、江姓双胞胎等人。当然，第一位关注绯色的粉丝，毫无意外是夏泽辰。 眼见舆论在发酵，夏泽辰肉眼可见的焦急。 因为他和绯色都知道，这不是谣言，是事实。 倘若订单真的暴露，绯色能不能获得订单金额是小，要是因为这事被发现身份，或是不能继续打游戏，那才是大。这也是夏泽辰此刻焦虑的事。 “会是谁？”夏泽辰皱眉思索道：“有可能是之前认识你的人吗？发帖的人对我们每场比赛都很了解，他一定关注了你很久。你我进入正服以来从来没和别人有过多交集，不至于让人处心积虑的去写这些东西。” 夏泽辰继续说道：“这才七场比赛，网上对周溪时的质疑根本没几个。就算有人怀疑也不可能那么快。如此明晃晃的恶意，究竟是谁？” 绯色的指尖规律的敲打在桌面上。 此刻两人面对面的坐在桌前。 绯色和夏泽辰的想法基本一致。 就算是怀疑周溪时，发现的速度也太快了。 更何况，前一场比赛绯色才设计让周溪时“证明”了一波自己的实力。 只是因为今天周溪时面对袭击没开盾，就有人敏锐的察觉了所有，在比赛结束后的一两个小时内洋洋洒洒写下一大堆？ 绯色认为不可能。 发帖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就像夏泽辰说的一样，这个人一早就关注了她，而他的恶意也早在最初时就存在了。 那么，这个人是以前认识绯色的人吗？ 他发现了绯色过去的身份，想报复她才发出这个帖子？ 绯色同样认为不可能。 因为，倘若真的是被那些人知晓了身份。他们采取的报复方式绝不可能如此“温和”。 针对她的过去，有一百种更能毁掉她的方法。 一个猜测她是代练的帖子，太轻微了。 “不是他们。”绯色说道。 夏泽辰立刻问道：“那会是谁？难道是以前被我们打败的队伍，他们不满被一个新人击败？” “不。”绯色肯定道：“是另一个藏在背后的人。” 占于星队得知的她身体机械化情报。 赵甲队猜中她想法的维和感。 不对劲的种种浮现出来。 先前困于身体机械化的绯色难以分心在其它事物上，所以就算她有所怀疑也还是忽略掉了。但现在寻找到道路的她，心绪清明，这些被忽视自然也被她重视起来。 绯色对他人情绪感知能力薄弱，却对他人敌意十分敏锐。 她是在草原厮杀成长的野兽，对敌意，有着近乎野性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她见过。 是在哪呢？ 是那次龚修来D、C级比赛大厅找她的时候吗？ 万众瞩目之下，她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所以，你对我的恶意是嫉妒吗？ 第158章 岔路口 “绯色。”夏泽辰呼唤绯色，担忧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就算帖子被封，只要有舆论还在，对你就会不利。你的身份太敏感了。” 夏泽辰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害怕以此为契机，被有心人发现绯色的过去。 他提议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出击。对面没有抛出实据，那这些都是怀疑而已。何况你们订单涉及三亿，这样数额的生意，你公司肯定做足了保密措施。所以，我们可不可以回应澄清？” 夏泽辰认真道：“只要对面给不出实锤，你澄清的话术有力一些，言论会为我们逆转的。” “澄清之后，对面会放弃针对我吗？”绯色说道：“若我想攻击一个人，一击不成定然会积攒实力等待下次机会。发帖之前，他已经出手过了。” 夏泽辰反应过来了。“是今天的比赛，占于星队是怎么知道你机械化的？” 绯色手指敲打在桌面上，缓缓开口道：“更何况，澄清一件本就是事实的事，我……并不想用这个方法。” “那你……”夏泽辰犹豫道。 “我想，直接抓住这个只会在背后使阴招的人，应该会来的更有效吧。”绯色收起手指，看向夏泽辰。“你方才说的也有可取之处。三亿的订单，我的老东家肯定不想我黄掉这笔生意。所以，我倒是可以请他们调查调查这个匿名账号的IP地址。” “你的代练公司是蓝星数一数二的产业，有专业技术人员帮忙，查到IP地址不会很久。”夏泽辰紧皱的眉头松弛了一分。“那我们事不宜迟，抓紧时间联系他们吧。” “已经联系过了。” “嗯？”夏泽辰表情诧异，“什么时候的事?” 刚问完，夏泽辰回想到在自己仔细浏览帖子时，粗略看了一眼帖子的绯色出去打了个电话。 “是那个时候……”夏泽辰感到无能，“我没帮上忙，原来早在开始你就想好了对策。” 绯色伸手拍了拍夏泽辰的肩。“你想的方法很可行，是我因为无聊的心虚不敢回应。何况接下来正是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刻。” 夏泽辰问道：“是什么？” 绯色起身活动筋骨。“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有很大的可能性那个发帖的IP地址是来自天梯。天梯对玩家的网络访问设有高强度的隐私保护，如果真是来自天梯。那么具体的IP地址是查不到的。如此，剩下的就需要我亲自去调查了。 所以，在我调查出这人是谁前，我希望网上的舆论尽可能的不要发酵的太大。因此，我需要你能去引导控制言论，当然不能用你自己的账号。” “明白。”夏泽辰立刻领悟意思：“我会去购买几个路人账号，也可以找东婶他们帮帮忙。” 绯色点头。 与此同时，绯色的铃声正巧响起。 来电显示——花姐。 绯色代练事业的专属经纪人，兼订单中介。 绯色点下扩音键。 首先出现的声音是吵闹老气的动感舞曲。八点左右的夜晚，中年岁数的花姐喜欢同自己的老姐妹一起跳广场舞。 绯色先前打过去电话时，花姐正跳的起劲。待到听清楚事情，花姐立刻表示联系公司调查。 “小手，结果出来了。”花姐的大嗓门响起，事情发生的突然她还在广场舞周边。 绯色与夏泽辰对视一眼，等待答案。 为了盖过远处的广场舞音乐，花姐音量又升高一分。 “情况不好。IP地址显示天梯黄区，我们查不到具体位置。” 意料之中的答案。 绯色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事老总很重视，我的想法是先投放一波水军进去控制舆论。” 老江湖的花姐迅速想出了当下的应对策略，这与绯色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绯色与花姐商量，让她给了夏泽辰几个真实的路人账号。专业玩家的发言会比水军更为真实，除了数量还需要质量。这是绯色安排夏泽辰帮忙的原因。 除此之外，也是因为绯色考虑到夏泽辰焦急的心情。 虽然她也想让夏泽辰别管这事，安心上学与训练。但显然以夏泽辰对她的在乎程度，不会不管这件事。所以与其让他背着自己偷偷摸摸的发评论，倒不如让他直接来帮忙。 安排这些，绯色迈步离开训练室。 如何调查这个人？ 很简单。 明面上，有两个突破口。 一个是疑似被“指导”过的赵甲队，一个是获得机械化情报的占于星队。 占于星队的战术显然是高昕宁一手制定的，相比操作有维和感的赵甲队，绯色更倾向于后者有更大的突破口。 所以当晚通过侧面询问套话，绯色得到了一个人的名字——张楷。 次日，绯色找到了占于星队，得到了一封匿名邮件中的病历报告。 这份报告来自于哪里，没有人比绯色更熟悉。于是绯色又去了医院得到了医院志愿者的名单。 志愿者名单属于隐私信息，绯色弄到它，花了大半天的功夫。 但好在结果是顺利的。 名单里，张楷的名字再次出现。 事情在按照绯色设想的进行。 找到了始作俑者。 网上的舆论被控制住，大多数人处于理性吃瓜状态，等待子弹飞。 接下来，只需要逼这位张楷玩家删帖解释即可。 方法有很多，最简单也是最粗暴的方式，绯色可以拿着收集到的张楷对她比赛动手脚的证据直接上门威胁。 躲在背后操控的胆小鬼，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被人找上门，这种恐惧会让绯色行事更加方便。更何况，会嫉妒的人，格外在乎他人的评价，绯色手里证据足以让张楷不敢再造次。 事情格外的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在绯色找张楷的途中，外面下起了雨。 倾盆大雨。 “你找张楷？”红发男子意外道：“可惜，他刚刚出去了。” 说话的人是张楷的队友段红睿，他指指窗外的大雨说道：“他前两天在小区里发现了一窝小猫，这几天一直在喂呢。突然下雨，他担心那些小家伙被淋湿了。” 窗外乌云密布。下午的太阳被尽数遮掩，黑压压的仿佛是夜晚。 绯色顺着段红睿的手指望向玻璃外的天空。 也许是沉闷天气影响了情绪，绯色莫名觉得暗沉的天色在预示着什么。 像是即将顺利结束的事情，迎来了岔路口。 “你们下午有训练吗？”绯色问道。 “有的。”好脾气的段红睿笑道：“在五点，张楷向来准时从不缺席。你到时候这个时间点来，他一定在。” 绯色查看时间，现在是下午四点。 左右不过一个小时，也不差这会。 然而绯色不知道的是，等到五点时，她已经无暇顾及张楷了。 雨还在下，冲刷着城市街道的尘土，将掩盖已久的地面展现出来。 下午四点半，观察网上舆论走向的绯色注意到了时间。 她从训练室的椅子上起身，打算前往张楷队伍训练室找张楷。 “叮咚。” 光脑里传来了通知提示音。 经历过昨夜论坛的消息提醒，绯色下意识有了警惕。 待打开看过后，绯色的表情和昨晚一样僵住。 但消息的来源不是天梯论坛。 是转账提醒。 “【蓝星银行】您尾号1767账号06月28日完成工资交易300000000.00元，余额300000012.10元。” 绯色诧异的看着短信内容。 怎么回事？ 又是“叮咚”一声。 绯色收到了第二条通知。 是代练平台的结单通知。 “【上分秘制法宝-代练通】尊敬的打手您好，您的订单67893629730，已被老板核验结算。陪练金额300000000.00元已经转入您的账户，祝您生活愉快。” 结单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接二连三的超出绯色的预料。 与此同时，放学归来的夏泽辰急匆匆推开训练室的门。 “绯色！” 一路狂奔的夏泽辰衣服发丝都被雨水浸泡了。 他显然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对绯色诧异道：“周溪时她要退队！” 第159章 宴会邀请 在岔路口拐弯前，让时间再次稍稍往前拨动一点。 厚重的云层层叠叠的堆积在一起，渐渐地吞噬日光。 是下雨前的预兆。 古老奢华的挂钟转动指针，时针指向数字3。 全身镜前，站立穿着高定礼裙的金发女子。 镜子里的她妆容齐全，暗紫色的眼线尾端高高翘起，正如同周溪时昂起的头颅。细闪的亮片涂在她浮肿的眼皮上，抢眼的眼影吸引走了眼眶中的红色。 再次哭了一夜的眼睛，完美掩藏在化妆品之下。 周溪时拖着裙摆转了个圈，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旁边候命的秦管家说道：“本小姐这副打扮如何？” “完美！天仙下凡！女神降临！”年过半百的秦管家说出一如往常的浮夸用词，然后他担忧地望了眼盛装的周溪时，犹豫说道。 “小姐，您真的要去赴约吗？” “为什么不？”周溪时反问。 她说道：“你不是一早就调查过吗？我的这位同学一个月前在赌场输光了家族子公司的资金，光是赌债就欠了一个亿。如今的他是家族的弃子，无异于平民，自然不敢忤逆本小姐。” 秦管家欲言又止。周溪时口中的这位同学，他的资料是秦管家亲自调查的。 陈流，着名陈氏集团的次子。因为一年前在赌场闹事上了新闻，被本家放弃，丢了一个子公司给他自生自灭。他与周溪时是初中的同班同学。 此刻两人资产悬殊的差距，让周溪时有了赴约的底气。 但正因为如此，秦管家才担心。走投无路的人，时隔多年突然联系上家财万贯的周溪时，其心思不言而喻。 “小姐……”秦管家正开口，周溪时先一步开口。 “陈流，我还记得他。”周溪时说道：“老秦，他是当年为数不多没有参与进去的人。所以，说不定他在信里说的是真的。” 周溪时目光闪烁。“信是手写的，他说想和我修复同学情谊。甚至，他还，他还知道今天的日子。” 周溪时末尾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期待。 秦管家摇头。他知道周溪时自己清楚，她的出生日期在网络上一搜便知。 但与其说周溪时愿意相信她的同学，倒不如说她在逃避另一件事。 “可小姐您今天不是打算和您队友们度过吗？”秦管家戳穿道：“您提前那么久准备了生日宴，邀请函也写好了，原本打算在昨天比赛后送出去。” 谈及“比赛”二字。周溪时猛地变了脸色。 她下意识抓紧裙摆，慌张道：“她不会来的，他们都不会来的。” “您不问怎么知道他们不会来呢？”秦管家说道：“这些天，您不是和他们相处得很好吗？” “那又怎么样！”周溪时突然激动道：“一比一的比分，如果不是我死了，绯色根本不可能失去胜利！这是第一次，第一次绯色在比赛中失利。是因为……我没做好。所以她不会原谅我，她也根本不想原谅我……” 见状，秦管家安慰道：“小姐，这是不是误会……就算你们之前有矛盾，不是还有那个少年吗？” “你懂什么！” 周溪时眼眶变红。 “他们俩是一伙的。夏泽辰是为了绯色才愿意帮我，我和绯色他怎么可能选择我？我惹的绯色讨厌，他又怎么可能理我？绯色她最在乎的就是游戏，我都知道。我不蠢，我什么都知道。” 绯色没日没夜训练的身影，浮现在周溪时的脑海。 她冷漠的面孔，不会停留在游戏之外的目光。 就算夏泽辰什么都不说，周溪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绯色她有多在乎游戏。 如今，比赛因为自己失利。害怕被责备的恐惧吞没了周溪时。 她不是没有想过沟通，可当她想要触碰绯色的手与绯色冷漠的身影交错而过时。 周溪时知道了绯色的答案。 “她讨厌我了，她和他们一样讨厌我了。因为……我做错事情了。” 泪水糊满脸颊，周溪时忍不住捂脸哭泣。 “我……又被讨厌了……” “小姐……”秦管家还想说什么，被周溪时的抽泣声打断。 “够了。我，我不想再被讨厌了……我唯独不想被她讨厌……所以提前结束吧……在她用厌恶的目光看向我前，结束吧……” 周溪时说道：“老秦，通知代练公司和管理三亿账户的持卡人，订单结束了。” 雨珠从云层坠落，一颗、两颗……逐渐湿润地面。 雨伞之下，宽大的华服裙摆被浸湿。 周溪时提着裙子略显狼狈地进入公馆侧边的休息厅。 “什么鬼天气，雨下得这么大。”周溪时不满地看着拖地的裙摆染上大面积的水渍。 完美的盛装被破坏，连带着周溪时被妆容服饰承托出的高傲都被破坏了。 “这样可不行。”周溪时喃喃道，她转头对秦管家道：“时间还多，我们回去换一套。” 秦管家回应之前，休息厅的大门打开。 “哪有寿星来了就走的道理。”身穿西装的男人走进来，他冲着周溪时笑：“好久不见，老同学。我是陈流，你还记得吗？” “勉强有点印象。”周溪时抖开扇子掩在鼻尖，神情轻蔑。 陈流忍不住笑出声，“周溪时……你真是好大的变化啊。” “不过，也是应该的。”陈流换了副讨好的面孔，笑盈盈的说道：“毕竟你可是周大小姐啊。今天万众瞩目的主角。尊贵的寿星，我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能赏脸来看看吗？” “可……”周溪时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陈流眼睛一转，说道：“让你的管家回去拿不就好了，公馆内有专门的换衣间。原本也是不打算让你的管家跟着进来的。毕竟今天是我们老同学间的叙旧。” “小姐。”秦管家想说什么。 陈流撇了一眼秦管家，凑近周溪时轻声说道。 “我啊，其实一直对过去的事很后悔，为什么没能站出来帮帮你。人只有长大了才能认识到当初的错误。所以……今天给你庆生是个借口，我是想替过去的自己跟你道个歉。” 周溪时表情一顿，她不敢相信地缓缓转头。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陈流笑道。 周溪时不再犹豫，跟上陈流的脚步。 “小姐。”秦管家警惕地看向陈流。 周溪时回以微笑，小声道：“本小姐不傻，知道他有求于我，放心吧。” “那么请吧。”陈流绅士的为周溪时推开门，“今天的寿星。” 主宴会厅就在前方，三米高厚重大门为周溪时缓缓打开。 悠扬的音乐、璀璨的灯光、得体有序的侍从，还有中央两米高的蛋糕。 周溪时的眼睛首先被这些占据，她拖着湿漉漉的裙摆迈步走入宴会厅。 主角登场，敞开的大门关闭。 隔绝了一切的声音。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传出滋啦一声响。 光脑通讯信号屏蔽器启动了。 第160章 可怜虫 “雨下得太大了。”夏泽辰望着门外倾泻而下的水帘，他担忧道：“从收到花姐消息起，我就给周溪时发了短信，也打了电话。她……信号链接不上，应该是关机了。” 夏泽辰是从绯色的代练中介——花姐，她那里得知了周溪时结单的消息。 他和花姐放出的水军一起行动，为了更好的配合，在绯色的同意下夏泽辰添加了花姐的联系方式。 “问过公司了，周溪时没说明任何理由。订单金额上亿，打款和结单走的流程多。她是在今天下午三点结的单。”绯色挂掉和花姐的电话说道。 从得知消息的一刻起，绯色与夏泽辰两人分工明确，前者联系公司，后者联系周溪时。 夏泽辰手中拨打的电话再次被提醒无人答应：“现在该怎么办，她电话是关机状态，发消息也看不见。” 绯色投影出来的光脑界面呈现打车程序，十分钟一直处于无人接单状态。 她仰头看天。“雨太大了，去往周溪时家的电车停运了。” “你不会放弃的对吗？”夏泽辰望向绯色。 平静的侧脸转向夏泽辰，她肯定道：“当然。” “太好了。”夏泽辰暗自松了一口气。绯色一副淡定到没有情绪的模样，夏泽辰还真担心绯色会在确认订单无误后算了。 既然绯色没放弃，那么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如何去找周溪时了。 他低头皱眉思索道：“打不到车，电车也停运。除了这些，还有什么交通工具吗？这样大的雨总不能跑过去吧。” 忽然，脑海中一闪而过某段记忆。夏泽辰转头对绯色兴奋道：“有了！还记得吗？第一次比赛结束后，周溪时送了你一辆跑车，它就停在天梯。” 夏泽辰感到窃喜，还好当初没把车钥匙送回去，如今钥匙还在他背包夹层里。 对此，绯色皱眉。“我不是让你还回去了吗？” “额……说来话长。”夏泽辰心虚地躲避绯色视线，说道：“这事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绯色你会开车吗？” ---- 宴会的帷幕被拉开。走近一步后，宴会厅深处慢慢显露出来一群不速之客。他们西装革履、华服美衣，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或是举着酒杯、或是手执银叉，慢条斯理地看着周溪时狼狈又惊恐的模样。 周溪时的目光在接触这群人瞬间身躯一抖，犹如惊弓之鸟。 她认得他们每一个人。 昔日的他们就像此刻一样，安静又冷漠地坐在课桌前，戏谑看着周溪时狼狈的模样。 周溪时手扶在门上，努力支撑起她微微颤抖的身体。 “陈流。”周溪时瞪向旁边的陈流，愤怒道：“你骗我！” “骗你？” 目的已达成，陈流卸下伪装，他刺耳的声音毫不掩饰地嘲弄道： “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是我们老同学的叙旧啊。” “给本小姐开门！” 陈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本小姐，哈哈哈。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样子太有趣了！” 周溪时不可置信看着陈流丝毫不畏惧的模样。“你疯了！我的背后可是周家，你们这些人加起来都斗不过！我最后说一次，给本小姐开门！” “周家？”陈流观赏周溪时表情，勾起笑：“你应该知道，我们是同一类人啊。被家族抛弃的草包和家族抛弃的私生女，我们这样的人本家怎么会管呢？你说呢，周大小姐。你的父亲会管你吗？” 周溪时瞳孔猛然缩紧。 她愤怒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你敢伤害我。钱，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陈流笑容扯得更大，贴近周溪时。“没关系，等会你就会自动送钱给我了。” 陈流拽着周溪时的胳膊使劲拉着她往宴厅中央走。 “你要干什么！放手！”周溪时奋力挣扎，朝陈流甩去耳光。 “哟，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啊。”戏谑的女声从人群主桌传来。 不远处，面容精致的女人睁开眼，漆黑的瞳孔将周溪时恐惧具象化，仿佛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捏住周溪时的脖子，她的脸色煞白。 刘雨将周溪时的反应看在眼底，忍不住掩面笑。“没想到陈流说的竟然是真的，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在害怕兔子呢。” 陈流摸了摸被打中的左脸，松开周溪时，对着刘雨说道：“不然我怎么敢喊你们来呢？” 他转头对周溪时说道：“别急啊，兔子。你今天是寿星，我可是专门为你准备了很多礼物。” 话音刚落。 宴会厅的侧门被打开，黑压压的人头鱼贯而出。 周溪时的眼睛不断睁大，她整个人僵住，冷汗浸湿后背。 “怎么会，你为什么会……” 陈流贴向周溪时。 如同恶魔低语，他嘲笑道。 “真没想到啊。你在初中被我们欺负也就算了，居然在高中还能被一群穷光蛋欺负。” 炼狱般的记忆在此刻复苏。 穿着高中校服的周溪时被一拳打翻在地上。 “啊！”疼痛让匍匐在厕所瓷砖的周溪时忍不住出声。 打她的男生兴奋对身边同学说道：“这下怎么样？多少分贝？” “我看看。”旁边的穿着同样高中校服的人低头查看分贝仪。“71分贝，凑合吧，没我的记录高。” “垃圾，看我的。”剃寸头的男生叼着烟，一脚猛踹周溪时的腹部。 “啊！！” “100！我靠，还是亮哥牛啊！今天周溪时的上供果然又是亮哥的。” 厕所里几个高中生拿着钱嬉笑。 瓷砖上，疼痛难忍的周溪时流下眼泪。 没错。 我，周溪时，是个被人欺负的可怜虫。 可……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 宴会厅里，周溪时僵硬扭头，对视上主位里那个不紧不慢的女人。 刘雨看见了周溪时的目光，她懒散地笑了，朝周溪时举杯。 “干杯，兔子。” 兔子？ 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惧怕这个字眼的呢？ 周溪时陷入了回忆。 第161章 周溪时 周溪时是个懦弱的孩子。 “好可怕！救救我！” 十二岁的周溪时死死抱住树枝，站在树干上。 赶来的家庭教师焦急地询问树下的男孩。“少爷，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啊……”比周溪时大一个月的周洵川冷漠道：“躲着不想上课，结果下不来了。” 负责给周溪时的家庭教师生气摇头。“小姐你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家主来检查功课的日子居然还能闹出这样的事。今日的事我会如实汇报的。” 周溪时心一紧，她想说什么，却被周洵川凶狠的眼神逼了回去。于是，她眼泪汪汪道：“我知道错了，能不能先救救我。我好害怕啊。” 话音刚落，站在树上的周溪时看见了远处男人往这走的身影。底下的周洵川一样发现了那个身影。 “父亲不是下午才回来吗？”周洵川一改方才漠不关心的看戏模样，对周溪时怒道：“父亲过来了，你赶紧下来！” 胆小的周溪时摇头哭泣。 见周溪时这副死样子，周洵川直接动起手来。 旁边的家庭教师吓一跳。“少爷你在做什么？不要摇树啊，小姐还在上面很危险的！” “哥哥，你不摇了。我害怕。” “闭嘴，你个私生女凭什么喊我哥哥。” “啊——” 伴随着尖叫声，周溪时坠落地面。 周家的医疗室。 秦管家急匆匆地走进来，看见脚打着石膏的周溪时一个人偷偷抹眼泪。 “抱歉，小姐。”秦管家解释道：“存放梯子的仓库太远了，等到我跟人把梯子搬过来时，您已经被送到这。” 周溪时摇摇头。“不怪你，那里离授课的书房最近，所以哥哥先喊了老师过来。” 秦管家靠近病床，他恨铁不成钢的周溪时手上被打的红痕。 “小姐，您做事太不顾及大局了。今日是家主例行检查的日子，那么好的机会，就算拿不出个成绩也不该犯错才是！您不受重视，连带着跟着你的我们也会……” “对不起，秦叔叔。”周溪时委屈巴巴道：“我知道错了。” 秦管家无奈叹气：“事已至此，家主走了您也吃了罚再怪你也无用。不过小姐您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那棵树很粗壮，少爷一个人力气应该摇不动您。” 闻言，红鼻子的周溪时转头看窗外。透过层层树叶，她看见了周洵川在地上发现的小鸟。 刚破壳的小鸟因为周溪时的帮忙，安稳的回到了鸟巢里。 “因为，我怕小鸟再次掉下来。” 秦管家一愣。 瞬间，他明白了周溪时为什么会在树上的原因。周家的庄园并不止一个管家，资历最浅、关系最少、能力偏弱的秦管家是周溪时的专属侍从。所以一直看着周溪时长大的秦管家，怎么会不明白。 周溪时还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小姐，你为什么不说出来。”秦管家叹息道。 周溪时怯怯地缩回头。“说了的话，哥哥会被骂吧。那他就会更讨厌我……我不想被讨厌……” “小姐啊……”秦管家忍不住提醒道：“善良又懦弱的人是会被欺负的。” 周溪时却不在意，她自顾自地摇摇头。 “没关系的，秦叔叔。虽然在家里没有人喜欢我，但我马上就可以去学校上学了！” 深陷私生女风波的周溪时从小一直家中授课，如今风波淡去，她即将迎来出家门的时刻。 周溪时满眼期待：“跟家里不一样，我在那会交到很多属于自己的朋友吧！” 抱着满满的幻想，周溪时如愿走进了校园。 在那里的第一天，她认识到了她第一个朋友。 “周溪时你好，我叫刘雨。” 周溪时抬头，看见了笑容很甜的女孩子朝她伸出了手。 那只手的主人说：“我能和你做朋友吗？” 十二岁之前，因为私生女的舆论风波一直在家接受家庭教学的周溪时，第一次遇见了对她如此亲切的同龄人。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这只朝向她的手。 那一刻，温暖的触感让在忽视和冷眼中长大的周溪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喜悦。 “当然好！”周溪时如是答道。 可周溪时并不知道，数年后她会不断为当初的决定而后悔。 她也并不知道，现在握住的手会亲手带她走进十几年的噩梦。 洗漱间的洗手池前，刘雨关上水龙头，用口袋里的手帕擦去手上的水渍。 旁边的同学好奇道：“刘雨，你今天怎么也去跟那位周小姐打招呼？班级里的同学，我们都是从一所贵族小学升上来的。以前大伙可都是围着你转的，如今她一来可把你的风头抢尽了。” 刘雨回忆周溪时踏入教室的盛况，脸色十分阴沉。但很快她转过身面带微笑，她解释道：“是我母亲叮嘱过我要和周家人好好相处。” 闻言，旁边同学露出“原来你也是”的表情。她耸了耸肩，吐槽道：“我爸妈特地嘱咐过，叫我多在她面前提几句最近的地皮生意。真是讨厌。” 刘雨面不改色地离开。 起初，刘雨只是看周溪时有些不顺眼。但她还可以忍受，因为母亲的叮嘱。 但很快，刘雨遇见了一件她无法忍受的事情。 一场全班共同演绎的话剧。 话剧的名字是《爱丽丝梦游仙境》。 “在同学们挑选角色前，让老师再说明一遍规则。” 讲台上，教师开口道。 “话剧角色数量与我们班同学数量一致，所以请同学们挑选自己最钟意的角色。当角色有冲突时，我们采用全班投票的方式选择更合适的人选……” 座位上的刘雨骄傲地仰起头颅。全班同学都知道，她的母亲是全球最着名的话剧演员。而她作为母亲的孩子，从小就被刻意培养了这方面的特长。 刘雨擅长演绎话剧，也热爱于此。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所以这一次，她的目标当然只有一个。 “爱丽丝，有同学想扮演吗？” 刘雨终于等到了她的时刻。 “我。” “我……可以吗？”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刘雨愣了一瞬，慢慢回头，看见了试探举手的周溪时。 见状，讲台上的老师说道：“同学们投票决定吧，选择周溪时的同学举右手，选择刘雨的同学举左手。” 话音刚落，刘雨看见了班级里齐刷刷举起的右手。 诶，这是怎么回事？ 刘雨的表情凝固了。 她听见老师说道：“全班都选择了周溪时，那爱丽丝的扮演者确定是周溪时了。” 刘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周溪时那个傻样，连上课朗读课文声音都跟蚊子一样，大家为什么会选择她？ 紧接着，教室里响起了热烈又刺耳的掌声。学生们一个接一个恭喜周溪时，赞扬她是就是爱丽丝的化身。被簇拥的周溪时不好意思地低头。 “为什么！”一向温柔的刘雨第一次当众发火，她愤怒地控诉。“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母亲是全球着名的话剧演员吗？就算你们是一群看人下菜碟的墙头草，这种时候也该选择我才对！” 整个教室陷入了安静。 “刘雨你演过那么多次主角，给新同学一个机会也没关系吧。”往日跟在刘雨屁股后面的同学如此说道。 周围人纷纷附和。 刘雨环顾为周溪时说话的人，他们是从一所小学升上来的同学，他们见证过刘雨优秀的表演，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为那个课文都不敢大声读的人举手。 而那个抢走她爱丽丝始作俑者，却假惺惺地为她说起了话。 “刘雨……你很想演爱丽丝吗？”周溪时弱弱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妈妈是话剧演员，那你一定演得比我好。我还是不当了吧。” 平生第一次，刘雨对一个人产生了无法控制的厌恶。 最终，刘雨拒绝了周溪时。她服从了老师的安排，从其他学生挑剩下的角色里拿到了白兔先生一角。 一只丑陋的兔子。 阴暗的恶意从这一刻起无限蔓延。 也是从此刻起，同学老师们讨好的笑脸，让刘雨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只要周溪时还在，她再也成为不了“爱丽丝”，她只能是远离聚光灯的“兔子”。 所以，刘雨决定了。她不要再遵循母亲的嘱咐了。 她要让周溪时成为“兔子”。 第162章 兔子 夏泽辰，周岁17，未到法定驾驶机动车的年龄。因此在周溪时赠送的昂贵跑车里，他的魂只能跟在人后面追。 “啊啊啊！绯色，慢点——” 暴雨里，炫酷的跑车在盘旋的公路上飞驰。驾驶座上的绯色猛打方向盘，一个帅气漂移，车子拐进隧道。 五脏六腑被甩移位的夏泽辰慌张道：“考驾照的时候有提醒雨天慢行吧！注意安全啊！” “驾照？”绯色头一歪。“哦，忘记告诉你了我第一次开车。” “啊？！” 隧道里，传出夏泽辰的惊呼。 周溪时的庄园前。 下了车的夏泽辰扶着车，劫后余生道：“好想吐……” 旁边下车的绯色一脸清爽：“没办法总不能让你一个未成年开车。不过，意外的很好上手。” 没等两人按门铃，庄园大门打开，一辆轿车行驶出来。 夏泽辰刚想喊停，车窗率先一步降下来。 “小姐的朋友们？”车子的后座，回来取礼服的秦管家意外道：“你们怎么会来？” 几句话的功夫，中间的误会已经明了。 绯色冷漠的神色中闪过微乎其微的懊恼，“我不知道，有那么多事被我忽略了……” 为绯色撑伞的夏泽辰垂眸看着绯色，他笑道：“既然知道都是误会，那我们现在去接她不就好了。” 暴雨里，一把伞下的两人靠的很近。 绯色抬头看向夏泽辰。 夏泽辰说道：“她主动靠近了那么多次，现在该换我们了，对吧。” 绯色笑笑，将手中的车钥匙一转，扭头走向跑车。“走。” “诶，不是。”夏泽辰左看看走出伞要被淋湿的绯色，右看看秦管家舒适安稳地轿车。 “我想换辆车坐啊……” 暴雨吞没某人的哀求，夏泽辰撑着伞无奈跟上绯色的脚步。 ----- 周溪时最近有件很苦恼的事情。 刘雨生气了。 原因是选择话剧角色时，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无意抢走了刘雨心怡的角色。当时替刘雨解释完后，周溪时第一时间想让出角色，但刘雨拒绝了。 从那以后刘雨就再也没和她说过话。 周溪时很难过，因为刘雨是她第一个朋友，她很聪明，所以周溪时很喜欢她。 可刘雨好像真的很生气。周末的时候，刘雨邀请了全班同学参加生日会，唯独没有邀请她。周溪时不知道那天同学们玩得有多开心，也不知道刘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只知道那场宴会后原本因为话剧失言的刘雨再次得到了全班同学的喜爱。 这可不行，我得和她道个歉。 周溪时如此想。 但还没等到周溪时开口，刘雨率先找了她。 因为一只兔子。 自然科学课上，老师带了一个鲜活的教具。 “接下来两周的时间，我们要喂养观察这只兔子的成长，完成记录手册。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这只可爱的小兔子会成为我们班级的新成员。同学们，你们知道了吗？” “知道！” 底下全体学生齐声高兴道。 一个雪白、可爱、灵动的小生命进入课堂，为教室注入了充沛的活力。 和各自家里饲养的宠物不一样，这只兔子属于全班集体，由他们一起见证成长，是他们共同的朋友。 所以这只兔子对班级同学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那么，这样珍贵的兔子该交由谁来负责呢？ “虽然大家一起负责喂养，但还是由一个人主要负责更好。不然大家东喂一根胡萝卜，西喂一棵青菜，小兔子会被撑死吧！” “而且，周末也需要有人来换粮换水。这是我们班的兔子，不能让校工插手。” “说得对，那不如给我吧。” “啊……我也想负责。” 学生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一个不一样的声音突然出现。 “给周溪时负责吧。”刘雨高声道，她笑着继续说：“毕竟她可是爱丽丝啊。” “好啊！”周溪时欢快接过话。 激昂的讨论声安静下来。 学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和周溪时争。 从小被忽视的周溪时第一次进入被追捧的环境里，她过于开心，以至于没注意到，她靠着周家筑起的高台，抢走了同学可以平等获得的机会。 比如爱丽丝，比如兔子。 成为兔子负责人后，刘雨主动找了周溪时和好。她们一起愉快的交流喂养兔子的知识，一起观察兔子的成长。 可渐渐的，班级逐渐有了奇怪的传言。 “你知不知道？周溪时她会偷偷虐待兔子。” “不是吧，还真的是她啊。刚刚我去看兔子时发现碗里有石子，问她还一脸不知情呢。” “当然只能是她啊，周末不是就她一个人负责吗？” 周溪时走进教室，声音立马停止。 她发现了，最近同学们不再围着她转了，总背着她讲些什么。 对此，周溪时选择找自己最信任的人求助。 “刘雨，怎么办啊。大家好像都误会是我干的，可你知道不是我做的。”周溪时慌张地找刘雨商量。 刘雨很温柔地安慰她，“兔子出现问题，你作为负责人自然会被当做第一嫌疑人。”然后很聪明地给了周溪时方法。 “不如这样吧，你给兔子重新买个笼子。钥匙只放在你那里，谁想要接近兔子都必须得经过你允许。这样一来，就可以隔绝兔子被伤害的机会了。” “可……我垄断了大家自由接触兔子的权利，大家会不会更讨厌我啊。” 刘雨笑了，对着周溪时安抚道：“那都是后话，只有让兔子不再受伤害，你才能摆脱嫌疑。摆脱嫌疑之后，大家怎么还会讨厌你呢？你也是为了保护兔子啊。” 周溪时觉得刘雨说得有道理。 刘雨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周溪时相信刘雨。 次日，周溪时为兔子购置了一个巨大又奢华的笼子。按照刘雨的嘱咐，她在全班面前宣布了接触兔子的规则。 这是第一次，周溪时在班级里听见了反对她的声音。 但在刘雨的眼神鼓励下，周溪时依旧执行了这项规则，并且按照计划强调全班只有她有钥匙。 望着精致笼子里雪白的兔子，周溪时送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总不会再出现问题了吧。 可两天过去，事情变得更糟糕。 “绝对是周溪时，简直不可原谅！兔子肚子的毛被拔没了！” “还有门牙也缺了口，太残忍了！” “还猜什么啊，只能是她啊。别忘记了钥匙只有她有。” 当周溪时再次走进教室时，和她打招呼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为什么会这样？”周溪时百思不得其解，她对着刘雨委屈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可钥匙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刘雨你有。兔子到底是怎么会伤害的？” 刘雨斜眼看周溪时焦虑的模样，差点笑出声来。 真是愚蠢啊。 “别担心周溪时，现在兔子遭受到了伤害，大家因为过度关心误会你很正常。”刘雨安慰道：“但也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无论是同学的误会，还是兔子的安慰我们都得重视起来。所以不如这样好了……” 午间休息的时刻里，周溪时站上了讲台，对着全班同学弯腰道歉。 “对不起大家，兔子遭受伤害全部都是我的责任，是我没有照顾好兔子。” “本来就是你的责任啊，当初抢走了这个职位，现在又来假惺惺地说什么。” 不知不觉间，班级里簇拥周溪时的风气已经消失不见，甚至出现了很多反对的声音。 “真的很抱歉，我会负起责任的。”周溪时再次弯腰，她诚恳说道：“明天就是兔子和大家在一起最后的周末，我会搬到学校里来住。一刻也不会离开，我会竭尽全力的保护兔子的安全！” 底下的学生被周溪时态度打动，只有一两个人嘟囔道：“可别到时候再出差错。” “绝对不会的！” 周溪时珍重保证。 她决不能再让兔子出事，这不仅仅是保护兔子，也是为了证明她的清白。 兔子在班级里的最后一个周末，只要能顺利度过这件事就会自然结束。 作为富家子弟的贵族学校，校方不允许学生私自安装摄像头、录音录像设备。这条规则是为了保证学校顺利工作，如若不然家长24小时的监控，和学生掐头去尾地录像会导致学校产生很多麻烦。当然学校也不允许任何学生的佣人入校。 所以种种限制之下，周溪时只能依靠自己。她言行一致地搬到了学校生活。吃饭、喝水、甚至睡着都在兔子笼子边打地铺。 可意外终究还是发生了。 兔子不见了。 第163章 诬陷 当周溪时发现兔子不见时，立马从瞌睡中惊醒。她痛恨自己一时的犯困导致兔子再度出事。 恐慌、害怕的周溪时陷入手足无措的焦虑中。还好刘雨的到访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兔子失踪没多久，刘雨来到了学校看望周溪时。 陷入虐待兔子风波的这段时间，只有刘雨一如既往地关照周溪时。所以刘雨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周溪时的怀疑，反倒得到了周溪时全部的依赖。 “刘雨，帮帮我，我弄丢了兔子。”周溪时无助地哭泣。 刘雨很镇定，仿佛一早想到了解决方法。她说道：“先联系校方调查监控，你负责东楼的楼梯，我负责西楼。兔子所在的教室没有监控，我们只能从楼道上的监控查看线索。” 周溪时点头，听话地按照刘雨命令行动。 急于寻找兔子的她，忘记了一件事情。兔子一开始会被安置在没有监控的教室里，是因为刘雨的提议。 一天的时间，周溪时与刘雨分别看完了学校的监控。 两个人一无所收。 周溪时再度急哭了。“这可怎么办啊，明天要是大家发现兔子不见了，我真的要被讨厌了。” 周溪时好不容易脱离了家里的冷眼，在学校寻找到了唯一的温暖，她无比珍惜。 而在这时，聪明的刘雨再度给出了一个方案。 “没办法了。周溪时，你去买一只兔子吧。”刘雨认真道：“兔子都长一个样，大家不会分辨出来的。而且明天兔子就要被老师接走了，只要新买的兔子走了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买一只兔子……”周溪时止住了哭泣。 她慢慢思考着刘雨的话。内心丢失兔子的焦虑与害怕，让她做出了选择。 第二天，周溪时上学前，班级群里不知道谁传出的消息说周溪时弄丢了兔子。 坐在轿车里的周溪时慌张地抱着昨夜匆匆买的兔子。 周溪时额间渐渐冒出冷汗。 她不断地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态。 没事的，周溪时。刘雨都说了，兔子都长一个样，大家不可能发现的。 没关系，这是暂时的谎言。等你把新兔子交给老师先带走，再继续去把旧兔子找到就好了。这并不是欺骗，这只是你不得不证明的自己的方法而已。 “小姐，学校到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周溪时一哆嗦，她望着出现的校门口拽紧新兔子的笼子下了车。 教室的门越来越近，周溪时慌张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仿佛要冲出嗓子眼。 她抱着这只兔子，一遍遍打着等等要解释的腹稿。 站在教室门口，周溪时紧张得有些发抖。她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迫使自己扬起笑脸。 她对自己说道：周溪时，成败在此一举。如果你不能好好说明带兔子离开的理由，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的。 周溪时最后咽了咽口水，一把推开教室的门。 她高举新兔子的笼子，用最自然的笑容扬声道：“同学们，不好意思。是我太担心兔子了，所以和学校老师商量，暂带兔子回家过周末。你们放心，兔子没有丢。它好好地在我手里呢！” 很好，完整地说出了理由，情绪也很对，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息，非常完美。 周溪时看着同学们围在一起的背影，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 “你们在看什么呀，兔子在我这呢……” 周溪时的笑容逐渐凝固。 背对她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转过身，冷漠又厌恶地看着她。 而在他们围住的中心讲台上，躺着一只兔子的尸体。 ----- 人群中间，双眼红肿的刘雨掩面哭泣。 “我，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大家。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周溪时她平时会那样虐待兔子，我害怕她也会对我做什么，所以一直没说。可我昨天亲眼看见她，她杀了兔子。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周溪时愣住，她觉得一向对她温柔的刘雨好陌生。 “刘雨，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都知道的吗？我没有伤害过兔子啊……” 刘雨一脸害怕，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你这个虐杀兔子的恶魔！我再也受不了你的威胁了，从开学起你就欺负我，嫉妒我会是你爱丽丝竞争对手，逼我在大家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旁边的同学不忍看刘雨哭泣，为她递去纸巾。“原本你在生日会那么解释，我们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确实都是真的了。” “什么真的？！”周溪时大声道：“你为什么要骗大家？我什么时候威胁过你？我又什么时候伤害过兔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是不是急了？一下子那么大声？”有同学小声议论。 “我没有！”周溪时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她哭诉道：“别不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那你手中的兔子怎么解释？”有人一针见血地说道：“如果兔子不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买一只兔子来掩藏？” 周溪时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兔子，拼命摇头。“不是的，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顾不上哭泣的丑态，周溪时拼命解释道：“周末我真的很认真地守着兔子，我只是有点困，一醒过来就发现兔子不见了。我很害怕，前面被大家误会了伤害兔子，又和大家保证过兔子的安危，所以兔子丢了我怕大家怪我。” 眼泪和鼻涕一起下来，周溪时紧张地解释道：“是刘雨和我提议说买一只新兔子。她说兔子都长一样，我害怕被你们讨厌所以去买了兔子。我只是想暂时度过今天，让兔子顺利地跟老师走。我没有不管原本的兔子，我打算继续寻找的。” 闻言，大家看向刘雨。 刘雨泪眼汪汪地瞪着周溪时，仿佛听见什么荒谬的话。“你……你怎么能黑白不分地嫁祸给我？我，我原本是看在你是周家人的份上，所以不打算这样做的。可你居然反过来诬陷我，你实在太可恶了！” 周溪时根本听不懂刘雨在说什么，她本能的想反驳，却看见刘雨掏出了迷你录像机，播放出了里面的影像。 在全班的视线之下，画面中的周溪时按着兔子拿着镊子在拔兔子腹部的毛。 罪证的呈现，所有人的目光钉在周溪时身上。 “不是的！”周溪时慌张大喊。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还在掩面哭泣的刘雨，回想起昨晚两人买到兔子的情况。 “刘雨，刘雨。我买到了一模一样的兔子了！” “外型上是一模一样了。可是……你忘记了吗？我们的兔子不知道被谁欺负过，它的肚子少了毛，牙齿也缺了个口。” “啊……这，这可怎么办啊？” “没办法，只能你去伪造了。” 周溪时犹豫道：“我，我不敢……” “那就只拔毛好了，别担心我替你带了手套和镊子过来。牙齿太危险了，你可以带回家让下人弄。” “可是……” “你难道想让大家讨厌你吗？”刘雨的声音如同鬼魅，她微笑地将手套镊子递过去。“来，开始吧。” 周溪时的眼泪一直在掉，她疯狂地摇着头，看起来狼狈又可笑。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没有……” 掩面哭泣的刘雨看着这样的周溪时，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事情被她推向了高潮，还差一样东西落下帷幕。 在众人厌恶的眼神里，刘雨轻飘飘的说道。 “私生女果然爱干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一颗平静的雷扔在了教室里。 得知重要信息的学生们，眼里的厌恶转变为嫌弃。 那一瞬间，周溪时听见了高台崩塌的声音。 “不是的，真的不是我……我没有骗人，求求你们相信我……” 无人再听周溪时的哭诉。 却有人笑道：“瞧啊，她鼻涕流出来的样子真恶心。” 刹那间，校园里所有美好记忆宛如海面上的泡沫，破碎了。 空中的排球不偏不倚地砸中周溪时的后脑勺，突如其来的钝痛让周溪时原地愣了一秒。 背后的嬉笑随之响起。 “哈哈哈，居然真的砸中了。” “她躲在角落干嘛呢？该不会是因为体育课没人和她组队，所以哭了吧。哈哈哈。” 刺耳的言语如同尖刀扎在周溪时身上，比那颗滚在脚边的排球疼一万倍。 “喂。”背后的同学冲她喊道：“兔子，把球捡过来。” 轻蔑的命令语气令周溪时浑身一僵，她抓紧自己的衣角，想转身辩驳。最后却只是用微笑遮掩自己难堪的表情，将球递了过去。 因为，周溪时是他们的兔子。 “你害死了大家的兔子，理应该赔偿大家一只兔子。” “买的兔子怎么表达你的心意？要想反省你得身体力行啊。” “周溪时，你如果想大家原谅你的话。不如你来当大家的兔子吧。” 满满当当的教室里，面对多次开口想求得同学们原谅的周溪时，刘雨如此说道。 说这话时她的满是得意，宛如获得胜利的斗鸡。事实上，刘雨确实获得了全部的胜利。 周溪时的倒台，家产最为殷实的刘雨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回到了班级领导者的位置。 一如曾经的周溪时举手想要爱丽丝的角色，教室里同学没人对刘雨的提议有异议，反倒有许多附庸者。 虐杀一条鲜活的生命，在学生时代的他们看来是多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犯下如此罪行的人，不是那个值得被他们追捧的周大小姐，而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他们怎么会收敛自己的恶意？ 对于周溪时而言，对于那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尤其是得不到家庭关爱的孩子。 学校同学的看法意味着全部，因为在他们狭小的世界里，教室里几十人是他们整个世界的所有人。 所以，周溪时被推着点了头。 起初只是称呼的转变，后面是试探性喊周溪时打水跑腿，最后成了明目张胆的欺负。 情况愈演愈烈，直到懦弱的周溪时终于忍不住向人求助了。 第164章 循环 雨珠成串打在车窗上，伴随着夏泽辰最后一声惊呼，两辆车停在一座公馆前。 下了车，秦管家第一句评价起了绯色的车技。 “小姐的朋友还真是……与众不同，走一条笔直的大道都能给人那么多惊喜。” 绯色任劳任怨的伞工——夏泽辰，及时说明道：“说你飙速差点撞上他的车，然后刹车打滑原地转了个圈又差点撞上后面的车的事。” 绯色皮笑肉不笑道：“这种事不用翻译给我听。” 两人跟随秦管家几人走至公馆大门。 秦管家第一次随周溪时来时，公馆大门敞开，此刻却紧闭不开。他只能下车询问原因。 “不好意思，我们少爷说他的同学会不想被人打扰，下令我们拒绝一切外来车辆进入。”守门的人冷漠道。 秦管家好脾气的解释道：“我们是陈流少爷同学周溪时小姐的侍从与朋友，半个小时前我与小姐一起进来过，你们来访记录还有我的信息。我们给小姐送替换的礼服来，麻烦你们开个门。” “那也是外来者。” 秦管家眉头一皱，说道：“那能否打开侧边小门，让我们走进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那人不耐烦道：“都是给底下伺候人的，你还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吗？上面吩咐过了，别说一辆车、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能进。” “那请麻烦通传一声，”秦管家感到了不对劲，“告诉你们少爷我们来给周小姐送衣服，能否进入。” 对此，守门的人直接将窗户关闭。 后面目睹秦管家吃闭门羹的夏泽辰转头对绯色说道：“好像进不去，这该怎么办？” 绯色问道：“周溪时电话你还是打不通吗？” “打不通。”夏泽辰摇头。“方才的路上我也尝试过，一直是关机状态。” “关机？”秦管家听见了夏泽辰的话，他紧张再次询问：“从什么时候开始？” “半个小时前。”绯色回答道：“从我们收到结单通知起，小鬼就尝试给周溪时打过电话。” 闻言，秦管家立马给周溪时拨打电话，得到一样的关机提醒后，他的表情开始慌张。“半个小时前……是我离开公馆的时候。小姐不会关机的，她从没关机过。” 夏泽辰疑惑道：“那现在怎么会……” 绯色淡淡眺望雨幕之中的公馆，说道：“是出事了吗？” 明显知道些什么的秦管家，他转头吩咐人再次敲开门卫的门，用报警威胁他们开门。然后秦管家对绯色二人说道：“如果小姐真的有事对面不会轻易开门的，等庄园里的人和警察过来还要段时间，在这之前最好先联系上小姐。” “可该怎么联系？”夏泽辰皱眉道：“关机状态，我们谁也打不进去电话。” “不，有人可以。”秦管家肯定道。 他看向绯色，说道：“绯色小姐你可以。” “我？”绯色有些茫然。 秦管家解释道：“小姐把你设置为特殊情况的紧急联系人，哪怕是关机状态，你的电话只要拨打过去就会接通。” 绯色微微愣住。她对这个事实明显很意外。 在夏泽辰与秦管家的目光中，绯色拨打了电话。 随着一段悠扬的音乐声音结束，绯色的神色有了变化。 “电话……通了。” ----- “喂……” 胆怯的十二岁周溪时拨打通了一个她平日不敢触碰的号码。 “父亲……我，我想转学。” 次日，清一色的奢华轿车围的学校水泄不通，西装革履的保镖齐刷刷排开，象征着顶级权贵才能开进市区的飞艇，降临在全校学生面前。 周溪时记忆中威严冷漠的父亲，走进了校园。 但他没有理会周溪时，而是径直走向了校长室，不出半个小时周溪时整个班被喊到了校长室门口。 校长室的大门敞开，宽阔的空间里，充满压迫感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校长谦卑的站在旁边，流着冷汗问：“周先生，我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您很生气，都是我疏忽了。但这些孩子的父母可都来头不小，您这样做怕是对您事业也不利啊。” 男人没有理会校长一眼，冷漠威严的视线轻轻的落在周溪时身上。 周溪时整个人一僵，小心翼翼的走到男人跟前。 “父亲……您为什么会……”周溪时忐忑不安道：“我，我只是说想转学……” 男人不悦的看着和鹌鹑一样低头的周溪时，说道：“那你就不该给我打电话。一个小时后我有个收购会，飞艇从你学校出发到达会议中心，需要五十分钟，除去上下飞艇的五分钟时间，我只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解决这件事。” 男人接着说道：“只有弱小的人才会被欺负，你选择逃避与认输无异。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再怎么不喜欢你，也要给你一个机会。去把那个女学生带进来。”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身边的保安说的。黑西装黑墨镜的保安点头，走向门口，从层层叠叠的学生中精准的拽出刘雨。 周溪时回头，看见往日高高在上的刘雨竟然也如她被欺负时一样露出惶恐的表情。她看起来吓坏了，双腿一直在颤抖。 不知为何，周溪时竟然觉得她可怜。 然后父亲接下来所说的话，让周溪时和刘雨一样开始颤抖。 他说道：“打她，打出血。” 什么？ 周溪时没来得及反应，身边架着刘雨的保镖递了把小刀过来。 刀刃的寒光，让刘雨彻底站不住了，她不顾门口同学密集的视线，抓着周溪时的胳膊开始求饶。 接过刀的手开始颤抖，周溪时无法理解现状。 刘雨是很过分，可……罪不至此啊…… 这可是刀啊！ 在那么多人面前打她，这难道不是更过分的欺负吗？ 脸色铁青的刘雨掉下了眼泪，周溪时看着这样的她，手中的动作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她扔掉了刀，冲父亲道：“父亲，我不能——” 一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所有人耳中。 “活该。”周溪时的父亲极度失望道：“五分钟到了，你的机会结束了。” 活该什么呢？ 周溪时迷茫抬头，看见父亲带着人离开的背影。 门口的学生自觉让开一条道，在人走后又聚拢，他们的视线转移到了周溪时身上，从刚刚的慌张演变为幸灾乐祸。 投射过来嘲弄的视线，一寸寸的割去周溪时的肉。 许久后，身旁的刘雨笑了，仿佛是为了捡起来刚刚丢掉的脸面，她嘲笑道：“真没用，你父亲不要你了。” 周溪时瞳孔缩紧。 她明白父亲的话了。 她活该被欺负。 周溪时的求助失败了。 众目睽睽之下，父亲扇过来的一耳光彻底让周溪时走向了深渊。这所贵族学校里，每个人的家境非富即贵，谁会畏惧一个被抛弃的私生女。 但周溪时父亲到来还是给了学生们震慑，他们不敢对周溪时做很过分的事，可并不妨碍他们取笑周溪时。 她的名字被当作笑料，在整间学校传开，每一次的嘲弄都是对她灵魂的鞭挞。仿佛一刀一刀的剜她的心脏。 再到后来，她连被嘲笑的名字也没有了。兔子真正的成为了她的代名词。 比起孤立、排挤、取笑，把人称之为兔子的人格折辱才是最致命的。 周溪时的认知在慢慢改变。 她一开始很清楚的知道，这一切是刘雨的恶意。 可渐渐的，她怀疑自己了。 我真的没错吗？ 如果我多一点点的防备，再对兔子多负责一点，情况是不是就会不同？ 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无论如何，没保护好兔子难道不是我的错吗？ 我遇上事情只会哭只会喊，从没有自己思考该怎么办，这才给了刘雨机会不是吗？ 想融入群体的渴望迫使周溪时认同了所有人的思想。 是我错事了，搞砸了一切，所以才会被讨厌。 就像父亲说的那样，是我活该。 但懦弱的周溪时没想过反抗吗？ 她想过。 她无数次在想要是她没搞砸父亲给的机会，结果会变得怎么样。她后悔、懊恼，可她依旧是那个窝囊的周溪时。 她始终没有勇气。 被父亲抛弃的她，被家人忽视的她，被同学排挤的她，一直孤身一人的她，如何能拥有对抗所有人的勇气呢？ 所以周溪时想，她只需要一个人就好了，只要有一个人愿意陪着她。那个人不需要帮她对抗其他人，只需要坚定不移的站在就好，那她是不是就会有对抗所有人的勇气了呢？ 一切仿佛回到了起点，周溪时看见了第一次离开家要上学的自己，看见过去的自己满怀期待的希望结交朋友。三年初中校园生活结束，周溪时曾经的愿望变得更加强烈。 一个就好。 我不贪心，只需要一个人就好。 我想拥有一个朋友。 周溪时为自己的愿望做出了努力。她抗议了家里对她与初中同学直升同所贵族学校的安排。 周溪时为自己争取到了另一所学校，一所临近贫困地带的普通公立高中。 这一次的同学不再是依据家世拉帮结派的贵族子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 在这所高中里，我是不是就能找到属于我的朋友呢？ 历史仿佛倒带，周溪时抱着同样渴求朋友的期待再次踏入校园。 但这一次，三年的排挤与孤立，改变了周溪时。 被欺负惯了的她小心谨慎的观察着班级里每位同学的表情，胆怯又忐忑的用笑脸讨好着每个人。 一开始同学们很热情，就像初中刚开学一样。 直到……有胆大心恶的学生尝试了越界试探。 “周溪时，你能给我钱吗？” “啊？” 周溪时面对第一次听见的问题发愣。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对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有过兔子的前车之鉴，周溪时不敢再被任何人讨厌。 所以，周溪时还是用一样傻兮兮的笑脸回应道：“好。” 交朋友需要付出真心。只要我对他们好，他们一定也会对我好的。 天真的周溪时如此想。 可周溪时弄错了一件事。 朋友是一个对等的词，当她主动降低自己的台阶，无底线讨好对方时，只会让对方获得上位的快感。 她也没明白。 懦弱又愚善的人，天生就是会被欺负的。 于是，在上学的某一天。 当一位打招呼的同学在周溪时视野盲区抬起手，而她却如惊弓之鸟吓得从椅子上掉下来时， 一个新的循环开始了。 比起初中同学因为知晓周家的威名有所顾忌，高中同学的缺失眼界与对富人天生的嫉妒，使得他们的手段更加恶劣。 而这一次，周溪时不敢再求助了。 浑身是伤的她倒在冰冷的瓷砖上，眼泪无声的落下，哭诉她可笑的人生。 第165章 电话，接通了 毕业那天，秦管家在杂物间找到了没按时来到校门口的周溪时。 看见突然进校的秦管家，胳膊上满是伤口的周溪时慌忙用校服遮掩。 “小姐……”秦管家呆滞住了。目睹的画面让他明白了周溪时高中三年愈发沉默寡言，一年四季穿着长袖长裤的原因。 周溪时不受周家的重视，怎么会受下人们的重视呢？秦管家偶尔会心疼周溪时，但对他而言这始终只是一份工作。 可现在，看见这些，秦管家动容了。 他急匆匆地冲上前，扶住周溪时的肩膀，紧张地问：“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溪时头发杂乱，眼圈不自然地泛红，她抬头轻轻的笑：“秦叔叔，朋友们和我闹着玩呢。” “朋友？”秦管家一时语塞。 周溪时淡然道：“是朋友啊，有他们在，我再也不用向初中一样没人和我讲话，没人和我走一起。所以这些玩闹不要紧的。” 秦管家放在周溪时肩膀上的手抓紧。 “不是的小姐！不是和你说话、和你走路就是朋友。会欺负你的人怎么会是你的朋友！” 周溪时反应停顿了片刻，她抬头反问。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的话，我的朋友在哪里？” 她的语气很平淡，干涸的眼眶里却浮现泪花。 她情不自禁地问秦管家：“如果他们不是的话，谁还会是我的朋友呢？” 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 “这次我明明没有做错事情。他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给他们钱，帮他们跑腿，替他们顶罪，我都做得很好，为什么唯独我没有朋友呢？” “小姐……朋友不是这么交的。” “那该怎么做？” 周溪时的声音哽咽：“交朋友要态度友好对不对？无论他们做什么我都是笑着的。拿口香糖黏我的头发、拿墨水泼我、拿剪刀、拿烟头戳我，我都没有生气。我跟他们说了，我想要和他们做朋友，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给他们，我可以完成他们想要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那么努力了，可为什么他们还是笑我呢？” 多年累积的委屈与苦楚，在此刻崩塌。 满脸都是泪水的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秦管家，偏执的问。 “我也不想被欺负，可为什么我总是被欺负？我求过他们，我甚至跪下磕头，可为什么我还是被欺负啊？为什么被欺负的那个人永远是我？” 她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崩溃地大哭。 “秦叔叔，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啊？” 秦管家看着泪水满面的周溪时，想起了家主的吩咐。 那是家主第一次来周溪时学校之后的事。 他对负责周溪时的秦管家说，那个孩子没用了，接下来的任务是看住她别生事。 家主的意思很清晰，他放弃了周溪时，不再打算像培养别的少爷小姐一样培养周溪时进入家族产业。所以他希望拥有他女儿身份的周溪时能保持安静，安安分分地在周家活到死亡。他对周溪时唯一的要求，是别为周家惹出丑闻。他不希望周家出现一个惹是生非的无用之人，他不希望周溪时长大后利用周家钱财肆意妄为。 对此他特地嘱咐了秦管家看牢周溪时，管住她账户上的钱。 但这一刻，秦管家觉得周溪时太可怜了。 她在问他，她做错了什么。可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就算做错了什么，是她被如此欺负的理由吗？ 秦管家看着周溪时说道：“小姐，只要你拥有力量就不会被人欺负。” 软弱的周溪时摇头。“我没有力量，我什么都没有。” “不，小姐。你有。”秦管家认真道：“你姓周就是你最大的力量。你拥有着无限的金钱，而金钱就能给你买到最强大的力量。” 秦管家握住周溪时的手。“小姐你需要学习，学习如何用钱去买下别人的敬畏。” 这一夜之后，胆怯懦弱的周溪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嚣张跋扈的周小姐。 素净的脸庞逐渐演变成美丽又冷酷的妆容，身上的华服一件比一件昂贵，在外表的武装下，周溪时仿佛真的强大了起来。她如同秦管家所说的那样，学会用钱买到了别人的敬畏。 金钱的力量之下，周溪时收获了从未有过的关怀与讨好，她开始觉得自己的世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曾经的伤疤也被一流的美容技术覆盖。仿佛周溪时从不受过伤害，而她也在逐渐淡忘那些记忆。 她真的成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周大小姐。 可……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深处感受到了无尽的空虚。 始终未曾得到过某样东西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顶尖的会所里，喝得烂醉的周溪时倒在沙发上。她的身边簇拥着很多人，但她又觉得空无一人。 借着酒劲，周溪时拉过离她最近的男公关的手。她双眼迷离的看着他，真诚地问：“你能做我的朋友吗？” 男人将周溪时的手贴上自己的胸膛：“周小姐，我就是你的朋友啊。” 醉醺醺的周溪时摇头。“不是这样的朋友，我想要那种陪我说话、陪我谈心、陪我一起，永远站在我身边的朋友。” “原来周小姐那么纯情啊，我当然可以做到。”男人笑得温柔，“但是朋友之间会送礼对吧，周小姐能给我一套房吗？” 得到肯定回复周溪时高兴极了。“我给你！给你一整栋楼！” 酒醒之后，周溪时看着满眼只有钱财的男人，还是如约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当天娱乐新闻周溪时再次上榜，她为夜总会头牌豪气送楼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周溪时知道那个男人在骗她，她知道在她身边的人都是为她的钱而来，她知道无人为周溪时而来。 可她还是傻傻地给那个人东西。 万一他真的会变成我的朋友怎么办呢？ 周溪时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又愚蠢的人。 所以，当她今天收到了来自陈流的手写信时，单纯又愚蠢的周溪时在想，万一陈流真的想和我和好呢？ 万一他是真心的呢？ 当年的兔子事件，他是少数几个人中没欺负她的。 万一他会成为我的朋友呢？ 于是，周溪时抱着这样的期待，毫无防备地走进了宴会厅。 奢华璀璨的水晶灯照得周溪时的眼睛生疼，一头漂亮柔顺的金发被人狠狠拽住，她被迫仰头看刺眼的灯光。 陈流嘲弄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怎么也想不到，随便让秘书写的一封信就能让你乖乖来赴约。看来上天都在帮我，这么顺利的就让你来到这。 周溪时，你说的没错。我好好求你，是可以得到钱。但那能得到多少呢？你会送给我吗？恐怕我不管怎么痛哭流涕你也只会借款给我。我走投无路了，与其这样我何不博一把大的呢？” 他细细端详周溪时得知真相而悲痛的脸，缓缓说道。 “你不知道，当我看见你还在怕兔子时有多开心。从前我无意参与你们的兔子游戏，但现在我没办法了。比赛里，你只是看见一个兔子的卡通形象就能吓得魂不守舍。所以我在想，如果让你再害怕一点，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说完，陈流松开手，后退一步。 “你！”愤怒的周溪时扑向陈流，却被后面的人再度抓住头发。 周溪时侧目，看见高中带头欺负她的同学。 “陈老板，你放心。以前我们几个打她的时候，她气都不敢出一声。” 陈流满意道：“你们高中时有什么有趣的游戏，全部拿出来。让我们的周小姐尽兴，钱我会给你们打到账上的。” 原来是这样。 周溪时明白了一切。 原来所谓的庆生，是为她专门设下的陷阱。他们摆下了捕猎夹、驾好了猎枪、牵出了猎犬，等待着一个有着朋友幻想的傻子过来。 是啊，她多么蠢。 蠢到连周溪时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 十几年过去了，她根本毫无长进，依旧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愚蠢兔子。 “放开我！”周溪时奋力挣扎。 瘦弱的女子力气终究难敌多个成年男子，被拽着头发的周溪时被人直接扔到了地上。 几记拳脚下来，周溪时挣扎的力气彻底没有了。 身体记忆唤醒了周溪时久远的恐惧，她离开了宴会厅回到了高中的厕所。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懦弱又怕疼的周溪时迅速认输了，她穿着贵气的裙子跪在他们面前，所有脸面她都不要了。 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她始终是那个窝囊的周溪时，毫无骨气。 “他给你们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周溪时狼狈地哀求。 “哈哈哈。” 周溪时的举动引发了后面座位上的人们哄堂大笑。 周溪时微微侧过头，看见陈流走至后方的座位，和刘雨他们坐在一起。她的初中同学们，西装革履、美服华衣，怡然自得坐在餐桌前举杯谈笑，偶尔抛来玩味的视线落在周溪时身上。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 被侮辱的羞愤将周溪时整个人撕碎了。 打她的人蹲下，拍了拍周溪时的脸，笑道：“给钱？给多少？陈老板可是说了，你能被我们打吐出来多少都给我。” 懦弱又愚善的人，天生就会被欺负。 周溪时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她能怎么做呢？ 她怕疼，她没有反抗的勇气。 她一个人又能怎么反抗呢？ 拍周溪时脸的人，想到了什么，站起来对旁边人兴致勃勃道：“就玩那个吧，分贝游戏。赢的人分最多的钱！” 周溪时瞳孔猛地缩紧，她失声惊呼：“不要！” 但没有人会因为她的声音而停止。 周溪时环顾四周黑压压的敌人，无尽的恐惧诞生。 一个人就好。 哪怕是一个人也好。 我想要有人能来救救我。 “叮铃铃……叮铃铃……” 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所有人的动作停下，寂静的空气里，这段铃声不断回荡。 意识到声音是来自周溪时的光脑时，陈流已经来不及了。 属于紧急联系人的电话，接通了。 第166章 不要过来 “喂，周溪时？” 一个清冽又慵懒无力的声音出现。 是绯色！ 周溪时的心漏跳了一拍。 陈流操作周溪时的光脑，外放了声音。他用眼神示意正在对周溪时下手的高中同学，抓住她的头发，威胁她不要乱说话。 忍着头皮的剧痛，周溪时应了一声。 “游戏的订单你怎么结了？” 绯色刚问完，那边传来夏泽辰小声的责怪“你怎么开口就是问订单！现在关键不是这个吧。” 原来是这样。 周溪时自嘲地笑了。 “就是想结了。”周溪时说道：“我累了，不想打了。” “哦。”绯色回应。 然后她问道：“你有事吗？” 头皮拉扯的疼痛加重，周溪时疼的龇牙咧嘴。旁边的人虎视眈眈瞪着她，警告她不用说多余的话。 “我没事。”周溪时在逼迫下作出回答。 “好，那我挂了。”绯色干脆利落道。 不，别挂。 周溪时看见陈流在按下通话结束键。 正当她以为希望破败时，电话那头的绯色突然开口。 “你真的没事吗？” 绯色第一次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问道：“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对。” 周溪时睁大了眼睛，内心所有的委屈与害怕涌现。 有事，绯色我有事。这里有很多人欺负我，你能不能来帮帮我？ “我没事。” 我有事。 “真的吗？” 假的。 “是的，你想多了。” 不，绯色救救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绯色问道：“周溪时，你需要我过来吗？” 周溪时的心猛地一跳。 绯色说道：“我和小鬼就在公馆门口，虽然被人拦住了，但只有你一句话我们就会来。” 绯色认真问道：“所以，周溪时。给我一个回答。” 他们就在这？！ 未曾料到的惊喜点亮了周溪时的眼睛，翻腾的希望盖过了所有的疼痛。这一刻，周溪时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拥有了反抗的勇气。 她缓缓张开口，想要说出答案。可在这时，她的余光接触到了地面上宽大的裙摆。 金光闪闪的丝绸布料皱巴巴挤成一团，沾满了酒渍、奶油、食物残渣，它肮脏的像件垃圾被扔在地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像件没有尊严的物品一样跪在别人脚下。 跳动的心脏忽然间停拍了，无法言喻的疼痛感使得周溪时的嘴唇疯狂颤抖。强烈的屈辱感，好像碾碎了什么。 安静的宴会厅里，传出周溪时清晰的回答。 “不要过来。” 我不想被你看见这副丢脸的样子。 ------ 暮色逐渐变暗，雨水打落在伞顶，顺着伞骨滑落。 “她怎么说？” 一把雨伞之下，夏泽辰看见绯色挂断电话的动作，连忙问。 一旁的秦管家同样着急，盯着绯色的反应。 绯色语气没有波澜，她开口道：“她说她没事，不需要我们过来。” 闻言，秦管家满脸忧虑。 “真的？”夏泽辰明显感到意外。他说道：“我本以为她会开心你过来了。” 绯色没接夏泽辰的话茬，她抬头望向面前紧紧闭合的公馆大门，巨大的屏障宛如磐石一般横在绯色几人与公馆主楼之间。 象牙白的主建筑藏在大雨之后，隐隐约约地只能瞧见它的外轮廓。周溪时就在那里面。 绯色静静地看着，向秦管家问道：“秦管家，守门的人态度很强硬吗？” “嗯，各种威胁手段都用上了。”秦管家说道：“尽管小姐在电话里那么说，但我不可能放弃。已经联系了庄园里的保镖和最近的警察局，预计还有二十分钟才能到达。绯色小姐，你要做什么打算？” 夏泽辰扭头，和秦管家一样视线落在从始至终格外冷漠的绯色身上。 “她都那么说了，我还能怎么办？”面无表情的绯色随意回了一句，转身朝车子走去。 秦管家看见绯色离开的动作，不顾雨水冲上去拦住。“绯色小姐，您真的要走吗？再等一会，等到人来。进去后小姐看见你会很开心的。” 绯色语气一如既往的寡淡：“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绕开秦管家，大步走向车。 “绯色，你等等。”后面举伞的夏泽辰连忙跟上一起上车。 铺天盖地的雨水倾盆而下，砸在车窗上，外面模糊的视线里，秦管家不死心的再度上前想拦住绯色离开。 隔着雨幕，夏泽辰听不清秦管家一张一合的嘴在说什么。 他所能听见的只有驾驶座上的绯色冷冷抛下的一句话。“系好安全带。” 雨夜里，引擎的轰鸣声响起，车头两束煞白的光线投射在大地上。绯色紧握方向盘，踩下油门飞速离开公馆。 眼见绯色真的离去，夏泽辰坐不住了。他侧头探向绯色，言语之中带有焦急之色。“绯色，你真的要走吗？就算她那么说，我们再多等一会也不会怎么样。” 驾驶座上的绯色神色异常冰冷，没等夏泽辰开第二句口，他就感受到了绯色身上不同寻常的压迫感。 绯色没理睬夏泽辰，她盯着车子显示的码数，然后在看到想要的数字之后猛打方向盘。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炫酷的跑车在雨幕中漂移一百八十度，在后头远处的公馆，再次出现在眼前。 夏泽辰察觉到了什么，他诧异回头，紧盯神色异常冰冷的绯色。 “绯色你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一脚踩到底的油门，巨大的推力压迫夏泽辰紧贴座背，刹那间，车身如同离弦之箭射出，两旁的景色极速后退。 眺望绯色远去的秦管家，突然在倾盆大雨中听见车子飞驰而来的轰鸣声，紧接着他看见两束亮如白昼的灯光乍现。 未等秦管家作出反应，疾驰的车身冲出雨幕，撞上公馆大门！一声巨响，冲破天际！ 金属碰撞的瞬间，雨幕中火花四溅，仿佛绯色眼中熊熊火焰。 副驾驶上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夏泽辰，努力睁开一只眼，看见被车子蛮力撞开的大门。他扭头想看绯色，只见她双手紧握方向盘，冰冷的神色之下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听见，她说道：“用那种快哭出来的语气，你是想赶谁走？” “怎么回事？！”门卫室里的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见一辆车头凹陷的炫酷跑车撞破大门，飞驰而入。他立马按下门禁系统里鲜明的红色按钮，同时抓起对讲机大声喊道：“疯子！真他妈是疯子，有人开车闯进来了！！” 整个公馆的安保频道里响起门卫撕心裂肺的呐喊：“全体所有人，拦下那辆车！！”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响彻公馆，一辆辆公馆内部黑色的安保车鱼贯出动，围住想要开到主楼的车头凹陷的跑车。 驾驶座上，绯色左右疯打方向盘，甩得夏泽辰眼冒金星。等他稍微可以辨认一点现状时，眼前迎面一辆黑车。 夏泽辰惊慌地喊：“绯色，你该不会要撞上去吧！！” 一声轻微碰撞声之后，绯色踩下刹车，她忍不住骂了一声。“果然我这种三脚猫的车技甩不开人，被逼停了。” 所有的道路被安保车围堵住，夏泽辰张望四周情况，后怕道：“我还以为你要一路撞过去，你突然高速飙车撞门太吓人了。” “撞一个门就差不多了，再撞下去怕这辆跑车坚持不住。”绯色皱眉观察外面从车子下来的人，短短几句话的功夫，几十人已经气势汹汹走了过来。 “小鬼，”绯色转过头，看夏泽辰：“还没来得及问你，我要去接周溪时，你去不去？” 早已明白绯色想法的少年，笑道：“当然，我永远与你共进退。再说了，连和队长都不打声招呼就擅自离队的队员，当然不能轻易放过她，必须得带她回来。” 绯色说道：“做好心理准备，这不是游戏，拳头打在身上会很疼。” 封闭的跑车内，灯光昏暗，两人不疾不徐地对视。夏泽辰的嘴边还挂着笑，眼眸坚定而又认真。“听起来很有意思。” 绯色勾起浅浅的笑。 车外，训练有序的黑西装保镖步步逼近，形成密不透风的人墙。 两人的手同时搭上安全带，绯色说道：“那就出发吧。” “咔哒”一声，安全带解开，跑车一左一右的门打开。 雨下得很大，豆大的水珠接连滴落，绯色浑身湿得很快。她如一棵挺拔的松立在蓬勃的雨水里，她环顾身边的敌人。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绯色缓缓数着。 比她高整整两个头的壮汉迎面扑来，站立不动的身影突然行动，好似峡谷中的劲风，极速呼啸而过。眨眼之间，壮汉倒地，绯色拳尖滴落鲜血。 想要上前的人，吓得迟疑了动作。 一群山一样高大的壮汉，凝视着雨幕中体格消瘦的女人，看她缓缓抬起头，露出狮子一般凶狠的眼睛。 隔着雨声，他们听见女子微微张狂的笑意：“机械化的身体在游戏里弱得要命，但离开了游戏限制，现实里的我真的很强啊。” 大理石的地面上，歪七扭八地倒着一堆身着黑西装的男人。因为一路匆忙来不及换衣服的少年，一身白衣衬衫校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雨水浸湿他的衣服，上面印有少许血迹，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谁的。 接连高强度的搏击后，夏泽辰的动作已经变慢。旁边占据数量优势的敌人还存有体力，三名黑西装的保镖一拥而上，须臾之间，一道快速的身影闪过。 仿佛只有她被按下了快进键，随着肉体搏击声传来，没几下声响后，夏泽辰看见三人接连倒地。 视线从一地的保镖移到神闲气定的绯色身上，她看上去状态很好，除了有带着口罩剧烈运动的大幅度喘息外，基本跟没事人一样。 夏泽辰还记得，绯色曾经说过，现实中的格斗技巧是命运者的基本功。现在看来，她说的完全不假。 两人闯入公馆以来，大半敌人基本是由绯色所解决，夏泽辰的战绩连绯色一半都够不上。并非是夏泽辰实力差劲，实在是绯色太老练。和她比起来，那些专业培训过的公馆保镖都逊色了。 但其实绯色的年纪并不大，加上她外表看起来比正常体型女子要消瘦一点。这些因素令人看见她的身手不得不畏惧与好奇。 夏泽辰支着膝盖喘息，不禁感叹道：“真没想到，绯色你打架会那么厉害。” “五岁起魔鬼训练你也可以。”绯色伸出手，一把拉起夏泽辰。 魔鬼训练？ 短短四字勾起了夏泽辰对绯色神秘过去的无限遐想。拽着他胳膊的手很有力，隔着薄薄的校服也能感受到，上面遍布茧子。 手的主人抬头，看向前方厚重奢华的宴会厅大门。 夏泽辰环顾倒地一片的敌人，问道：“是这吗？” “直觉告诉我，没错。”绯色说道。 第167章 不请自来 一道厚重的大门之后，宴会厅内一片祥和。 先进的建筑隔音措施，令里面的人们察觉不到外面的动静，唯独陈流一人神色不自然。 他收到了公馆入侵的汇报。几行字简短地陈述了两人开车撞门的事情经过。 只有两个人，公馆里负责安保的保镖数量充足，这两人不足为惧。麻烦的是大门被撞破，被挡在外面的周家仆从可能会闯进来。 陈流眼珠子一转，看向跪坐在地面上周溪时。接完电话后，亲手掐断求救机会的她仿佛认了命，一脸麻木地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出神。陈流熟悉那副表情，周溪时和十几年前没有任何区别，胆小、没骨气，稍微的恐吓与逼迫就能令她立马屈服。 而他正是利用了这点，为了最大限度激发出周溪时的恐惧，大费周章地计划了今天的一切。 陈流不在意他老同学的看法。大家都是恶人，谁又比谁高贵？纵使有微词又如何，分点羹后，他们的目光兴奋只会落在周溪时可以榨出利益这一点事实上。 不过，他原先想慢慢来，但现在看来得快一些了。 站在一旁看戏的陈流，大步走向人群中央。 “录得怎么样了？”陈流朝人群中负责拍摄的人问道。 那人也是周溪时的高中同学之一，他笑嘻嘻地回应：“陈老板放心，镜头对着周溪时的脸，拍的很清楚。” 不知是谁踹了一脚，踢中周溪时的腰部，她顺着力道倒在地上。周溪时侧脸贴在地面上，比起身体各处的疼痛，瓷砖的冰冷更加刺骨。 宴会厅里灯光璀璨，她的内心一片悲凉。 周溪时感受到周围的人正在散开，为一个脚步声让路。漆黑的皮鞋踩在她脸贴的瓷砖上，周溪时下意识一抖，惨白的脸想像鸵鸟一样埋进地里，却被人一手抓住头发拽起。 周溪时已经数不清被多少次这样拽住，像一只牲口一样。 她的眼睛被迫直视陈流，他蹲在地面上，讥讽的笑容、得逞的目光。 这副面容之后，是正对她脸的摄像机。 目光触及到镜头，滔天的恶意让周溪时眼神猛烈颤抖。“你……你还要做什么？！” “别担心，你只要乖乖听话，这段影片只是纪念而已。”陈流说道：“本来我还准备了很多东西，但情况有变，我变得着急起来了。所以我想调换一个顺序。” 陈流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财产无偿赠与协议，白纸黑字，密密麻麻地写着严谨的法律条款。 “签了它，你就能从地上起来了。瞧，我还为你留了一个位置。” 顺着陈流指的方向，周溪时看见了刘雨旁边的坐位。 “那可是最中心的位置，我记得你们以前关系很好吧。” 座位上的刘雨漠然地对视上周溪时。她对陈流的计划并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参加这场可笑的聚会，但她对周溪时很感兴趣。 初中时，周溪时的父亲来学校的那一天，她因为恐惧竟然在全班同学面前对着周溪时下跪，这是她一生的耻辱。所以刘雨乐意看见如今周溪时的惨状，她欣然接受了陈流的邀约，甚至劝动了几位不想来的同学一起参加。 放在酒杯上的手指默默使劲，刘雨的眼神逐渐阴暗。 周溪时姓周又如何？现在家财万贯又如何？还不是像当初的兔子一样，可怜巴巴地祈求原谅。 这真是叫人身心愉悦。 周溪时目光触及刘雨的一瞬间惊慌弹开，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涌现。 “不，不要这样做。”她又和以前一样开始哀求了。 “那你就签了它。” 一叠纸举到周溪时面前，她颤颤巍巍地接过，翻到最后一页寻找名字落款处。 “五百亿……”周溪时瞪大了眼睛。巨额的数字将她的理智拉回现实，周溪时摇头道：“这太多了！我的账上拿不出这样一笔无缘无故的钱。” 陈流拿笔按在周溪时手里。“怎么拿是你的事，签字！” “不可能的！我，我的账户由管家监管。这样大的资金调动，是会惊动父亲的。” 周溪时惊慌地抽回手，她眼神凄楚道：“求求你少一些，十亿可以吗？十亿我现在就能给你。求求你了，陈流。我们不是同学吗，我给你十亿然后放过我好不好？我，我不怪你了。视频你录了，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按住她的手。”陈流对周围人下令。 手被擒住，身体也被控制住，就像砧板的鱼一样。鱼儿拼命地扑腾，说出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陈流，求求你。你不是说今天是为我庆生吗？求求你了，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别这样对我，好不好？” “生日？”陈流终于想起来了今天的主题，他着急的神色停顿了一瞬，然后笑道：“对啊，我怎么差点忘记了？生日该吃蛋糕的对吗？” 什么意思？ 周溪时茫然又惶恐地看向陈流，只见他一个眼神，压着她的人将她整个人架了起来。跪在地上太久的周溪时，脚掌接触地面时踉跄了几步。 待她站稳，看见的是餐桌上一道揭开银盖的食物。餐盘上，显着的三瓣嘴正对着周溪时。标志性的长耳朵，皮肤中透出泛青的血管，猩红的兽眼未合目，用极其怪异的姿势凝视周溪时。 是一只被拔光毛的兔子尸体。 “啊——” 周溪时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尖叫。 她极度恐惧的模样惹来了一声声嘲笑与奚落，每一声都像锋利的刀刃，一寸寸地割下周溪时的肉。 “我的天呐，她居然真的还在怕兔子。” “这就叫恶有恶报。她杀了兔子，现在居然害怕起来了，太好笑了！” “我没有！！”周溪时失声呐喊，“我没有杀兔子！” “撒谎精。谁会相信她的话。” “我真的没有！兔子不是我杀的！”周溪时红着眼睛，歇斯底里道：“是刘雨！我说过很多次是她让我做了那些事，我没有伤害过兔子，一次也没有！你们相信我啊！！” “那么多年过去，她居然还在诬陷刘雨。” “是我干的。”刘雨突然开口道。 嘲笑的声音一下子停止了。众人视线汇聚在刘雨身上，而她仿佛感受不到他人的目光，怡然自得靠在椅背上，笑盈盈地盯着周溪时的反应。 周溪时愣了一瞬，然后欣喜若狂地激动道：“看！我说是真的！是刘雨啊，不是我。你们一直都冤枉我了，我真的从来没有伤害过兔子。看呐，我真的没有骗……” 周溪时正说着话，被一个声音打断。 “哈，她怎么激动成这个模样？” 怎么回事？ “早就想说了，周溪时的表情看起来很恶心，瞧她染的金发跟秃鸡一样。” “喂，要拿动物比喻还是她的兔子最合适吧，它们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他们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瞧她现在的样子，她该不会以为我们知道了真相会跟她道歉吧？” 难道不是吗？你们冤枉我了啊！！ “一个私生女，给我们提鞋都不配，真不知道一开始是哪来的脸在班级里耀武扬威。” 他们坐在观众席上，吃着佳肴饮着酒水，交谈甚欢地看着周溪时狼狈的模样。仿佛是个极有趣的小丑，逗乐一片人。 突然，周溪时察觉到胃部的异样，强烈的恶心感抽走了所有空气，窒息的痛苦感笼罩住周溪时。 她想蹲下呕吐，但却连弯腰的动作都做不出。她被人牢牢牵制住，毫无尊严、屈辱地被迫扮演小丑。 可我……不就是一个小丑嘛？ 实在是……太好笑了。 原来一切与兔子无关。 原来讨厌我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 周溪时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可悲。 她竟然为了一个没有任何人在意的原因傻傻地恐惧了十几年。 然而比这更可悲的是，得知这一事实后，比起怨恨那些人，周溪时更想问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理由的话，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从来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我身边呢？ 无论是家中还是校园，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哪怕我拥有了那么多财富，可为什么我始终还是孤身一人呢？ 陈流徒手为那只死亡的兔子抹上奶油。 “这份蛋糕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他端着抹满奶油兔子走来，“吃了蛋糕，然后签字吧。” 血腥的兔子尸体裹着奶油，逼向周溪时的嘴。 宴会厅的灯光耀眼，照的这个大厅亮如白昼，周溪时的眼睛漆黑一片。 在她眼前，是一片暗不见底的深海。 仿佛吞噬一切的黑洞，停止流动的海水如墨汁般粘稠漆黑，它们牢牢缠住周溪时的肌肤上，钻入她的口鼻耳眼，剥夺走所有的感官，只留下无边无际的孤独。 深入骨髓的孤独，令她像个垂死挣扎的病人般，慌不择路地想要抓住任何一个脱离黑暗的方法。 又开始做可怜的梦了。 一个捏造朋友的梦。 被误解耻笑时，她的“朋友”会拍桌站起大声为她反击。被排挤孤立时，“朋友”接住朝她扔来的球狠狠砸回去。被殴打欺辱时，“朋友”会挡住她面前纵使再可怕也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周溪时知道的，这些事情她自己也能做。可她是如此的懦弱无能、胆小如鼠，所以只能可怜又可悲寄托缥缈的梦境与幻想，捏造一个为她而来的朋友。 耳边的嬉笑嘲讽声越来越响，控制周溪时手脚的力道越来越大，朝她过来的血腥兔子越来越近。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化作残酷的地狱，唯一出逃的大门紧紧闭合。 周溪时看向那道门，梦境继续蔓延。 正如同她面对数次欺凌时的哀求一般，她的心里在做着不切实际的期待。 一个人就好。 我想要一个朋友。 一个为我而来，永远站在我身边的朋友。 为我冲破那道门，带我离开。 “她盯着门看什么？事到如今她该不会以为还有谁能来帮她吧？陈流早喊了人把这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刺耳的嘲弄声传来。 看戏的人毫不遮掩笑意。 “听说是她自己傻愣愣地把管家支走，刚刚好不容易打来的电话也是她自己让人别来，现在又在做什么梦呢？活该啊，要不然怎么会一直被欺负呢？” 周溪时听得很清楚。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等待有人从天而降来拯救自己，这种事情只是个荒谬的幻想罢了。 她的人生如此可悲，有谁会愿意来呢？ 她知道的，不会有人来的。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宴会厅三米高的厚重大门被巨大的冲击力破开！仿佛一声炸雷响彻天际，惊魂动魄！！ 所有人惊恐扭头—— 高高的阶梯上，刺眼的逆光处，门框下一左一右地站着两个同步收脚的人。 周溪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 外面磅礴的雨水完全浸湿了两人的衣服。宽大的运动服外套此刻紧紧地贴合在那消瘦的身躯上。她站立着，背后的光尽情地勾勒出她不同往常的挺拔身姿。身边的少年和她一同静立。 周溪时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从喉咙里挤出字来。 “为，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 我明明结束了订单，我明明说了不要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色的帽檐下，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宴会厅的一切，她的瞳孔猛然缩紧。 高高的逆光处，绯色大声道。 “周溪时，所谓的朋友啊，是不请自来的！” 周溪时耳边突然轰隆作响，仿佛海啸席卷而来，深不见底的海底被绞天翻地覆。 绯色从台阶而下，坚定的朝她疾步走来。 被撕裂的深海一点点的透进光芒。 周溪时痴呆的望着那张不同于往日漠然的面孔。帽檐下，绯色眼眸冰寒刺骨，清晰的倒映着周溪时被毫无尊严挟持的模样。 滔天的怒意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绯……”周溪时才张口。 绯色突然暴起，一拳猛地砸向陈流的脸！！ “????的，我??你????！！” 极度愤怒的拳头掀翻了陈流，他失去控制的撞上后面的餐桌，手中抓的兔子飞了出去。酒杯、餐盘噼里叭啦的碎了一地，劈头盖脸的砸在陈流的头上。 夏泽辰与绯色同步行动，同样愤怒的拳头砸在牵制着周溪时的人身上。与绯色如出一辙的快速身手没给对方反击机会，几个动作就将几人撩到在地上。 动作间，夏泽辰忍不住小声感叹：“绯色，原来你还会说脏话。” 周溪时听不见其他声音，呆呆地看着来到她面前的绯色。 渐渐地，她发现她开始看不见画面了，因为视线不断地在模糊。 但她还是辨认出了绯色的神色，她紧紧地盯着她，用一种极为心疼的目光。 绯色走近了一步，伸手，大力地抱住了周溪时。 非常用力的拥抱！ 周溪时微张着嘴说不出话。 她只能听见抱着她的绯色的声音。 “别怕，周溪时。我们来了。” 耀眼的光芒穿透了海底。 第168章 反击 一年前，八联星。 漆黑的夜晚中，巨型飞艇缓缓穿梭着。 顶尖设施的飞艇上正在举行八联星贵族学院的毕业晚会。热闹之中，一处静谧的休息室里，身着华服的周溪时立在大片的玻璃窗前，俯瞰繁华城市的夜景。 “周小姐，恭喜你结束学业，要不了多久你就会回蓝星了吧。” 听见男人熟悉的声音，周溪时略显落寞地回应道：“那是父亲的意思，我无法决定。这就跟你是别人的陪读，只能在你主人闲暇时间找我，最后却不得不回去一样。” 说完，意识到自己话中有歧义的周溪时补充道：“我没有不高兴你来找我的意思。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但你是我留学的三年里唯一一个不冲着我钱来的人，我很高兴能和你聊天。” 周溪时身后的男人平淡道：“我一个流浪在外的人，只是很高兴看见故乡人罢了。” 他接着说道：“听起来，周小姐似乎不愿意回蓝星？” “我不喜欢蓝星。”初高中学生时代的经历，让周溪时对蓝星充满抗拒。面对男人，周溪时直白道：“我不想回去，那里我没有朋友。在这起码我还能有你一个能说话的人。” 闻言，男人笑了一笑。 他说道：“那不如这样好了，我把我最好的朋友介绍给你如何？” “你说什么？”周溪时意外转身。 抬头，看向男人。 他深邃的眼眸下点缀着一颗红痣，两边耳垂上带着一样的暗红色宝石。耀眼的红宝石在他脸上相得益彰，认识男人以来，他一直带着这副耳钉。 他开口道：“她就在蓝星。你们年龄相仿，相信能相处的很好。” 周溪时迟疑问道：“真的吗……” 男人朝周溪时递来一张卡。 “这是？” “是我四年存下的全部财产，一共三亿。周小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的这位朋友遇上了困难，她困在过去的事情里停滞不前了。我想请你用这三亿去为她下一笔订单。” “她很缺钱？” “缺，但她更缺的是一个回去的机会。”男人认真道：“我无法回去，所以周小姐你能帮我吗？请你成为她重返赛场的契机，请你推她一把。” “我……”周溪时犹豫道：“那她……好相处吗？” 闻言，男人像是回忆到了过去，突然笑得很温柔，眼里闪着微光。 他缓缓说道：“她是一个温柔、善良而又坚韧的人，是我在这世界上见过最棒的人。我相信，犹如太阳般绽放光芒的她，一定会毫不吝啬地走向你。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成为周小姐你的朋友。” 一定会……走向我…… 期待的种子埋入土壤，周溪时忍不住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等到时候当面问她如何？”男人说道：“我的这位朋友不喜欢别人调查她。周小姐你这样的背景，万一调查出来了什么她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可就不好了。” “好，我知道了。” 周溪时接过卡，爽快应下。“我只下单，不调查任何事情。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她回到赛场的！” 从那天起，期待的种子便在周溪时心底发了芽。 因为错过当年的天梯考核时间，周溪时不得已等到第二年才把男人交代的订单成功交出去。 在一年等待的时间里，小小的种子逐渐壮大，填充满周溪时的整个心脏。 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她多大了？ 她有多高呢？ 她喜欢吃什么、喝什么？ 她的性格是怎么样的呢？ 她是一个安静的人，还是喜欢热闹的人？ 她会喜欢什么呢？ 我送什么礼物她会开心呢？ 我好想见她啊。 我想跟她说，我叫周溪时，我等你很久了，我很想和你做朋友。 啊……这样会不会吓到她呢？ 那这样好了。 我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你。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朋友吗？ 她会愿意吗？ 她……会喜欢我吗？ 她……能成为那个为我而来的人吗？ 闭合的大门，被破开。 周溪时看见，她日思夜想的人一步步、坚定不移地朝着她走来。 每迈一步，周溪时的视线便模糊一分。 被耻笑、殴打时，周溪时没骨气地跪地求饶。可她也在坚持一件事。 不许哭，周溪时。 这是你最后的尊严了，不许哭。不可以掉眼泪，这些疼痛忍忍就过去了。你可以做到的。 绯色来到她的面前，一拳打到了陈流。 视线更加模糊了。 不许哭，周溪时，不可以。 然后打倒陈流的绯色再度来到她的面前，朝她走近了一步。 她朝她伸出了手，一把抱住了她。 抱很紧很紧。 周溪时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她做梦都想不到的温暖怀抱中。 不许哭，周溪时。 用力的拥抱中，绯色抚摸她的背，在她的耳畔，留下了温柔又坚定的声音。 她是这样说的。 “别怕，周溪时。我们来了。” 别哭…… 不要哭…… 可…… 终于有人为她而来了。 周溪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像是摔倒了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撒娇的怀抱，她紧紧回抱绯色，放声嚎啕大哭。 一个就好。 我不贪心，只要一个就好。 我想要一个朋友。 我不敢奢求太多，只要她能愿意站在我身边就好。 可她怎么会这样的好。 为我冲破那道门，笔直地朝我而来，打倒了敌人，甚至……还抱住了我。 “绯色……绯色，你终于来了……” 周溪时拼了命地抱紧绯色。仿佛不抓紧点，来之不易的拥抱就会如梦般消散。 “我等你等了好久，好久好久……绯色我等你了好久啊。” 忍耐十几年的泪水决堤。 她放任自己情绪放肆外泄，哭得双眼通红，哭的声音沙哑，哭得如同个孩子般委屈。 “绯色，我好害怕啊。他说要给我道歉，可，可他骗我。他们每个人都欺负我，他们，他们打我。好多人打我啊。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在终于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怀抱里，周溪时失声痛哭。 她的哭声凄楚又破碎，仿佛让绯色切身感受到了她遭遇的屈辱与疼痛。 紧紧相拥的怀抱中，绯色的心脏随着周溪时剧烈起伏的胸膛而颤动。 她缓缓抬眸，狠厉的视线从欺辱周溪时的人身上一一划过。加害者们的目光齐刷刷凝聚在她与周溪时身上，有疑惑、有诧异、有玩味般的兴趣、唯独没有愧疚与心虚。 而她的周溪时，她光鲜亮丽的大小姐，此刻带着一身污浊与伤痛委屈痛哭。 绯色并不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过去的她甚至算得上跳脱，常常因为情绪冲动惹出许多祸事让龚修很头疼。是过去的那场比赛，是她五年里的自我折磨，挫磨掉了绯色的生命力。她变得黯淡，整个人如同套了一个冰冷的外壳，那些活跃的、鲜活的，全部冰封住了。 她并非冷漠之人，相反的，她无比炽热。 绯色轻柔地松开了周溪时，略显笨拙地为周溪时拂去泪水。 “周溪时，告诉我。那些欺负你的浑蛋，你想怎么做？” “我……”双眼红肿的周溪时抽泣着，她可怜巴巴望着绯色，嘴唇在颤抖。 “你怕什么？”守在旁边的夏泽辰眼神凶狠的瞪着周围试图接近的人，他大声道：“我们都在这，硬气点，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是了，有绯色在啊！ 胆怯周溪时借到了勇气，说道：“我……想要报复他们！就像他们曾经对我做的那样。”她泪眼汪汪地看向绯色，“所以，绯色你能帮我吗？” “可以，只要你想我就会为你做到！”绯色没犹豫一秒。 说实话，绯色几乎快憋不住了。她全力压制着过激的情绪，控制住怒火不去盖过理智，否则她恐怕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对周围人下手。 可尽管如此，在得到周溪时请求报复的回复后，她却没有行动的意思。 绯色深吸一口气，收敛狠厉之色，缓和神色，对周溪时问道：“那么你呢？你要怎么做？你要在一旁看着我动手吗？” “我？”周溪时被问住了，表情顿住。 周溪时一时不能理解。绯色为什么要问她要怎么做？事情的发展，难道不是她向绯色求助后，绯色出手替她解决一切吗？ 绯色将周溪时茫然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她抓向周溪时双臂的手在得到答案验证后握紧。 绯色可以替周溪时去报复所有人。她拥有强大的实力，她绝对做得到。这的确是一个大快人心的结局。 可周溪时十几年的屈辱与愤恨，可以靠别人替她发泄吗？ 巷子遇袭时周溪时不正常的害怕模样，上次比赛后周溪时过分惶恐的反应，绯色都记得。 这样深入骨髓的伤痛，难道会因为今日别人替她出手而愈合吗？ 绯色很想立刻痛扁这群伤害周溪时的浑蛋，但仅仅只有她动手，这件事是无法解决的。 绯色凝望着周溪时，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 “周溪时，你难道不想反击嘛？ 他们如此对你，你难道只想看着我解决一切吗？这些欺辱你、践踏你尊严的人，你难道不想亲手报复回去吗？让他们满地找牙，让他们跪地求饶，让他们后悔对你做的一切。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看见你时是恐惧、是敬畏，而不是轻蔑的嘲笑吗？” 尖锐的话语犹如一把铁锤狠狠砸中心脏，周溪时的身躯猛地一颤，眼眶中的眼泪刹那间凝固住。 她直摇头。 “我……我不行的，我不行的。” 周溪时怎么可能不想，尽管懦弱、尽管胆小，但她也是个有尊严的人啊。 可是……这是想就能做到的事情吗？ “我做不到啊。绯色你那么厉害，永远也不会明白。我既没有一个强健的体魄，更没有像样的力气。像我这样弱小的让怎么可能拥有你一样的勇气？” 周溪时的眼泪一颗颗落下来。“绯色，我不是你，我没有力量啊。” 所以我才想求助于你，所以我还会如此渴求一个朋友，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太弱小了。 是的，周溪时没有任何力量。 除去金钱，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 所以懦弱又无能的她才会被欺辱至此。 “不，你有。” 绯色开口。 她执起周溪时的双手。 “把手的五指收紧，它就变成了拳头，将拳头挥出去，那就是力量。”绯色认真道：“周溪时，你拥有着力量，你本身就是力量！” 多年前，秦管家也曾对周溪时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周溪时的力量是财富。 而绯色说她的力量是她自己。 周溪时眼中的光芒在闪动。 绯色将周溪时的手握很紧，仿佛在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周溪时，你自己远比你想象的要强大。” 她凝视着周溪时，往日无神的眼眸在此刻燃起了火焰，炽热的温度用力地将周溪时包裹住。 “你还记得吗？在那个狭小的巷子里，你的双手曾经保护过我、抵御过利刃。现在，它同样能反击回去！周溪时，你做得到！” 不远处倒地的陈流，逐渐缓过神，他挣扎地扶着桌子起身。四周早已因为绯色二人的出现变得混乱。他无暇顾及其他，周溪时还没签下合约，如果让她逃走一切都会完了。 陈流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冲周溪时喊道。 “喂，死兔子。你别忘了录像还在我手里，不想被视频出现在新闻头条，就把字签——” 嚣张的话语突然止住，陈流看见周溪时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她严肃坚毅的表情，是陈流从未见过的模样。 “等等，你这是……” 后方的绯色再度肯定道：“周溪时，你做得到！” 名字的呼唤，敲击了灵魂。 那股火焰燃烧到了周溪时身上，眼泪在蒸发，血液在沸腾。攥紧了所有的屈辱与愤恨，周溪时呐喊着朝陈流挥出她人生中的第一拳！ “去死，你个人渣！！” 拳风呼啸，击碎内心的屏障。陈流的脸被打得变形扭曲，没站稳的身体倒地。 人深陷黑暗之时，会祈祷有人拯救自己。但倘若没有那个人，你自己也可以是那个人。 绯色想告诉周溪时这一点。 第169章 动手 混乱的宴会厅短暂地安静了一瞬。 后面看戏的富家子弟们诧异道：“我没看错吧，周溪时她……还手了？” 气氛陷入诡异的微妙中。 这片安静中，夏泽辰发出爽朗的笑声，他毫不吝啬地夸赞：“周溪时，干得漂亮！” “真厉害。”绯色弯起眼睛，坚定的语气充满欣慰的笑意。 听见两人的声音，周溪时才恍然回神。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身体还难以相信她的反击。 更不能相信的人是陈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他怎么能想得到，周溪时这只明摆着待宰的肥羊，居然会挣脱缰绳反咬他一口。众目睽睽之下被周溪时打，这对他来说是无法接受的羞辱。 “他妈的！周溪时，你敢打我！”陈流高声怒骂，从地上爬起。他大步冲向周溪时，愤怒吞噬了理智，他急需用同样的暴力为自己挣回面子。 一道森寒的视线钉住了他的动作。 周溪时的身后，不知何来历的黑衣蒙面女子，暗红色的眸子犹如嗜血的猛兽，正狠厉地盯着陈流。墨色的发丝挂着雨水贴合在绯色苍白的肌肤上，她不疾不徐的向前迈进一步，周身释放出的压迫感，在明晃晃地警告陈流—— 他胆敢往前一步，她必定让他后悔。 陈流不自觉地咽口水，他的视线昏暗、晃动，脚下步伐踉跄。周溪时的反击固然让陈流意外，但她的力气不足以让陈流倒下，他会被周溪时一拳击倒的真正原因是那个蒙面女人最开始全力的一击。 太阳穴残留的剧烈疼痛，让陈流不得不畏惧绯色。 他缓缓退后一步，暴烈的情绪朝周围人怒吼：“老子花大价钱请你们过来是看戏的吗？全部都上，把他们拿下！” 一声令下，围绕绯色三人一圈的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步向中心逼近。 这些人是周溪时的高中同学。陈流为了能让周溪时折服，特地花高价寻来了当初欺辱她最严重的十几人。 昔日被殴打的记忆不断浮现，周溪时的身体在本能的畏惧。她吞咽口水，脚步下意识后退。 可没退两步，她背部猝不及防的撞上两个身躯。 两个同样浑身浸湿的背部贴向周溪时。他们目视前方，各自将背部交给彼此，不知不觉间，三个人已经形成完美的三角。 不等周溪时开口，他们已经自顾自说起话来。 绯色的语气随意、平淡，却又带着调侃的味道。 “小鬼，你已经喘的不行了吧。再接着打你还撑得住吗？” “当然可以！”夏泽辰不服输道。他的呼吸急促，声音起伏明显，那是他一路高强对抗的证明。可尽管如此，生命力旺盛的少年依旧笑着，坚定回应：“比起外面专门训练过的保镖，这群普通人可算不上什么。之前的人全部是你解决的，这次我要追赶上来！” 周溪时愣怔的听着绯色与夏泽辰的对话。 他们这是…… “周溪时。” 绯色呼喊周溪时的名字。 周溪时侧过头，看见绯色望向她的目光。与方才看向陈流寒冷的神情不同，她面对周溪时的眼眸分外柔和，像是一片温暖的湖水。 绯色说：“不会用拳头的话，手指可以扣人的眼睛。手上的力气不够的话，学会使用工具。敲碎的酒瓶、散落在地上的刀叉……这些都可以利用起来。去发疯、去撕咬，去让人对你感到畏惧。你刚刚做得非常棒，你接下来还可以做得更棒。不用害怕，解决不了的敌人我们会为你出手。你暂时欠缺的力量，我们会为你补上。” “绯色你们……”周溪时愣愣的开口。 “没错没错！”夏泽辰大声道：“有我们在呢，让这群欺负你的浑蛋看看，你周溪时可不是一个人！” 眼前的画面如此真实，耳边的话语如此清晰。 可周溪时却觉得一切如此缥缈。 因为，她连做梦都不敢妄想得如此完美。 惴惴不安的心脏，像颗随风飘荡许久的蒲公英种子，缓缓落在土地上。被坚实土地包裹的归属感，取代了独自漂泊的惶恐。 种子生根发芽，生长出某种强烈的情感。 “周溪时。” 周溪时猛然抬头，是绯色轻柔地呼唤她，看见绯色微微含笑的眼睛。 周溪时对绯色这副表情再熟悉不过了。射击训练中，周溪时畏难不自信时，绯色就会用这样的表情鼓励她。 此刻，这样的笑容远比往常更加浓烈。柔软的笑意下，隐藏着隐约的兴奋。像是冰冷的外壳下独属于绯色的狡黠漏了出来，又像是想要用自己的情绪鼓舞周溪时。 绯色兴致勃勃的说：“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尽情大闹一场吧！” 心间激昂的情绪在此刻冲破肉体的束缚。周溪时含着泪，用力点头。“嗯！！” 收缩的包围圈在一步步逼近。 周溪时扬起脸，直视心底的恐惧。 “过来吧！我已经不怕你们了！” 黑压压的人群一拥而上。 绯色当胸一脚，狠狠踹开迎面扑来的敌人，抬起的脚又猛然一个回旋，横扫身侧逼向周溪时的人。 她的身影快如闪电，才迅猛出拳的手，下一秒便擒住了一只想抓捕周溪时的手。 对方是个体型肥硕的男人，想要抽回手的他，满脸横肉逐渐扭曲。绯色布满老茧的手犹如铁钳焊死一般，尖利的指甲扎透他的皮肤。 周溪时不再退缩的目光，落在这个男人身上。她记得，他曾经肆意浇在她头上每一瓶水与汤汁。拾起滚落在脚边的酒瓶，周溪时高高举起，狠狠砸向男人的头。红酒瓶尾部犹如烟花般碎裂，而周溪时的表情也正如看见烟花般灿烂。 绯色的眼睛亮了起来。“周溪时，你做得太棒了！” 头部受重击的男人发出吃痛的声音，愤怒与疼痛让他整个人在绯色手下疯狂挣扎起来。“??的，你个????竟然敢打我的头！” “不过，你还缺了一样东西。”绯色全力反扭男人的关节，骨骼的脆响与绯色凶狠的话语同时响起：“??了????个????的，你骂她什么？??????我??你????????！” 断了胳膊的男人哐当一声跪地，抽搐的身体冷汗直流。 周溪时与夏泽辰同步吃惊。 绯色狠厉的神色中，露出另外两人第一次见的乖张本色。“对付这种王八????，不骂怎么能解气。” 另一侧正在出手制敌的夏泽辰：“但你骂得太脏了吧！绯色，你这些话都哪来的！” “以前队里的人教的，他会的可不少。比如，????????????……” 大量脏得不能入耳的脏话成篇冒出。 夏泽辰的额间青筋狂跳，偶像滤镜碎一地。不是！你们命运者究竟私下都是什么样！ 说话间隙，有人冲上来，绯色迅猛出拳，眼里是具象化的怒火。“????的，一群????竟然敢这样欺负她！” 周溪时的心一颤，露出了笑容。 前方冲上来了一人，她挥动破碎的酒瓶，叫嚣着愤怒，砸向曾经欺辱她的人。“????的，让你们欺负我！” 周溪时不懂得任何格斗技巧，她学着那些不入流的脏话，乱挥酒瓶的动作毫无章法，手忙脚乱的，甚至稚嫩的有点好笑。但她的神情却无比肆意畅快。 “对，就是这样！”绯色一手控制着周溪时的施暴对象，单腿横劈踹开想趁乱接近的人，空着的手如疾风般出拳，招招攻人命门。 绯色的余光锁定周溪时，一边对抗袭击的敌人，一边确认着的周溪时的安全。 对就是这样，大声地骂，用力地打。尽情发泄报复过后，伤口才能愈合。 “不是，怎么周溪时你也学……”夏泽辰回头，看见露出笑容的周溪时与她挥动的双手。少年放下心中纠结，“嗯，骂得对！都是一群??????！我们的队友是你们能惹的吗！” 围攻的人逐渐倒下，陈流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仓皇后退，摸出信号屏蔽仪。手指才接触到开关键，寒光闪过，陈流的手中顿时划出一道血口子，一把切牛排用的餐刀坠地，疼痛让屏蔽仪掉落。 陈流惶恐抬头，看见把玩着捡来的餐刀的绯色正玩味地看着他想逃跑的动作。 “你好像是个大餐，怎么能让你跑呢？” 直觉有危机的他，才一转身就被夏泽辰完全禁锢住。他被架着，动弹不得被按在砧板上，仿佛一条待宰的活鱼。周溪时捏住滴血的破碎酒瓶，就像举着杀鱼刀一般逼近。 “你，你要干嘛！” 陈流惊慌的喊。 他在剧烈地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恍惚之间，被控制的陈流突然回想到了周溪时方才被众人控制的模样，和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周溪时……你敢！啊——” 周溪时手中的酒瓶疯狂落下。 满头鲜血陈流开始求饶：“周溪时……放过我吧……” “放过你？”周溪时忍不住反问，“我刚才和你一样求饶，你放过了我吗？” 周溪时手中的酒瓶逐渐破碎，玻璃碎片划破了他们也划破了她自己，血在飞溅，她在笑。 疯子一样的举动，让那些看向周溪时的轻蔑表情逐渐有了变化。 坚硬的牢笼中，囚困十几年的猎物亮出了爪牙。她撕碎了牢笼，摧毁了兽夹，踹翻了猎枪，开启了一场疯狂的报复宴会。 宴会厅璀璨的灯光下，血色与暴力的交响乐奏响出美妙的乐章。 “啊！！”曾经同周溪时玩分贝游戏的人发出凄惨的叫声。 “你疯了！别过来，我当初什么都没做啊！”曾经冷眼旁观周溪时受辱，附和他人对她羞辱的人开始了后悔的独白。“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对你，默许也是共犯，我知道错了……” “我们有话好好说啊，当初，我们不懂事，那都是开玩笑的。”欺辱周溪时为乐的人，喜爱周溪时求饶模样的人，跪在地上惶恐地讨好求饶。 激昂的乐曲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吃痛声，慢慢攀上末端盛大的高潮。 “周溪时……” 一身华服的刘雨跌坐在地上，仰头看步步走来的人。 周溪时穿着污浊破烂的礼裙、一头耀眼金发杂乱不堪，娇嫩白皙的皮肤沾满鲜血与伤口。这场疯狂的报复中，她冲在最前方，仿佛一位浴血的战士。 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她，高傲地仰着头颅，手中的滴血破碎酒瓶是剑，背后大面积的裙摆是披风。 她一步一步向前，用自己的力量，讨伐最后一头魔兽。 “你，你别过来。”刘雨缓缓后退，声音微微发颤。 第170章 愈合 事情的发展令刘雨、令所有人都无法预料。 谁能想到，仅仅三个人就可以把整个宴会厅绞的天翻地覆。谁能想到，窝囊懦弱只会哭的周溪时竟然会如同疯狗般到处咬人。谁能想到，学生时代的一场恶作剧竟然会招来如今的结局。 附庸刘雨的同学，躺在地面上痛苦呻吟。手中一遍遍拨打的电话，再一次传出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由于信号不佳，您的电话已经被限制呼出……” 声音一遍遍重复着，反复告知着刘雨她被掐断的希望。 她仓皇眼珠不断的转动，偌大的宴会厅里，她的身边空无一人，孤立无援的恐惧在周溪时三人逐步的逼近下，具象化呈现。 “你们俩究竟是谁？周溪时雇佣你们来的？” 刘雨无助晃动的眼珠落在周溪时身后的绯色与夏泽辰身上，两人身法高度相似，脸色阴沉，眸色之中是如出一辙的森寒。 刘雨的牙齿微微打颤，强撑着镇定。 “这样好的身手，你们是周溪时花钱买来的打手吧。哈，那个废物陈流居然连周溪时的脑子比不过，想敲诈竟然不找专业的打手，找那几个没用的穷光蛋。不过你们更是个没脑子的傻子，周溪时给你几个钱又如何？在场的哪个不是豪门背景，你们听一个没权的私生女的话对付我们，你们知道下场是什么吗？等我们出去，你们俩一个都逃不了牢狱之灾！” 刘雨紧绷着语气，劝说道：“但现在，我可以帮你们。周溪时帮不了你们，我可以。我的父亲提拔好几个门生都在法务部，放两个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还可以给你们更多的钱。但你们要是伤害了我，就不是故意伤害罪那么简单。所以，学聪明点吧，把握住最后的机会。” “她在说什么啊？”夏泽辰一脸不解：“刀子都落在脖子上了，她怎么还在激怒周溪时呢？” 闻言，绯色只道：“她啊，以为劝动了我们就能逃过一劫。” “什么？”夏泽辰十分不满：“周溪时她在瞧不起你！” “你们，你们……”刘雨感到被愚弄了，愤怒道：“没脑子的下等人！听不懂吗？我可以免你们的罪，给你们更多钱，谁能给你们更多的好处难道分辨不出来吗？！” “免罪？”夏泽辰露出狡黠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未成年。” 绯色眼底漆黑，淡然笑道：“我本身就是罄竹难书之人，多一个故意伤害罪又如何？钱我倒是心动，只可惜你晚了一步，我现在不缺钱了。” “你们……”刘雨呼吸一窒，眼睛瞪大。游说失败的结果推动了她的恐惧。周溪时走近一步，黑影盖在了刘雨这副的面孔上。 “可怕吗？”周溪时出声问道：“孤立无援的现状。” 刘雨回神，视线落在一直被她无视的周溪时身上。 刘雨瞧不起周溪时，因为她懦弱、愚蠢、无用，轻微的几句话就能看见她发抖的可笑模样。可当她直视周溪时，看见她不再对着她惶恐、求饶的模样时，脑海不由得开始混乱。 周溪时平静又凌厉的面孔，是刘雨从未见过的陌生。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刘雨后退，直着脖子，不甘示弱道：“你不会忘记了吧！就在刚刚，你还在磕头求饶，现在有两个人陪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别以为我会怕你！” “那你为什么要后退呢？”周溪时阴沉着脸，又一次迈进。“因为你的身边没有人，那些狐假虎威、附庸你的人不在了。你变成一个人了，所以你害怕。刘雨一个人的滋味得如何？四周没有人站在你身边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刘雨脚步踉跄，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周溪时手中滴血的酒瓶，身形晃动。“你，你别再过来了。” 周溪时逼近，“还不够呢，我们才三个人，这才哪到哪呢。你体会被三十多人无视的滋味吗？你体会过被三十多个人取笑捉弄的滋味吗？你体会过被他们使唤，羞辱，被胶水糊凳子，被剪头发，被推倒被殴打的滋味吗？” 刘雨不断地后退，身体发软。“周溪时……你，你不要再发疯了，你知不知道对我动手是什么下场？” “我说，你知不知道那是滋味！”周溪时突然喊道，干涸的眼眶浮现愤恨的泪花。“不是一两分钟，也不是一两天，是三年又三年！” “那又关我什么事！”脚跟贴上墙面的刘雨大喊，她的喉咙发干，紧咬着牙关。“还不是你自己蠢！是你自己没脑子相信我！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抢走了我的风光，所以我才报复你。都是你的错！” 无数个黑夜里的梦魇，惶恐惊醒的周溪时不安地抱住自己。她流着眼泪一遍遍懊恼。 “是我的错，我做错事了。是我没照顾好兔子，是我愚蠢，是我辜负了父亲的机会……” 曾经的酸痛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周溪时的全身，她红着眼睛，猛然举酒瓶砸向一切的罪魁祸首。 “不是我的错！” 随着一声呐喊，破烂不堪的酒瓶击中墙面，炸出绚丽的花。 刘雨的瞳孔惊恐的放大，不可置信的转动眼珠看在耳侧爆裂的酒瓶。堪堪擦过的距离，如果不是她躲了一瞬，那朵花将会碎裂在自己的脸上。 周溪时是玩真的！她是真的想致我于死地！ 刘雨的身躯疯狂抖动，冷汗湿透了后背，哐当一声双腿瘫软跪坐在地上。 她无助地抬头仰视周溪时愤怒的面孔，后背是墙，左右绯色夏泽辰堵住。被骤然惊到的心跳如同牛皮鼓疯狂作响。 “周……溪时，别这样……”脸色惨白的刘雨突然扯出了笑容，“我们曾经是朋友呢，最要好的朋友。你那个时候很喜欢送我礼物。” 我在说什么？ 刘雨哆哆嗦嗦的声音逐渐出来：“是，我第一个找你讲话……是我带你逛遍了校园，我们周末相约，你……还同我分享了那么多家中的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 “还有……还有我们……” “你在向我求饶吗？”周溪时冷言道。 什么？！ 刘雨的表情扭曲，紧接着后知后觉地愣住。 我……居然在求饶。 我居然和那个周溪时一样，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求饶…… 强烈的屈辱感，搅碎了刘雨的心脏，她紧握拳头，颤抖着嘴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还不够，”周溪时摇头，她看着这样的刘雨，眼中的泪花逐渐蓄起。“你这才哪到哪啊。” “不紧，我们慢慢来。”绯色朝周溪时递来一把地上餐刀，她声音平静得可怕。“附近的酒瓶都被你用得差不多了，换这个吧。” “不要！” 惊恐的刘雨逼着自己把喉咙里的话一句一句说出来。 “周溪时，我求你了……看在我们曾经要好的份上，别这样对我……” 说出去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一样扎进刘雨的血肉，她忍着剜心般的疼痛，抬头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就是周溪时的感受吗…… 然而周溪时还是摇头，“不对，还不够。” 周溪时接过闪着寒光的刀，刘雨身体抖得跟筛子一样，眼泪逐渐流出来。 她紧盯着那把刀，看见周溪时高高举起的手猛然逼近！ “对不起！”刘雨猛地闭上眼睛，崩溃的眼泪淌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对不起我不该因为嫉妒心去诬陷你，对不起我不该利用你的善良，对不起我不该动员全班欺负你。对不起，周溪时！都是我的错，我无耻我卑鄙，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四周寂静，刘雨颤颤巍巍的睁开眼睛，看见那把刀停在她的眉心。 周溪时任然摇头，露出若有似无的笑：“你跟当初一点都没变。曾经你在我父亲的权威下，跪着向我求饶。现在，在我暴力的威胁下，哭着道歉。你真的，既卑鄙又可笑。” 餐刀坠地。 在赤手动手前，周溪时说了最后一句话。“但为你这种人，让我背上杀人罪名不值得！” ----- 夏泽辰一脚踩碎陈流准备的所有录像设备，他对两人说道：“检查过了，录像都摧毁了。” “很好，”绯色点头。 夏泽辰望了一眼伤痕累累走向二人的周溪时，凑近绯色的耳旁问道：“其实……我本来以为你会替她出手摆平一切。这样的话，她就不会受伤了。” 闻言，绯色抬眸看向逐步走来的周溪时。 一身污浊礼服的大小姐远比绯色刚当场时更加狼狈，脸上、手臂，甚至是一些看不见的地方，都添上许多伤口，看上去很痛、很惨。 那是周溪时发疯反击时，留下的打斗痕迹。绯色能在打斗之余护周溪时周全，却也做不到让她毫发无损。 夏泽辰说得对，周溪时如果不被绯色带着参与这场战斗，她不会受到这些疼痛的皮外伤。 “但她心里的伤口愈合了。”绯色开口。 夏泽辰专注的视线落在绯色上，看着她淡然又平静的神色中，慢慢浮现一丝欣慰的喜悦。 绯色说：“学会抗争过后，便不会再害怕。她……不会再害怕做错事了。” “绯色！”周溪时跑过来，“拿回我的光脑了。” 绯色抬手，轻轻抚摸周溪时脸上的伤口：“疼吗？” “不疼！” 周溪时摇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鲜花般明媚的笑容，眼睛变成两个弯弯的月牙。灿烂的笑容倒映在绯色的眼睛里，周溪时无比肯定道：“我只觉得很痛快！” 两人的身旁，静默立着的少年，目光长久的停留在绯色上。他观察着，对自己冷漠的她，对他人温柔的她。 那么你呢？ 你心里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愈合？ 突然，远处传来了乌泱泱的保镖脚步声与嘈杂的对话声。 “有两个人入侵了庄园，往陈少爷那去了！” 紧接着下一秒，急促尖锐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庄园！属于警察出警的鸣笛，振得两个非法闯入者浑身一激灵。 绯色与夏泽辰立马默契对视，异口同声道：“糟糕了！” 第171章 逃亡 “怎么回事？”周溪时迷茫地问。 夏泽辰不好意思地摸头，“那个……他们不让我们进来……所以绯色开车撞破了大门。” 绯色摸摸鼻尖，“里面保安拦人，我和小鬼是一路打进来的。” “什么？”周溪时先是惊讶，然后感叹道：“绯色你好帅啊！” 夏泽辰：“……我也一起的好不好。” 绯色表情尴尬。老实说，她属于情绪上头易冲动的类型。小时候没少干混事，没想到大了竟然也有不理智的时候。 不过……她看向周溪时的笑脸，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 “现在怎么办……”绯色表情苦恼。 她与夏泽辰一路打进来，又同周溪时大闹一场。此刻早已精疲力尽。 夏泽辰第一个投降，他弓着腰，手支着膝盖。 “我，我真的不行了。” “那我们逃吧！”周溪时兴冲冲地说。 绯色夏泽辰一愣，只见周溪时笑容灿烂地拉起绯色的手、握住夏泽辰的手腕。 只会躲在人身后的胆怯小姑娘，主动牵起了别人的手，拉着她的朋友们向前奔跑。 耀眼的光从门照射进来，三个不同身影连在一起，全力奔跑出去。 嘈杂混乱的公馆内，黑西装的保镖们发现了目标，举着电棍大声呵斥。 “站住！” 被追逐的三人跑出主馆，外面是一片安静的天空。 “雨……停了。”周溪时抬头望天。 世界仿佛被洗净了尘埃，四周寂静而又安宁。树叶花丛间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在灯光中，微微闪烁。 脚尖蔓延的湿润土地上，巨大的圆形花坛前横七竖八地停着一堆车。 “现在可没功夫停下来，后面的人没几步就能追上来。”夏泽辰说道。 周溪时一眼认出了那辆被团团包围的炫酷跑车。 “这是……” 夏泽辰顺着周溪时的视线看去，得意道：“绯色就是开着它飙车撞破了公馆大门，可帅了！” 对此，绯色惋惜道：“可惜车子被围住了，不然我们能开车逃出去。” “怎么不可以？”周溪时露出笑容，眼里闪着细碎亮光。 “绯色，车钥匙你可以给我一下吗？” 绯色点头，将口袋的车钥匙递出去。周溪时接过钥匙，往上面某个按钮轻轻一按。 跑车周身灯光一亮，紧接着爆发出一阵能量冲波，仿佛一阵平面的巨型旋风。四周围堵的车子顿时被这股力量排开。 “哇！！”绯色与夏泽辰同时发出惊呼。 两个人没见过世面的人，仿佛小孩子第一次看见变形金刚一样惊讶。 夏泽辰不由自主地赞叹。“天呐！好厉害！” “那当然。”周溪时挑眉骄傲道：“我送绯色的东西当然是最好的！” 她继续按下按键，神气道：“厉害的可不止这一点。” 跑车周身的光芒转为黯淡的流光，整个车子的表面犹如鳞片般变化，不出两秒，炫酷的跑车摇身一变，造型大改，成为一辆极其拉风的敞篷跑车。 当然车头的凹陷还在…… “哇塞！！”没见过世面的两人再次发出异口同声的惊呼。 一向淡定的绯色，也忍不住道：“好酷啊。” “能变的外观还有呢。”周溪时叉腰，仰头得意道。 后面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夏泽辰扭头发现追赶上来的人，急忙道：“没时间看了，赶紧走吧！” 三人连忙奔向跑车。 绯色单手撑着车门一个健步灵巧地跳进驾驶座，夏泽辰紧随其后跳进副驾驶座，周溪时扯着自己的大裙摆一头栽进后座。 夜色中，引擎的轰鸣声响动，犹如赛场的枪声，一触即发。 警惕的夏泽辰连忙扭头紧张道：“周溪时，系安全带！” “你的安全意识那么高？我只是后座啊。”周溪时懵懵地回应，然后下一秒跟随着飙速出去的跑车发出尖叫。 “啊——慢点！安全带，安全带！” 黑夜里，一辆酷炫的跑车从呼啸的风中穿梭而过，冲出公馆。 发丝刮向后方，心脏却扑通扑通地向前撞。极速畅快流动的空气中，三人仿佛丢弃了全世界，共同奔向远方。 公馆门口，所有紧随其后追逐出去的安保车被提前设好的路障拦下。 “秦管家，刚刚跑出去的那辆车是……” “是小姐他们。”年迈的秦管家转头去看那辆飞驰出去的跑车的影子。当看见这辆车从公馆中出来时，秦管家立刻命人开放了道路。 他望着那辆快要消失不见的车，满是皱纹的眼眶中，浮现欣慰又感慨的笑意。 “这辆跑车，是小姐精心为绯色小姐挑选的礼物。现在绯色小姐开着它，接走了小姐。” 笑容在下一秒隐去，秦管家严肃地转身面对公馆保镖，脸在黑夜里布满寒霜。 “陈氏集团名下的公馆已经被警方全部控制。诸位，做好惹怒周家的准备吧。” ----- 大雨冲刷过的黑夜，微风浮动，公路边的树木叶片随风微微晃动。 远离城市中心的车道失去了霓虹灯照耀，唯有公路边上的路灯撒下柔和的灯光，落在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车头凹陷的敞篷跑车上。 车子的一头一尾各自有一人脱虚的扶着车身在……呕吐…… “呕……”一堆要被打上马赛克的食物残渣伴随着夏泽辰的呕吐声出现。 一脸朝气的少年此刻脸都白了。 “绯色……你的车技，太烂了……” 全世界第一崇拜绯色的夏泽辰如此嫌弃评价道。 车尾的周溪时不甘示弱地发出同样呕吐的声音。 “呕……我这辈子都没坐过开那么烂的车。” 被两人吐槽的绯色站在驾驶座外的地面上，她惬意斜靠在车身上，一脸清爽道：“开车的感觉真不错，等我有空可以去考个驾照。” 说完，绯色自己突然一愣。 等她有空……不该拥有的轻松念头让她挂在嘴边的微笑顿时消散。 绯色恢复以往淡漠的模样，朝两个在擦嘴的人说：“好了的话，上车吧。” “绯色你等等。” 扶着车子起身的周溪时叫停了绯色开车门的动作。 闻言，绯色放下了手。等待周溪时绕过车尾走至她的跟前。 恢复灿烂笑容的周溪时此刻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紧张。 周溪时绞着手指，微微蹙起眉。 “绯色，我，我有话想对你说。” 绯色一脸了然，摆了摆手：“道谢的话就不用了。”顿了顿，她补充道：“朋友之间，说什么谢谢。” 说完，她转身搭上车门把手想开门上车。 “不！”周溪时突然出声。她的神色忐忑，声音却异常地坚定：“我一定要说。必须要！” 绯色不明所以地松开手，再度转身看向周溪时。 夜晚凉爽的空气慢慢上升了温度，周溪时默默将视线从绯色身上转移到绯色身后的夏泽辰。 路灯下，早有预料的少年同样望向周溪时，视线短暂的交汇中，属于两人的秘密交易悄然展露出来。 时光倒带，回到夏泽辰替绯色去找周溪时归还车钥匙的那一天。 “你说……要帮我接近绯色，那我该怎么做呢？”周溪时问夏泽辰。 “这个我们得慢慢来。不过，周溪时我能提前拜托你一件事吗？” 唇红齿白的少年，严肃认真地望着周溪时，请求道：“假如，我是说假如。你和绯色成为朋友后，如果你觉得绯色是个不错的人的话，如果你觉得绯色的存在有让你更加开心的话，你能对她真诚地表达一次感谢吗？” 周溪时神情茫然。“为什么？” “拜托了周溪时。” 夏泽辰猛地弯下腰，朝周溪时鞠躬。他深深地低着头，声音清晰而又苦涩。 “绯色她生病了，病得很严重。我想帮她，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这是我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了。如果真的有那个假如的话，求你一定要对深深自我厌弃的她表达强力的肯定，哪怕只有一句也好。我想要让她喜欢上自己！” 微微泛黄的路灯光芒下，怀着同一件心事的两人分开了交错的视线，共同落在那个消瘦微微佝偻的身躯上。 心脏在紧张地跳动，周溪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轻轻开口。 “绯色，你……知道周溪时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吗？” 第172章 袒露 黑沉沉的夜，微凉的风，静静地拂过，车道边的绿植树叶沙沙作响。连带着，也吹动了周溪时额前的碎发。 她开口说道：“绯色，人人都说我周溪时命好。出身周家，家财万贯，一生无忧。但……你知道吗？我啊，其实源于父亲的一个错误，一个被设计好的错误。各怀鬼胎的晚宴，下药的酒水，安排好的房间，以及想为家里博得一份钱财的我的生母。我的诞生不光彩，是意外也是周家永恒的丑闻。” 绯色微微一愣，凝视站在她正前方的周溪时。 泛黄的路灯光芒下，周溪时杂乱不堪的金发被渡了一层很薄的光晕。一路从公馆逃亡出来，她还没有时间打理自己。 可她的神情仿佛与肮脏狼狈的外观剥离了开来。她很平静，只是嘴角带着微乎其微自嘲的笑。 她说：“我在他们眼里不是一个人，是一滩会惹得他们一身脏的污泥。没有人喜欢我，没有人在意我，甚至……没有人会看我。那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家，是个冰冷的囚笼。但可笑的是，纵使我如此厌恶这个家，我却无法离开。” “为什么？”绯色问。 绯色是个孤儿，她不能理解像周溪时这样大家族的束缚。 然而周溪时却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很可惜，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束缚我，相反的，是我离不开周家。不是因为我不敢，不是因为我胆小，是因为我明白，我周溪时离开了周家什么都不是。” 她平静的面孔突然有了波动，周溪时露出了嘲弄的表情。“我啊，周溪时。除了一个姓，一无是处。” 平静叙述的声音变得哀伤。 “我的学生时代过得很糟糕，因为我的运气不好遇上了一群恶魔。他们是坏得透顶了，但是……事情发展成那样难道与我毫无关系吗？懦弱的性格、无底线的退让、愚蠢的善良、不敢抗争的顺从……如此糟糕的我本身也是个帮凶啊。” 绯色浓密的眼睫毛颤动，她微微蹙眉。 “不对，无论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在遭受伤害这件事情上，错的永远是加害者。这与你是这个怎么样的人无关。” 周溪时摇头，她说：“你不明白，世界上比我惨的人太多了，我已经拥有了超越绝大部分的幸运。我的意思是说，我遇上的事情和真正命运悲惨的人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我只不过是出身不光彩罢了。只不过是倒霉一点，遇上了不好的人。” 绯色不明白周溪时在说什么，她想开口，却被周溪时打断。 “不，绯色你听我说完。其实周家并不是只有我一个私生子，我有一个小叔他身世比我更加不耻。可他很优秀，他用顶尖的学习能力与实力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如今同样站在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因为，周家看重血缘但更看重能力。” 周溪时仍然在摇头，干涸的眼眶里逐渐有水光。 “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我完全有机会改变自己的处境，不需要像我小叔一样厉害，只要我有足够的上进心，让家族看见我拥有潜力就足够了。可我没有，我吃不下学习的苦，我也不聪明，只会一边怨恨着一边龟缩在舒适的角落。 学生时代也是一样，我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吗？初中的兔子也罢，高中的欺辱也好，那些学生之间幼稚的纷争，真的无解吗？不是的，是因为我一味忍让才导致事情变到无法换回的地步。 因为对于我来说，前进比退让难太多了。” 难以言表的滋味翻涌上来，周溪时抓住自己心脏前的衣服，她的眉头紧锁，挣扎着剖析自己。 “你明白吗？我并不是不知道该如何改变，是我知道，却不做。” “所以，你能明白吗？周溪时是怎么样一个人。她就是这样一个没骨头的烂脚虾。她就是那么那么的糟糕，我讨厌她。我讨厌她明知道可以自救，却因为无聊地害怕而不去做，只会阴暗窝在角落做一个期待朋友的梦。” 真实又酸楚的情感，汹涌地冲向周溪时的喉咙，她的声音开始沙哑。 “我渴求陪伴，渴求有人能拯救我，所以一直一直在做一个朋友的梦。我希望她只为而我来，我希望她在全世界那么多亿人中只选中我，我希望她能一直站在我身边。可，能被她挑中的我，除了那个姓，还有什么？除了家族里的钱，我还有什么？” 周溪时的反问更像是宣泄，眼眶里泪水开始控制不住地滑落。 “二十多年的人生啊，那段地狱一般的学生时代只有六年，剩下的十几年中我却依旧只有一个人，因为这个做梦的周溪时她本来就有问题啊！” 绯色心脏突然钝痛。像是某种相似的情感被牵动，一样酸涩的情绪进入了身体，随着血液肆无忌惮的在游走。 可她无法走神去分析自己，因为周溪时在她眼前，悲伤的留下了泪水。 周溪时无法自控的哭泣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心脏，是那样小心翼翼的说道：“可我怎么能想到，怎么可能呢？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居然真的有人来了，为如此糟糕的我。一个就好，我只敢奢求一个人，因为一个也已经很多很多了。可是竟然有两个……” 周溪时红肿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绯色与夏泽辰，她扯出了笑，眼泪却仍然在滑落。 “竟然有两个人为我来了。不是简单走向我，是在我明确拒绝后，在磅礴的大雨中，你们依旧义无反顾地奔向我。我看得见，你们浑身上下的衣物被雨水浸湿，我也看得见，你们手脚间的斑斑血迹。” 她泣不成声道：“知道我的心情吗？比起无法言说的惊喜，更多的是质疑。我啊，周溪时啊，居然会有两个朋友为她来了。这么好的你们，居然为了那么糟糕的我来了。” 心脏的钝痛更加明显，绯色终于忍不住开口：“不是的，周溪时你比你想象的好，真的。那个糟糕的人是我……” “不。”周溪时拼命地摇头，大声打断。 “不，绯色你太好了，真的太好太好了，比我想象的要好一万倍、一亿倍！我能想到最好的极限是你会为我挺身而出，可你怎么会，你竟然是去教我去反击……你竟然说我有力量……”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她拼命的呼吸，努力压制哭泣导致的生理抽搐。她想把这些话清楚地传递给绯色。 “我啊，糟糕透顶的我，我的这双只会抹眼泪的手，你竟然说它有力量可以反击。你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可我……我怎么会，我怎么可能有呢？若不是你告诉我、肯定我。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个没用、胆小如鼠、下一秒就能跪地求饶的周溪时有力量啊！” 泪水如雨下，所有积压的情绪在此刻爆发。 “不会的，这辈子都不会。因为我讨厌自己，我讨厌弱小难堪的自己，我讨厌只会龟缩在原地，用想象行动的周溪时。” 大口的呼吸已经抑制不住剧烈哭泣的生理反应，周溪时哭的浑身在颤抖，可她仍然看着绯色，一字一句道：“所以，绯色，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不止获得了渴望已久的陪伴，不止是撕碎了我的噩梦。 是我知道我居然还可以这样的好。 周溪时把自己的心脏刨了开来，一句一句说着。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周溪时是一个不错的人。” “原来周溪时也可以是个勇敢的人。” “原来她并不糟糕，她可以做得到。” “你明白吗？” 周溪时紧紧盯着绯色，像是迷失在黑暗海域的船只一刻也不敢将视线从顶塔上的刺眼的亮光上挪开。 周溪时哭着呐喊道：“原来我都做得到！” “而让我认识到这一切的人是你。”周溪时一步步走向绯色，用她哭到颤抖的双手，缓缓握住那双带她走出阴霾、那双让她认同了自己的手。 周溪时握着这双冰冷、粗糙，却温柔、细腻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尽全力止住自己的抽泣，用无比真挚、诚恳的声音，非常非常用力地肯定道！ “绯色，谢谢你。非常非常谢谢你，非常非常……如果不是你我的心一辈子是都碎的。能跟认识你，和你成为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夜晚的微风再次拂过，车道边的绿植枝叶发出沙沙作响的声音。头顶泛黄的路灯一样柔和的照射下来。 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变化，可……绯色好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流动了。 在她的眼前，那个哭到近乎全身抽搐骄傲又脆弱的大小姐，正在朝她展露笑容。她明明哭着，脸上笑容却是那样灿烂、明媚，仿佛是心底的阳光照射了出来。 空气恢复了安静，绯色的耳边却出现了许多声音。 “滚啊，你这种人怎么不去死！” “蓝星的叛徒，命运者的败类！凭什么你还活着？你凭什么可以活得好好的！” “你不配是命运者，你不配站在这里！” …… 这些嘈杂的声音的最后，是一个女孩崩溃的哭声。 “我……没有资格……” “……我讨厌自己，我好恶心……” 绯色的心脏骤停。 视线接触周溪时，对方炽热又浓烈的感谢，奔腾涌入血液，复苏了心脏的跳动。 谢谢我……能认识我真是太好了？ 绯色的眼眸无助地颤动。 在这个时刻，绯色想起了夏泽辰。那个因为目睹过曾经她的辉煌而崇拜她的少年，绯色的心脏也曾因为他剧烈跳动过。 但是，这时与那时是不一样的。 夏泽辰所作所为是因为那个本就耀眼的星速，而周溪时的感谢是因为现在这个废物绯色。 就像周溪时所哭诉的，没了姓氏的她什么都不是。不再是星速的绯色，同样什么都不是。绯色明白了自己方才的触动，因为她与周溪时共鸣了。 她们都在讨厌自己。 绯色无比厌恶自己。 所以她始终在惩罚自己。 可……在此刻，绯色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周溪时，我……”绯色缓缓开口，声音蒙在口罩里。与往常冷静漠然的语气不同，此刻绯色的声音闷闷的，十分茫然。 她小心翼翼试探性地开口，但她要说什么，她也不知道。 被感染的情绪，促使身体自主开了口。 “我……” 绯色刚要吐露出接下来的字语，突然胃里传来剧烈翻腾的异样感觉。 急促的反胃恶心感……绯色迅速反应过来，糟糕，她也晕车了！ 绯色立马松开了周溪时的手，猛然拉开口罩，侧身支着车身呕吐起来。 不是吧！是谁跟她科普过开车的人不会晕车的！ 啊……好丢脸啊！按理来说，接下来剧情不是轮到她感激涕零地阐述自己的内心吗？ 好尴尬啊……怎么是这样的发展。 “绯色，你没事吧！”夏泽辰第一时间紧张的上前。 “绯色，你怎么了！”就在身边的周溪时同样紧张地扶着她。 尴尬的绯色抹嘴，扭头不好意思的朝周溪时解释。“我没事，就是……我也晕车了。” “绯色你……”周溪时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绯色猛然反应过来，口罩没带！ 她下意识慌张抬手遮掩，一只手先一步地握住了她的手。 周溪时握着她的手，看清了绯色完整展露的面容。 乌云悄悄地散开，皎洁的月光轻柔与路灯的光芒交织在一起笼罩在她的脸上。苍白的肌肤，清丽的五官，憔悴的神态，以及紧张的表情。 “什么嘛……原来没有疤啊。” 周溪时温柔地笑，两个眼睛如同月牙，她像是替绯色松了一口气，开心道：“这么漂亮的脸，为什么要遮住啊？” 绯色愣怔住，悄然间，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 风轻轻地吹过。 手慢慢地放下。 第173章 生日会 更加浓稠漆黑的夜色中，天梯附近最破败荒凉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外形无比炫酷，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车头凹陷的敞篷车。 公寓楼道的灯光昏暗不堪，一闪一闪的跳动着。不流通的空气累积着难闻的腐朽味道，地面上，破旧的家具、空酒瓶……歪七扭八的堆积在各个角落。 顺着这条过道，走到尽头，看见一扇门。 因为差劲的隔音措施，一个极其愕然的声音传出来。 “绯色！这是你家？！太脏太破了吧！！” “你小声点！隔音效果不好会被投诉的。”夏泽辰压低声音，提醒道：“不是早和你说过了，非要跟过来的人不是你吗？” 周溪时调小音量，继续惊讶道：“但这太夸张了吧！脏乱的太离谱了！这是人能住的地方吗？都没我家狗屋大。唉……这个会动的白箱子该不会是……” 绯色：“是二明，我的家政机器人。” 周溪时倒吸一口凉气：“什么破烂玩意儿？还没我家宠物玩具先进。” 绯色：“……不要再说了，万恶的有钱人。” …… 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从厕所中传出来。 客厅里，绯色弯腰在一堆废墟中寻找医疗箱。 夏泽辰看见绯色乱丢一旁的杂物，无奈逐一拾起分类放好。今天的客厅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干净一些，因为某金贵的大小姐哭闹着忍受不了如此脏乱差的环境。 被吵得受不了的绯色最终咬牙同意一起把整个客厅收拾干净。说是三个人一起，实际上叫嚣着要收拾的人，没多久就拿着绯色好不容易翻箱倒柜找到的干净衣服去换洗了。 嫌弃绯色家中环境的周溪时，意外的没对绯色的衣物说什么，反倒很开心可以穿绯色的衣服。 “找到了。”绯色终于从废墟中掏出青圭给她准备的医疗箱。 打开箱子，绯色逐一找出外伤所用的药品纱布。 小鬼和周溪时都受了不少伤，等周溪时洗完澡出来后她得帮她处理一下。 “绯色。”夏泽辰凑近绯色的耳边。 “怎么？”绯色侧头，看见夏泽辰含笑的脸。 “我们等等给周溪时过生日吧。”他说道：“离12点还有一个小时，叫个外卖蛋糕还来得及。” 绯色想起来了，周溪时受辱的宴会厅里巨大的蛋糕。秦管家也说过，周溪时以生日宴的名义被骗走的。 “你说得对。”绯色果断点头。“在生日这天经历那些，太可怜了。我们是该给她补上。” 说完，绯色突然笑了一下。她的口罩帽子早就摘了下来，她现在没了对周溪时再遮掩的理由。少了口罩的阻挡，她浅浅的笑意很鲜活。 “小鬼，你很细心啊。还好有你提醒我，差点错过了。” 夏泽辰下意识缩回一点身子，有些不好意思道：“要你说，我一直很细心好不好。” “那你的生日是多少？” 夏泽辰神情顿住。 这是第一次绯色主动询问他游戏之外的事情。 绯色说道：“今天是6月28号，周溪时的生日，我记下了。那你的呢？你17，下一个生日就18了吧。到时候可得好好给你庆祝一番。” “绯色你……”夏泽辰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喜悦，连忙说道：“11月23日！” 哗啦一声，厕所的门被打开。洗完澡的周溪时穿着绯色的运动服走出来，绯色的衣服给周溪时大一点点，她比周溪时高，但也差不多合身。 看见周溪时出来，绯色对夏泽辰说道：“该你了。我先给她上药。” “绯色你先吧。”夏泽辰连忙道：“你也一样被雨淋湿了，上药我也会我给她弄。” “干什么！”周溪时无比嫌弃道：“我才不要你帮我！你一个小屁孩赶紧洗澡去，不要打扰我和绯色的二人时间。” 夏泽辰直接拿过绯色提前找出来的药品，走向周溪时：“你想绯色感冒吗！她可是为你冒的大雨，你心里过得去？” “你……”周溪时刚想反驳，夏泽辰已经走到她身边。被缩短的距离里，夏泽辰凑近周溪时小声严肃道：“我有事跟你说。” 周溪时眨眨眼，然后冲绯色道：“绯色快去吧。我们女士优先，他一个男就应该排最后。” “行。”见两人达成一致，绯色没多说什么。她起身去卧室那换洗衣物，然后径直走向厕所。 咔哒一声，厕所落锁。 然后过了片刻，里面传出淋浴器的水声。 “你要跟我说什么？”周溪时习惯性仰头挑眉看夏泽辰，她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其实我原本也想找你说几句。绝对不是特意道谢！就是，就是简单的说两句！我是心底善良，怕你一个人被冷落在我们女孩子的友谊之外。” 绯色进入厕所后，夏泽辰早就拉开了和周溪时的距离。相貌端正的少年，一脸无语。“放心，我才不稀罕和你争这个。我和绯色的关系无人能比。” 周溪时：“好恶心的炫耀口气。赶紧说什么事。” 闻言，夏泽辰的神情正经了起来。 “我刚刚和绯色说了等等一起给你过生日。先前趁着你们不注意，我已经点了蛋糕和别的吃食外卖。大概再过十几分钟就能到。” “什么……”周溪时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后，她的喜悦极速冷却。“你懂不懂啊，惊喜这种东西干嘛要提前告诉我！” “因为，我想跟你说另外一件事。” 方才活跃的气氛悄然不见，夏泽辰表情凝重。少年眼眸漆黑，他再度朝周溪时认真请求：“周溪时，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 十几分钟后，绯色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蛋糕来了。”穿着宽松体恤的夏泽辰一手拎着蛋糕盒子，一手提着饮料吃食走过来。他的头发还有些潮湿，最后一个使用浴室的他，简单快速了冲完了澡，头发还没完全干透。 “快来，给你空出位置了！”周溪时兴冲冲的招手。 夏泽辰光着脚踩入客厅。客厅已经彻底收拾干净，沙发的正前方，桌面清空的矮茶几挪到了客厅正中央。 背对着他的绯色席地坐在圆茶几前。第一次待在如此整洁的客厅环境里，她显得稍稍局促不安。 听见夏泽辰的声音，绯色转过身，看见夏泽辰手里的东西：“你买了这么多。” “当然，生日会怎么能寒颤？”夏泽辰绕过绯色，走到她左手边侧前方的空位上坐下。 绯色想也是，觉得夏泽辰心还挺细。 “是啊！”在绯色右手边侧前方的周溪时雀跃的接过话，她头探出去朝夏泽辰方向瞧：“蛋糕长什么样？” 夏泽辰从解开的蛋糕盒里端出一个8寸的单层蛋糕。深紫色的奶油随意的糊在表面，坑坑洼洼的糕体上绕着一圈圈的暗绿色线条，看起来大概是花边，但肉眼上更像一长条的绿毛毛虫。然后这圈毛毛虫中央写着一个扭曲的金色寿字。 致死量的重色素，难以形容的色彩搭配，以及一眼就能看出来粗制滥造的手艺。 只看一眼，绯色便如临大敌一般拉过夏泽辰：“这就是你‘精心’挑选的？” 夏泽辰看起来好像也被蛋糕的样子惊到了，表情僵硬。“它图片上也不长这样啊……我不知道实物差别那么大。” “你给我看看。”绯色头凑过去看夏泽辰光脑投影出来的画面。 商品介绍的详情图里陈列着一张十级美颜后的蛋糕图。然而不等绯色细看图片，她先一步被蛋糕的售价惊讶到了。 “10！”绯色控制音量在夏泽辰耳边不可置信道：“10块的8寸蛋糕是能吃的蛋糕吗？店铺评分负5！不是，小鬼你玩呢？” “我，我……”夏泽辰偷瞄绯色一样，表露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怕时间来不及，按照最近距离和派送时间挑的……我没想到是这样的。” 按照最近距离？绯色一个头两个大，她住在这片臭名远扬的污河里，附近能什么靠谱的蛋糕店。当初夏泽辰提议时，时间是要接近零点了，但也不至于没有一个正常的派送时间。 “现在该怎么办啊。”犯错的夏泽辰声音有点蔫：“还有五分钟就十二点了，来不及再点一个了。” 还能怎么办。 绯色忐忑的向周溪时望去。 普通人都接受不了的蛋糕，更何况这个千金大小姐。 绯色努力摆出笑脸，语气轻柔道：“周溪时……你看这个蛋糕……” “好好看啊！”周溪时一脸的兴奋。“刚好是我最喜欢的紫色，夏泽辰你买的刚刚好！” 啊？ 周溪时回头问被她打断的绯色：“绯色你要说什么来着？” “没，没什么……”绯色尴尬道。 你们有钱人的审美好别致…… 但不管怎么说，生日会继续进行了。 室内的灯光关闭，黄色的烛光晃动在三个人的脸上。非常简单的生日仪式，绯色与夏泽辰为周溪时唱了生日快乐歌。 头戴蛋糕附赠的廉价生日帽的周溪时，双手合十聚拢在身前。她微微低下脑袋，鼻尖轻轻碰上手。 在绯色与夏泽辰共同注视的视线中，在温暖的烛光中，周溪时的嘴角雀跃着上扬着。从未有过的充实喜悦，让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是激动、紧张，也是无与伦比安心的感觉。 周溪时合上眼睛。 认真、真挚的默念着自己生日愿望。 我希望我每年生日都能和我的朋友绯色、夏泽辰一起度过。 我希望我们的友谊长久，永永远远存在。 我希望……周溪时抬头，睁开一只眼睛偷看绯色。 我希望绯色的病能赶快好起来。 我希望她健康快乐。 第174章 吃蛋糕 晃动的烛光被吹灭，屋内的灯光再次亮起。 结束许愿流程的寿星悄咪咪侧头与身边朝她看来的少年对视一眼。 夏泽辰冲周溪时微微挑眉，示意她可以开口了。 接收到信号的周溪时咽了咽口水，然后举起切蛋糕的塑料刀具，一边比画着蛋糕一边说道：“绯色，蛋糕你要吃多少？” 夏泽辰嘴角浅浅勾起。 很好，就是这样，很自然。 “什么？”绯色顿住，然后摇头。“你们吃，我不饿。” 果然。 “你今天下午不是什么都没吃过吗？”夏泽辰迅速接上话。 绯色面不改色道：“我自己偷摸吃了点。” “什么时候的事情！”夏泽辰一脸怀疑：“今天可没有因为训练分开，我们一个下午都在一起，我亲眼所见，你根本没吃过晚饭。” “不是。我……”脸色为难的绯色正要说话，夏泽辰连忙给周溪时递去眼神。 “哦！我知道了！绯色你就是不喜欢我对吧！”心领神会的周溪时立刻发言，神情气愤。“你别以为我忘记了，前几次你也不肯吃。亏我还安慰自己你只是和我不太熟，今天是我生日你居然还是不愿意……你就是讨厌我！” 说完，周溪时抬手就是抹眼泪的动作。 夏泽辰忍不住挑眉。 周溪时，非常棒的演技！ 他转头看绯色，果不其然原本神情寡淡的绯色开始不知所措。“你，你怎么动不动就哭啊……” 见状，夏泽辰立即替周溪时控诉道：“绯色，我都觉得你过分了。之前你不愿意就算了，但是今天可是周溪时的生日。你这都拒绝，真的说不过去。何况你晚上根本没吃过东西，尝一点蛋糕没什么吧。” “就是，就是！一年一次的生日！”周溪时连忙抬头附和。 “而且，今天也是我们三人关系进步的历史性时刻。事到如今你该不会觉得我们还不是朋友吧。” “对啊，对啊！今天是我们友谊纪念日耶！” “还有，周溪时今天经历了那些事，你真的忍心拒绝她吗？要冷漠也改天再冷漠吧……” “是呀，是呀！绯色你忍心吗？” 绯色的面前，两颗脑袋同步地望向她。一样紧紧盯着的目光，一个委屈巴巴的哀求，一个故作轻松地在意。 “不是……”绯色忍不住扶额，她有些头疼：“一唱一和的，你们是计划好了吗？” 闻言，周溪时身体一僵，她下意识转头去看身边的夏泽辰。出乎她的预料，眼前的少年十分镇定，仿佛和她协商计划的人不是他一般。 夜晚柔和的灯光流淌在夏泽辰的眼底，少年人特有的纯粹干净之色，此刻笼罩着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他这样看着绯色，好像在透过眼睛在诉说什么。 周溪时撇见夏泽辰如此的神情，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夏泽辰方才的请求。 “周溪时，你……还记得绯色生病了这件事吗？” “她因为心理创伤，有非常严重的进食障碍。今天她因为你的话有了触动，所以我想擅作主张地利用你的生日蛋糕，让她试着吃一点正常的食物。” “你能再次帮帮我吗？” 周溪时当然不会拒绝，因为她喜欢绯色，绯色也那样的帮过她，所以她一口答应了。哪怕自己的生日变成如此模样。 夏泽辰低头看摆在茶几上的劣质蛋糕。分外丑陋敷衍的外观，在其乐融融的环境中格格不入。对于获得一场胜利战斗的三人而言，这样一个蛋糕确实倒胃口。 但夏泽辰不得不选择这样一个糟糕的蛋糕。 因为绯色吃不得正常的食物。 因为那个充满伤痛的过去，因为那场因她而输的比赛，绯色在惩罚自己。所以在三年的时间里，那个深深自我厌弃的她，那个始终不能原谅自己的她，企图通过食用肮脏的垃圾获得存活的资格。 但这不对，你怎么能这样认为？ 夏泽辰紧盯神色犹豫的绯色。白炽灯下，她长年得不到日光照射的肌肤异常苍白。营养的严重缺失，使得她毫无血色，脸颊微微凹陷。纵使她五官清丽，纵使她近一个月已经恢复了正常作息，但在那样长年的自我折磨下，她早已被消磨得不成样子。 夏泽辰的心脏被狠狠地揪住。 绯色那是不对的，你不应该讨厌自己。你是如此的耀眼、强大，你根本不明白你的存在对于他人来说有多么重要。你根本不知道对我来说你的存在有多么大的力量。 如果说你认为我是因为过去的星速而来，那么现在的周溪时会让你如何判断呢？周溪时是一个善良的人，她坚定地为你而来，为现在的你而来。当这样一个人真挚的刨开心向你表达感谢时，你又会如何判断呢？ 你会错愕，你会不敢相信，然后……慢慢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并非一个毫无用处之人。 哪怕一点也好，认同自己吧。 你拥有属于自己的存在价值。 你可以获得正常人的生活。 迈出去的第一步会很艰难，所以这只是很小的一步。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蛋糕，它廉价、劣质，甚至可能叫人难以下咽，只不过是比起你日常所食的垃圾更为体面。所以，这一步并不难。 沉默的空气里，夏泽辰极力压制自己紧张跳动的心脏，微微张开口，小心翼翼说道：“只是一口蛋糕而已，只是为了给周溪时庆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其它的。这……不难的。所以……绯色你吃吗？” 绯色缓缓抬眸，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轻轻扇动。 “我……” 身体在本能地拒绝，可……视线中两个人如此紧张期待的表情叫绯色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只是一口蛋糕而已，只是为了给周溪时庆生而已。 绯色在心中默念夏泽辰的话。 桌面上的蛋糕是那么的糟糕，就像她往日进嘴的垃圾一样不堪。 心中的负担在悄无声息地减弱。 良久，沉默不语的绯色终于开了口，她点头：“好，吃一口。” “Yes！”周溪时雀跃地欢呼！连忙与夏泽辰对视一眼。 见状，绯色警觉地露出怀疑之色。“你们真的不是计划好的？” “怎么可能！”夏泽辰立刻慌忙地摆手。 “哈哈哈，吃蛋糕吃蛋糕……”做贼心虚的周溪时果断转移视线，拿着切蛋糕的刀开始在蛋糕比画切下。“绯色少一点……我和夏泽辰差不多。喏，绯色给你。” 周溪时动作迅速地递来了属于绯色这份的蛋糕，怕绯色抗拒，她特意切得不大。 “对对对，吃蛋糕。”神色慌张的夏泽辰躲开绯色的目光低头，接过周溪时的蛋糕。 见两个人偷感十足的低头匆匆吃起蛋糕来，一脸狐疑的绯色也低下头拿起来了勺子。 夏泽辰偷瞄绯色的动作，暗自松一口气。从切下来的蛋糕片上，他挖下小块蛋糕。致死量的重色素奶油包裹着颜色发黑的蛋糕胚，看着让人头皮发麻。 微微侧过头，果不其然看见蛋糕入口的周溪时表情扭曲到狰狞。 夏泽辰感到莫名的愧疚，让一个千金大小姐配合演戏哄骗绯色一起吃这种蛋糕确实为难她了。 毕竟周溪时含金汤匙出身，和他这样不挑的穷孩子不同。 这样想着，夏泽辰一口吃下了蛋糕。 舌头接触到的刹那，酸涩的奶油与带着腥味的干涩蛋糕胚如同刺鼻的芥末充斥在夏泽辰的口腔里。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脸色刷的一下变了色，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僵硬住。 我去！这是人能吃的味道吗！ 然后他猛然回神。 糟糕了！怎么难吃的东西不能让绯色吃到！ 第一次接触正常食物，这种东西会给她带来阴影的！ 千算万算，夏泽辰万万想不到他让绯色吃东西的计划会败在这一步。 甚至来不及把蛋糕吐出来，夏泽辰慌忙伸出手，制止把蛋糕送入口中的绯色。“绯色，不能吃！” 可他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那味道恶心到让人作呕的蛋糕进入了绯色的嘴巴。 正常食物入口的瞬间，绯色的身体下意识做出了排异反应。 胃部本能的开始抽搐，恶心的胃酸在剧烈翻腾。 熟悉的呕吐感立刻席卷而来。 可……才不久之前因为晕车吐了个干净的身体，无法调动更多的东西冲出食道。绯色空落落的胃，竟然慢慢地停止了动作。 在她诧异的感知中，口中的蛋糕渐渐地包裹住僵硬的舌头。 不同于鱼骨、腐肉、烂菜叶，属于奶油独特醇厚绵密的味道一点点攀上味蕾，像流水走过干涸的大地，慢慢地复苏了尘封已久的味觉。 不敢有动作的口腔，迟钝地僵住。然后……小心翼翼地、试探地挪动了牙齿与舌头，柔软的蛋糕慢慢被咀嚼着。 “绯色……”夏泽辰害怕的出声。 仿佛被什么感觉夺走注意力的绯色缓缓回神，她神情呆呆的，像是在回味什么。 时间在一秒一秒的流逝。 绯色咽下了蛋糕，凝固住的眉目慢慢舒展开，仿佛苍白的纸张上滴入了色彩，疑惑持平的嘴角浅浅上扬。她露出了轻柔漂亮的笑容。 “好甜。” 夏泽辰的心停跳了一拍。 搁在桌子底下的手猛然握拳抓紧，紧张害怕的心情瞬间化作喜悦，犹如奔腾汪洋席卷全身。 少年发出来自心底无法抑制的灿烂笑容。 太好了！！ 第175章 日出 d u0010夏泽辰在今晚获得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绯色吃下了蛋糕，终于开始接受正常的食物。 坏消息，为了哄骗绯色多吃一些东西，他和周溪时两个人舍命陪君子啃了大半个蛋糕。 深更半夜，两位豁出性命的仗义人士，肚子不断开始剧烈反应。 一直到天际微微泛白，绯色家可怜的卫生间才没有人光顾。 不过……多次起夜的情况下，夏泽辰没能顺利入眠。当他起身蹑手蹑脚在厨房倒水喝的时候，他看见了坐在阳台落地窗前发呆的绯色。 “绯色……”夏泽辰用非常轻的气音喊道：“你还没睡？” 他不敢发出更大的声音，因为周溪时打地铺睡在客厅的地板上。 今夜，绯色狭窄的家中多了一个人，所以先前的睡觉位置分配有了变动。 周溪时自然是要和绯色睡一块地，但绯色卧室的床很小，是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虽说挤挤也能睡下，但绯色的卧室可不是先前三人花了大功夫收拾的客厅。加上客厅的沙发之前由夏泽辰住着所以一直都保持得很干净，而绯色的卧室就……显得不堪入目了。 于是，当晚因为闹肚子风波没了力气的两人加上有些抗拒的绯色，三人合计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绯色与周溪时打地铺睡客厅，而夏泽辰卧在直通客厅的厨房休息。 他毕竟是男的，不适合和绯色与周溪时一起入眠。 此刻，继续倒着的周溪时裹着绯色能翻到的最干净的被褥和衣物搭建的床铺上，毫无察觉地呼呼大睡。 而绯色则从她随便扯了一条毯子铺在地面上的简易地铺上起身，安静地背对周溪时坐在阳台前，看向外面。 家里剩下多余被子在夏泽辰睡的厨房里，那是夏泽辰住进绯色家后，绯色预支正式玩家的每月工资买的。夏泽辰本想让给绯色，但最终还是没能拗过绯色。 夏泽辰一直都知道，绯色对自己十分严苛与无所谓，却对身边人极其温柔。 他从厨房多倒了一杯清水，轻轻地绕过地上的周溪时来到绯色的身边坐下。 “睡不着吗？”他的声音依旧很小，但因为距离的拉近，彼此之间听得很清晰。 绯色接过夏泽辰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搁置在旁边的地面上。“你呢？也睡不着？” “嗯。”夏泽辰坦然点头。今晚的事情发展得非常顺利，他也打了一场超负荷的架，疲惫的身体本应该一夜无眠才是，但他的心里有件事一直堵着。 夏泽辰没瞒着绯色，直白道：“我在想那个帖子的事情。今天周溪时的事发生的很突然，那个谣言被搁置了。本应该今天下午解决的，我怕……时间拖久了会有意外。” 绯色轻轻笑了一下，目光仍然停留在窗外。 “好巧，我们在想同一件事情。” 夏泽辰转过头看绯色恬静的侧脸。 她说道：“你顾虑得不错，我也正在担心这点。网络平台太大了，揭露我代练的帖子放着越久危险越大，不说一天，也许就在下一秒可能就有人能发现什么端倪也说不准。” “那你打算今晚，还是明早就去解决？啊，不对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都不是。”绯色轻轻摇头。 夏泽辰若有所思，说道：“也是这两个时间点过去，人家说不定还没来黄区。看来只能是中午去最好，不然我们碰不到人。” “我加了那个张楷队友的联系方式，姑且也算知道了对方的训练时间。” “那你是？” 绯色停顿了片刻，然后转头看向夏泽辰，对视上这个对她充满担忧的少年的眼睛。 “夏泽辰，我不想去找那个人对质了。” “什么？！” 绯色出乎意料的回答，让夏泽辰没控制住音量，突然高声起来。后方的周溪时发出了翻身的声响，夏泽辰回头看她仍然在熟睡之后。连忙转回头，压低了声音，但语气十分急切。 “绯色，你在说什么？你难道不去管那个帖子，要放着那个谣言不管吗？你知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是多么大的隐患？你，你万一真的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夏泽辰再度回头确认周溪时在睡觉后，着急地凑近绯色说道：“不是代练的事情，是你星速的身份！” “迟早也要被发现的，我本也瞒不了很久。”绯色的声音没有波澜，异常的平静。她缓缓说道：“我原本计划最多再用半个月打到B级，完成订单。如今用这一个月留在D级是为了锻炼你们的基础。现下都有起色了，后面的比赛会很快。等到了B级，或多或少就会被那些人注意到了。” 龚修当初的担心是现实。绯色想回来比赛，必定是条无比艰难的路。除去她自身的成长，更险峻的是她不能曝露出来的身份。 D级的比赛施寂的出现虽然是个意外，但命运者们有绝大一部分经常会下场来看比赛。D级赛事鲜少有命运者光顾，几率却不是百分百为零。施寂是个意外，可谁能保证C级、B级里都没有意外？ 越往上打被发现的几率就越高，甚至也不只是命运者才能分辨出绯色，眼光毒辣一点的老玩家、或是什么对之前星速有印象的有心人都有可能发现。 更何况……绯色身边还带着个模仿星速时期打法的夏泽辰，龚修当初就是先注意到了夏泽辰然后才发现的绯色。 所以，当发现绯色回来后。纵使龚修再高兴，也极力劝阻绯色不要再往上打等级。如果只是D级，他还有自信可以瞒住绯色的存在，再往上龚修根本不敢想。 而这些绯色都明白，她从一开始都明白。 夏泽辰也隐隐约约明白，可他不可能接受绯色因为容易被发现而放弃遮掩的举动。 “不可以！”夏泽辰第一次在绯色面前完全没了端着的状态，他急躁又生气，若不是顾及旁边的周溪时，他连声音都控制不住。“因为是这种理由要放弃处理帖子，我接受不了。你如果不想去，那我去！” 少年因为过分在意而恼怒的情绪，尽数落在绯色平静的眼眸里。她早知道自己这么说，夏泽辰会是这个反应。 对此，她还是轻轻地笑。 “我也没说不去处理。” “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那么说？”夏泽辰紧盯绯色。 “夏泽辰。”很难得，绯色再次喊了夏泽辰的全名，她说道：“我想了很久，我想换一个方式处理这件事。这会影响到你，所以……我想征求你的同意。” 窗外漆黑的天际在泛白，微弱的日光与街道上未熄灭的夜灯，共同穿过玻璃照射在两个并肩而坐，相对而视的两人身上。 “……什么意思？”夏泽辰脸上迫切慢慢消失，目光一刻不移地落在绯色身上。 被他望着的绯色转头抬眸看向玻璃外的天空。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们。” 夏泽辰神情呆住，然后缓缓开口：“你……知道？” “嗯。”绯色轻轻地应了一声，接着开口道：“当下没察觉到，但静下来细想后多多少少察觉到了一点。刻意帮周溪时接近我，默默推进我们的关系，还有今天的蛋糕。你，发现了我身上的不对劲是吗？” 听见最后一个问题，夏泽辰呼吸都停滞了。 “我，我……”藏在心中的秘密被骤然揭穿，夏泽辰整个人手足无措起来。“我不是故意去探究的，我，我……只是想帮帮你。” “我知道，所以我说谢谢。”绯色没继续明说，只是笑了一下。“你也好，周溪时也好。都是我难以想象可以遇见的人。我啊，正如你发现的那样，很讨厌自己呢。而且比你发现的还有更讨厌的多，或者用厌恶憎恨来形容更加贴切。” “和周溪时不一样，她讨厌自己的弱小无能，所以不喜欢自己。而我是真正的厌恶我整个人，所有的一切。我的声音，我的举动，我曾经的所作所为……” “绯色……”夏泽辰着急地出声阻止她的话，“不是那样的，你很好！非常非常厉害！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命运者！真的！” 绯色还是笑。“嗯，我相信你说的。” “还记得天梯考核吗？我当时是不相信的。”绯色开口道：“第一次看见你傻兮兮地崇拜我的模样时，我只觉得你一定脑子不好，年纪太小了，没见过世面。我星速时期除了个最年轻的命运者头衔，实际正经比赛根本没打过几场。现在网络上我当初的比赛记录也所剩无几，所以我当时根本没觉得你是真正的喜欢我。只是认为……你正巧撞见个认识的命运者有点激动而已。 可……后面，你模仿我的样子，拼命接近我的样子，竭尽全力为我赢下比赛的样子。让我相信了你。 嗯，不是相信我自己有多厉害。是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渐渐地觉得，好像当初的自己确实还不错。” 空气静默了一刻，夏泽辰诧异绯色的独白。在他眼里，绯色为人情感十分淡漠，除了游戏与比赛任何事情在她的眼里都像虚无。她像块捂不热的冰块，也像块不为所动的石头。 所以，他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发出一点动静，现在这个有融化迹象的绯色就会消失不见。 但绯色没有消失不见，停顿了片刻后，她继续说道。 “周溪时也是一样。我其实一开始确实不能理解，过去的星速尚有可取之处，可现在的我有什么呢？在我的眼里，我不止是一无是处，我甚至有时候希望自己一无所有。因为我身上背着血淋淋的罪孽。可……像你一样，周溪时的所作所为，让我相信了她。相信她对我的喜爱、感激是真实情感，然后又一次，我……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能入眼的地方。” 这一次绯色停顿了更久的时间，仿佛这句话对她来说无比难开口。 夏泽辰等了很久很久，听见绯色很轻很轻的声音说道：“因为你们，我，我……竟然有一点不讨厌自己了。” 绯色不知道，这个答案对夏泽辰来说同样的来之不易。所以原本想保持安静的他，没忍住开了口。 “真的吗？” “嗯。” 绯色说道：“我并不是蠢笨之人，我发现了自己的变化。但这个变化，比起‘不讨厌自己’更像是‘我不想再讨厌自己了’。” 绯色又短暂地安静了下，她眺望着远处泛白的天际。属于白昼的日光逐渐显露，那是日出。 绯色看着日出缓缓地说出思考一晚的决定。 “我，想试着让自己不那么讨厌自己。” 就像你们为我做的那样。 我想试着去肯定自己。 第176章 契机 耀眼的日光穿透云层，晃住了绯色的眼睛，也晃住了她的心。 她小心翼翼地捂住那颗在鲜活跳动的心脏。 你们带给我的感谢是如此的炽热，让我整夜都无法合上眼睛，辗转反侧，像个小偷一样去体会喜悦。 这一个夜晚，被触动的绯色诞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想法。 如果我收获的感谢能多一份，我的罪孽是不是就能减轻一点？ 如果我能再次得到那样的情感，我是不是能再多喜欢自己一点？ 在一个新生的太阳面前，在明亮的光芒下。 绯色转过头，珍重地对夏泽辰说道：“所以，我想对张楷换一个处理方式。” “可是……”夏泽辰犹豫道。 绯色懂得他的担忧，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不是不理智的人，也不是愚善的人。我想要打回命运者，这是我永恒且最为重要的目标。我不会因为他在我前进道路添上障碍，更不可能为任何人、任何事放弃。” “但你刚刚说你迟早会被发现身份，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我以为你要为他干脆不遮掩了。”夏泽辰关切道。 “我当然在乎，不然何必戴口罩？”绯色解释道：“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我迟早会被发现，我对此一直有心理准备。但你不一样。” “我？”夏泽辰一脸疑惑。 绯色平静的眼神突然有了变化，浮现的情绪被夏泽辰解读了出来，是愧疚。 “他们会对付我是必然，可跟在我身边的你是无辜的。所以我想尽量把比赛打快一点，快快把必要的基本功交给你。只要有了实力，天梯会对你进行保护，这样你也就不会被我波及到。” 瞬间，夏泽辰明白了这一个月绯色急躁的比赛节奏的真正原因。 可虽然绯色这样说，但夏泽辰怎么可能在乎？ 他脱口而出：“别替我思考，我不在乎。你答应过我们是队友，我永远和你共进退！” “所以今天的决定我需要征求你的同意。”绯色顺畅的接过话。 对话进行到这里，夏泽辰隐约明白了绯色的意思。 绯色解释道：“改变的解决方案里，删除帖子的时间要向后推迟几天。这段推迟的时间里，我被发现的风险会增加，而在我身边的你被牵连的风险同样在增加。在我衡量的标准里，我自己多出的风险，相比我想做这件事，价值要低。所以我的决定是想改变对张楷的处理方式。这是我的答案。那么你呢？” 夏泽辰笑了。开启这场两人关系里程碑进步的对话前，他的心情一直处于担忧的焦灼状态，此刻他终于展露了笑颜。是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的轻松，也是获得绯色转变的喜悦。 夏泽辰笑道：“当然是听队长你的！” 然而说出自己的答案后，夏泽辰里面又忧心起来。 “那你说的另一个处理方式是什么？” 对此，绯色若有所思的回忆起一些东西，她打哑谜道：“这个嘛……在调查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原本我想忽略的，但现在我觉得似乎可以利用起来。” “什么啊？”夏泽辰有些不满：“完全听不懂。” 绯色微微挑眉，说道：“我想通过一个契机让他知道一些事，具体是什么契机，在两个小时前已经来了。” 迷惑的夏泽辰顺着绯色的动作，看见她打开光脑展示一条收到的消息。 是的，又是一条消息。 这两天接连的爆炸性消息，夏泽辰都快得创后应激障碍了。 这条消息来自天梯官方。 【玩家无面，由于您队伍的优异赛场表现，官方邀请您的队伍参加6月份对外开放的公开赛，时间为6月30日下午5点。对战详情可点击官网查看具体内容。】 公开赛？ 夏泽辰立马想起来在旋塔里遇到的席沉提过的月底公开赛。 那是每到月末，天梯唯一会对外开放进入观看的比赛。比赛类型为晋级赛，即系统随机选择达到开启晋级赛资格的队伍与对应高一等级的被挑战队伍，所进行的多队混战大型比赛。绯色的队伍是D级自然不可能是被挑战的一方，而是达到晋级赛资格，也就是积满50分的挑战者。 夏泽辰想起来了，他们的队伍在打完第一支蔡一队伍后获得了45积分。此后连含蔡一队伍在内，取得了六连胜。也就是在打蔡一队的45分基础上又加了5分，刚好是50分。 最后在上一场与占于星队的晋级赛上打了个平局，没输没赢的情况下，积分不变动。因此恰好达到了比赛条件。 果然如席沉所料，战绩优异的绯色会是D、C级公开赛的首选。 绯色点开了消息附带的连接，对战详情内容立刻跳转出来。 夏泽辰敏锐的抓住了关键信息。 【对战队伍：C级4位凯琳小队，C级600位占于星小队，D级2位姜高高小队（新玩家席沉[加入]），D级6位无面小队。】 看清对战的队伍，夏泽辰不由得一愣。 一眼望过去两个队伍都是熟人。 占于星小队不说才刚对决过，没想到那么巧居然马上又对上。还有就是姜高高小队，这个队伍绯色与夏泽辰都不了解，但他们看得见席沉利用了他新人特殊挑战期间的特权加入了这支队伍。 但这些都不是关键。 重点是最后的那支队伍——C级4位凯琳小队。 两人都看过张楷的资料，所以在看见这个队伍的瞬间立刻反应了过来。 C级4位凯琳小队，是张楷的队伍。 ---- 与此同时，天梯黄区。 光线昏暗的密闭房间内，桌面上的东西被人尽数扫开。水杯、笔盒、记录册等杂物七零八碎地掉落在地面上，接连发出沉闷的响声。 “为什么！”张楷歇斯底里地喊：“为什么公开赛会匹配到她！” 他愤怒地将双手砸向桌子。 “开什么玩笑！C级4位的队伍为什么会被匹配到D级的晋级赛！！” “为什么……为什么要匹配到她……” 张楷崩溃地捂住自己的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打不过她的，一旦和她对上所有人立刻就会知道张楷是个连新人都打不过的废物。什么C级1位的全能者，全部都会消失的……” 屏幕微弱的光芒落在张楷无力的身躯上，他缓缓抬头，眼镜镜片倒映着显示屏的内容。 猩红又阴寒的眼睛看向面前布满整面墙壁的数块屏幕，每一个方形的高清显示屏里展示的都是黄区各个角落的画面。 这里是黄区的监控中心。 监控室之外，段红睿正笑着和今夜值班的玩家闲聊。 是的，玩家。 黄区作为科里斯隆正服的专属区，只有获得天梯认证的正式玩家才能入内。天梯内部科技设备很高端，大部分基础工作由机器人和人工智能代劳，但也有部分岗位需要人力来监管。 这部分的岗位，由黄区内部的玩家自由竞选上岗，其中包括赛事解说员。 获得这些岗位的玩家，可以得到除对应等级每月补贴之外的工资。当然这些工作虽然不少，但比不上高等级玩家比赛的收入。因此，担任这些工作的玩家大多是低等级玩家，九成为D级玩家。 今夜值班的就是一位D级玩家。 他笑着接过段红睿递过来的饮料，说道：“红睿哥你太客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张楷哥帮了我多少。他丢了东西想调监控找找，这不都是小事吗？” 段红睿尴尬的扯开嘴角附和这名玩家的话，眼睛担忧的朝监控室内看了一眼。 因为段红睿是个昼夜不分的夜猫子，队里偶尔会配合他在深夜训练。几个小时前，队长凯琳收到公开赛的消息时，全员都在场。 一向冷静不爱说话的张楷罕见的反应激烈，要求放弃比赛。 可这是天梯组织向外开发的公开赛，是每月天梯的主要收入来源。享受天梯福利的玩家们也有替天梯工作的义务。除非极特殊的原因，是不允许玩家退赛的。所以队长凯琳没有任何意外的拒绝了张楷的要求。 而在这之后，一言不发的张楷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来到了黄区的监控室。 他在想什么呢？ 从小和张楷一起长大的段红睿隐约知道些什么。 段红睿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在找丢失的东西，他是想找那名无面玩家的弱点。 空气阴冷的监控室内，操控监控画面的手指不断滑动。 可供玩家查看的监控内容无法覆盖每支队伍的单独训练室，但可以查看公共训练场。黄区内，玩家们除了自己队伍被分配到的训练室还可以去公共训练场进行训练。 能看的无面比赛视频已经被张楷分析透了，找不出无面任何破绽的他最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公共训练场。只要无面在这里训练过，他说不定就可以在她的训练内容中找出什么端倪。 张楷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他打不过无面，可他不能输给她，他绝不能输给她！ 但是……为什么？！ 张楷操控监控的手指无助地抖动。“为什么，她根本没去过公共训练场训练……” 正当他陷入绝望之际，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被一处的屏幕光闪了一下。张楷的手猛然一顿，回调那个画面。 一块被操控慢放的屏幕里，播放着带着口罩帽子的绯色与席沉交谈的画面。 那是在旋塔里两人结束单人对抗赛时的场景。 误会绯色话语含义的席沉厌恶的瞪了绯色一眼，路过时狠狠撞击了绯色的肩膀。 监控画面里，绯色的帽子掉落。她平静淡漠的脸突然变得惊恐。 张楷激动的将画面暂停在这里。 紧绷着的嘴角缓缓放松，然后上扬。 “我找到了，你的弱点。” 第177章 合作 6月29日，天梯黄区。 D级基训楼，无面小队训练室，作战讨论室。 清晨的朝阳升起，霞光渐渐爬上玻璃窗，大片明亮的光线洒在室内的圆桌上。一双苍白布满茧子的手整了整桌上的资料，抬脚迈向门口，冲外面给了个过来的手势。 不过片刻，一头金发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今日不同往日，脸上没了厚重精致的妆容，素净的脸庞上笑容灿烂。 “队长！我第一个到达！”周溪时兴冲冲的喊，大步走向绯色左手边的位置坐下。 紧跟着，夏泽辰也进来了，走向另外一边落座。 一早回家换了件衣服的周溪时才看见夏泽辰，她表情吃惊道：“你怎么回事？黑眼圈重成了熊猫眼。” 一夜无眠的夏泽辰耷拉着脑袋，摆了摆手：“没事。” “因为昨晚在厨房睡不好？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不禁熬，这才一个晚上精气神都没有了。”周溪时吐槽道。 站在主位上的绯色，垂眸看了眼低下去的毛茸茸脑袋，轻笑道：“他是气不过。” “气什么？”周溪时茫然的看向夏泽辰，只见低着头的少年听见绯色的话，罕见的撇过头。他微微皱着眉，像是不满绯色什么。 绯色自然瞧见了夏泽辰这副闹脾气的模样，拍了拍手：“好了，你自己咬定要听我的，现下先解决公开赛的事。”然后她转头对周溪时说道：“公开赛重要，事之后再告诉你。” 无异议的周溪时忍住好奇心，转过头面对站在屏幕前的绯色。似乎在怄气的夏泽辰闻言也立刻收敛了表情，转头严肃了起来。 面对两人无需再遮掩的绯色，在自己的训练里已经不再带口罩帽子。五官完全裸露的她，神色平静，暗红色的眼眸却缓缓变得幽暗，隐隐透露着威慑力。面对游戏时绯色一向很认真。她的专注，是一种暗藏的压迫，也一种吸引着人无法挪移眼球的独特魅力。 屏幕里的画面开始变动，绯色同时开口：“公开赛，一场对外开放的晋级赛。晋级赛我们都打过，上场对战占于星队就是。本质上来说，晋级赛只是一局获得积分的数量和形式有变动，实际对局和1V1的积分赛没有区别。但公开赛不一样，它是一场多队竞技的大型赛。” “会有什么区别啊？”游戏小白周溪时第一个开口。 夏泽辰显然和往常一样做过功课，解释道：“一对一的比赛，我们的对手只有一个。多队比赛中队伍的竞争关系，不再是简单的双方而是多方。明天我们的比赛是四支队伍，我们全部是彼此竞争的关系，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是三支队伍。” “居然是这样！难了好多啊！”周溪时惊叹：“我看比赛队伍两个C级，两个D级，还以为是按照等级分双方打。天哪，感觉战场好混乱。” 说完周溪时立刻想到了一个问题：“绯色，那这样四支队伍怎么算输赢啊？普通晋级赛只有两支队伍，赢得晋级，输得掉段。可……四个队伍，怎么判断我们晋级成功了没有？” “依旧按人头分数来判断。”绯色回答道。周溪时问的问题，正是她接下来需要说明的。她微微侧身，将身后的屏幕露出来。 屏幕上分别标出着四个队伍，C1队、C2队、D1队、D2队。 “比赛结束后，系统会根据四只队伍按照各自分数进行排名。” 屏幕里四个队伍变动，按照积分依次从高到低排序，演变为C1队、D1队、C2队、D2队。 “此后系统会按照每支队伍积分是否有高过敌对等级的一支队伍进行判断失败与否。” 闻言，夏泽辰说道：“按照那么说，屏幕里的C1、C2、D1队都成功了。C1队不用说，积分最高，且高过了敌对等级的D1、D2的两支队伍。D1队则高过了C2队，而C2队则高过了D2队。他们两个队伍也高过了敌对等级一支队伍。” “没错。”绯色点头。 屏幕再次变化，这次按照积分依次从高到低排序，演变为C1队、D1队、D2队、C2队。 周溪时迅速反应过来说道：“这次是C1、D1、D2三支队伍获胜。C1队赢过了D级两支队伍，D1、D2两支队伍则都赢过了C2队伍。” 绯色再度点头，“所以按理来说，我们只要赢过一支C级队伍就可以晋级。” 周溪时喃喃道：“难怪公开赛一个月只有一次，而且只有选择中的队伍才可以打。按照一进一退的原则，这样的判断机制除非两个D级是第一第二或者是末尾两个，不然比例可就要失衡了。” “等等……”夏泽辰表情一变，他抬头看向绯色说道：“公开赛会提前一天公布对战队伍，按照这样的晋级原则岂不是可以提前沟通两两合作？” “可以。”绯色说道：“往届同等级组合的情况不少见，不同等级的也有。” “啊？”周溪时疑惑：“不同等级也会合作？” 绯色说道：“情况并不罕见，因为彼此利害是一致的。一组DC合作，剩下的两方天然也是他们的敌人，这并不冲突。所以比起等级情况，历届公开赛的合作更看重的队伍之间的契合程度。不同队伍的打法战术有很大不同的差别。” “绯色。”夏泽辰出声呼唤，他的脸色依旧凝重。他问道：“以往有三支队伍联合的经历吗？” 夏泽辰没有忘记另外三支队伍和他们队的渊源。C4凯琳队的张楷对绯色充满恶意。C600占于星队的高昕宁恐怕不甘心上场的平局，再加上夏泽辰还曾私底下跑去找人家发起了挑战。D2姜高高队临时加入的席沉更不用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想击败绯色。 与这三支队伍进行公开赛……夏泽辰心底有不妙的预感。 而他此刻具象化的担心落在绯色的眼中只剩下淡然。夏泽辰能猜到发展，绯色如何想不到。 绯色微微单挑半边眉毛，眼底的压迫感不漏痕迹地流动。 她说道：“他们三方会联手。” ----- 大雨过后的清晨，被冲刷走了所有尘埃。仿佛城市的肺部焕然一新，此刻存在的空气全部是崭新的。 翠绿的灌木丛前，高大的席沉屈身蹲下。他的手中带着一瓶买来饮用水，这瓶水空了大半。而在他的身前，放着两只碗。一只装着才倒出来的干净水，另一只装着席沉带来的猫粮。 三只幼小的野猫，围在两只碗前，毛茸茸的脑袋挤在一起，争先恐后地抢着碗里的食物与水。 “猫粮的成色很好，里面还混着冻干。看起来牌子不错。” 席沉的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微微侧过身，看见一个面容儒雅带着眼镜的男人站在后方。 男人冲席沉露出友好的微笑，说道：“席沉你好，我和你一样是天梯黄区的正式玩家。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我叫张楷。” 席沉凌厉的审视视线并没有减弱，他眉头的眉钉银光一闪。“找我什么事？” “你还没来得及看公开赛的对手吗？你的对手之一C级4位凯琳队伍，是我在的队伍。”张楷语气平和，带着刻意亲近的味道。 可冷酷的席沉似乎没空理他。他余光撇见猫碗中的水少了，转过身拧手中的瓶盖，想将剩余的水添加进去。 瓶身倾斜，一只伸出的手拦住了他。 张楷蹲在席沉身边，脸上带着惯常的亲和笑容。“猫咪是不能矿泉水的，会引起结石。下次带烧过的凉水会更好。” 席沉抬眸，漆黑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这个从刚刚起就在和他示好的男人。凝视片刻，席沉的手绕开张楷的手，将瓶子里的水全部倒下。终于等到水的小猫咪发出两声叫声。 “你——”张楷刚想再度阻止，却看见席沉手中塑料瓶上的“纯净水”三字，喉咙中提醒的话语不好意思的咽了回去。 “原来你知道。” 冷漠的席沉拧好瓶子起身，一脸漠然的俯视还蹲在地上的张楷。紧闭的薄唇终于再度开口：“别故意绕弯子，说你的目的。” 身材高大的席沉挡住日光，他浑身冰冷的气息让刻意挂着笑容的张楷面容为之一僵。 既然挑破了话，张楷也干脆不再去讨对方的好感。他同样起身，与高大健壮的席沉对视。 张楷说道：“听说你很讨厌无面。我有一个绝对可以让你赢的方法，你要和我合作吗？” 闻言，席沉冷笑，从一开始就充满压迫感的审视眼眸微微眯起。“你？” 张楷脸色突变，周身亲和的气息骤然消失不见，镜片后的眼眸猛地暗沉。“你什么意思？我是C1的全能者。” “我看过对手资料。”席沉开口，像是在陈述一件极为平常的事实。“你的实力不如她，也不如我。” “新人！你该学会对前辈尊重。”张楷声音突然拔高，裤腿边的手攥紧。 席沉的表情与语气没有变，只道：“那么前辈，您有求于我的目的是什么？” 张楷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表情缓和下来后，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一个无面绝对的弱点。只要你我联手，不，哪怕只有你一个人也可以将她百分百击败。” 席沉的表情有了变化，颇感兴趣道：“别告诉我是众所周知的左半身问题。” 绯色的每场比赛席沉都在关注，包括向众人暴露身体缺陷的上场和占于星队对决的比赛。 “当然不是。”张楷嘴角勾起冷笑，“是她的脸。无面这个名字早有暗示。她害怕被人看见自己的脸，所以无论比赛还是平时一直带着面罩。只要你能比赛中找机会挑下她的面罩，我保证她绝对会丧失战斗意识。” 闻言，席沉眼眸中燃起的兴趣渐渐消失，他的脸色逐渐沉下来。 “你的话我当没听见。”冷冷的丢下一句话，席沉转身就走。 张楷诧异的看着席沉大步离开，他连忙追上去：“你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拒绝！” 席沉停下脚步，转过来看向张楷的表情，令张楷无比错愕。 是具象化的厌恶。 “我同样讨厌没底线的不择手段。” 犹如当头一棒，张楷彻底愣怔住，眼睁睁的看着席沉大步离去。 然后这个远去的高大身影突然因为什么停了下来，席沉接起了一通电话。 与此同时，张楷的铃声也响起。 是他的队长凯琳。 接通，是张楷熟悉的低沉女声。 “张楷，直接来我们基训楼三层最里面的活动室。” “为什么？”张楷疑惑地问。 电话那头的凯琳说道：“我和姜高高都被占于星联系了。是他们队高昕宁的主意，她要邀请我们两队和他们合作围剿无面队。” 第178章 谈判 天梯黄区，BC级基训楼三楼某一活动室。 BC级基训楼是B级玩家与C级玩家队伍训练室所在的大楼。 这栋楼的外观规模与隔壁D级基训楼一模一样，能容纳超正服玩家一半多的D级玩家数量的大楼，在BC级玩家的数量下显得更为宽敞。 因此，除D级基训楼以外的各等级的基训楼都配备可供预约使用的活动室。 今天一早身为队长的占于星预约了BC级基训楼三楼尽头活动室的使用权限。因为他们队的作战讨论室容纳不下三个队伍的人。 此后，占于星一一打电话与另外两队队长沟通的时间里，其余占于星队全员为表诚意已经将活动室简单布置一番。 三张长桌呈现三角摆布，为主当然是占于星队，一共五张椅子。右手边的长桌是为凯琳队准备的，同样一共五张椅子。左手边的长桌则是姜高高队，一共四张椅子。 三队形成的三角中心，放着高昕宁预约申请来的3D全息投影设备，用于投影游戏地图。但在还没开始商讨战术前，它处于关闭状态。 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 三队按照电话所说的全员到场，占于星队此前摆的每一张椅子都坐满了人。 “说吧，你们队的想法。”凯琳队的首位，凯琳身为队长第一个开口。她的性格直爽，长相更偏男性，体型健壮，大咧咧靠在椅背上。 占于星队的正中间，高昕宁的眼睛不露痕迹地从厚重如啤酒瓶的眼镜下看了凯琳一眼。 这里每个人，高昕宁事先都了解过。 C级4位凯琳小队，凯琳队长。C级3位战士，是一位爱使用[狂暴]技能的单挑能力极强的[指虎]使用者。 [狂暴]是一项作用强大的增益类技能，使用后玩家可以获得短时间各方面的增强。值得一提的是，[狂暴]的增强是以倍数作用在玩家原有的机能、实力水平上。也就是说，使用者越强，[狂暴]效果就越强。 使用[狂暴]技能的[指虎]玩法来自当代命运者顾佳宜，那是一个打黑拳出身的前辈。凯琳的打法正是在模仿她。 因为偶像潜移默化的影响，凯琳的性格也如同这位前辈一样豪爽霸道。由她组成的队伍，全员是擅长使用[狂暴]且单挑能力极强的玩家。 可以说这就是一支好战的[狂暴]队伍。因为每个人优秀的单挑能力，所以凯琳队并不侧重战略，纯火拼实力将队伍排名打到了C级第4名的位置。 单从战力分析，高昕宁认为自己所在占于星队比不过凯琳队。但从战术分析，高昕宁认为凯琳队还上不了桌。 但在这之中，高昕宁认为凯琳队有一人需要稍微注意一下。 是的，稍微。 厚重的镜片之后，高昕宁单眼皮的肿泡眼看向凯琳旁边的男子。 他与高昕宁一样戴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气质温润很好接近。 张楷，在凯琳队清一色的战士与射手中，唯一一个全能者。他同样擅长[狂暴]，但他的能力比其他几位队友都要弱。可他什么位置都能玩的特点，简直犹如润滑剂一般，丝滑地帮助这支“偏科”的队伍融入每一场比赛中。 他不重要，又十分重要。 凯琳队中，张楷也是唯一一个会动脑子的。但就如同他全能者的位置一样，各项指标均衡发展。换而言之，什么都不出彩。 他会思考，会设计战术。但在高昕宁眼中，很一般。 包括他的所作所为。 上一场比赛占于星临时收到的无面身体报告，让高昕宁很在意。 这并不是对无面的关心，而是对隐在情报的收集欲。玩家之间的关系、憎恶、喜好，统统都是可以影响战局的因素。这是老师教给高昕宁的。 所以在昨日早上，无面来到队里询问时，高昕宁代替占于星进行了交谈。 互相想套消息的两个人，默契地给出了彼此想要的东西。无面获得了想要的邮件内容，高昕宁获得了医院、赵甲小队两个关键词。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收集两个关键词交集的玩家，最后再通过对无面的敌意进行筛选。高昕宁在得到公开赛通知的同时，获得了这个玩家的名字。 高昕宁对张楷阴暗的心理、具体做了什么都不感兴趣，她只用知道凯琳队唯一一个会动脑子的人想杀无面就够了。 她的计划从这一刻诞生了。 “喂，昕宁妹妹。”坐在高昕宁旁边的梅子戳了戳她的手臂，梅子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向他们说计划了？” 高昕宁木木地回神，点头，然后开口：“感谢两支队伍的如约到来——” “你们队长不说话吗？” 一个声音打断了高昕宁，她来自高昕宁的左边。 是另一侧姜高高队，同样身为队长的姜高高端正地坐在首位。她的坐姿和豪放的凯琳截然不同，她的腰背挺直双手交叠，一副严肃姿态。 做事比较严谨的姜高高，开口的话并无恶意，她只是好奇而已。 姜高高并不知道，占于星队的话语权不在队长占于星手里，而在中间一个最年轻的其貌不扬的小姑娘手里。 高昕宁迎上了这道视线，迎上了她这次对话的真正玩家——姜高高。 “咳咳。”队长占于星清了清嗓子。既然姜高高队长这样问了，他这个队长怎么不能说两句。他挺直背，一副沉稳架势，开口道：“嘿嘿嘿，我们队听军师妹妹的。” 呜呜呜，我的队长头衔只是个摆设。 “哦，原来是这样。”姜高高表示了解，示意高昕宁继续。 “好的。”面无表情的高昕宁点头，将刚刚被打断的客套话说完。然后十分单刀直入地讲述了她想要集合三队围剿无面的想法。 理由非常直白，也非常现实。 因为无面太强了。 无面队与占于星队的比赛，在众人得知公开赛第一时间都去了解了。两支对手队伍的对局，那是不可多得的比赛资料。 虽然比赛结果是平局，虽然他们能发现无面左半身的缺陷，但都不得不承认无面具备一人对抗整支队伍的实力，而且是一支配合很默契的队伍。 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换而言之他们任何一支队伍对上无面都有可能被团灭。虽然几率不是百分百，他们仍然有可能性击杀无面，但这依旧是个非常可怕的事。 要拿全队才能制约的敌人，她可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一个队伍会配合她。 所以，这是凯琳队与姜高高队会赴约的原因。 他们在忌惮无面。 就像草原上的鹿害怕狮子，所以本能的想依靠团队的力量保护自己，或者是反击。 那么，三支队伍集结在一起可以击倒无面吗？ “可以。”高昕宁证明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能和我们5个人的队伍五五开，和我们三队也能五五开吗？” 高昕宁平稳的声音在继续：“以我们队为衡量标准。假设无面还要在强一些，可以完胜我们队。那么凯琳队，你们同样作为一只完胜我们队的队伍难道也会被她完胜吗？就算你们还是被完胜，那么加上我们队还会被完胜吗？就算我们两队也能被她一人制服，那么加上姜高高队也会吗？她是强，但她有缺陷，她也只是一个人。加上她的队友也不过是三个人，而我们是14个人。” “各位，[科里斯隆]是个团队游戏。哪怕强如命运者，也无法战胜一窝蜂的低等级玩家。游戏格子恒定，装备功能全部一样。我们只是在有限的规则下，严格按照制定好的道具，参与搏斗的玩家。我们从本质上来说，每个人都能杀无面，每个人也都能击杀命运者。只不过是可能性罢了。” “如果说‘我们’战胜无面的可能性渺茫的话，那么三者相加可能性又是多少呢？” 高昕宁严肃道：“各位，这是一个我们怎么独自相搏都比不过的可能性。这个可能性它无限大，当一个可能性无限大，在有限的局面里它就是百分百！” 高昕宁的话说完，局面默契地安静了片刻。 这番话，其实高昕宁不说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只不过高昕宁换了个更鼓舞的方式说出来而已。 如果说一个敌人真的强大到三队围剿都无法击倒，那么这局晋级赛活该她赢。那是属于强者该有的位置。但如果说没有，那么他们三队集合确实是最正确的方式。 安静的空气里，占于星偷瞄高昕宁的脸。 在联系另外两队前，高昕宁先完整地在队里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信任高昕宁的队友们，他们当然不会反对高昕宁的计划，他们担心的是高昕宁能否成功收拢另外两支队伍。 “军师妹妹啊。”出发前的训练室，占于星开口。 他担忧地问：“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会同意一起围剿无面呢？要知道公开赛的胜利标准是跟一支分数最低的不同等级队伍比。比如凯琳小队，他们根本不用理无面队，打倒姜高高队他们也能获胜。再比如姜高高队，他们的目标其实是我们队和凯琳队才是。” 对此，高昕宁回答道：“凯琳队不用担心，我有把握他们会同意我们。就算不同意，我们也能威胁他们抢走姜高高队的分。无面队这块啃不下的肉，可不是我们不去啃就能碰不上的。我们两队是她的首要目标，合作共赢才最好的方法。” “这场谈判，姜高高队才是那个变数。”高昕宁如此判断道。 “那……”占于星犹豫的问：“会有哪几种可能性？” 高昕宁回答道：“一，同意。二，拒绝。三，假装同意。” 厚重的镜片之后，高昕宁的眼睛静静看向还在沉思的姜高高。 所以，你的答案是哪一个呢？ 第179章 选项与选择 D级2位姜高高队，是公开赛四支队伍中除无面队唯一一支不满员的队伍。 谈判的活动室里，姜高高侧头看向自己的两位队友。 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叫朱铭，是个喜欢玩滑板的街头青年。朱铭旁边是远方。远方是游戏名，她是个女孩子，才读大学的年纪。姜高高比他们俩都大，是个上班族。他们三个人职业不同，兴趣不同，性格也不同。 组队以来，他们相同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打法。他们三人的打法高度相似，都是擅长打游击的射手。比起聚拢在一起，他们三人的队伍，更擅长三人分散开来的突袭。这是姜高高三人可以组队的最大原因。 第二件事是好胜心。姜高高记录过，从他们三人组队以来已经在D级待了两年又29天。在这两年又29天中，他们一共挑战过的晋级赛75次，失败75次。在越积越多的失败次数里，好胜心驱使着姜高高三人一直成长。他们一路从D级末尾四位数的排名，稳稳地打上了前三的位次。 可他们依旧是D级，无论是D级1100位还是D级2位，他们终究还是整个正服等级最末端的玩家。姜高高三人很清楚自己的上限，命运者、S级、A级那样的高玩，他们根本没想过。 他们想的只是C级。 再打上一个等级就好，不用太多，把队伍、把自己的等级从最末端的D级升成高一阶的C级。让这个C级证明他们并不是最末端的玩家。 所以，第76次挑战晋级赛的姜高高队，非常想赢。他们每一次都很想赢。 沉默的空气里，姜高高将视线看向座位最后的席沉。 面容冷酷、眉上带着眉钉、脖子纹着纹身的这个男人，是这次公开赛利用特殊挑战期加入的新人。 姜高高知道他，或者说不知道他，身为队长的她是不会同意他临时入队的。 这位新人非常有名，还没入天梯时就因为在民服里精湛操作在他们这群正服玩家里广为流传。尤其是他们D级玩家的圈子。因为席沉的操作，是大部分D级玩家都达不到的程度。 后来席沉进入正服，一下子就被原A级的泰原队锁定收入队伍。姜高高知道这个新玩家不是他们这个等级留得住的人。 所以他的入队让姜高高全队看见了巨大的希望。 他们说不定这一次真的可以赢。 因此，身为队长的姜高高面对高昕宁的提议格外慎重起来。 这场谈判中，姜高高队处在一个非常尴尬的位置。身为D级队伍的他们被拉着进入了一场C级想讨伐另一个D级的联盟中。 姜高高明白，无面是个很强大的对手。她事先也跟席沉交流过，席沉明确表示他不一定打得过无面，甚至他认为自己很有可能会输。 所以在姜高高队伍的选项中，根本就没有单挑无面队这一项。而在高昕宁计划的促成下，放在姜高高队面前的选项，一下子只剩下两个。 第一个选项，帮占于星队与凯琳队打无面队。 第二个选项，帮无面队打占于星队与凯琳队。 而在这两者之中，姜高高本人更偏向后者。 其原因非常明显，因为无面队更强，也因为姜高高队想攻打的目标正是凯琳队和占于星队。 可第二个选项，姜高高可以选吗？或者说，无面她会接受姜高高队伍的投靠吗？ 在无面的眼里，另外三支队伍，实力最弱的姜高高队是最好拿的分数。哪怕有席沉的存在，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因为姜高高队是一支不会“聚拢”的队伍，他们队最大的长处是三人四处游击偷袭。可偏偏对手无面是个单挑实力爆表的玩家，他们“分散”的打法完全是无面最好下手的对象。而他们却是靠着这个打法才一路打上D级2位，突然明天的比赛让他们改变打法，无异于斩断他们的双臂。 姜高高自认为她如果是无面，哪怕得知另外两只C级要针对她，她也不会接受自己队伍的帮忙。最大的可能性是无面假意接受组合，然后进入游戏直接收割他们全队的分数。哪怕只能拿下席沉外的三分，也足够成为无面队晋级的基础了。 但其实与无面队合作的可能性也并不是为零。以上的所有也只是姜高高的推断，无面实际是个怎么样的人，无面队的战略想法是怎么样姜高高都不清楚。她可以试着好好去沟通，摆出让无面队心动的条件，争取这个选项。 可……姜高高能这样做吗？ 姜高高思绪翻涌的眼眸中倒映着席沉，他们队最大的王牌。 姜高高有所耳闻，席沉一直不打晋级赛是为了和无面再比一场。 如果她选择了无面，席沉会怎么样？他会配合吗？他还会继续比赛吗？ 搭在桌上的手，因为思绪的疯狂运转而不自觉用力。 姜高高在思考，如果选择第一个选项，选择高昕宁的计划会怎么样？ 选择高昕宁的计划，姜高高队会面临两个局面。 第一个局面，计划失败，无面队反杀三队，姜高高队晋级失败。 第二个局面，计划成功，无面队被成功击败，三队重新变成敌对关系。重新变成的敌对关系，两个C级队伍，一个D级队伍。如此状况下，最弱的姜高高队必然是两个队伍的首要目标。 姜高高心脏一紧。 可恶，不管怎么选。他们队都无法找到最好的路。 高昕宁默默观察着神色纠结的姜高高，看着她眉头紧拧，看着她脸色变青。 那么，姜高高你的选择会是什么呢？ 同意、拒绝，还是假装同意？ 姜高高的指甲嵌入掌心，眉头越来越紧。 要假装同意吗？ 找机会偷袭，或者最后时刻抢人头？ 如果一击不成，背叛者的下场是最致命的，很有可能他们队会变成三队围剿的对象。 风险很大，但也是一个出路。 所以我们要假装同意，然后背叛另外两队吗？ 正当姜高高要把自己的选择说出口时，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了姜高高紧紧攥着的手上。 紧绷的神经因为错愕短暂的松弛了片刻。姜高高扭过头看见坐在旁边的朱铭与远方正笑着看着她。 离最近的朱铭欠欠的说道：“队长，你本来年纪就最大了，再这么皱眉要有皱纹了。” 远方用胳膊肘捅朱铭：“大直男，安慰的话会不会说啊。” 姜高高微微张开的嘴唇又慢慢闭上，把要说出口的“同意”二字咽了回去。 不行，她不能选择“假装同意”这个选项。 因为这是公开赛，是除命运者赛事以往全球最为着名的公开赛。 他们队三人之所以那么想赢，是因为想证明自己，是不甘于被贴上最末端玩家的标签，更是因为更高一等级的玩家称号是一份荣耀。 姜高高三人都是普通人，他们都很庸俗。那强烈的好胜心，实际上也不过是贪图那份晋级后的荣光罢了。 他们想要赞赏、想要崇拜与肯定、想要那份被世人认证的“名”。 尤其是远方，她是一个热爱网络社交又有点小虚荣的姑娘，她在意别人的目光。平日里，同学们的几句闲言碎语，比赛直播弹幕中几句不痛不痒的恶评，远方都会悄悄难过一两天。 如果用背叛的方法，在公开赛那样高热度的网络审判下，即便获胜了，他们不但有可能失去掌声甚至还有可能背上背叛者的卑鄙骂名。 姜高高双眼紧紧一闭，她不愿意让她的队友经历那个可能性。 “那个……” 紧张的沉默空气里，占于星弱弱探出脑袋。“大家怎么都不说话啊……我们家军师妹妹的计划安排也都说了，你们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凯琳队的人面面相觑，队长凯琳第一时间看向张楷。面对这样的机会张楷不可能拒绝，他点了头。见状，凯琳立刻道：“我们队可以。” “哎呀，太好了！”占于星高兴道。头转向另一侧，试探性的问：“那……姜高高，你们队怎么说啊？” 随着占于星的问话，全场的目光聚焦在姜高高身上。 “我们队，”姜高高抬起了头，心中下了决断，肯定道：“同意。” “很好啊！”占于星很高兴，“那事不宜迟，赶紧具体商讨细节吧……” “不过！”姜高高的声音再次出现，她严肃的表情环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停在高昕宁身上。“我们队的同意有条件！” 姜高高说道：“我们队只能答应你计划中的部分内容。第一，共享无面队的位置。第二，当一方对无面发起进攻时，我队在附近必会出手支援。如果距离有限，很抱歉我们不负责。除此这两条规则以外，我们队统统不遵守。” 闻言，凯琳队立刻皱起了眉头。 “啊……”占于星为难道：“就这两条不能算是完全的合作吧，计划里我们可是要组成临时队友的关系。” “我们队不可能成为你们的临时队友。”姜高高说道：“更准确的说，是我们队单方面不会把你们当作临时队友。在场人心里都清楚，我们队实力最弱。无面队倒台后我们是第一个被击杀的目标，我们顶着这样的风险和你们合作，你们也要给予我们对应的回报才对等。” 她继续道：“我说过我们的同意是有条件的，前面的两条是我们能做的程度，而你们想让我们做到这个程度，必须付出我们想要的条件。我们队要求，在击杀无面队之前，我们队有单方面主动攻击你们的权利。记住是单方面，我们可以主动攻击你们，但你们不可以攻击我们。” “你说什么？”凯琳第一个不满。 “啊？”占于星直接失去表情管理：“你这太霸王条款了吧。” 姜高高不理会反对的声音，说道：“作为对应的，你们可以拥有我们队发动攻击的反击权利。” “这算哪门子的合作？！”凯琳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合作！”一直端正坐着的姜高高砰地拍桌子站起来，直接对着凯琳不客气的说道。 “组队我们可以选择同意或者拒绝，我们的合作你们同样可以选择同意或者拒绝。但我要告诉你们所有人，如果你们选择拒绝。那我们队从这里离开后立马去无面队，他们接不接受我们无所谓，我们队就是不玩了也要帮他们拿分。我们的分你们也休想拿到，我们队可是游击队，从头躲到尾。我看你们是先找到我，还是无面先杀你们！” 全场燥热的气氛，降到冰点。 姜高高的态度非常强硬，她在明晃晃威胁凯琳队与占于星队接受他们的霸王条款。 她也在跟所有人强调，姜高高队和他们不是临时队友，是合作者。 所以当你们遭遇我们的偷袭时，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因为这是你们自己答应的。所以我们的出击并不是背叛，而是合理的拿分。 除此之外，姜高高会这样选择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如此选择。 剑拔弩张的空气里，姜高高扭过头直视面无表情的高昕宁。这个计划的制定者，这个局的策划者。 姜高高不知道高昕宁在计划什么，但她敢肯定对方的谋略绝不只是想击杀无面那么简单。姜高高看不透高昕宁，所以与其殚心竭虑对方的动作，倒不如逼另外两队承诺在无面倒台前不准对他们队出手。 她既要把姜高高队的偷袭“正义化”，也要让姜高高队得到最大的生存保障。 这就是姜高高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 一直默不作声的高昕宁木木的回望姜高高紧张的眼眸。 原来是第四个选项，掀桌了。 片刻后，高昕宁嘴角露出了若有似无的笑。 但没关系，我要的就是你这个选择。 第180章 高昕宁的策略 “军师妹妹啊！你怎么同意姜高高的霸王条款了啊，这得是多大的隐患啊！” 离开三队会谈的活动室，占于星一队返回到自己的训练室。 “就是啊。”椰子一脸担忧道：“打着打着，他们队能光明正大的朝我们出手，太可怕了！” 梅子一样不能理解：“昕宁妹妹，是我的错觉吗？我为什么觉得你好像很满意姜高高的选择，后面还是你劝下了凯琳队，还让他们也同意了。” “不是吧？”兔子接过话，“就这，昕宁妹妹你还满意？” “我确实很满意。”面无表情的高昕宁点头。 “啊？？”四人同时惊呼。 “为什么啊！”占于星连忙问。 高昕宁说道：“因为一开始我跟他们说的计划，预留了被反驳的空间。一支最弱势的队伍，不可能只是傻傻的跟着我们后面干事。只不过区别在于她会不会被自己的心思说出来。不说出来，一旦反咬我们就永远失去和我们合作的机会。说出来，我们不可能接受。当然，为了留住他们我会适当再让出一些条件。不过……” “不过，他们自己说出来了还逼着我们答应了，省去了你调节的步骤？”椰子接过话。 “嗯。”高昕宁点头。 “那……也就是说，这些都在你预想范围内？”兔子诧异道：“你们怎么连我们也不说啊？” 高昕宁如实道：“这样反应才真实。谈判中、情绪、反应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这些也是施寂前辈教的？”梅子下意识问道。见高昕宁再度点头，梅子忍不住吐槽道：“虽然很厉害的样子，但怎么感觉跟游戏八竿子打不着。” “任何问题，只要我问，老师都会解答。”木木的高昕宁说道。 “不管其它的，真正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样的啊。”占于星跳出来把话题拉回去。 闻言，高昕宁说道：“从一开始，这场谈判。我只想达到三个目的。三个目的，姜高高提出来的条款里已经达成了。 第一条，三队共享无面队位置。 第二条，攻击无面时，三方会不留余力的支援。” “啊？”椰子掰着指头，问道：“不对啊，姜高高就说了这两啊，你不是说三个目的吗？” “是啊，是啊。”占于星附和。 “第三个目的，在这前两个目的达成的同时已经一起达成了。”高昕宁缓缓开口：“我的第三个目的，是要他们知道我们会不断找无面队位置这件事。” 高昕宁反问道：“还记得吗？最后商讨计划时，关于共享位置。我们达成的方法是进入游戏，开启一个只有我们三队知晓的公共频道。三队各自挑选无面队一个人作为监控对象，使用[雷达]全程锁位，并且在公共频道汇报这个人的位置。” “我记得。”椰子立刻回话，语气中还带着不解。“我还记得你让他们先选择了。” “实力最弱的姜高高队最忌惮无面，所以他们负责无面位置。凯琳队挑走了第二有威胁的夏泽辰。最后留给我们的是周溪时。”梅子复述出了三队找无面队位置的分配结果。 “没错，这就是我要的。” “啊？”占于星一个头两个大，说来说去那么久他还是什么都不明白，于是哀嚎道：“怎么办昕宁妹妹，我脑子笨还是不懂。” 高昕宁平静的继续解释：“我要他们知道，我们队放出来的[雷达]一直在找周溪时，并且通过实时播报周溪时的位置让他们确信这一事实。但实际上这道他们不会起疑不会设防的[雷达]一直在锁他们的位置。” 占于星连忙问：“什么？！等等，我有好多问题。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的一直锁他们的位置？” 高昕宁答：“因为，我们队的优势是设置专属我们的‘领域’。我的[地障]、梅子的[迷雾]、地雷地，再配合占于星的[克隆]，椰子、兔子辅助射击，这才是我们最强的组合招。这个‘领域’一旦形成，属于我们的胜利就会来临。但弊端太明显，‘领域’需要提前布置，且不可挪动。” “所以你需要他们的位置，知道了他们的位置就可以根据他们的位置生成‘领域’！”这次占于星答出来问题了。 然而旁边而椰子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不对啊，他们会动啊，又不是人偶，知道了意义也不大啊。” “不。”高昕宁肯定道：“在一个情况下他们不会大范围动。” 她的神情平淡，言语却满是棋局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那就是围剿无面的时刻。她那样强大的敌人，所有人必须都上。我的计划想要三支队伍合力击杀掉无面，也想要在击杀无面成功的瞬间吞掉所有的分数。” 煞那间，占于星想到，无论是凯琳队还是姜高高队都没有狙击手。他们如果真的按照高昕宁表面的计划走，确实只能全部靠近无面。 “昕宁……你，你好聪明……”默默听着的梅子不由自主的感叹出声。 “等等！请允许我再问有个关键问题。” 占于星举手道：“周溪时的位置，你骗他们你锁周溪时的位置，还要报周溪时的位置给他们。这怎么办？难道我们再通过别的方式去找她？” 这个问题，其余几人一样好奇。 然而，高昕宁却说：“不用找她。” “为什么？”四人异口同声的问。 上次比赛的端倪，和那条突然出现的帖子，以及无面不立刻澄清的动作。高昕宁确信了她最开始的猜测——周溪时不会狙击。 “因为她不重要。” 占于星看着高昕宁，恍然意识到最开始挑选无面三人位置的时候，高昕宁是故意最后挑的。因为只有是周溪时，高昕宁才能肆无忌惮的放弃搜寻她的位置。 此刻才真正了解高昕宁计划的四人，视线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他们的新队友身上。 这场名为对无面讨伐的三队谈判局，是一盘棋局，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枚棋子。而操控这一切的是这位扎着土气的双麻花、穿着过时衣服、面容朴素到让人难以注意的小姑娘。 高昕宁轻轻抬眸，仰望她心中无比敬仰的那个人。 老师，高昕宁可以延续你的时间。 所以，只是胜利还不够。 万众瞩目的公开赛，我要向你提交上我满分的答卷，我要获得最高积分的绝对胜利。 与此同时，链接BC级基训楼与D级基训楼的空中连廊上，四个高矮不一的身影穿过。 其中最为高大的男人停下了步伐，他冷冷地开口：“姜高高，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的提议？” 前方的三个人的身影同时顿住，走在最前面的姜高高缓缓转身，她面无表情，眉目间透露着一本正经的严肃。 “你该喊我队长。”她提醒道。 席沉没理会姜高高的话，继续说道：“对你们而言，最好的选择是去投靠无面。只要她肯接纳你们，胜利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不需要绕弯子去和另外两个队制定所谓的合作条约。” “是我们。”姜高高再次严肃提醒。她女性的个子与身型都弱于席沉，但气势上却分毫不差。 她开口道：“你说得不错，我放弃了最优的选项。从实力上衡量，一个无面比得过另外两支队，也比得过你。选无面，我们队大概率会赢。但我没有，我不选择她，不是因为我想选择另外两支队，是因为我想选择你。” 席沉冰冷的表情微微一顿。 姜高高继续说道：“即便是临时队友，我作为队长依旧有义务考虑你的想法。” 席沉冰冷的表情松动。 “多谢。” 片刻后，高大的男子微微低下头，神情依旧是那么冷酷，但语气却不再强硬。 他说道：“队长。” 旁边看戏的另外两个队友，头默默地凑近。 朱铭：“姜姐不愧是社会成年人，说话有一套啊。” 远方点头：“原本姜姐还担心这个传说中的这个傲气凛然的新人不会听安排，这下看来不用担心了。” 另一边，凯琳小队训练室的作战讨论室。 “那么就按照和另外两队商讨的合约，开场先找无面队位置，尽可能快速剿灭无面。具体细节站位就按照平时的。”队长凯琳环顾底下的队友们，问道：“有意见吗？” “没有” 四人同时回应。 无特殊情况，不注重战略的凯琳队的作战讨论一向结束的很快。但在末尾，队长凯琳照例问了一句。 “张楷，这把你会打什么？” 闻言，坐在末位的张楷缓缓抬头。他冷静的脸色在今日格外的阴沉，镜片后的眼睛也如同乌木般漆黑。 占于星队的高昕宁计划很好，张楷不认为无面会逃脱。但14个人围剿的胜利能算得上是他比无面更胜一筹吗？ 原本张楷只想着怎么样不去输给无面，可当他得知无面那个绝对的弱点时，他的想法也逐渐膨胀了。早晨席沉的话带给了张楷冲击，他觉得羞愧但更多的是耻辱。 可席沉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凭什么敢羞辱他？ 因为他瞧不起我，因为他认为我打不过无面，因为我在那群新人的眼里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所以，卑鄙又怎么样？ 我可以卑鄙，但绝不能是个废物。 强烈的自卑让张楷做出了决定，他要自己动手，他在所有人面前证明张楷比无面强。哪怕这局已经是无面的死局，他也要在无面死之前挑下她的面具！ 在队友注视的视线里，沉默片刻的张楷说出了答案：“战士的分支，速攻。” 我不会忘记，拥有左半身机械的你，速度是致命缺陷。 “阿秋——” 无面小队训练室，绯色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 “绯色你感冒了？”周溪时立刻凑上来问：“还是谁念叨你了？” 说完，周溪时立刻看向前方[虚拟战区]内部正在练习[梭影]的少年，她言之凿凿道：“是不是因为你给的训练太变态了，那小子在暗戳戳骂你？” 话音刚落，果不其然下一秒，行动中的少年被高速飞行的子弹命中，血量归零，游戏体死亡。 绯色正懒懒的靠在[虚拟战区]旁边的玻璃护栏上，两只手随意的搭在上面，看着复活的夏泽辰爬起来，再次准备发动[梭影]练习。 早上有关公开赛的作战讨论结束得很快。讲解完公开赛的注意事项，绯色再带着分析了对手的打法，最后陈述了一遍她想好的计划。 于是面对还剩余的大半天时间，讲究效率的绯色马不停蹄地安排两个人进行了训练。 周溪时的训练针对明天公开赛的内容。一些周溪时还未使用过、却明天得用上场的装备绯色得让她熟悉一下。不过考虑到周溪时薄弱的基础，绯色给她安排使用的装备上手都极其简单。所以练习几遍已经能大半掌握的周溪时此刻正在休息。 而夏泽辰的训练则无关公开赛，是绯色给他上的第二课。 第一课里，绯色让夏泽辰自己察觉了他过度模仿的问题，从最基础的剑法开始给他训练。如今近一个月过去，他的剑法已经有了模样，也会了思考不再像之前一样照搬绯色的路数。 所以按照进度，绯色今日给他上了第二课——装备的使用。 现在夏泽辰正在练习的正是绯色当年最经常使用的两个装备——[光剑]与[梭影]。 不过看夏泽辰目前的进度，还卡在第一步[梭影]的身法。要想像绯色当时击杀席沉一样能达到使出残影的效果，夏泽辰估计还要许久的时间。 因此周溪时忍不住说道：“他这项练习得长期才能出效果吧。比赛就在明天，他这一时半会也用不上啊。你还不如今天让他好好休息呢，昨天我们闹了那么一大通，他还没睡好觉。” 对此，支着脑袋认真观察夏泽辰动作的绯色回想起商讨计划时的场景。 当绯色说到高昕宁由她去解决时，一向对她计划无条件服从的少年第一次反驳了她的安排。 “绯色，高昕宁能交给我负责吗？” 夏泽辰如此说道。 绯色有所察觉的看了夏泽辰一眼，然后点头。 知道了高昕宁和你一样同是命运者的徒弟，所以产生了胜负欲吗？ 上场的比赛，她大放光彩，你却毫无作为。很不甘心吧。 绯色凝视着夏泽辰训练中执着、坚定的神情，看着那双如火焰燃烧般的明亮眼睛，她轻轻一笑。 “他想去打一场胜仗，我怎么能不再给他一件武器呢？” 第181章 开场 6月30日，公开赛当日。 早晨8点整，首都区的中央，对应着天梯黑区的三号门准时敞开了。 天梯黑区，天梯专门用于举办大型比赛的区域，除了每月一次的公开赛，还包括命运者赛事、民服的全球比赛等等。 随着一路上灯带指引与人工智能艾玛的提示，汹涌的人潮井然有序地走进了比赛体育馆。顷刻间，身着五彩斑斓的服装、手持各式各样的加油道具的数万名观众填满了整个呈扇形展开的观众席。 激昂的进场音乐下，人声鼎沸，仿佛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每个角落都洋溢着热烈而兴奋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咖啡、爆米花以及各种小吃的香气，这些味道与人们的热议交织在一起。 “占于星队加油！！”有人拉起了横幅。“锁血哥加油！” 好奇的路人将头凑过来问道：“锁血哥？你说的是上把无面队打的平局吗？” 听见有人问话，拉横幅的人兴奋道：“哈哈哈对！是那个靠超绝狗屎运打出三次锁血操作和厉害的新人队打平局的占于星！” “听起来……好谐星的感觉，你为啥粉他啊？” “因为他很搞笑啊！哈哈哈哈……” 另一片浪潮中，七八排的观众统一穿着橙色的应援服，衣服正面统一写着“狂暴无敌，凯琳小队。” 队龄最高，排名也是最高的凯琳小队粉丝占据了全场最多的位置。 这清一色的橙色正当中，一个壮硕的男子拼命用粗壮的手臂挡住他异于常人的红色背心。 “咳咳。” 男子旁边左手边，还有一个和他一样窘迫的中年女人。 “大哥……我们是不是……坐错位置了。”用丝巾包裹头部的赵东南压低声音，指向旁边隔着一条过道的某个位置，说道：“应援队长他们的地方好像在那里……” 顺着赵东南的手指，陈杰看见了远处角落一小块拿着写有“无面小队加油！”灯牌的人群。相比陈杰、赵东南身处的橙色海洋，那边小得像是块池塘。 陈杰拼命遮掩身上的红衣服，尴尬道：“大佬那么厉害，我还以为这边这块粉丝最多的就是她的。而且大佬名字叫绯色，我看见这边红不拉几的当然过来了。” “红色和橙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大哥你到室内忘记摘墨镜了。而且队长进入正服后取游戏名叫无面了，她的粉丝都不知道她本名。”赵东南悄声地问：“还有几分钟比赛就开始了，我们……” “怎么走啊……”占据这排座位正当中的陈杰望着相隔十万八千里过道，欲哭无泪道：“这里几百人只有我们两个走错了吧！” “不……叔叔阿姨还有我们。” 坐在陈杰、赵东南正前方的三个少年同步转头。 胖瘦不一的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坐在正中间的少年不好意思道：“我们是夏泽辰的同学……我们也走错了。” 赵东南和陈杰眼睛亮了起来，仿佛在异国他乡遇见了故乡人，异口同声道：“同胞啊！” 再往旁边的区域，是姜高高队粉丝的聚集地。 这块区域最边上的角落，坐着两男一女。 最矮的少年说话了，他看起来年纪非常小只有15岁左右，左手拿着汽水，右手拿着鸡腿。“泰哥，看了一圈没人给席沉加油啊。” 少年旁边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温柔地笑：“他只跟我们打了一场比赛，没多少观众记得很正常。” “照我说，那小子就该跟我们多打几场！”高大男人的旁边，一个爆炸头的女人振振有词道：“跟着我们打学到的东西能少吗？” 这三人正是席沉真正的队友，B级2位泰源小队三人，泰源、草白、阿爆。 “阿爆，别这么说。他才刚打比赛，有些心高气傲很正常。”泰源安抚道。 旁边的阿爆还想吐槽什么，突然被泰源拦住，他轻声说道：“要开始了。” 与此同时，激昂的音乐暂停，突然安静的环境，让所有人止住了话，若有所感的看向前方大屏幕。 观众席的对面是一个高耸入云的矩形光屏，在它的四周还整齐排布着小型的矩形光屏，用于播放比赛时主画面之外的场景。 原本播放天梯宣传片的屏幕在此刻放起了本次参赛的四支队伍各自的精彩击杀剪辑。一个富有活力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填满了这个无比宽阔的体育馆。 “Good morning！早上好，所有来到天梯黑区一号分馆的观众们！欢迎你们支持天梯事业前来观赛！” 甜美而又有活力的声音调动着全场人的情绪。“在比赛开始前，请允许我按照惯例简单介绍一下本场比赛。这里是[科里斯隆]正服游戏赛场，D级升C级的晋级公开赛！” 大屏幕里的击杀剪辑开始变化，跟随着这个声音的介绍，依次呈现不同队伍的成员简介。 “本次比赛的队伍按照等级排名，依次从高到低分别是C级4位凯琳小队！C级600位占于星小队！D级2位姜高高小队！D级6位无面小队！” 队伍简介播放完毕，屏幕里的画面转向观众席最前方的解说席。一个短发俏皮的女孩子带着专用的耳麦，冲镜头露出甜甜的笑容。“以上，就是今天比赛的四支队伍。我是你们本场比赛的解说员，安明子。” 掌声沸腾。 “刚开始？我又踩点了。” 命运者专属观战室，一头耀眼白发的龚修笑着大步迈进。 这是位于观众席正中央的弧形房间，位置正对主屏幕。房间面向光屏的一侧为高清透亮的单向玻璃，视野开阔。 龚修走进来之前，已经有一个男人站在这面玻璃前俯瞰观众席。 施寂回头，岁月沉稳过的脸庞和往常一样露出亲和的表情。 “你果然来了。” “这话该我说才对。”龚修来到施寂身边，两人相隔一个身位共同望向外面热闹的场面。“我家小星速的比赛，我自然会来支持。” 自上次两人话谈开后，关于绯色的话题不再遮掩。 施寂向门口看了一眼，说道：“只有你来？” 这里是命运者专属观赛室，施寂问的其他人自然也是命运者。 “D升C的晋级赛而已。”龚修笑吟吟道：“当然也有几个人想来看昕宁的比赛，毕竟是你的徒弟。不过统统被我以你老人家觉得徒弟还没养好怕丢面为借口给打发走了。” 施寂对龚修阻拦其他人来看比赛的举动不意外。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嘴。“顾佳宜，你不打算说？” 闻言，龚修只笑嘻嘻道：“她脾气太爆了，见到小星速现在的模样会闹起来。再等等吧。” 施寂还想问什么，龚修微微抬起下巴示意外面。他刻意做了个wink，不正经笑道：“抽地图权了。” 玻璃外，巨型光屏中央呈现着一个精致的转盘，中间的指针飞速转动，然后缓缓停在一个分格上。 见状，安明子扯过话筒大声道：“获得地图选择权的是——” “姜高高小队！” 看见结果，无面小队的备战室传出一声哀嚎：“可恶啊！！本小姐超绝投胎运气居然失败了！” 旁边看着周溪时仰天长啸的绯色忍不住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都一样，按计划行事吧。” “对方选择的地图传过来了，降生点我们是这几个吧。”夏泽辰指向镶嵌在墙壁的屏幕，上面呈现着一块平面地图。 “没错。”绯色嘴角勾起，眼中露出凌厉自信的寒光。“走吧，进入游戏了。” 赛场中央的屏幕随之变动，中央的主屏幕由人为操控。 上一次的大型赛天梯终试不同，注重精彩度的公开赛并不会给观众展现全部的视角或是所有的信息，观众所能看见的画面与信息全部由解说员掌控。 而作为大型赛事专业解说员的安明子，她的业务能力是一流的。 安明子的手在操控盘上渐渐滑动，拥有全知视角的她，根据经验判断选择了一支队伍作为主视角，跟随他们进入赛场。 这只队伍是占于星小队。 眼前白光一闪，高昕宁睁开眼，看见一望无际的黑夜。 “姜高高队选择的时间是夜晚。”高昕宁身边的梅子张望着四周，说道。 旁边的椰子边召唤[火鹰]边说道：“和预计的差不多呢，他们选择了这个建筑密集的地图。想制衡我们队的兔子和无面队的周溪时。” “没办法，毕竟只有我们两个队有狙击手。”占于星也召唤出了自己的武器——[槊]。单手捏着这柄长枪。 见状，椰子贼兮兮的嘲笑道：“占大头，怎么不召唤你的[锁血]？” 被点到黑历史的占于星立刻跳脚：“椰子，在比赛中啊！” “好了。”高昕宁喊停他们的对话，沉稳的开口：“三队的公共频道已经建立，按照计划，探视野吧。” 闻言，梅子点头。一早就召唤出[雷达]待命的她已经把[雷达]的对象调整好，随着高昕宁的点头。这道环形光圈立刻扩散出去。 与此同时，另外两队默契的释放[雷达]。三支队伍的位置呈现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在这个三角的尖端，三道环形光圈同步荡漾出去。 黑色的夜晚里三道[雷达]光圈很显眼，交叠的一瞬间仿佛制造出了一个白昼，无比刺眼。 [雷达]的释放和回归都只在一刻，属于三队的公共频道里立刻出现了无面小队的位置。第一个出现的正是他们最大的目标，无面。 姜高高小队探测到，无面的位置不在三队形成的三角形内部。她是在姜高高小队与占于星小队链接形成的线段的中垂线上，在三角形非常远的外部。距离姜高高小队、占于星队3千4百米左右，距离这条中垂线顶端的凯琳小队7千米。 然而，就在三队刚查看到无面位置的同时。 清晰又震耳欲聋的游戏播报声在所有玩家的脑中响起。 “这怎么可能！！”一向没有表情的高昕宁变了脸色。 不止她，占于星全队、凯琳全队、姜高高全队，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惊恐。 场外，拥有全知视角的解说员安明子更为吃惊。优秀的专业直觉，让她迅速地藏下了一条播报。 于是，另外一条游戏播报同步出现在观众席。 【无面小队-无面成功击杀凯琳小队-关晴，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卧槽！！”观众席掀起轩然大波。 “她是怎么做到的？！那可是超七千米的距离！没有一把狙击枪的射程可以达到七千米，不限距离的[定位弹]也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 游戏计时，00：00：20 第182章 降维打击 “她做了什么？！” 占于星惊恐大喊：“超7千米的距离，短短几秒悄无声息地杀了一个人！” 高昕宁脸色不佳。“那条播报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三队公共频道里传出凯琳愤怒的声音，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 “无面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恶，关晴！” 解说员安明子立刻跟进道：“凯琳小队因为每个成员出众的单挑实力，所以开场降生时并不像占于星小队全员都集中在一个地方。他们和往常一样，选择降生在同一块区域的五个方位。彼此间距不超过五百米，是一个成员出事可以迅速能支援的安全距离。” 大屏幕里，队长凯琳和旁边的几位成员同一时刻都在往关晴死亡地赶。 安明子接着说道：“可无面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这五人保持这样安全距离的情况下，将关晴玩家击杀的呢？死亡玩家的尸体会在几分钟后消失，凯琳小队的第一判断是抢在尸体消失前查看队友死亡的伤势。” 漆黑的夜晚里，关晴的尸体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空洞的眼睛望着天际。他开场召唤的装备[斩马]已经在死亡的同时消失，只留下他呈现给所有人毫无防备仰天倒下的模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常，唯有眉心留下了一个血骷髅。 “一击致命。”张楷温润的面孔猛地沉下来。 凯琳小队四人全部赶到，游戏加成下的身体远超现实常人，五百米是个非常短暂的距离。 凯琳蹲下仔细观察。“是弹孔吗？” “什么枪射程能有7千米？”段红睿紧皱眉头，担忧道：“击杀播报显示是无面的伤害，伤口显示也只有一处，不可能是她队友的配合了。她……究竟还藏了多少本事？” 凯琳队第四位成员马蒂的表情非常凝重。此刻在场没有一个人表情不凝重，包括另外两只队伍。敌人具备超7千米可以击杀人的手段，甚至这个7千米还不一定是上限，就连击杀手段是什么也不知道。 未知的情况与死人的事实在告诫所有人，他们随时有可能会被无面以不知名的方式击杀。 这是真实且迫切的死亡威胁。 马蒂严肃道：“高昕宁的战略是对的，必须先合力击杀无面。” 场外的观众听见对话感到疑惑：“高昕宁的战略？” 解说员安明子立刻根据四队赛前交上来的战略说明报告，展开了说明：“赛前，占于星队向凯琳队与姜高高队发出了邀请，成立了以击杀无面为首要目标剿灭无面小队为次要目标的联盟。三队的联盟形式为明码标价的合作，而非普遍常见的‘临时队友’。” 安明子看着姜高高队上交的报告里着重标红的一行字，把联盟形式特地讲了出来。经验丰富的安明子明白姜高高的用意。 她说完这些，紧接着说道：“三队的具体计划里，第一步是快速锁位。无论是哪个地图，三队都会分别选择正北、西南、东南三个方位降生，然后共同开启[雷达]锁无面小队的位置。这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锁敌方法。有限的地图内，三队会形成最大的三角形，这个包围圈可以在最大概率上圈住无面队。最后锁定无面的位置，从而三队共同发起进攻。” 观众席上大部分观众恍然大悟。“但是无面不在圈里面！” 是的，无面不在三队的包围圈里。 高昕宁首先意外的是这一点。按照大部分玩家的降生点推算，也按照无面队此前比赛的降生点推算，他们都应该在地图中心一带，最不济也不该是靠近边缘一带。 因为游戏的地图是有边界的，且大部分地图为正圆形。战斗中如果位置处在边界上，很有可能会出现无路可逃的情况。就跟上一场无面队与占于星队的比赛后期一样，无面正是用压边的方式才最后摸到占于星队几人。 所以通常玩家降生点会避开地图边缘，一般多在中心一带。游戏地图面积很大，就算都选择在中心一带，开场碰上的几率也很小。 因此，高昕宁制定三队围剿的无面计划时，为了确保开场能稳妥抓到无面，她将三队的降生点都定在了地图的边界。也就是三个点几乎落在了正圆的边缘线上。这样形成的三角形可以最大限度覆盖地图中心区域。也为了确保抓捕计划成功性，三队达成共识，无论是哪队选择地图都尽量选择小地图。 选择一个不那么大的圆形，缩短抓捕距离，更快抓住无面。 但无面不仅没有出现在中心地带，还出现在了三队的三角形包围圈之外，甚至她同样在地图边界上！ 高昕宁感受到一股寒意。 仿佛计划被看穿了一样。 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无面的位置恰恰是所以可能性中对他们最不利的一种。她的出现在全图里凯琳队离最远的位置，还偏偏卡在剩余的占于星队与姜高高队中间在远处。硬生生使三队围剿的局面变成两队。 而令高昕宁更加惊讶的是，在无面击杀关晴后，凯琳队负责探视野的关晴死之前将夏泽辰的位置发上了公共频道。 夏泽辰的位置与绯色如出一辙，在地图的边界。不过绯色的位置距离凯琳队最远，而夏泽辰则距离另一个三角之一的姜高高队最远，在占于星队与凯琳队中间最远处。 两人的位置刚好的卡在三队包围圈最难受的两个点上。 是的，是“最”难受、“最”不利的方位上，没有之一！仿佛一早就知道了三队的降生点一般。 此刻，前所未有的忌惮如无数只虫子爬满了高昕宁。 这不是巧合！ 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如此的巧合！ 高昕宁无比确信，无面她完全看穿了他们的抓捕计划。 场外的安明子将所有玩家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她直接展示了无面小队三人的位置给观众。 安明子激动道：“太令人意外了！无面队三人的位置竟然完全偏离了高昕宁的计划，同样出现在地图边界。无面队三人形成的三角形，与另外三队[雷达]释放的位置形成的三角形，两者组合正好形成一个地图上最大的六芒星！” 游戏中，负责占于星队[雷达]释放的梅子担忧的向高昕宁问：“昕宁妹妹，别的队问我们周溪时的位置了。我该怎么答啊？” 梅子没有探索周溪时的位置，这是计划中商量好的。他们的[雷达]表明上锁周溪时，实际在会锁另外两个队。 现在，无面与夏泽辰两个人位置的偏离让另外两只队忧心忡忡。如此压力之下，梅子不敢按原计划随便说周溪时在某个远处。 高昕宁迅速回神，开口道：“不知道。” “啊？”梅子愣怔，“昕宁妹妹你在说什么？” 高昕宁不理会身边队友的惊讶，直接打开三队的公共频道说道：“我们队不知道周溪时的位置。[雷达]没有探索到周溪时，推测周溪时是使用了[隐布]，隐藏了自己位置。” 安明子的声音在场外出现：“[隐布]是装备中的技能，可以隐藏视觉上的身形，也可以隐藏探视野类技能的探索。但大幅度移动会使效果不佳，甚至失效。” 地图另一边，同样处在地图边界的周溪时偷偷摸摸开启了[隐布]技能。她小声地在队伍频道里说话：“队长队长，我成功按照你吩咐降生后第一时间开[隐布]，抢在[雷达]过来前，没被发现。” “做得不错。”绯色的声音出现在频道。 夏泽辰出声问：“对面是不是现在不知道周溪时位置？” “不。”绯色说道：“她还是会知道。” 高昕宁敏锐的眼眸在夜里泛着寒光。 上一场比赛中我们率先击杀了周溪时，所以这一次你一定会让周溪时带上[隐布]，好来保护这个不会玩游戏的队友。 三队公共频道里传来凯琳焦急的声音。“你们没找到无面队的狙击手？那我们岂不是少了一个信息点，那可是一个狙击手！” “别担心。”高昕宁冷静地开口，喂给他们一颗定心丸。“周溪时的位置在距离我们队7千多米的地图边界上，在你们两队中间的边界上。这是我的推测，也是事实。无面小队猜到了我们的降生点。” 场外观众忍不住发出惊呼：“我的天！好聪明！她不知道无面队狙击手的位置，可是却说得分毫不差！” “现在怎么说？”凯琳直接地问：“计划是三队一起抓无面，但我们队现在摸不到她，太远了。” 高昕宁当机立断调整计划。“我们队和姜高高队去围堵她，夏泽辰在你们的附近，你们去抓夏泽辰。” 凯琳队探视野的人死了，他们很被动。他们的附近，左右两边有两个人，一个夏泽辰一个周溪时。相比有[隐布]且实力弱一等的周溪时，会发动偷袭单切的夏泽辰威胁更大。 这个威胁因素就算高昕宁不说，凯琳队也一定会去除。凯琳是在问高昕宁，也是在试探。如果高昕宁不是这样的回答，性格强势的凯琳不一定会合作。 “好。” 随着谈话结束，三队纷纷行动。无面有机械化，逃跑很慢。占于星队和姜高高队正好从两边包抄，速度上绝对赶得上。加上无面位置背后是地图边界，根本无路可退。 飞驰奔跑的高昕宁攥紧了拳头。 你既然为了避免三队围剿而选择这个位置，那就做好逃不走的准备。虽然只有两队的围剿，但也不是不能击杀你。 第一次[雷达]得到的视野即将消失，使用过的[雷达]CD也在恢复中。 追寻着无面的两队在即将到达无面位置只剩下几百米时，丢失了无面视野。于是姜高高队立马用冷却恢复的[雷达]再次探寻。 相隔不到两秒的时间差里，无面位置再次出现。 原本在地图最南方位的无面，出现在地图东北方向的边缘上。 “发生了什么！！” 看见位置的所有人错愕不已！ “她居然变到了周溪时的位置上！”占于星大声道。 惊讶不已的高昕宁立刻反应了过来：“是[穿梭]！” 场外观众一片哗然。 “我靠！无面把他们耍得团团转啊！” 命运者专属观赛室。 “三角定位法。”龚修不露痕迹地看了施寂一眼，勾起嘴角。“昕宁，你师傅教给你的锁敌方法，是我们命运者玩烂了的东西。这一局，是降维打击啊。” 漆黑的夜幕之中，在荒凉废墟里，绯色不紧不慢地从幽蓝的漩涡门中走出。蓝色的荧光照耀在绯色平静的面孔上，勾勒出她压迫感极强的挺拔身躯上。 她微微抬眸向遥远的天际看去，目光淡然、傲慢。 第183章 毁门 观众席。 人们表情诧异，思绪纷纷沉浸在绯色的行动之中。 “开场秒人，现在瞬间逃离……她好强啊……” “感觉无面在钓着他们走啊……她全部猜到了其余三队的计划了吧！” “比起猜，用‘算’这个字更合适。” 有人开口道：“没有玩家敢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随意选择降生点。这完全是赌博。你想想看，退一万步说无面猜到对面要用包围计划。可如果不确定敌方具体的降生点，也是无法做到瞬间逃离的。盲目去把自己队三个人分开落在地图边缘，很有可能会和敌方重合。一旦距离过近，无面立刻会被抓捕。” “没错。”一个人接过话。“可以看见占于星队和姜高高队差一点就能到无面的位置。但是就是差这么一点，视野消失了，同时无面用[穿梭]逃走了。但凡算错一点，无面都走不了。” “至于说得那么紧张吗？你们不觉得最后视野消失的时间和两队的距离，都是无面早就想好的吗？看她那个表情，一点都不慌啊。” “所以，无面就是故意在最后一刻钓着啊！” 连普通观众都那么激动讨论了，为绯色应援的陈杰赵东南更加按耐不住心情。 “大佬（队长），好厉害！” 两个人兴奋大叫站起。 周围成片凯琳队的粉丝齐刷刷射来愤怒的视线。 “不厉害，不厉害。” 两个人夹紧尾巴坐下。 过道另一头，像池塘一样小的无面队粉丝发出欢呼。“无面队厉害！无面天下无双！” 陈杰与赵东南欲哭无泪。 呜呜呜，为什么要坐错位置…… 姜高高队的应援区，最角落的位置上，一个爆炸头的女子发出疑问。 “接下来该怎么制衡？” 阿爆自然的喊道：“草白，说一下。” 满嘴薯片的草白急急忙忙开口，口齿不清道：“高（嚼嚼），昕您（嚼嚼）慧……去慧门……” “你刚刚吃的不是鸡腿吗？薯片哪来的？”阿爆一脸疑惑的探过头。 只见身材高大威武的泰源贴心的替草白拎着垃圾袋和一大袋零食。 阿爆声音立刻放大：“泰哥！他已经满脸的青春痘了，你再纵容他吃垃圾食品会毁容的！” 泰源一脸慈祥的拦下阿爆抢夺零食的手：“他才13，正是贪吃的年龄。” “嘿嘿。”草白咽下满嘴的薯片，喝了口汽水。“泰哥真好。啊……关心我的爆姐也好。” 口齿清晰的他重复刚刚的话：“接下来，高昕宁会去毁门。绯色是利用[穿梭]技能才通过空间折叠来到了周溪时的位置。[穿梭]技能的使用实际上是‘开门’。起初绯色在降生点上开了一道门，然后远处的周溪时也在自己的降生点开门。同队之间门互通，所以绯色瞬间从自己位置到了周溪时。” 草白接着讲：“[穿梭]形成的门不被破坏或是使用者主动回收会永久存在。只要门一直存在，其余三队很难抓到绯色。所以高昕宁下一步一定会让人优先毁门。” 阿爆的眼睛往草白脸上一瞟：“人家明明有游戏名，你却老喜欢喊她本名。” “嘿嘿。”草白笑笑：“爆姐你知道我的出身，我在意她的名字很正常。” 泰源开口延续上个话题：“[穿梭]不是一次性技能。高昕宁可以毁门，无面同样能再开门。且新开的门不会顶替旧门。如此以来，三队岂不是要跟着无面屁股后面一直毁门？” “不会。[穿梭]效果受限门距。”草白摇头。 他人畜无害的清澈眼睛突然有了变化，像是陷入了浩瀚的宇宙，神色之光消失。游戏过程展现过的无面小队位置数据进入草白的脑海。 垂距7621米……两门间距约6600米。[穿梭]距离……门开合大小、形成速度、队友门之间的空间折叠程度……转换系数2650.6780302……CD转换系数69.23076…… 一秒不到的时间，草白神色恢复正常，说出答案：“想开如此远距离且可供人进出大小的门，绯色他们一共能开2.08623～2.89532次。” 泰源习以为常的点头：“两次，无面与她的狙击手队友都开过一次，如今剩下一次。不过……” 泰源犹豫道：“高昕宁能算出答案吗？” 草白拆开包鸭爪，边啃边说道：“唔……虽然算不出精准的数字，但她挺聪明的。记得上局他们队特地练习过[穿梭]逃亡，不会没有研究。这不难，她应该可以。” 而另一边，游戏内。 黑沉沉的夜，星星微光闪烁。一阵凉风刮起，穿过数条街道，扑在停下脚步的四人身上。 “高昕宁，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公共频道里，附近的姜高高问。因为绯色的突然消失，原本笔直朝绯色而去的两个队都停在了半路。此刻两队之间还隔了一片街区。 问话的姜高高声音透露着压制的急切、焦躁。 绯色的开场杀人、预判敌方降生点、[穿梭]逃离三步棋走下来，迫使另外敌人们内心的焦虑不断放大。 这种焦虑源于害怕失败的急切，更源于对绯色无法预料的行为的畏惧。 在这种焦虑下，人会本能地寻求团队中领导者的意见。而三队的领导者，无疑是高昕宁。 公共频道里，另外一队也发出下一步的疑问。 高昕宁沉默着。她从得知无面利用[穿梭]逃走时，便停下了奔跑中的脚步，聪慧的她第一时间推算起了无面[穿梭]技能的使用次数。 无面和她的队友周溪时打配合使用了[穿梭]离开，这一招无面不会只使用一次。倘若高昕宁真的傻傻追去无面现在位置，她就会立马回到之前的降生点。 所以高昕宁必须要毁灭、斩断无面的逃跑通道。 高昕宁的思绪不断转动，拼命回忆上场比赛前她研究[穿梭]时看见的数据。正服里拥有[定制数据]这一项变数非常大的功能。任何装备通过这项功能，都可以获得与众不同的变化。 这就是为什么，上次比赛高昕宁等人用[穿梭]只逃窜了900米的范围。而这局比赛无面可以开出六千多米间距的门。 但[定制数据]这项功能并不便利，相反的十分繁琐、复杂。 通过开门的间距，反推技能使用次数，需要计算开门面积、速度、CD转换率、队友门之间的空间折叠程度……甚至是门的技能特效等等，此项装备面板上所有可改变因素就像被一根脆弱的蜘蛛丝紧密联系在一起一样。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句话具象化地形容了调整数据时的情况。 所以，比赛中玩家想要调整自己的装备效果，一定要借助装备面板的呈现。有游戏的辅助，玩家拖动某一项因素的数值时，面板上其他因素数值会给变化对比和装备最后形成效果的演示图。 可高昕宁没有带[穿梭]，她无法观看游戏复杂的面板呈现去反推计算无面[穿梭]使用次数。她现在唯一的方法是回忆当初玩[梭影]时，利用残留的印象去大致估算。 这种方法会有很多差错，但高昕宁对数据的敏感可以帮助她大致筛选出正确答案。 整个过程大约半分钟，入定的高昕宁从思绪中回神，她打开公共频道说明道：“优先毁门。” 焦灼的空气里，高昕宁冷静的声音清晰而又有力：“三次……不最多两次。他们的[穿梭]最多只能使用两次。算上夏泽辰也带[穿梭]，他们队最多六道门。毁掉门，他们就无法再逃离。” 话音刚落，公共频道里迅速上传了一份被标记的地图。 “无面开始与现在的位置上各有一道门，开始的门由我们毁，凯琳队负责……” 空旷的大街上，高昕宁不疾不徐的讲诉着，专注盯着投影出的地图。在她身边的占于星、梅子、椰子，四个人四个方位围着地图。计划很细致，要注意的地方很多，所以四人听得格外仔细认真。 但计划再认真听，也得戒备四周。椰子举着枪面朝东方。 三队定计划时，姜高高队降生点在占于星正东方。尽管两队都因为抓捕无面有所移动，但彼此是笔直前行，两队依旧处于平行。所以现在姜高高队还是在占于星队的东方。 而在椰子朝向的东方，只有一条巷子链接他们队在的主道。因此椰子目不斜视，紧紧的盯着唯一的巷子口。 她还记得方才探测无面位置时，姜高高使用的[雷达]就是从那个方向发射出来的。她也记得姜高高队的霸王条款，椰子怎么可能不会提防。 耳边传来高昕宁平缓的声音像流水一样。慢慢地，流水之中仿佛有不同的声音。椰子皱起眉毛仔细分辨。 那不同的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好像是……极速跑来的脚步声！ 第184章 偷袭 漆黑寂静的夜，巷子深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椰子立刻警惕，手指搭上扳机，大声道：“有人过来了！” 高昕宁几人停下动作，立即扭头看向巷子。 “啊，你们误会了。”巷子里传出声音。 姜高高从黑暗中走出，她手上拿着和椰子一样的枪——[火鹰]，脸上带着缓和气氛的微笑：“是我们啊。我们过来汇合。” “什么啊。”椰子放下枪，略微不满。“过来为什么不说一声，突然跑过来吓死人了。” 椰子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眼睛看向姜高高出来的巷子。 狭小的入口里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诶？”椰子疑惑的问“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队友呢？” “我的队友？”姜高高复述，语调奇怪。 她缓缓说道：“他们不就在你们的身边吗？” 杀意刺骨的冷风极速从背后扑过来，站在占于星队伍末尾的梅子恍然回头，两个黑影借着黑夜的遮掩悄无声息的凝聚成型。 两个漆黑的枪口没给梅子一刻犹豫的时间，疯狂射击。 数枚冰冷的子弹裹着火舌，刹那间贯穿毫无防备的梅子身体。 “梅子！！”占于星呐喊。 刀刃的寒光闪过，凌厉的刀如一根线划过占于星的脖子。 第三个黑影现身，高大的席沉淡然拎着刀现身。 “我去！！”观众席爆发惊呼！ 全场哗然。 “姜高高队出手了！”解说员安明子呐喊。“难道是因为无面用[穿梭]逃离的太远，所以姜高高队是放弃了对她的追捕，转而对占于星队发起了进攻吗？” “不！不是！”安明子用自己的情绪调动全场气氛，她激动的展示最开始姜高高全队的位置。 屏幕的左上角，回放的姜高高降生时的全知地图。 只见，在三队构成的三角里，唯有姜高高一个人在属于自己队伍的位置负责发射[雷达]。而姜高高队的其余三人，从开场时就一直埋伏在占于星队四周。 “原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占于星队！”有观众发出感叹。 一天前，姜高高小队训练室的作战讨论室。 “姜姐，我们刚从三队的会议室出来你就急急忙忙喊我们进来讨论，是想好明天的安排了吗？”从门口进来的远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问。 “有大致思路，具体如何还需要我们讨论。”姜高高正在打开作战讨论室墙壁的屏幕。 按钮按下，关闭状态的屏幕通电完成了开机，随后立刻呈现出了姜高高想要展示的内容。 “这是……”朱铭迟疑道。 坐在末位的席沉冷冷的开口：“占于星队给的计划书。” 朱铭问道：“姜姐，不是讨论我们队的战术吗？打开刚刚三队讨论的东西干嘛？难道……你不打算按照他们的计划走？” “如果按照他们的计划走，我们有活路吗？” 做好准备工作的姜高高站在三人面前。 她开口道：“方才会议室里，我的意思大家应该很清楚。按照高昕宁所想，我们三队合力击杀无面。紧接着我们队就是他们的目标，再灭掉我们队，他们俩队的胜利就确定了。” “我明白。”朱铭解释：“但我以为你会选择在最后杀无面的时候动手，那时候场面混乱我们很好下手。” 旁边的席沉开了口：“如果等到最后出手，反而不利。” 三人齐齐看向坐在最后面的席沉，他继续说道：“合约里，击杀无面时所有队需要不留余力进攻。不论是否要遵守，我们队四人都得现身。暴露在明面后，另外两队一定会注意我们。因为我们是接下来的第二块肉。” “况且，”席沉抬头看向姜高高，“你们三人最擅长的是暗处偷袭。” 姜高高眼里闪过惊喜。 “没错。”她练练点头：“你说的很对。我们三人一旦漏了视野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围攻无面是四队的混战，很混乱，很好下手。但同样的，他们对我们也很好下手。所以，与其把自己处于有可能一对多的局势，倒不如我们抢先下手。” “要怎么做？”远方问。 姜高高打开屏幕里的计划书，呈现一张预测图。那是由高昕宁所绘制的。 她绘制的是游戏开场三队的降生点。无论什么地图，三队皆降生在地图边界，形成三角包围圈。 而属于姜高高队的降生点，在地图东南方。其正西方是距离他们几千米远的占于星队。 姜高高指着那个属于他们的降生点，说道：“我们遵循他们计划第一步，降生在这个点。但只有带[雷达]的我一个人降生在这。” “[雷达]释放会暴露使用者的大致方位，这个点上必须有人按照他们的计划开[雷达]才不会被起疑。”姜高高解释道。 朱铭问道：“那我们在哪里？” “你们在这。” 姜高高将三个点标在占于星队的附近。 “我们的目标是占于星队？”远方开口。 “是的。” 姜高高解释道：“凯琳队实力太强，人数也比我们多。打他们我们不一定可以。但占于星队不一样，他们队有狙击手。” 姜高高手指向地图正中心：“商讨时，占于星队作为联盟中唯一有狙击手的队伍，表示诚意说了他们队狙击手会降生在地图中心。也就是说，他们队是四人状态，人数和我们一样。” “除了实力弱一点、人数四人选择他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姜高高继续说道：“他们队是个‘机关’队。梅子的[地雷][迷雾]、高昕宁的[地障]，他们的打法是先设置好‘机关’再引诱人进入。换而言之，只有他们还来不及布置这一切，他们就非常弱！” 远方与朱铭同步皱起眉头思索，也在同时醒悟过来。 “可行。”远方肯定道。 朱铭补充：“要在他们没布置前进攻……我们行动是时机是游戏开场。” 姜高高点头：“所以你们三个人开场就落在他们四周潜伏，等到第一次[雷达]探测后，他们开始行动找无面时，我们再找机会动手。” 远方扬起笑容：“就这样，姜姐你太可靠了！” 姜高高嘴角微微上扬，继续说道：“嗯，没有意见的话初步战略就通过了。然后是地图选择……” “你不考虑他们的狙击手吗？” 席沉突然开口。三人再次望向这个寒冷如冰的男人，沉默的空气里，席沉再度开口。 “选择405号地图，时间选择晚上。” 他解释道：“这张图设定为无人废区，夜晚无光，且建筑密集。” 果然挑这张地图是对的。 姜高高如此想。 一切按照计划非常顺利，甚至无面的行动还帮助了他们。她开场先是击杀了凯琳队一人，对姜高高队而言凯琳队少一个人他们十分开心。其次，无面又用[穿梭]逃离。既让占于星队几人，尤其是高昕宁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又让姜高高队确保了周围无其他人。 所以一直潜伏的姜高高队看见了绝佳的机会。 最强大的无面离开，占于星队又毫无防备。最重要的是占于星队现在停下来的位置与他们的狙击手隔着一栋三层高的房子，如果是现在发动攻击，他们的狙击手无法支援。 当得知这一切有利的条件时，姜高高四人立刻在自己队内频道商量过后，迅速发动了攻击。 结果也出乎预料的顺利。 潜伏在后方的朱铭与远方两个人，全部火力命中了梅子。 击杀掉梅子非常关键，占于星队的“机关”，梅子的[迷雾][地雷]是核心。 然后是暗藏的席沉一刀斩断了占于星的脖子。 占于星同样关键，他是四人中最强的输出。 目睹子弹贯穿梅子、占于星脖子中刀，姜高高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这一场偷袭是他们赢了。 然而嘴角才上扬到一半，姜高高的表情突然变得惊恐。 被数枚子弹贯穿身体的梅子，身影突然像画面短路了一般变得扭曲，然后消失不见。 这不是玩家死亡消失的模样！ 最近处的朱铭和远方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紧接着他们的大脑同步反应出了梅子怪异身影的答案。 是[克隆]的复制体！ 当答案出现的一刹那，两人脚下的地面瞬间炸裂开，爆发的火光吞噬来不及躲闪的两人。 与此同时，席沉脚下地面一样爆炸。 “[地雷]！”姜高高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更不可能的事情出现了，被斩中脖子必死无疑的占于星的声音响起。 “好烦啊，都知道了他会窜出来为什么我还躲不开……”他哀嚎道：“还是用上了[锁血]，外面的观众肯定又再嘲笑我锁血哥，呜呜呜……” 姜高高的眼睛瞪的巨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烟雾随着爆炸蔓延，真正的梅子从占于星几人背后的三层大楼走出，来到高昕宁身侧。 带着圆框眼睛的双麻花女子缓缓抬眸，面无表情的看向姜高高，开口道：“我们队的[雷达]锁的一直是你们。” 听见话，姜高高才恍然大悟自己中计了。 可她只能听着系统的击杀播报，面对自己失败的事实。 【占于星小队-梅子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朱铭，占于星小队累积一分。】 【占于星小队-梅子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远方，占于星小队累积一分。】 【无面小队-无面成功击杀凯琳小队-马蒂，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场外观众：“等等！！无面什么时候又杀人了！” 第185章 犹豫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视角给到凯琳小队。 黑幕之下，静谧的废墟里安静的躺着一具尸体。凯琳小队四人站在死去的队友前面面相觑。 他们陷入了混乱。 一是因为无面击杀人的手段令他们百不得其解，他们在畏惧。 二是因为关晴的死亡他们丧失了唯一探视野的队友。仿佛突然之间失去了眼睛，骤然坠入黑暗，他们同样在畏惧。 这份畏惧并不多，但足以让他们陷入混乱。 开场不到一分钟，他们失去了一名队友，也失去了探视野的手段。 “怎么办……”段红睿开口问，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张楷身上。 张楷其实是个非常理智的人，他算不上很聪明，却总能在队伍束手无策之际，点出下一步的方向。尽管他选择的方向可能不是最优解，有时甚至会有点糟糕，但在队友们焦虑迷茫的时候他站出来的举动尤为重要。 但今日的他很奇怪，始终沉默不言，仿佛一直在思考什么。 段红睿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而看向队长凯琳，问道：“我们距离无面太远了，根本赶不过去。与其徒劳赶路，倒不如先拿下旁边的分。” 段红睿指的是附近的夏泽辰。 关晴死之前探出了夏泽辰视野，探出的视野会保留一段时间。段红睿真正的意思是，趁着夏泽辰视野没消失前，主动出击解决掉这个威胁。 “嗯。”队长凯琳点头，一个队的默契让他们想法不谋而合。“走个流程问一下占于星队的新人。” 很快，得到高昕宁的回复后。凯琳小队四人如极速的风，纷纷从这片废墟离开。 奔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回荡。 四个不同的身影前后左右的散开，呈一个菱形。彼此与最近的队友保持五十米的间距，共同在工业废墟里穿梭。 队伍的左侧，张楷神情严肃。 张楷其实也是个做事非常认真的人。专注的思维，刻苦的练习，不服输的动力……是这些东西促成了今日的张楷。 因为如今的一切来之不易，所以张楷对每一场比赛都十分认真。 他在意自己的成绩、在意别人的评价。 因此，张楷本该在比赛中全神贯注才是。比如刚刚段红睿问情况时，张楷应该及时发言为队友点明方向。 可他没有，比起对他而言重要的比赛结果，他的专注的思维被另一件事占据了。 脚步随着队友机械摆动，张楷的眉毛越皱越深。 绯色帽子被席沉撞掉的监控画面，始终在张楷脑中挥之不去。 自从张楷决定亲手摘下无面面具后，他开始无法自控的一遍又一遍回想那个场景。 一开始是兴奋，他终于可以赢过她证明自己了。后面是忐忑，无面如此强大他能顺利成功吗？可随着那个画面不断的回放，他的心情慢慢变了。 忐忑又兴奋的情绪之中，竟然衍生出了害怕。 如果他真的摘下了无面的面具会怎么样？ 人是个复杂的矛盾体，有无法见光的阴暗恶意，有畏惧后果的惶恐，也有压在心头的良知。 张楷不漏痕迹地扭头张望四周，一片漆黑的夜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的摄像头跟随在玩家的四周，实时转播他们的一举一动呈现给观众。 D级晋升C级的公开赛有多少名观众？ 一万名？十万名？ 在他揭开无面的面具后，所有人都能看得见她掩藏的面孔。 面具之后，如果是一张满是伤疤的脸会是怎么样？ 张楷的眉头皱的更深。 “张楷。你在走什么神？”队长凯琳粗犷的声音撞进张楷的思维。 脑中的画面猛然消散，张楷抬头望向最前方凯琳飞驰的背影。风声在呼啸，但凯琳的声音依旧清晰。 “你不对劲。”她直白道：“打比赛来你从来没这么安静过。我不管你现在想什么，比赛中你要是给我添岔子，下了场别怪我揍你一顿！” “抱歉。”张楷的声音充满歉意。 前方奔跑的凯琳侧过头，看了一眼张楷。身为队长，尽管凯琳为人大大咧咧、神经粗大，但她对自己的队友很上心。其中凯琳最为关注的就是张楷。 张楷和队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是这支狂野队伍唯一细腻的存在。 凯琳小队，一支擅长使用[狂暴]的站队。同类相吸，每个人性格或多或少都与此技能有关联。就像凯琳一样，脾气火爆，神经大条，比起动嘴更喜欢动手。 但张楷是个异类。 他很安静、情绪稳定、谦和有礼，像个读书时期典型的乖乖仔。这是外人眼中的张楷。当有人与张楷亲近后，慢慢会发现他美好面具下的真实模样。 敏感、自卑、偏执…… 如果让凯琳选择一个词形容张楷的另一面，她会选择这个词——阴暗。 可凯琳不觉得阴暗有什么不好的。有光亦有影，谁的心是完全干净的？又有谁规定每个人都得阳光灿烂？张楷小心思多又怎么样？ 他依旧是她的队友。 “张楷。”前方奔跑的凯琳再度出声。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有气愤与责怪，十分平静。 她说道：“我这种的人大肠直通脑子，每天最烦的就是下顿吃什么。我跟你不是一种人，不明白你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但我知道一句话，‘犹豫会杀死意志’。想做什么就去做，你的身后永远有我们。” 突如其来的关心令张楷难以应对，他神情愣愣的。 凯琳接着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比赛！” “是，队长！”张楷终于回复了状态。 他清明的眼眸中出现了坚定的决心。 他想要打败无面证明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 当犹豫的迷雾散去后，作为凯琳队唯一的大脑，张楷迅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端倪。 同时，天空扩散出两道[雷达]光。公共频道里，姜高高队上传了无面新的位置情况。 “什么情况！”查看到无面所处地点的段红睿惊呼。 飞驰中的凯琳小队同步停顿了片刻。 凯琳紧皱眉头：“她的目标是我们吗？” “不对，”张楷紧盯着无面移动的方向，“她的目标是关晴。” “关晴？他不是死了吗？”最后面的马蒂疑惑出声，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她是想去开[补给格]！” 安明子称职为场外观众讲解：“[补给格]，每位玩家有四个。击杀敌人来到敌人死亡地才可以开启，开启后可以任意挑选对方的一个装备。除此之外[补给格]有个非常重要的功能，它不受玩家同时只能使用两个装备的限制。简而言之，获得一个[补给格]玩家使用这个格子里的装备时，可以实现同时使用三个装备的情况。” 张楷极快的反应过来，关晴的装备中有[狂暴]，这个装备对无面缺陷极大的加成。 如果让她拿到了[补给格]情况就不妙了。 “立刻回去阻止她！”张楷果断给出指令。 “把[黑水]调出来！”凯琳大声道：“关晴的死亡不能再发生第二次，进入戒备状态。” “明白。” 四人纷纷召唤[黑水]，黑色的潮水张开全部包裹住整个人的身躯。 下一刻，四人极速掉头。 原本在末尾的马蒂此刻翻转成为了领头奔跑的人。 他们跑的极快，在风中穿梭。 大约半分钟后，最前头的马蒂远远看见了关晴死亡的废墟。与此同时，她看见了更远处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没有一刻犹豫，马蒂全身裹着[黑水]，瞬间召唤[狂暴]猛地冲了出去，越过一栋倒塌的楼房，身影消失在转角。 “马蒂。”其余三人看见马蒂一个弹射飞了出去。他们即刻明白过来一向动作最快的马蒂在像往常一样先发制人的去拦人了。 同一个队伍的默契，让剩余三人也召唤[狂暴]紧跟着想冲出去。 可[狂暴]刚开出来的瞬间，多条播报在三人脑中响起。 【占于星小队-梅子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朱铭，占于星小队累积一分。】 【占于星小队-梅子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远方，占于星小队累积一分。】 …… 【无面小队-无面成功击杀凯琳小队-马蒂，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三人的表情突变。 这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马蒂才冲出去不过两秒，无面到底干了什么？！ 张楷瞪大的眼睛无助的颤动，百思不得解的出声：“最开始也是这样，那条播报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条播报？”观众席内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观看着一切发展的安明子，不好意思的悄悄吐舌头。 三人一起追向马蒂的消失处。他们再度看见了与关晴一模一样的死亡画面。只不过这次血窟窿出现在马蒂的胸口，一击穿透心脏。 张楷感到万分疑惑，他看得很清楚马蒂是全身裹着[黑水]追出去的。为什么她也会和关晴一样毫无防备的死去？难道无面是用了什么高伤害的装备穿透盾一击致命？ 到底是什么装备射程几乎覆盖全地图，还能有这样高的伤害？ 但张楷来不及思考真相，因为他和队友们一起看见了远处闪过的无面身影。 三人再次追出去。 速度的压制，无面的距离逐渐被他们拉近。直到终于进入射程范围内时，无面转身拐入了废墟里。 那是关晴的死亡地，然而转过弯，他们的视线被一道幽蓝色的漩涡门占据。 进入门的无面，关门。 第186章 刀光 属于凯琳小队的回放结束，观众席之间不断响起疑惑与猜测的声音。 这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无面做了什么？两波击杀为何能悄无声息且快速？ 而好奇的不止现场的观众，还有在他们上方的命运者们。 “你怎么看？” 命运者专属室，身子微微歪倒的龚修侧头看向旁边沉默的施寂。 目光凝视游戏屏幕的施寂摇头，“安明子藏了信息。” “你也发现了。”龚修白色的睫毛微微下垂，好看又梦幻的眼睛轻轻眯起，充满了兴趣。“究竟是什么信息？小星速，你到底是想出来了什么鬼点子？” 就在所有人沉浸在无面不可思议的操作时，庞大的屏幕里突然爆发明显的光影变化。 安明子激动的声音同时出现。 “在无面不知用何种方法击杀马蒂时，姜高高队遭遇大危机！！” 镜头已经转换到了另一边。 游戏内，占于星小队集结火力对只剩两人的姜高高队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梅子[迷雾]、[地雷]全开，高昕宁的[地障]疯狂牵制战力最强的席沉，占于星将[克隆]用回了自己身上、分身眼花缭乱，椰子精准射击枪口对准孤立无援的姜高高。 “糟糕了啊！”安明子担忧道：“姜高高队完全中计，偷袭不成反倒损失一半人数。此刻只剩下席沉与姜高高，他们能否逃脱？难道第一支团灭的队伍即将要出现了吗？” 见状，龚修忍不住吹口哨。“小昕宁大顺风啊。怎么样？她第一次参加公开赛，你这个师傅有没有给她点锦囊妙计？” 施寂静默地看着屏幕里的高昕宁，神色让人琢摸不透。 “说了三个字。” “三个字？”龚修好奇地偷瞄施寂，“别这么卖关子好不好？” 与此同时，游戏内一片漆黑。 浓稠的雾气与空气融为一体，整个世界成为了占于星队的牢笼。 小小的圆球穿梭在黑雾里，一只眼睛覆在圆球上。由这只眼睛看见的画面同步出现在高昕宁的视角。属于[探眼]的热成像清晰地展现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只眼睛属于高昕宁，更属于占于星小队。在无边无际的黑墨里，他们对一切了如指掌。 没被[地雷]炸中的席沉被困在[地雷]制造的迷宫里。 进退皆是炸弹，视野被剥夺，道路被封锁，他是一只困兽。 平坦坚硬的地面化作汹涌的大海，两层楼高的海啸呼啸而来，或是阻挡、或是抓捕、又或是升起席沉脚下的地面。一招紧接一招，令席沉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搏斗。 在这片汹涌的海域边，姜高高弯腰开盾，姿态狼狈不堪。火花在盾面上溅开，成为她眼中唯一亮光。她企图逃脱但最终失败，这片区域早已化作高昕宁的棋盘。作为失败者，姜高高如今强撑着最后的力气抵挡着椰子的子弹。 胜利即将垂手可得，高昕宁平静地看着两人一步步走入死亡，无悲无喜。 因为，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当中。 这场公开赛，高昕宁有两个明确的目标。 一，击杀无面。 二，获得最多的积分。 对此高昕宁联合其他两个队，展开了围剿无面的行动。 高昕宁确实想击杀无面，因为她天生对难题拥有着攻克的欲望。可……高昕宁不是席沉。 她对无面没有执着。 对她而言，无面只是某个比她强大的敌人罢了。 高昕宁是个聪明人，她清楚地明白自己目前的水平。 而审时度势，是聪明人会做的。 所以，以上两个目标高昕宁随时可以放弃，只要她能赢。 高昕宁为这场比赛铺了很多条路。 最顺利的情况。三队正如计划一般，开场抓捕无面合力将她击杀。随后高昕宁利用视野的优势，击杀所有人吞并全部分数。 如果不顺利，三队开场没能抓到无面，又或者无面逃脱了甚至反杀了人。那么情况会走入高昕宁铺好的另一条路。 姜高高队，你们本可以在这场比赛中发挥自己的优势，躲在暗处偷袭收割各队的人头。 但一场突如其来的会议让你们被我摆在了明面上。一个简单的围剿计划的出现，迫使着你们进入二选一的牢笼。 选择无面队，还是选择另外两队的联盟。 但实际上，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因为你们不可能会选择无面队。 因为席沉的加入，因为他想要与无面一决高下，因为姜高高你是个会在意队友想法的好队长。所以你会选择联盟。 而在加入联盟后，弱势的你们会甘愿做我们剿灭无面的棋子吗？ 你们想赢，你们很想赢。渴求胜利的强烈愿望会让你们做出反击的决定。 那么实力优秀的凯琳小队和只以配合默契出名的占于星小队，你们又会怎么选择呢？ 假如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们选择凯琳小队，那么我把我们队与凯琳小队的位置彻底分开呢？ 如果在无面逃脱的情况下，我为你们营造了一个只属于我们两队的空间，你们又会怎么选呢？ 姜高高啊，你从接受我的邀约开始，你们队的结局就注定了。 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但……弱者永远无法选择。 游戏画面里，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占据了在场的目光。单眼皮、肿泡眼、厚重老土的圆框眼镜，她的眼眸好似无风带的湖水。 湖水清澈、水面无痕、寂静无声。 毫无波澜的眼睛双眸中，唯有掌控局面的自信。 在椰子猛烈的火力下，姜高高的盾最终碎裂。 一枚子弹穿过黑雾，穿过消失的盾，直直逼向姜高高的脑门。 高昕宁漠然地看着既定的结局，下了判词：“姜高高，结束了。” 话音落地霎那，刀光自暗处凌冽乍现。 一道亮如明月的斩线犹如游龙凌空而出，劈开了空间！斩破了黑雾！ [地障]形成的土墙如粉尘碎裂，寒如冰霜的刀面倒映一双霸道凌厉的眼眸。 刀光之后，席沉高大的身影犹如修罗一般。排山倒海的压迫感，顷刻间压来。 “搞清楚[地雷]的位置，花了我不少功夫啊。”他嘴角一勾，冷笑。 潮水一样的盾凝聚在姜高高身前，挡住那枚子弹。 场外的安明子大呼帅气，她激动喊话：“天哪！一刀！席沉竟然只用一刀扭转了局面！不仅如此，他还为自己的队长凝了盾！姜高高活下来了！” 高昕宁的表情凝固，眼中平静的湖面荡起涟漪。 她不由自主地诧异出声，“你……”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金光极速斜扫而来，砍向高昕宁的脖颈！ “昕宁！”梅子惊慌大喊，扑倒高昕宁。暗处袭来的金光斩中梅子的背，大量的血液飞溅，仿佛另一场棋局的帷幕拉了开来。 高昕宁不可置信向后看。 漆黑的天地里，属于[光剑]的金色光芒如恒星耀眼，少年漆黑寒冷的眼眸被照耀出了血色。 湖面破碎。 尽在掌控中的局面，崩裂。 这个瞬间，高昕宁的脑海突然回响起夏泽辰说过的话。 “下场比赛，我会击杀你。” 解说员安明子再度激动喊道：“夏泽辰出现了！！” 第187章 锁血 耀眼的金光闪烁，极速之下，招招剑法连接成线，如疾风，如骤雨，招摇的占据整个游戏画面。 行云流水的剑招，变化莫测的速度。 少年鬼魅一般的身法，夺走了全场观众的注意力。 “好快……” 被眼前画面惊到的观众，嘴巴久久合不上。 “当然。”三名穿着校服的学生，极力为他们的同学拉好感。“夏泽辰打的可是速攻啊，当然快了！” 速攻？ 观看比赛的观众们为这个小众的词汇感到困惑。他们只能隐约记得，在很多年前，似乎有位命运者靠着速攻横空出世。 然而多年过去，当时昙花一现的打法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若不是如今命运者中有位打法是暴力速度流的黛赭，恐怕世人早就忘记了这个词汇。 屏幕里，[光剑]璀璨的光芒仿佛流星肆意游走。 暴力与美学的极致融合，让少年展示的一切成为了完美艺术品。 人们看着夏泽辰的动作，竟然在心中不自觉地有了这样的想法—— 速攻本该是这样才对。 “速攻……好厉害。”有人由衷地感叹。 高昕宁同样在惊叹。 上一场与无面对决的比赛里，高昕宁设计了以逃亡为主的策略。因此整整一场完整的比赛里，高昕宁根本见过夏泽辰真正出手过。 他不如席沉有天赋，也不如高昕宁聪明，可他并不弱。 无面强大的实力就好像太阳一样完全遮住了这颗新生星星的光芒。 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袭上了高昕宁的心头。在她棋盘里，姜高高队会完整的成为她的分数。可夏泽辰的出现，扭转了这一局面。 散开的[迷雾]在重新笼罩，但[光剑]撞在[黑水]上蹦出的光粒子，为席沉点明了方向。此刻救下了姜高高的他，正在与占于星、椰子两人搏斗。 [光剑]给出的视野不够姜高高射击支援，但席沉一个人对两个人却完全不落于下风，甚至占于星与椰子被压的步步退后。 席沉同样是高昕宁棋局的意外，高昕宁知道这位和她同期的新人实力很强。可她不知道席沉的会强大至此。 席沉的比赛资料太少了。他进入正服后只打过一场不熟悉的B级赛，随后一直泡在单人对抗赛里。全部碾压的单人PK里，让高昕宁无法准确判断席沉实力的上限。因此，高昕宁最终的判断依据是来自绯色与席沉的对决。 无论是天梯终试的交锋还是单人对抗赛，席沉都败于绯色。如此的参考依据，让高昕宁从绯色的实力反推席沉的水平。 高昕宁对绯色的实力判断是B级中位圈，因此她对席沉的实力判断是B级下位圈至C级上位圈。 可高昕宁错了。 她错的离谱。 拥有如此凌冽刀法的席沉，怎么可能只有B级下位圈的实力？ 可如果席沉不止B级下位圈的实力，完全压制他的无面又会是什么样的水平？ 高昕宁感到惶恐。 但危机之下，高昕宁没有精力再想其他。梅子因为替她挡了夏泽辰的一击而损失半血，正在为她凝盾阻挡夏泽辰的攻击。另一边占于星与椰子状态极差，他们在席沉猛烈进攻下已经是穷途末路。 此刻，倘若高昕宁不能做出有效反击，她的队伍即将退场。 当意识到此时，所有的杂念全部退却。 高昕宁的眼眸再次恢复平静，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夏泽辰的快速变化的动作，仿佛一个精密计算的机械。 高昕宁很聪明，但她绝不止是聪明。 当夏泽辰挥完一剑，脚尖点地的刹那，周围的土地突然升起。 夏泽辰瞬间想起上次比赛中高昕宁利用[地障]使得他的[梭影]降落失败的场景。 同样的伎俩，他不可能再上一次当。于是，夏泽辰灵敏的翻转，完美躲过升起的土壤。 可升起的土壤，没有像之前一样变成一道厚厚的土墙，反而如同地缝中的杂草只有探起一个枝丫的高度。 夏泽辰顿感不对，一次[地障]的效果不可能只有这个效果，除非这是佯攻她正在发动的地方不在这里。 才敏锐到察觉问题，下一秒高昕宁与梅子脚下的土地如雨后春笋般疯长，同样升起的还有占于星和椰子。他们四人突破黑雾，穿过四周的楼房，高高站在天际。 夏泽辰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们是想逃！ [梭影]瞬间发动，处在地面的影子腾空而起，凝聚在高昕宁的背后。 “夏泽辰的反应速度太快了！”解说员安明子极速评论道：“几乎是高昕宁用[地障]脱离战场的同时，敏锐的夏泽辰就追上来了！直接位移到高昕宁的身后，这个位置，这个距离，高昕宁不可能躲得开！” 是的，高昕宁躲不开。 她知道自己躲不开。 但她根本不用躲。 “砰！”，一声悠扬的枪声出现。 远处钟楼里，狙击枪的瞄准镜闪过寒光。 “那是！！”安明子惊讶道：“占于星小队第五位成员，兔子！” 夏泽辰心神一颤，他下意识地看向高昕宁用[地障]升起的高度，那远超四周所有楼房的高度。 她根本不是想逃，而是引诱他露头在兔子能狙击到的地方。 可恶！ 夏泽辰没有办法，只能拼命后仰空中的身体，瞄准他头的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脸。然后下一秒，他被迫化作黑影消失。 见状，安明子说道：“高昕宁好手段，先是佯攻让夏泽辰误以为她要逃。然后升高自己和队友的高度，迫使敌人暴露在狙击手兔子的射程里。危急时刻，正确的判断让她保下了——” 一道霸道的刀光突然出现。 站在高处的占于星正在因为脱离险境而庆幸：“军师妹妹多谢啦，我终于摆脱那个……诶？” 脚下的土桩被一刀斩断，稳稳站立的占于星突然腾空下坠，他表情呆住。 “不是吧！！！” 他惊恐大喊，可再这么喊他还是看见了席沉凶狠的脸。毫无防备降落的占于星完美进入席沉的攻击范围。 [太刀]举起，挥落。 占于星眼睛一闭，内心疯狂哀嚎。 有没有搞错啊大哥！你干嘛挑我站着的柱子砍啊！！ 不过嚎叫也无用，占于星坦然面对死亡，等待着死亡通知的来临。 可……死亡通知好像没有来。 占于星满脸困惑地睁开一只眼睛，只见席沉诧异的表情和……自己面板里只剩下一滴的血。 诶？这是？ “[锁血]？！”观众不可思议地喊。“可占于星的[锁血]不是用了还在CD吗？” 占于星瞬间反应过来，是别人的[锁血]救了他。 是谁那么好心？他出去一定要给救命恩人磕一个！ 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占于星救命恩人手指抬起，微弱的红光凝聚在指尖。 悄无声息，一道红光穿透了占于星的头。 二次挥刀的席沉动作凝固在空中，眼睁睁的看着失去生命体征的占于星瘫软倒地。 【无面小队-无面成功击杀占于星小队-占于星，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啊？？”场外爆发倒吸凉气的声音。 “不是……[锁血]还能这样抢人头吗？？？” 第188章 追击与逃亡 游戏之外，占于星的死亡播报以一种怎么也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命运者专属观赛室，龚修噗嗤笑出声。“你呀，鬼点子真多。” 就连旁边神色平静的施寂也微微勾起嘴角，“[锁血]可以作用在自身以外的玩家身上。以往关键时刻的救命见过不少，救敌人的命还是第一次见。居然能想到用[锁血]抢分，确实是令人意外的一招。” “好灵活的脑子……” 观众席发出感叹声。 但另一种声音出现频率更高。 “好脏啊！” 各个队伍的粉丝聚集地，观众们纷纷吐槽：“这不抢人头吗？这一分太他妈脏了！” 一片义愤填膺的橙海中，赵东南与陈杰两人缩着脖子，默默朝过道那边的无面小队粉丝区域投去羡慕的目光。 “恭喜无面小队拿下第三分！！”那边又爆发喝彩声。 两个人默默低头，听着身边被无面杀死两人的凯琳队粉丝的嘲讽声。 “她又不是没有实力，自己不去打人，非得最后关头抢别人到手的分。武德在哪里？公正在哪里？拿到了分丢了人品，这波操作不会有人觉得好吧。” 呜呜呜，队长（大佬）我觉得你好帅。 另一边占于星小队的粉丝聚集地，死亡者家属一副吃瓜状态。 “笑死了，锁血哥不亏是锁血哥。” “新招进来的高昕宁玩得不错，使用[地障]拉高海拔，勾引夏泽辰让兔子狙击，这波打得真好。” “我看好这个新人。虽然锁血哥死了，但前面收下了远方、朱铭两个人头，我们队还是赚的。积分暂时排名第二。” 而损失最惨重的姜高高小队，被抢分的姜高高小队。其粉丝气得牙痒痒。 其中，席沉的亲友团之一，阿爆人如其名爆炸了：“我??！她，她????抢我们席沉的人头啊！！” 啃鸭脖的草白傻眼：“[锁血]……还能这样用啊……” 老母亲泰源眼疾手快地拉着阿爆坐下，安抚道：“游戏时间还长，以席沉的实力再拿分不难。” “那又怎么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爆姐，人家席沉已经咽下了。”意外片刻后，草白又握住鸭脖啃起来。他边吃边示意阿爆看屏幕。 屏幕里，浓稠的黑雾里，镜头对准被抢人头的席沉。他眉头紧锁，神情冰冷，但那不是因为分数丢失的恼怒，而是他一贯的严肃与疑惑。 “他在想什么？”泰源眯眼观察席沉：“话说回来……方才画面太黑只能听见占于星的死亡播报，无面她是用了什么手段击杀占于星？” “枪？子弹？”草白记得关晴与马蒂尸体上的血窟窿，“占于星最后倒地时镜头倒是清楚拍到了，一样是弹孔？” “弹孔？”原A级15位射手阿爆冷笑复述，“草白你同样玩射手，什么时候见过那么平滑弹孔？又什么时候见过超过七千米射程，无视[黑水]防御的枪？我不知道她究竟用了什么手段，但我敢肯定绝对不是枪。” 泰源的眼睛依旧看着神情疑惑的席沉。 “发生了什么，恐怕只有当时距离占于星最近的席沉知道了。” 与此同时，安明子讲解游戏实况：“席沉行动了，他发现了无面的踪迹！”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雾里，席沉犹如野兽嗅到了绯色的方位，猛地朝她的方向扑去。 反应快一步的绯色立刻向后跳出了梅子的[迷雾]范围，灵巧地越上屋顶，启动[闪电]的身躯在夜晚里微微泛着蓝光。 绯色迅速离开战场，飞驰在歪七扭八的废墟里。 疾风扑过的耳朵微动。 绯色的表情有些尴尬。 不是，我也没暴露视野，你察觉得也太快了吧。 在绯色身后五百米，同样启动[闪电]的席沉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来。 是被看见了吗？ 绯色如此想。 也难怪，他当时和占于星的距离太近了，没看见才不正常。 两人的距离正在不断地缩短。 同样开启[闪电]的情况下，绯色的速度明显要弱于席沉。不过她看起来倒是不着急，想的还是另一件事情。 她在想，新打法看来和释放[雷达]一样有暴露位置的风险。 后方的席沉如同一只紧咬着绯色的红眼恶犬。 比起绯色，当时在场的高昕宁几人明显是更好拿分的对象。但从绯色出现后，席沉的眼睛里只有她。尽管绯色最为强大，尽管席沉可能拿不到分还会死，他依旧毫不犹豫地直冲她而去。 肾上腺素充满席沉的躯体，他紧锁着眉头，死死盯着前方那个他苦苦想击败的背影。 占于星死亡时，席沉看见了绯色的攻击手段。 梅子的[迷雾]浓度很高，除了近在咫尺的他之外恐怕场外的观众都无法看清“那个东西”。 那是一道红光。 尽管很诧异这东西是如何做到击杀人，尽管击杀占于星时那条播报没出现，但席沉确定那就是绯色攻击的手段。 因为除了这两点，其它条件全部符合。 掌握了她不为人知的信息后，席沉没有不对绯色发起进攻的理由。 七拐八拐后，后面的脚步声没有远去，反倒越来越近。 绯色悄悄回头，看见席沉寒若冰霜的黑脸。她默默又转回去，直奔一个方向逃窜。 本来是担心小鬼一个人打占于星整个队，想着来看看，顺便说不定可以趁乱捡个头。可没想到一下子被席沉逮到了。 怎么突然有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流浪狗的尾巴被穷追不舍的感觉…… 对于绯色来说解决一个席沉没问题，但会耽误时间。尤其席沉还“看见了”，绯色无法再像杀马蒂一样，趁他无察觉秒人。 如此以来，想计划顺利达成的绯色只好先逃了。 见绯色不再通过路上建筑遮掩身形，而是笔直朝一个方向逃去后。席沉察觉到了问题，从梅子的[迷雾]离开后，她虽然一直在试图甩掉他，但大致前进的路线是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的。 当意识到此时，席沉立即想到了答案。 她是在往门那边逃。 绯色现在前进的方向，正是一开始她被[雷达]发现的位置，也正是她第一次利用[穿梭]开门消失的地方。 在那里，有绯色一早开好的门。 想到答案的同时，幽蓝色的漩涡门已经进入席沉的眼睛。 眼见绯色即将靠近那抹幽蓝色，席沉的心猛地一顿。 绝不可以让她逃脱！ 手上的青筋暴起，席沉将手中的[太刀]全力朝门扔去。 雪白的刀刃精准地瞄准漩涡门，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又暴力的弧度。 绯色的耳朵一动。 周身突然绽放出炫彩的召唤光芒，仿佛天空的七彩碎片降落在绯色身上，大小不一的镜子碎片出现。拦截那道雪白的弧线。 铿一声脆响。 打在[镜片]的[太刀]被反弹至远处。 绯色看见[镜片]的抵抗值下降一截，心在肉疼。 反弹盾果然好脆啊。 边叹息，边前进，绯色一脚迈向门。 “无面的召唤速度好快！”安明子首先感叹，然后说道：“席沉全力扔出[太刀]想击破门拦截无面逃脱，但可惜无面更胜一筹，瞬间召唤[镜片]将席沉的[太刀]直接反弹出去。看来，席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面逃走了。” 突然，游戏里传出意外的枪声。 漆黑的枪口蹦出火星，绯色立刻侧身，一枚子弹穿过她的发丝命中幽蓝的漩涡门。 可供一人自由进入的[穿梭]门，碎裂。 绯色回头，看见暗处的姜高高举着枪。 席沉表情意外，只顾着追击绯色的他，没注意看过队友的位置。 知晓姜高高移动过程的安明子及时说明道：“占于星死亡后，姜高高也迅速地离开了战场。她一路直奔无面的[穿梭]门，比绕路想甩人的无面更早一步到。” 为什么姜高高会目标明确来这里？ 黑夜之下，姜高高的眼睛漆黑，她勾起一抹冷笑，开口道：“反正难赢了，还不如最后让我的队友开心一下。席沉，做你想做的事吧。” 席沉的表情一愣，深深的看了姜高高一眼。 目睹此场面，有观众说道：“姜高高是个好队长。她放弃了胜利优先想为席沉留下人啊……” 席沉如何不明白。 他凌厉的眼眸转向绯色。既然如此，他更要击杀无面，为姜高高也为他自己拿下这一分。 风吹过，绯色与席沉互相对视的身躯前后消失了覆盖在上面的淡蓝色特效。 [闪电]的时间结束了。 席沉立刻冲锋。 前方，被打碎逃亡通道的绯色看着燃起斗志的席沉，略显不好意思地眨巴眨巴眼睛。 那个……虽然姜高高队长的举动很让人感动，席沉立誓要击杀她的模样也很激动人心。但……她好像还是能走得掉…… 属于绯色的装备格子页面里，第五个格子——[补给格]启动。 [狂暴]开启。 短时间全方面属性暴涨的绯色，在席沉与姜高高诧异的目光中，用爆发的力量与速度，越上高处的屋顶，跳下，然后消失不见。 外面的观众忍不住了。 “又逃？！开场到现在，她到底逃了多少次了？” 第189章 方式 粉尘漂浮的工业废区深处，漆黑的身影一闪而过。 [狂暴]时间结束，绯色的脚步慢了下来。 这片寂静的废墟在方才的不远处，绯色并没有跑多远。 绕过生锈的铁栅栏，密闭狭小的空间被中间一道门散发的蓝色光芒占据。 绯色的两次[穿梭]已经用完，分别是先前姜高高破坏的门，以及关晴死亡地的门。现在她面前的这道门是夏泽辰开启的。 比赛开始，全部携带[穿梭]技能的绯色三人依次在自己的降生点开启了门。 绯色第一次逃脱，正是从自己降生点的门来到周溪时降生点的门。而遥远的夏泽辰之所以可以快速地从他的降生点来到占于星队与姜高高队的战场，是因为他通过自己降生点的门来到了绯色开启的门。 夏泽辰通过绯色的门之后，并没有直接加入战场，他选择来到这片废墟深处使用了第二次[穿梭]，开启最后的门。 这是夏泽辰为自己留下的退路。 此前，姜高高第二次的[雷达]探测发现了绯色利用[穿梭]的远距离位移。为了防止绯色来回逃窜，对面一定会摧毁绯色降生点的门。 所以，夏泽辰需要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再开一道门，确保自己击杀高盺宁后可以顺利离开与绯色回合。 同队之间，[穿梭]门信息共享。 脱离席沉与姜高高之后，绯色来到这扇门面前。 走进去之前，绯色看了眼玩家视角下装备使用情况，其中呈现了[穿梭]门信息。绯色看见，自己开启的两道门皆变成了灰色，处于破坏状态。 幽蓝色的光芒照射在绯色暗红色的眼眸中，她的神色平静。 “终于开始毁门了。” 说完，她迈步进入门。 安明子讲解现状：“无面小队的[穿梭]门被破坏两道。一道由姜高高破坏，另一道由凯琳小队毁坏。” 她向观众展示了无面小队目前[穿梭]门的位置。除了姜高高毁坏的无面降生点门与夏泽辰在隐蔽处的门，其余三道门全部在地图北方，也就是地图上半部分。 而地图北方，只有凯琳小队在。 “不知道这是不是无面小队的计策，开场三人分散的降生点、无面来回勾引人、夏泽辰转移发动的突袭。种种人为的行动或是意外让另外三队的位置进行了南北分割。占于星队与姜高高队处在极南方，而凯琳小队则独自在极北方。” 安明子边展示三队现在的位置，边说道：“三队原本计划是合力围剿无面，不知不觉间因为天南地北的位置，合作从未开展过。或许远处的凯琳小队想过汇合，但目睹近在咫尺的无面从门中逃离后，他们改变了想法。” 时间往前回溯，游戏内，凯琳小队所处位置。 砰一声枪响。 凯琳崩掉了无面离开的[穿梭]门。 绯色的时机卡的非常好，离开的后一脚，凯琳的子弹发射。 “差一点。”凯琳神情恼怒。先后两个队员莫名死亡，她的行动已经开始焦躁。方才他们追着无面过来，看见门的同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但还是晚了一步，无面进入门后，门才进入凯琳射程范围。 开场至今，凯琳小队因为位置偏远，再加上无面的来回勾引，他们至今未能正式加入战场。 这支头脑简单的好战队伍，不知不觉间成了风筝被无面拎着溜了很久。 而现在，他们被迫还得继续溜下去。 因为[穿梭]门的存在是个大问题。 站在一边的段红睿默默观察凯琳与张楷的神色，看着两人不同程度地焦急。他的神情与另外两位队友格外不同，性格不沉稳的段红睿，此刻意外的平静。 观察的视线左右挪移，最后停在了发小张楷身上。 段红睿咽了咽口水，打破了安静。 “我们按照高昕宁先前说的，毁门吧。” 凯琳与张楷齐齐转头。 段红睿继续道：“游戏时间还有，毁个门的功夫在可接受范围内。无面这样当初窜，必须得解决了。不然再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我的心脏可受不了。” 张楷点头：“我正想这么说。断了她逃跑的通道，我们才能抓到她。虽然现在各队都有损失，但依旧留有合力围剿她的战力。除了这里的门，无面降生点与她们队狙击手降生点还各有一道门。恐怕夏泽辰降生点也有一道门。三道门，一个在那两队的位置，另外两个离我们最近。分别在左右两处。” 根据位置情况，夏泽辰与周溪时降生点的门无疑是应该交给凯琳小队负责。凯琳小队现在正处在这两道门的正中间。 张楷说道：“那么，我们是应该讲究效率还是追求稳妥？两道门，分开行动还是一起行动？如果分开又该怎么分？” 时间往回拨动。 同一片天幕下，绯色从夏泽辰降生点的门走出，来到一片无人的寂静区域。 队伍频道里，夏泽辰的声音传来。 他是用心神沟通的，他目前还潜伏在高昕宁几人的周围寻找机会。 夏泽辰分神出来，再次向绯色确认。“你真的要那么做吗？” 尽管是心神的沟通，但依旧带着少年浓浓的情感，带着他的不理解与情绪。 这样异常的脾气，让人不自觉想起昨天作战讨论室里夏泽辰生闷气的模样。 与绯色相识以来，夏泽辰从未这样和绯色欧气过。 这份气，从昨日凌晨的沟通延续到现在。 比赛中，玩家间的沟通会被直播出去，所以夏泽辰只能隐晦的转达自己的意见。 “我讨厌背地里耍阴招的人。若有人对我后背丢石头，我会转回去扔刀子。我做不到无视石头。” “我也没无视啊。”绯色笑笑回应。 她今日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回应石头嘛？ “我不认可你的方式。”夏泽辰的语气十分强烈。 绯色知道他在生气，也理解他的生气。 夏泽辰才17，正是纯粹的年纪。善恶分明，正义凌然，思想干净又简单。他是颗良善的幼苗，是纯白的纸张，容忍不了一点乌黑。 夏泽辰气愤张楷的恶。 那样讨厌的恶，对付在绯色身上，对付在夏泽辰无比重视的绯色身上。所以他的怒火远比自己遭遇了一切更加浓烈。 因此，他听完绯色计划后才会欧气至今。 所有的情绪，不过是夏泽辰过分的在意罢了。 而这些，绯色都知道。 面罩下，绯色持平的嘴角微微弯起。她的语调放缓，语气轻柔，像是安抚，又像是在哄小朋友。 “可是你自己说的都听我的，现在反悔来不及了。” “我知道。”夏泽辰回应：“我只是再提醒一遍。” “那希望你之后不要讨厌我。”绯色淡淡调侃道。 “我才不会！”夏泽辰突然激动。 绯色笑了笑，笑意很淡，并没有再回话。 宁静的夜色中，她抬脚，走向不远处的一栋高楼。[闪电]与[狂暴]都在冷却时间，所以绯色一步步慢慢的爬楼梯。 拾级而上时，她的脑海缓缓回想这场比赛的计划。 绯色对于意外的公开赛同样有两个目标。 一，晋级。 二，解决张楷事件。 两件事件相比，论难易程度无疑是前者更轻松。想要获胜，绯色的方法很多。所以绯色公开赛的计划主要是以后者为目标进行的。 关于如何解决张楷，绯色在经历周溪时的事件后心态有了很大的转变。 绯色原本的性格其实很鲜活，她好胜心强、不甘示弱、报复心旺盛。如若不然，她当初也不至于一和唐森待一起就变成易燃易爆组合。她只是在经历残酷的事情后被迫成长了。 所以，绯色最初的想法与夏泽辰的想法很一致，使用恐吓与暴力掐灭张楷的歪心思。 但成长会让人思考维度更加广阔，也会使人的心性更加成熟。 因此，绯色决定重新思考对张楷的解决方式。 思索的开始，绯色首先想到的是在调查时，她发现的一些关于张楷有意思的东西。 第190章 黑与白 所谓的“有意思”，是个主观的形容词。 这份主观色彩来自绯色。 背地里多次使阴招的张楷是个恶人。他指导赵甲小队、发给占于星小队绯色的病例，发布绯色的代练贴。阴暗的恶意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放大，一开始是“作弊”的指导，到公开绯色的隐私，最后是明目张胆的“造谣”。 他很像一只躲在阴沟里的老鼠，善妒又自卑。 所以在绯色的眼里，张楷是黑色的。 可绯色的调查过程中，意外听见了许多人对张楷不同的评价。 赵甲小队对张楷充满感激。他们和绯色队伍一样，也是一支纯新人组建的队伍。但赵甲几人没有绯色的实力，他们也无法像同期其他新人一样接受队里老人的指导。因此对正服一窍不通的他们在初期吃尽了败仗。数不清的连跪让赵甲小队丧失了信心深陷绝望，就在他们打算解散队伍加入其他队伍时，张楷找到了他们。 当时已经是C级1位全能者的张楷，对于赵甲几人无疑是一束光。与赵甲几人毫无渊源的张楷，主动对他们伸出了援手。整整五个月，张楷日日夜夜的陪着赵甲小队训练，告诉他们正服游戏的诀窍，教他们如何分析战斗，又细致为他们研究适合的打法。这段时间张楷肉眼可见的憔悴，他的时间并不清闲，他挤出自己队伍训练的时间来帮赵甲小队。 赵甲几人很疑惑，张楷为什么要这样不求回报又尽心尽力的帮助他们？ 绯色也很疑惑，她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对此，她得到的是赵甲几人满是佩服与感激的表情，以及他们大力赞扬的话。 “张楷是个很好的前辈。”赵甲万分诚恳地说：“我们问了很多遍才知道，张楷当初进入正服时也和我们一样挫败，战绩全部赤红。他曾经遭受过同样的痛苦，所以想尽可能地帮助一样迷茫的我们。” 听见这个回答，绯色很意外。 一个恶人的良善之面，让人第一时间感觉怀疑。因此，有所察觉的绯色判断张楷或许是个虚伪的人。赵甲小队可能是他想展露给公众的面具。 之后，绯色来到了占于星小队的训练室。当时参与她调查流程的是高盺宁，这个聪明的姑娘想获得更多的玩家情报。 自从知道高盺宁是施寂的徒弟后，绯色看待的高盺宁的目光有些不同。与龚修看待夏泽辰一样，绯色对高盺宁也有类似长辈的关爱。所以看透高盺宁心思的绯色没遮掩，给了对方想要的信息。得到情报后，高盺宁便没再与绯色交谈回了训练室。 而作为队长的占于星很客气，他特地送了送绯色。 于是在这段与占于星短暂的独处时刻，绯色侧面得到了占于星对张楷的评价。 占于星对张楷很佩服。 占于星比张楷早一年进入正服，张楷进入正服时占于星的队伍正好处于招新阶段。所以占于星对那届新玩家都有关注。可占于星并没有邀请过张楷，因为刚进入正服的张楷太弱了。无论是哪个位置，哪个装备，他都玩得很一般。这样的水平注定张楷只能存活在D级千名开外。 占于星话多，对绯色说道：“所以我怎么也没想到张楷后面可以打到C级1位的全能者，我有眼不识泰山。” 占于星说，张楷让当时所有观望新人水平的队伍都很意外。没有出众的特长，他就把平庸当作了武器，成为了全能发展的全能者。 “我是真的很佩服他。当初他输的很惨，被观众骂的也多。可他用一年的时间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现在网络上，玩家里，早没了那时的冷嘲热讽。” 占于星最后如此说道。 听完，绯色的心情很微妙。她渐渐推翻了前面给张楷虚伪的评价。 而后面，来到医院进一步调查时，医护人员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赵甲小队与占于星对张楷的评论。 张楷来医院当志愿者，是为了大学的学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很多大学生。那么多学生里，唯独张楷得到了医院所有人的高度赞扬。张楷当初也正是凭借着这份高度认可，轻而易举的获得了绯色的病例。 在这些人的眼里，张楷是白色的。 很有意思不是吗？ 一个漆黑的人拥有一个那么洁白的外壳。甚至，那不仅仅只是外壳。 有人真的可以伪装的那么好吗？就算有，绯色也不认为张楷是这样的人。因为他并不聪明，他对绯色做的手段是那么拙劣，绯色只用了一天的功夫就查到了他头上。 所以，绯色真的认为很有意思。 黑与白，白与黑。 如此矛盾的两个颜色，鲜明地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 张楷的行为很矛盾，也很割裂。 但……不难理解。 努力的小镇做题家在世界最高档的学府里无地自容，敏感又自卑。好不容易靠自己取得了站稳脚跟的资本后，终于能抬起头时，突然学府里来了一个和他同个小镇的做题家。 因为来自一个小镇，所以同学们经常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偏偏，新来的做题家优秀得离谱，他曾经做错的题、考砸的试，没有一个能难得倒她，仿佛是个开挂般的存在。 她如果是保送生，是别的小镇做题家也就算了，可她怎么偏偏和他一个出身。 在她面前，他曾经痛不欲生的挫折全部成了笑话，他拼尽全力取得的自信与赞扬全部碎了。 他能接受自己的平庸，可接受不了被人践踏他的平庸。 但绯色对此只表示同情。 现实就是如此残酷，没有她也会有别人，这并不是张楷作恶的理由。 曾经的绯色，与张楷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她自信、张扬，天资卓越的她甚至傲慢。 努力？谁不努力？ 如果说张楷的汗水是一个泳池，那么绯色付出的将是一个汪洋。张楷的心理很让人同情，可事实上，绯色很难和他共情。她的过去比他苦几万倍，她全部的童年都泡在惨不忍睹的训练里。他的这些酸涩扭捏的心思算得了什么？ 绯色是天才，比张楷这样的普通人高出好几个台阶。可在她的阶层里，和一堆比她优秀数倍的天才相比，她就不焦虑，不痛苦吗？ 所以，绯色一开始的想法并没有改变。 她不打算对这个陌生人做再多的什么。 可……周溪时的出现让绯色干涸的心柔软了下来。 又同时，一个人找到了绯色。 ——段红睿。 第191章 来电 周溪时生日会之后的凌晨，被炽热的感情触动的辗转反侧的绯色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 对方在绯色接起电话后，直接自报了家门。 “无面，你好。我是段红睿。”电话那头的声音忐忑，停顿了一会后继续说道：“昨天下午你来我们队找过张楷，我是他的队友。你走的时候还跟我要了我的联系方式，你……记得吗？” “嗯。”绯色动作轻柔地起身，没吵到旁边睡着的周溪时，也没让在厨房的夏泽辰察觉。她推开阳台的落地窗，来到阳台，继续接这通电话。 段红睿说：“你看见公开赛的通知了吗？” 绯色看见了，她没睡着。于是绯色再次“嗯”了一声。 夜猫子段红睿一样没睡。收到这条通知时，他们队正在训练。偶尔的时候，凯琳会配合段红睿不正常的作息进行训练。 得到绯色肯定的回复后，段红睿沉默了片刻。 大约半分钟后，他忐忑地问：“无面……张楷是对你做了什么吗？” 在阳台吹冷风的绯色，眉头轻挑。她没说话，但沉默本身就是答案。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其实隐约察觉过一点张楷的不对劲，我，我……”段红睿明显不擅长沟通，有些语无伦次：“你过来找张楷时，我还不知道，只是有点怀疑。公开赛通知出来他表现那么反常，里面又有你的名字，所以我刚刚才登陆他的账号看到了点东西。” 段红睿解释道：“我和张楷是发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所以我知道他的密码。也是因为从小相识，那些东西我一看就明白了他……做了什么。无面，对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会阻止他。那个帖子我会劝他删的，你……可以原谅他吗？”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删？” 冷风中，绯色突然开口。 那边停顿了。 绯色说道：“你有他的密码，登陆过他的账号，看见了帖子。既然如此你为何看见时不删？现在跑过来和我说会劝他删？” 对面依旧没有声音。 “因为你怕未经过同意贸然的删帖会引得他生气。对比因为帖子受伤害的我，你更在意的是你朋友的感受。你找我道歉，看似站在我这边，实则是在为自己的朋友兜底。很虚伪，我不需要言语的道歉。如果你替朋友感到抱歉，怕我说出一切对他名誉受损，你应该做的是和你的好朋友沟通，而不是舍本逐末找我深夜聊天。” 段红睿被怼得说不出话。又是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 “你说得对，张楷是我的朋友。我找你，是为了他。但我的道歉是真心的。无面，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张楷是个卑鄙小人。所以帮他说话的我也一样卑鄙。但……我和张楷一起长大，一个人伪装得再好，怎么能瞒过一起长大的兄弟？ 张楷他……并不坏。他的家太冰冷了，他只是被压迫得太厉害了，所以性格有些阴沉。我知道你现在听见我的话一定觉得很讽刺。但这是真的，我发誓！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太厉害了，这样的你和他放在一起比较，张楷太害怕了。这些话很像辩解，可张楷真的不是一个坏透了的人。” “你的意思是，是我倒霉触了他的霉头？”绯色冷言道。 “不是，不是，不是！”段红睿焦急道。 他急切又认真道：“我嘴笨，不会说话。我没有觉得你倒霉，这些事是张楷的错。你要揭发他，骂他，还是打他一顿都可以！我举双手支持！我还可以替你按住他！做错事就应该接受惩罚。” 绯色沉默住了。她突然不明白段红睿是什么意思了。 她本以为，段红睿是想出面替张楷求情，好叫她不要为难张楷。可现在听他的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电话那头的段红睿，声音十分慌张，他很害怕绯色会误会他，会挂断这通电话。 事实上，绯色确实想挂断这通莫名其妙的电话了。因为阳台的风吹得好冷，她想回去了。 而在这时，段红睿突然开口问道。 “无面，你有朋友吗？” 绯色想回去的动作一顿，缓缓抬眸，视线透过玻璃看向在客厅地板睡得四仰八叉的周溪时，以及在厨房露出背影的夏泽辰。 “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朋友走了错路，你会想拉他一把吗？” 绯色突然感受不到冷风了。 因为这个问句里，她是被拉的那一个人。 段红睿说：“我想拉张楷。” “听起来，你才应该去检举他。”绯色说。 “如果检举后的惩罚可以让他回头，我立刻就去。可……他的心结比我想象的严重……” 张楷的嫉妒，负面的恶意，超出了段红睿的想象。误入歧途的好友接下来要做的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所以，段红睿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电话那头，陪着张楷从监控室回来的段红睿，一个人在无人的角落挣扎地开口。 “无面，张楷想在公开赛揭开你的面具。” 绯色神情一顿。 …… 绯色在阳台被迫吹了半个小时的冷风。 冷风中，绯色从段红睿极差的语言表达能力里提取了对方的意图。 因为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即将黑化成为大魔头，所以想拯救朋友的段红睿寻找朋友黑化的诱因——绯色，企图和她一起洗涤朋友的心灵。 很好，邀请被他朋友打了八百个巴子的受害者一起进行净化仪式。 他是单纯，还是纯蠢？ 绯色很想吐槽，难不成她看起来很像普度众生的佛祖吗？ “所以，你想好怎么‘净化’他了吗？” “……啊？”段红睿不好意思道：“还没，还没想出具体方法……” 他小声嘀咕道：“主要，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帮忙……” 敢情你自己也知道，找我帮忙是件多么离谱的事情啊。 但更离谱的是，绯色居然还真的被说动了。 世界上没有非黑即白的人，大家都是灰色的。再良善的人也会有恶意滋生的时刻。 可这不代表，绯色会任由别人中伤她。她也没善良到无条件原谅一切伤害她的人，她会答应最根本的原因是张楷其实没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 指导赵甲小队，对绯色来说连挠痒痒都算不上。D、C级的计谋，太小儿科了。暴露她的左半身机械化，对绯色来说也不痛不痒。本来之后也藏不住，早点暴露让敌人针对性打击，其实反而对绯色来说是不错的试验机会。 散布她代练的“谣言”，这个确实头疼。但好在张楷手段很一般，绯色目前可以快速遏制。其实她昨天就该去解决帖子，只不过因为周溪时的情况耽搁了。绯色原本打算等天亮就去找张楷，如果要因为别的做什么，最多也就再等一天。网络流言已经被初步控制住，这个时间绯色等得起。 而张楷想摘下绯色的面具，这件事倒是真的让绯色心生怒火了。可她提前知道了，有了防备，这件事就不可能会发生。因此，伤害也大约等于无。 那么绯色答应了段红睿吗？ 没有。 绯色善良，但不愚蠢。 绯色要对张楷采取什么样的处理方式，取决于她的想法，也取决于张楷是个怎么样的人。 所以，她需要验证。 而如何验证，电话的最后绯色问了段红睿一个关键问题。 “段红睿，公开赛的胜利与张楷，你会怎么选择？” “我选择张楷。”段红睿毫不犹豫地回答：“比赛输了可以再赢。” 绯色挂断了电话，终于从凉飕飕的阳台回到了室内。 在起夜的夏泽辰发现绯色没睡之前，绯色想好了公开赛的计划以及解决张楷的方式。 “不可以！” 夏泽辰在听完绯色全部的安排后，迅速反驳。 他气愤道：“凭什么这么容易放过他？不狠狠揍他一顿，我气消不了。” 为什么呢？ 原因有很多。比如，绯色前面才和夏泽辰刨析过的心境转变。 但促使绯色做出这个选择，走向这条岔路真正的原因是一瞬间的触动。 来到这个岔路口，走向这条她本不会选择的路，会看见怎么样的风景？那未知的前途是险境、是机遇、还是未曾见过的亮丽景色？ 答案或许要很久以后才知道。 但此刻绯色并不知道答案，她只知道自己想那么做。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亮，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抚摸着绯色的脸。 好像很久了，她没感受过太阳的温度。 皮肤表面的温度，缓慢升高。衣袖下的伤疤，微微发痒。 曾经有件事情，全世界只有绯色一个人知道。 她想在攒够青圭的医药费后，自杀。 新生的太阳下，绯色歪头凝视少年生气的脸，说道。 “因为，段红睿很像你。” 第192章 出击 游戏内，黑沉沉的天空下，绯色走上天台。 她站在高处，眺望远方，等待着一个人影出现。 从一开始，绯色得知公开赛的对手后，她就算到了对面的计策。 绯色不了解高昕宁，但她了解施寂的风格。 她与施寂虽然不是一个分队，但命运者的比赛除了有一对一的模式，也有像现在的公开赛一样有多队竞技的模式等等。命运者各个分队之间的关系远比大众想象的密切。 当时，绯色在的第1队和施寂所在的第4队组合时，战略全部是由施寂一人包揽。所以，绯色很轻易的猜到了被施寂教导出来的高昕宁的想法。 针对高昕宁所想的三队围剿计划可以有很多反制方法。其中，最轻松的方法是使三支队伍的力量分散开。 因此，绯色计划的第一步是在游戏开场初期，在三队未进行汇合时，利用[穿梭]迫使他们从抓捕无面这个目标改为毁坏门。而门的位置由绯色掌控，分散在地图各个角落。 但门的位置无法被探视野的技能找到，所以为了能让对面快速察觉每个门的位置。这才有了绯色到处逃窜的场景。她在引导对面三队去发现门的位置。 只是那么做还不够。门的位置虽然分散，但无法确定每个队伍的走向。 是的，绯色想要确保每个队伍都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走。 所以她利用了姜高高队的心理。开场绯色特意选择降生在占于星队和姜高高队中间的地图边缘处。在她以自己为饵的引诱下，两支队伍聚集在一起。然后她的离开，给了两队独处的空间。一个天然的、不用顾虑其他队伍干扰的环境出现，姜高高队无法放过这个好机会。 其实绯色开场打算击杀的目标原本是梅子，她想削弱占于星队的战力从而让姜高高队更好下手。但绯色最终还是选择了凯琳队的关晴。 一是因为超远距离的击杀会引起对面的恐慌。二是因为关晴是凯琳队唯一负责探视野的玩家，击杀了关晴凯琳队就会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她的牵引下乱窜。这会更有利于她的计划。同时，绯色拿到[狂暴]后，可以弥补一定的机动性。 如此一来，三支队伍就会按照绯色的想法，真正地分散开。 占于星队、姜高高队会交锋在地图极南方，凯琳队则会独自待在地图极北方。天南地北的距离，凯琳小队成功被绯色排开。 绯色的目标正是唯一被孤立的凯琳小队，更准确地说是凯琳小队的张楷。 绯色一早说过，如何处理张楷，取决于张楷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的灰色是更偏黑，还是更偏白？ 绯色需要自己亲自验证。 因此，这场比赛，她要一个和张楷独处的机会。 这个条件并不容易。一来，高昕宁想聚集三队。二来，凯琳小队战斗时玩家之间总会保持一个彼此可以支援的安全距离。三来，自知不敌绯色的张楷他不一定会轻易落单追击绯色。 所以，绯色如此安排上述步骤。她利用[穿梭]到处开门，击杀凯琳小队两人，还特地在他们面前逃离。她要凯琳小队落单，也要凯琳小队恐慌、混乱，逼迫他们去优先毁门。 一旦选择毁门，那么一个需要择决的局面就摆在了他们面前。只剩下三人的凯琳小队，在他们的左右两侧各有一道门。他们要怎么做？ 一起行动？还是分头行动？ 分头又该怎么分头？ 推动张楷一个人去毁门的选项，还有一个关键性因素。 “张楷，你去破坏夏泽辰降生点的门吧。” 凯琳小队商量如何毁门时，段红睿如此说道。 那天凌晨，段红睿主动给绯色打的电话里，他是这样说的。“我选择张楷，比赛输了可以再赢。” 在凯琳和张楷注视的视线里，一早就知道会面临如此局面的段红睿开口道：“为了阻止无面的行动，我们必须尽快毁门。我们三个人只能二一分，张楷你带的装备正好针对无面的弱点，我认为你一个人行动是最好的。而且我猜无面是往占于星队那边逃了，夏泽辰在下面漏了头。他的实力还做不到一个人单挑一支甚至两支队伍，所以无面大概率也会去下面支援。我们现在分散是安全的。” 此时，绯色还未击杀占于星。但夏泽辰已经出手袭击高昕宁，他的位置呈现三队公共频道。 凯琳点头，赞同段红睿的安排。张楷也信任自己的好友。 于是三人顺利分头行动。 高高的废墟之上，一个身影印在月亮前，绯色俯瞰底下那道幽蓝色的漩涡门。 同样的幽蓝色出现在张楷的眼眸之中，他眺望那道门。奔跑中的手凝聚光芒，[亡力]剑出现。 月光下，炫彩的光芒萦绕在绯色的身侧，数枚大小不一的镜子碎片围绕她悬浮在空中。 与此同时，另一边。 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夏泽辰背部贴向墙上，侧头凝视月光下的通道。少年幽暗的眼眸紧锁回到地面的三人，仿佛进入捕猎状态的猎豹。 玩家视角的游戏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时间，在占于星死亡后走了半分钟。 半分钟的时间，不足以高昕宁三人的装备完全恢复。 黑暗中，夏泽辰的右手出现亮光，一把[光剑]悄无声息的出现。 动身前，夏泽辰在频道里用心神问：“他来了是吗？” “嗯。”召唤出[镜片]的绯色在高处观察着张楷靠近[穿梭]门。 事已至此，夏泽辰再劝绯色也无用。 所以，他说：“队长，我会为你带来胜利的消息。” 那一边，绯色勾起嘴角。“那就祝我们俩顺利成功吧。” “你会的。”夏泽辰说。 逐渐狠厉的目光钉在高昕宁的身上，他说：“我也会的。” 夏泽辰想击杀高昕宁，他必须要击杀高昕宁。 因为高昕宁是命运者施寂的徒弟，而他是命运者星速的徒弟。 星速绝不能因为他输给别的命运者。 除此之外，夏泽辰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理由。 从天梯考核结束后，夏泽辰其实再没有过亮眼的表现。 他一直在赢，可胜利与他无关。 那是绯色带着他和周溪时获得的胜利。 周溪时是下订单的金主，她可以无所谓的享受绯色为她赢得的果实，夏泽辰可以吗？ 夏泽辰的目标是成为绯色并肩作战的伙伴。所谓的并肩作战指的是势均力敌的战友，而不是可有可无的队友。 夏泽辰知道自己还在成长中，他也没妄想自己现在能跟绯色比较。对于他而言，绯色与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两个人，她是山顶的人，是他仰视的存在。 可……高昕宁与席沉不是。 他们是真正的同期新人。 和绯色不同，夏泽辰和他们是同个世界的人。夏泽辰不会把自己和绯色进行比较，但他无法不跟高昕宁席沉比较。 高昕宁能凭计谋和绯色打成平局，席沉能获得绯色如此欣喜的目光，那他呢？ 和同期耀眼的他们相比，夏泽辰觉得自己太黯淡了。 夏泽辰不能接受被高昕宁席沉比下去的自己。 绯色如此厉害，继承她速攻打法、站在她身边的我，怎么可以只有这个水平？ 所以，夏泽辰想击杀高昕宁，他必须要击杀高昕宁。 少年想在偶像面前证明自己。 视线之中，重新回到地面的高昕宁、梅子、椰子三人正一个方向赶。夏泽辰顺着他们的身影，往北方看。 那个方向是他们队狙击手兔子在的地方。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但刚刚那一枪夏泽辰可以大致判断兔子的方位。 多一个狙击手的存在，多一份危险。 夏泽辰在等，等高昕宁几人走入兔子射击的死角区。 三人不快不慢的脚步在主道上跑过，两侧的危楼在他们的视线中依次后退。跨过交叉路口，三个人跑到一栋四层高的危楼之下。 夏泽辰眼睛中的寒光闪过。 就是现在。 黑暗中的少年突然消失不见。 极速的风猛地扑来，一道黑影刹那间现身在高昕宁的背后。 见状，安明子大喊：“夏泽辰对高昕宁三人出手了！” 第193章 见招拆招 空中，三枚黑色小球悬浮飘动。球体正中央印有一个眼睛的标志，这是游戏装备——[探眼]。 高昕宁边操控[探眼]戒备四周，边与梅子椰子前行。 尽管姜高高队对他们进行了袭击，但三队之间的合约仍然存在。如果是平时的比赛，姜高高队说不定真的会彻底反水。但公开赛作为大型赛，比赛前每队需要上交战术报告，好让解说员更准确地为观众解说比赛。所以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为人正直的姜高高依旧会遵守共享无面小队成员位置的约定。 而就在刚才，席沉与姜高高遇上无面后，及时上传了无面的位置。同时他们还把毁门与无面又逃脱的事情告知了其余两队。 得知了无面的消息，高昕宁立刻展开了行动。 她仍然想尝试拿下这个最大的难题。 脚步跟随着队友奔跑，高昕宁的玩家视角中，最下方呈现着三个小方窗。里面是不同情况的热成像图，分别对应三只[探眼]。 三只[探眼]，仅有一只[探眼]戒备在五百米内。 它对应是中间的小方窗。 热成像的画面里，四周建筑冰冷呈现冰蓝色，唯有高昕宁三人是炽热的橙红色。整个冷色的世界里，只有这抹橙红色在活动。 突然，世界的边角出现了第二抹橙红色。 入侵者出现了。 高昕宁看见这抹橙红色正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她们。 她当即提醒队友。“有人——” 炽热如火焰的影子刹那间现身在高昕宁背后。 黑影凝聚，如剑刃般锋利的挺拔身姿乍现，手中金光一挥，划开了新的战局。 时空冻结，回过头的高昕宁与突然出现的夏泽辰对视。少年浓密的短发飘扬露出光洁的额头，俊美的五官布满冰霜，干净的眼睛燃烧着火焰。一双平静的眼眸碰撞一双炽热的眼睛。 武器接触，爆发脆响。战争号角，正式吹响。 [光剑]打在[黑水]上。拥有潮水特性的变化盾荡起涟漪，剑刃上的光粒子如烟花般飞溅，擦过夏泽辰的脸。 盾来自反应最快的梅子，高盺宁及时的提醒起了作用。 玩家视角下，盾的抵抗值骤降，数值条从不妙的橙色变为濒危的赤红色。 夏泽辰手腕一翻，金光闪烁，剑招如绚丽的流星雨一般顷刻砸下。 [光剑]虽轻，但速度就是力量。 梅子瞪大了眼睛，慌忙出声：“盺宁，盾——” 水幕爆裂，潮水散落。 盾，碎了。 突破屏障的金光横扫，直指中央戴眼镜的双麻花女子。 眼球中央，杀意凌然的剑以常人无法闪躲的速度逼来。 夏泽辰的出招速度非常快，高盺宁的瞬间反应能力根本追不上。 但前提是两者速度的较量在同一起跑线上。 在夏泽辰出现的一刹那，在高盺宁与夏泽辰对视的瞬间，高盺宁站立的身躯早开始猛然下蹲。 梅子的盾才在半分钟前使用过，此刻高盺宁当然知道她的盾处在碎裂边缘。 所以，在夏泽辰第二个剑招出现之前，高盺宁已经有了行动。 [光剑]横扫而过，堪堪擦过高盺宁矮下去的头颅，额前因惯性飞扬的几缕刘海被斩断。发丝停滞在空中，高盺宁的手掌恰巧触地。 “[地障]。” 寂静的土地瞬间有了活物的意识，像长出了触手般朝夏泽辰的双脚盘绕而上。然而夏泽辰的血肉之躯仿佛是虚假的躯壳一般，在土壤触碰到他腿的一刻，整个人突然一黑化作影子下坠。 “又是[梭影]！”安明子跟进这场扣人心弦的对决，“夏泽辰的突然袭击，高盺宁直接预判闪躲，现在高盺宁的反击，夏泽辰又极速用出[梭影]。招式一来一往，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 屏幕里，下坠的黑影出现在另一个角落。 安明子立即说道：“夏泽辰瞬移的位置是——高盺宁的背后！” 高盺宁来不及转身的背部，[梭影]产生的影子凝聚，夏泽辰手提[光剑]现身。 背后气流涌动，高盺宁没有表情的脸闪过了然之色。 腾空出现的身影点地，平坦的地面就在这时升起，化作完美的牢笼。 “糟糕，夏泽辰被困在了！”安明子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屏幕之中，包裹夏泽辰身躯的土堡产生耀眼的金光裂纹。 下一秒，[光剑]的光芒炸开，硬如铁壁的土壤碎裂，散作无数大小不一的土块停滞空中。 夏泽辰嘴角一扬，冷笑：“同样的招数对我是不管用的。” “盺宁！” 椰子终于跟上了夏泽辰袭击的速度，她一手持枪开火，一手为三人支起盾。 为了阻挡夏泽辰，子弹如暴雨而下。人的速度是快不过子弹的，好不容易再次突破高盺宁屏障的夏泽辰再次用[梭影]消失。 随着夏泽辰的短暂消失，观众们纷纷松一口气。 “看速攻太提心吊胆了，短短的一分钟时间，竟然一下子过了那么多招。我气都不敢出，深怕错过击杀时刻。” “看得我有点爽，双方有来有回的见招拆招好刺激。” 橙色海洋的中央，三个穿校服的少年头凑在一起：“夏泽辰还挺帅的啊！” 除了夸赞，声音之中还有疑惑。 “同样的招数指的是？” 有人在意夏泽辰最后的话。 坐在后方的泰原朝前望了一眼，开口道：“指的是高盺宁的[地障]佯攻。” 那人回头，看见后面一排中间有个体型异常高大像巨人一样的男子戴着口罩。 打上过A级的泰原，知名度比在场的任何一支队伍都高。所以他带了口罩遮掩。 他说道：“[地障]这个技能看起来跟魔法一样玄乎，实际操控一点都不‘随心所欲’。[地障]一旦使用，其形成的造型不可改变。比赛里，那些土看起来能刚好阻拦敌人，或是禁锢敌人，实际上是使用者的提前预判。” 泰原接着解释道：“夏泽辰第一次趁乱袭击高盺宁时，高盺宁使出的[地障]先在夏泽辰脚下形成一个土芽，然后瞬间拉高自己和队友的海拔。当时夏泽辰脚下的土芽就是高盺宁的佯攻，实际她技能使用的地方并不在他脚下，只是分出了部分土壤稍微提前预设时间差造成的‘假意攻击’。让夏泽辰以为她当时会把全部的土用于限制他，所以当时夏泽辰会后退。 现在的情况与那时相同。同样一次的[地障]，高盺宁同样提前预设时间差和分散土，给对方一个‘要在这里发动攻击’的错觉。但其实她正在发力的地方，是提前预判的背后。” 听见泰原的解释，前面疑惑的观众恍然大悟道：“哦——所以夏泽辰才说‘同样的招数’，原来是一样的原理。高盺宁好厉害啊，如此准确的土壤形成竟然全部是预判，难怪夏泽辰最开始的进攻她可以早早做出反应。” “但高盺宁为什么可以预判夏泽辰在背后出现呢？”另一人问。 “笨！看不见夏泽辰前面袭击人都是出现在背后吗？”泰原身边的阿爆忍不住出声。 “原来如此。”那人反应过来后，又评论道：“啧啧，夏泽辰攻击习惯被抓住了。速度虽然快，但是脑子太傻。要是换个角度进攻，岂不是就打到高盺宁了？毕竟高盺宁的[地障]是提前预判，不能临时改变。” 听见这句话，泰原突然笑了一笑。 啃完鸭脖吃辣条的草白观察到泰原的表情，他问道：“泰哥你笑什么？” 泰原看向屏幕中拿着[光剑]的夏泽辰，说道：“一味的背后袭击不是件坏事，不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了。” 第194章 沙漏 游戏内，战场重归短暂的宁静。 椰子警惕地环顾四周，操控的[黑水]大面积张开，将三人笼罩其中，严严实实地挡在夏泽辰消失的方向。 “盺宁，如今我们……”椰子的话语有所保留，意韵深长。 高盺宁冷静地点头，不动声色地查看着三人的装备状况。 经历了姜高高队的袭击，高盺宁三人的装备尚未完全恢复。 梅子装备的平均冷却时间最长。方才一战中，占于星一方的战斗在很大程度上依赖梅子的[迷雾]与[地雷]。[迷雾]那强悍的视野剥夺能力，以及[地雷]数不胜数的数量，在这两者强力的效果之下，各自的冷却时间都不短。 除了这两个装备，梅子还携带了[雷达]与[黑水]。[雷达]的冷却时间倒是很短，仅剩下十几秒，然而它在接下来与夏泽辰的战斗中毫无用处。最后的[黑水]由于刚刚破碎，此刻的冷却时间同样很长。 解说员安明子同步播报梅子的装备情况，四个格子皆呈现不可使用的灰色，唯独带有[雷达]的格子进入了恢复的倒计时。 紧接着是高盺宁的装备情况。屏幕画面切换，展现出三个灰色、一个绿色的四个格子。绿色的格子是[探眼]，显示着“使用中”的符号。剩余的三个灰色格子则全部是[地障]。 安明子解释道：“高盺宁的状况与梅子相同，所有的装备都在上一场对决中使用完毕，仅留下一个用于探视野的装备可用。” 随后，她进一步说明：“高盺宁的装备是三个[地障]和一个[探眼]。虽然先前一战中三个[地障]全部使用过进入冷却时间，但其中一个[地障]处于[顺手格]。[顺手格]的特性使其冷却时间恢复得特别快，正因如此，方才夏泽辰突然袭击时，高盺宁才能使用[地障]应对。” 闻言，有对游戏了解不够的观众问道：“咦？梅子的[顺手格]没有恢复装备吗？” 旁边立刻有人解答。 “梅子的[顺手格]是[地雷]。[地雷]不像[地障]那种有使用次数限制的阻碍技能，它作为武器杀伤力巨大且数量众多，冷却时间自然比技能的冷却时间长。” “那高盺宁和梅子岂不是没有作战能力了？”有人诧异道。 在游戏里，玩家若没有装备，就如同战场上没有武器的士兵。 “还有一个椰子。”有人说道：“椰子的枪和盾还在手中。枪械只要不被损坏，就会一直存在。只是当弹匣里的子弹归零时，会有‘换弹匣’的冷却时间，但这个时间比整个装备的冷却时间短很多。方才脱离姜高高队战斗的半分钟间隙，足够换弹夹成功了。所以椰子还有作战能力！” “可……椰子能行吗？” 出现了不同的声音。 “前面夏泽辰袭击时，明显椰子比梅子、高盺宁反应慢了半拍。”那人担忧道：“射手与战士对决，同等水平下，距离决定胜负。距离远，射手胜。距离近，战士胜。夏泽辰的实力不知与椰子相比如何，但椰子三人现在所处的街道，两侧建筑的距离很短啊。更何况夏泽辰还有[梭影]可以突袭。” 有人赞同道：“而且椰子还需要同时举盾保护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队友，实在是很难啊……” 听到这番言论，有人突然灵光一闪：“等等，夏泽辰跟了那么久，他是不是也知道这些？” 没错，夏泽辰知道。 游戏内，躲在建筑内部的夏泽辰透过破碎的窗户观察外面的三人。 空中属于[探眼]技能的小黑球悬浮飘动。在高盺宁的操控下，它不断调整位置。[探眼]诞生的黑球视野探测面积呈一个扇形，黑球中间的眼睛看向何处，能探测到的扇形范围就笼罩到何处。 黑暗中，夏泽辰悄无声息地挪移位置，躲避空中小球的眼睛。 通过赛前对敌方过往比赛资料的了解，夏泽辰知晓对面三人装备的大致冷却时间。自他赶到占于星队与姜高高队的战场后，就开始了对敌方装备的观察。 这是绯色教导出的战斗意识。 第一次袭击高盺宁失败后，夏泽辰一直默默推算着高盺宁三人的装备情况。 可无论夏泽辰多么渴望趁着对方无装备时进攻，他也得顾虑远方火力充沛的兔子。所以当三人终于进入兔子的狙击盲区时，他迅速现身攻击。 夏泽辰很幸运。姜高高队忌惮狙击手，选择了一个不利用狙击的地图。 虽然高盺宁恢复了一个[地障]，但局势仍然对夏泽辰有利。 方才的出击逼着高盺宁用掉了最后的[地障]，也打碎了梅子最后的盾，现在有作战能力的只有椰子。夏泽辰不可能放过这个绝佳机会。 窗户之外，神经紧绷的椰子视线划过夏泽辰所在的破败建筑，侧身转动的动作，露出了微小的防御空挡。 看准时机，夏泽辰当机立断，迅速出击。 黑暗的战场上，寂静被一道耀眼的光芒瞬间划破。如流星般飞驰而来的身影撞入观众的视线之中。 少年身形快若闪电，仿佛一道模糊的幻影，让人难以捕捉他的具体位置。 [光剑]在他手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 令人咋舌的速度冲向道路中央的三名女子。 “椰子，左边！”梅子大喊。 如潮水般流动的变化盾极速调整位置，赶在最后一秒迎接上少年手里的[光剑]。 椰子开枪，子弹的火花蹦出。 夏泽辰却早有预料一般利用[梭影]消失，子弹碰了个空。 凌厉的杀意潜伏在四周，高盺宁侧头看向后方并对椰子说道：“在背后！” 椰子才定住的身姿立刻转动，由心神驱动的盾快一步，率先到达三人背后。 铿锵一声脆响，[光剑]的光斑粒子飞溅。 椰子还来不及调转枪口，夏泽辰再度利用[梭影]位移。 速度无法跟上的危机感，顷刻间席卷椰子。枪就在手里，但她却无法射击。因为她一旦全身心的投入射击，[黑水]的调动速度就会慢下来。 三人之中唯一有作战能力的椰子，感受到了如山一般的压力。 枪声断断续续响起，[光剑]却如疾风骤雨般不断落下，每一击都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撞击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火花四溅。 椰子看着夏泽辰如风暴般的攻击，匆忙的追着他的尾巴进行防御。 “盺宁。”椰子额间冒出冷汗，意有所指。“还没好吗？” 冰凉的手覆上椰子紧绷的肩膀。 高盺宁目不转睛地盯着夏泽辰再次使用[梭影]的动作，与梅子一同提醒椰子夏泽辰的方向。 “别怕，我会给你信号。” 水幕一样的屏障看似韧性十足，但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夏泽辰看见了[黑水]的变化。 还差一点，盾就能碎！ 他的眼中寒光闪过，攻击速度越来越快，力量也越来越大。剑的金光在空中交织成一片绚丽的光影，仿佛一场致命的舞蹈。 盾的抵抗值骤然变为濒危的红色，惊恐的椰子再次出声。 “盺宁！” 话音刚落，盾的表面上渐渐出现了裂痕。夏泽辰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再次加大了攻击的力度。最后，在一声巨响中，盾牌破裂开来，潮水四处飞溅。 黑色的水仿佛拍在礁石上的浪花化作一颗颗珍珠，停顿在空中。 终于击碎盾的夏泽辰，感受到了振奋。 而就在这时，搭在椰子肩上的手猛然用力，高盺宁大喊：“就是现在！” 破碎的[黑水]格子变成灰色，空缺出来的装备使用空档无缝衔接到下一个格子。 属于[电场]的格子绽放亮光。 刹那间，椰子的四周爆发一道耀眼的紫光。突兀的紫色瞬间进入夏泽辰的眼底，这抹紫色远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次[电场]技能效果都明显。 意识到这是调整过数值极端情况下的[电场]时，夏泽辰优秀的反应能力本能地调动身体后退。 可在他后退的同时，周身扩散耀眼紫光的椰子身上突然又出现另一个技能特效。 时间停滞流动的时空里，白色的沙漏凭空出现，调转瓶身。 随着沙漏的翻转，沙砾重置，与椰子有身体接触的高盺宁全身在此刻浮现一瞬的白光。 沙漏消失，属于高盺宁的装备格子全部变绿。 夏泽辰诧异的睁大眼睛，蔓延的紫光淹没他的身体。 大地颤动，脚下的土壤瞬间化作枷锁死死禁锢住夏泽辰的身体。风声掠过，除了夏泽辰的正前方，他四周的地面极速升起化作第二道坚固枷锁，彻底切断了夏泽辰所有的退路。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占据绝对优势的夏泽辰突然成为了蟒蛇缠绕的猎物，深陷于坚硬如铁块的大地里。 唯一没被封锁的前方，椰子重新召唤出[火鹰]，漆黑的枪口对准夏泽辰的眉心。 下蹲触地的高盺宁缓缓起身，平静的眼眸再次与那双炽热的眼睛对视。 “你向我宣过战，我怎么会不为你做准备？” 第195章 梭影 游戏外，屏幕之中白色沙漏出现的刹那，全场愕然。 “是技能[归零]！” 广播里，安明子拿着麦克风，说道：“千钧一发时刻，椰子使用出技能[归零]！” 她解释道：“[归零]，一项专门用于清除装备冷却时间的特殊技能。开启这项技能后，可选择自身或是有身体接触的队友，强制让处于冷却状态的装备重新启动。被[归零]抹去的冷却时间不会消失，会在原基础上增加数倍加在[归零]自身的冷却时间里。 椰子正是凭借着这个技能，让队友高昕宁的装备全部恢复。而满状态的高昕宁，瞬间利用[地障]将被[电场]瞬间减速的夏泽辰控制住！” 画面里，夏泽辰被化作锁链的泥土如蟒蛇死死缠住。动弹不得的身躯左右、后方，三面皆是坚硬如铁的地块。这些被升起的地块高三米、厚五米，紧紧压迫着夏泽辰的背部与两侧。 这样的夏泽辰，仿佛一件被深深嵌进悬崖的雕塑。 “高昕宁好厉害。”有人由衷地发出赞叹：“[地障]的发动全靠预判。可以如此严丝合缝的禁锢住夏泽辰，这得是多厉害的预判。而且[地障]的形成，其实跟现实中捏陶泥一样，都需要‘捏造’的过程。她是瞬发……好强的基本功。” “我真的以为高昕宁几人要死了……没想到啊，椰子居然留了一手。” “兄弟，我懂你。”这是来自占于星队粉丝区的声音。“椰子从来没有用过[电场]、[归零]。按照平时比赛，除了[火鹰]、[黑水]，椰子剩下会带的是[甲胄]、[火鹰]或是[冲锋]。别说夏泽辰，我多年老粉也没想到椰子会用这两个技能。” “高昕宁入队后占于星队有了不小变化。”旁边人悠悠补充道。 “夏泽辰没想到椰子的装备很正常，但他为什么不在椰子最开始使用[电场]时直接博一把？反正对面没防御的盾了，[电场]的作用也不过是减速而已。当时距离那么近，就算减速他也能换一个走吧？” “是哦。”赵东南听见这个声音，恍然大悟道：“天梯终试里小夏遇见[电场]直接扔了[光剑]很帅呢。为什么刚刚不那么做？” 同样的问题在姜高高队的粉丝区里也出现了。 “因为椰子使用的[电场]调过数值。”好脾气的泰源开口为周围观众解答。 他说明道：“方才[电场]的技能特效格外刺眼，那是技能被调整极端数值的证明。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调整效果，但从高昕宁看过夏泽辰比赛资料的角度猜测，这个[电场]应该是着重加强了瞬间麻痹的效果。” “瞬间麻痹？”旁边人问。 泰源说道：“[电场]技能使玩家减速的原理是微弱的电流介入人体，影响大脑的调节功能。像是现实生活中的‘触电’一样。现实里的触电使人瞬间昏迷丧失意识，[电场]没有那么强大的效果但可以通过数值调整趋近那个效果。加大电流，且调控原本持续介入的电流瞬间全部释放，玩家会在被接触时丧失身体掌控权。” 旁边人明白了：“也就是说，把减速效果改成了强硬的控制效果。” “接触的瞬间会丧失身体掌控权，当时椰子手里的可是枪。啧啧，怪不得夏泽辰会逃。” “可这也太强了吧，[电场]持续时间可不短，这个装备是不是有点超标？”有人惊讶道。 泰源旁边的阿爆说道：“没看见技能特效的紫光碰到夏泽辰后没有了吗？有得必有失，这是装备数值调整的铁律。” 泰源摸着下巴道：“夏泽辰能注意到[电场]被调整过的细节，战场嗅觉很不错。可惜没能逃走，还是被抓到了。” “不是他没能逃走，是他根本逃不走。” 埋头啃零食的草白抬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 此话一出，泰源和阿爆同时感兴趣的看向草白。 满脸青春痘的少年，明亮的眼睛又陷入了瞬间的虚无，片刻后恢复。他淡然开口：“夏泽辰的[梭影]只剩一次50厘米左右的位移机会。” [梭影]和[电场]一样也能被调整数值，游戏中每个装备都可以。 方才夏泽辰频繁使用[梭影]的情况显然不是[梭影]原始的使用效果，是他自己人为调整后的结果。 阿爆刚刚提到，有得必有失，是装备数值调整的铁律。 [梭影]使用次数增加，与之必然对应的是位移距离缩短。 但在游戏里，装备的调整是件很复杂的事。因为一个效果的变化涉及到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所以玩家只通过肉眼观察，想反推出这个装备调整过的准确数值，其难度就像是百八十道高深数学题揉杂在一起的超级世纪难题。 因此虽然大家能看出夏泽辰改了[梭影]效果，知道他的次数变多、位移距离变少，可他究竟能使用多少次、能位移多少距离？ 大家并不知道。 草白却知道。 天生对数字敏感的他关注到了夏泽辰每次[梭影]的间距与时间，通过计算，他给出了答案。 夏泽辰只剩下最后一次[梭影]机会，位移距离不超过50厘米。 泰源与阿爆从来不会怀疑草白的准确度，听见这个消息两人同时感到可惜。 “50厘米？！”阿爆惊讶道：“这跟不能位移有什么区别？” “也难怪他第一反应选择用双腿后退，没用技能位移。这个位移距离实在是太短了。”泰源说道。“[电场]的释放速度很快，他的确是逃不了了。” “可不止是逃不了，”草白抬头看向屏幕，再次淡然道：“他得死了。” 草白判断的依据，来自[梭影]技能的一条使用铁律。 [梭影]位移的终点必须是一个空地。 假如位移的终点不是空地的话，玩家会被系统强制弹开。系统会根据玩家此次想要位移的距离随意让玩家出现在附近空地中。 比方说，玩家想向前位移三米。但在位移终点有一个巨型障碍物，并非条件中的空地。那么，玩家会被系统弹开。系统会随机在这个障碍物附近找一个空地让玩家位移成功。而这个随机范围，是以障碍物为圆心形成的半径三米的正圆。 但在这一条规则的判定中，会有一个极端的情况。 如果这个障碍物的附近三米范围内仍然没有空地，那会怎么办呢？这种情况下，玩家的位移会被系统判定为位移失败。被判定为位移失败了以后，[梭影]毫无效果且强制进入冷却时间。 这种极端情况正是夏泽辰现在的情况。 现在，他除了前方，其余四周都被高昕宁的[地障]拦截。50厘米的位移，无论怎么位移都会被判定失败。 就算他想往前位移，可别忘记了他的前方是椰子的枪口。 如今夏泽辰的状态，像是被逼入死胡同的困兽。狭窄幽深的巷子尽头是被堵住的死路，他被逼进那个尽头。左右后方都是坚硬的墙壁，唯一能前进的前方，巷子遥远的入口处，有一把对准他眉心的枪。 这正是高昕宁一直等到最后才让椰子动手的原因。她没有草白的计算能力，无法得知夏泽辰技能准确的情况。因此她只能等，等夏泽辰几乎耗光[梭影]。 她不知道夏泽辰最后剩下几次[梭影]，也不知道还能位移多少距离。她只用知道现在她捏塑出的[地障]厚度，远比夏泽辰可能剩余的所有位移距离大就行了。 这场比赛中，夏泽辰第一次出手袭击高盺宁时，高盺宁确实感到惊讶。因为当时高盺宁的注意力全部在与姜高高队的对决中。席沉强悍的实力让高盺宁意外，夏泽辰突然出现与席沉一起攻击确实让高盺宁处在了下风。 但就像高盺宁先前说的，夏泽辰曾经特意找她宣战过，当得知本场比赛对手里有夏泽辰的存在时，高盺宁不可能不去注意他。 调整过的[电场]、关键时刻的[归零]，是高盺宁注意到夏泽辰后留给自己的退路。 夏泽辰出击的时机很好。刚脱战没多久的高盺宁与梅子装备还未完全恢复，战力大大削弱。他还专门挑了高盺宁的队友兔子狙击不到的地方，减少了一个敌人。 不得不说，如果高盺宁没让椰子带[归零]或是[电场]，她真的会死。身为辅助队友的游者，高盺宁确实打不过身为战士的夏泽辰。 她能最后扭转局面，一是因为队友的存在，二是因为夏泽辰曾经的“提醒”。 可事实就是那么残酷。 单体能力薄弱的游者，在战场上就是会挨着队友行动。配合队友打出更大的伤害，也是游者的实力。而少年赛前的宣言，来自他较真的性格。对于夏泽辰来说，高盺宁不拿出百分百的实力，他赢了也没有意义。 所以，夏泽辰如今的局面是必然的事实，也是注定的结局。 局势的翻转，令人们开始同情夏泽辰。 有人好奇问道：“夏泽辰的四个装备是什么？他有没有像椰子一样留了一手？” 安明子恰巧在这时公布夏泽辰的装备详情： 【[光剑]（顺手格）、[梭影]、[黑水]、[穿梭]】 顿时，期待夏泽辰能反转的观众鸦雀无声。 [光剑]无法抵挡子弹。[梭影]不能使用。[黑水]只能防御一刻延缓时间，但无改变夏泽辰被困的现状和被击杀的未来。[穿梭]因为前期夏泽辰开过，所以大家知道这是一个超远距离的门。超远距离又可供一个人自由通过大小的门，其形成的时间会很长，无法胜过子弹的速度。 “那那……[光剑]可以斩断[地障]形成的土块吗？这样夏泽辰是不是就能逃了？” 人群中央，为夏泽辰而来的三位穿着校服的少年忍不住出声问道。 “很可惜……不能。”坐在后面的赵东南叹了一口气 “[光剑]重量很轻，能给使用者极大的速度加成，但剑身非常脆。是游戏中最脆弱的武器。它的伤害能杀人，却不足以破开厚度超过5米的[地障]。” 闻言，夏泽辰的三位同学表情一顿。 “那……夏泽辰不是死定了吗？” 第196章 梭影与光剑 高盺宁还记得，那天夏泽辰来找她的样子。 傍晚，玩家备战室外的走廊上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夕阳的余光透过一侧的窗户落在他的身上，像披了一层火焰。 火焰在他的眼里燃烧，连同燃烧的还有他眼中的高盺宁。 “下一次比赛，我会击杀你。” 他坚定地说。 对方炽热的战意，灼到了高盺宁。 他们两个人，一个火热，一个冷静，却有着共同的目标。 高盺宁追随着施寂，夏泽辰追随着绯色。 两条不同的道路交汇，站在对立面的他们是敌人，也是唯一能感同身受的朋友。 高盺宁不知道夏泽辰的目标是谁，但她看得懂对方和她一样渴望成长的迫切。 高盺宁理解夏泽辰，认同夏泽辰，也欣赏他。 但这场战斗赢的人只能是她。 游戏中，高盺宁凝望与她相同的夏泽辰，看着他败局已定惊恐的脸，淡然开口道：“椰子，动手。” 椰子点头。 漆黑、空旷的夜晚之中，悠长的枪声回荡。 夏泽辰的瞳孔随着那枚子弹的逼近猛然缩紧。 一枚尖头子弹高速旋转着，划破宁静的空气，命中夏泽辰的眉心。 无面小队训练室内的[虚拟战区]，中弹的夏泽辰倒下。 “小鬼，你又失败了。” 训练失败，结束死亡状态的夏泽辰抬头，仰视站在他面前的绯色。她身穿帅气的作训服，一头黑发高高束起。天花板上耀眼的光照耀在她身上，勾勒出她英姿飒爽的身姿。 绯色下蹲，双手随意耷拉下来，拉近与夏泽辰的距离。 她侧头调侃道：“第几次了？” 夏泽辰挪移视线，撇过窗外漆黑的天。从白天到夜晚，夏泽辰的耳朵已经听训练室内的失败广播听的麻木。 心情郁闷的他躲避绯色的眼睛，将头再埋回地上。 “数不清，反正没成功过。” 见夏泽辰这个模样，绯色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梭影]的闪避确实难，你会失败很正常。” “我不明白意义。”闷闷不乐的声音从地面传来：“使用[梭影]后人会变成影子，可影子一样是玩家的本体。就算子弹命中影子，还是一样会有伤害。这样的练习有什么意义吗？” 绯色笑道：“前两天你问了我一个问题，还记得吗？” “记得。”夏泽辰回答的很快，当时的问题绯色并没有解答，只告诉他以后就会知道了。 夏泽辰抬头，复述曾经的疑问：“速攻，快速的攻击。既然追求速度，为什么你选择的辅助技能是[梭影]，而不是以加速闻名的[闪电]？” 他说道：“你跟我说过，你是因为年纪小身体力量比不过成年玩家，所以才另辟蹊径追求速度。速度可以增加力量。就像刚刚命中我的子弹，它实际只是一个小铁块，拿着它打人根本没什么伤害。能让小小的它成为致命武器的原因是枪械施加在子弹上的动能，速度给了它无穷的力量。” 他问道：“所以你为什么选择[梭影]而不是[闪电]？明明[闪电]才是适合你追求速度的技能。[梭影]的限制那么多，位移距离次数有限制，位移终点还必须为空地。” 听完夏泽辰长串的疑问，绯色缓缓开口道：“答案就在今天的练习里。” 夏泽辰摇头。“我不明白。” 绯色笑了笑，说道：“先回答我的问题吧。[梭影]技能的发动是怎么样的？” 夏泽辰回答：“启动技能，玩家变成影子。影子会出现玩家想要的地方，然后凝聚成玩家。” “时间呢？” 夏泽辰想了想说道：“受不同位移距离的影响，[梭影]发动过程的时间会有变化。大致区间在0.5秒到2秒。影子的形成和凝聚时间不变，受影响的时间是影子消失后出现在目标地点的过程。” 他补充道：“简单来说，距离越远影子到达指定地点的时间就越久。” 绯色点头，然后接着问：“那如果位移距离为零，时间又是多少呢？” “嗯？”夏泽辰不明所以地看向绯色，犹豫开口：“为什么要原地位移？” “是0.3秒。”绯色给出答案。 紧接着绯色蹲着的身体突然化作影子，犹如一滩浓稠的黑水一样下坠成为地面正在的影子，然后这滩“影子”又重新升起，凝聚成绯色。 0.3秒的变化时间，令夏泽辰看不清绯色的变化。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白再一黑。 绯色伸手召唤出一把手枪。 “你说得对，子弹打在影子上仍然有伤害。但影子并非一直存在。看见了吗？影子中间下坠又升起的‘空白期’。在0.3秒内的影子变化期间，有0.1秒的影子‘空白期’。” 她将那把手枪搁在夏泽辰的手心。 “试试看，如果子弹命中了这0.1秒的影子‘空白期’会发生什么。” 夏泽辰若有所思地低头看手中冰冷的枪，他握住那把枪对准蹲在面前的绯色。 砰的一声，子弹出膛。 夏泽辰眼睛睁大。 “原来……是这样。” 游戏里。 深沉如墨夜空中，世间万物陷入了时间的囚笼。万籁俱寂，没有一丝风，树叶纹丝不动，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丝细微的声响打破静止的世界，那是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 窒息的紧张锁住了夏泽辰的喉咙，紧绷的肌肉如同拉满的弓弦。疯狂跳动的心脏声，仿佛剧烈的鼓声振着他的耳膜。 昨日绯色的教导犹在耳畔：“[梭影]纵使有很多不足，但它是唯一有保命能力的位移技能。”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训练室成千上次的训练失败播报。 [梭影]的闪避，夏泽辰从未成功过。 闪着金属光泽的子弹如闪电般朝夏泽辰的眉心飞来，那是死神的镰刀，带着无尽的杀意。 夏泽辰瞪大了眼睛，瞳孔倒映出那枚高速逼近的子弹，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子弹的尖头旋转着，划破空气，慢慢逼近夏泽辰的肌肤。 绯色的声音再度响起：“0.1秒是影子的空白期，也是反击的奇迹。” 夏泽辰的眼眸猛然一震。 子弹接触到眉心的那一刻，少年的身影突然一黑，瞬间化作漆黑的影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下坠！ 带着炽热气息的子弹飞射，与下坠的影子擦肩而过！从0.1秒的空白中呼啸而过！ 煞那间，震耳欲聋的游戏播报如同惊天雷鸣一般炸开在所有人脑中。 【玩家夏泽辰触发[成就——完美闪避]】 ！！！ 触发成就的金光闪过一瞬，显示夏泽辰装备详情的页面里，写有[梭影]的格子爆发亮光。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没有人反应的过来，只定睛一看，原先束缚夏泽辰的[地障]牢笼空无一人。 高盺宁内心泛起惊涛骇浪。 他会出现在哪里？！ “绯色，那你选择[光剑]作为武器也有什么理由吗？”另一片夜空下，夏泽辰在训练室里追着绯色问。 “其实我一直也很好奇你选择[光剑]的理由。虽然重量轻，可以有速度加成。但[光剑]的弊端太多了，剑身非常脆一旦用力方向失误剑就会碎，伤害还低除了足够击杀人，砍点别的硬的东西一样容易碎。” 夏泽辰继续说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你速攻打法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正面攻击的手段。曾经你在命运者队伍里的定位就是如此，你真正的优势是出其不意的偷袭。可[光剑]的光太明显了，你为什么要拿这么耀眼的剑作为武器？” 听见夏泽辰的问题，绯色歪头笑了笑。 “因为，当耀眼的事物被人忽视时，会有令人惊叹的力量。” 属于[光剑]的光芒彻底消失在高盺宁的视野里，惊恐害怕的情绪彻底取代了她的冷静。 停滞流动的时间里，仅存的理智在安慰高盺宁。 没关系的，不要慌。她是辅助队友的游者，不是需要伤害的战士。因此她玩家百点自由分配数值点，大半加入了血条。[光剑]伤害不高，哪怕被命中也足够她活下来。 高盺宁拼命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企图自救，可恐惧的漩涡越来越凶猛将她绞得支离破碎。 仿佛预判到了自己的死亡。 时间还在静止，高盺宁三人仍然保持着原姿势看着消失夏泽辰的牢笼，甚至连眼珠都来不及转动。 漆黑的影子悄然出现在高盺宁的身后。 少年手中的[光剑]扬起，光芒无比耀眼，可在这个来不及反应的刹那无人察觉。 绯色的后半句话出现。 “当[光剑]的光芒被忽视之时，它将拥有百分百暴击的秒杀伤害。” 刺眼的光芒落下，新的播报诞生了。 【无面小队-夏泽辰成功击杀占于星小队-高盺宁，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与此同时，观众席爆发出雷鸣的掌声与喝彩。 “夏泽辰，太帅了！！！”三名穿着校服的少年激动起立大喊！ 第197章 鬼魅影兵 直播游戏的屏幕里，漆黑的影子与耀眼的光剑交织，光影的炫彩变化，仿佛夜空中盛大的烟火。 上万双眼睛倒映着少年帅气凌然的动作。 “千钧一发之际！夏泽辰竟然利用[梭影]0.1秒的无敌时刻躲过了子弹！”安明子大声说道：“他成功触发了成就，重置[梭影]效果。随后借助[光剑]百分百的秒杀机制，成功击杀高盺宁。恭喜夏泽辰拿下一分！” 属于无面小队的积分榜跳动，数字3变为4。 “太牛了！”底下观众激动道：“无面队太猛了！分数遥遥领先啊！” “夏泽辰，太帅了！！！” 目前积分为零且被无面击杀两人的凯琳小队粉丝区正中央，突然冒出三个异口同声的激动声音。 三名身形不一的高中生，在一片橙色的海洋中显眼地起身呐喊。 “我去！他太帅了！”“他之前老说他的速攻多么多么厉害，是真的厉害啊！”“我被圈粉了！回去我立马要关注无面队的人！”…… 亢奋的喊话被背部衣角的拉扯打断。 三人回头，看见一个肌肉壮汉和一位头裹着丝巾的老阿姨鬼鬼祟祟道：“小朋友们，看看周围的气氛啊……” 环顾四周，目前积分为零且被无面击杀两人的凯琳小队粉丝们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起立为无面队的三人。刀子般的眼神，仿佛要把他们吃了一样。 “哈哈……”三人尬笑，“夏泽辰也一般嘛……” 三人如小鸡仔般安静坐下。 过道那边，无面小队的粉丝团高举小灯牌呐喊：“恭喜无面小队拿下第4分！” 三名学生与赵东南、陈杰一起泪眼汪汪的看向那边。 好想过去啊…… 热闹的观众席之上，命运者专属观赛室里。 光影打在一头白发的男人身上，他好看的桃花眼弯起，看向左侧安静的男人。 龚修随意调侃道：“小昕宁死了。” 鲜少有话的施寂表情从始至终毫无变化。“比赛，有输有赢是常事。” “你这个做师傅的倒是淡定。”龚修笑道：“还以为你会生气小星速的徒弟打了昕宁呢。” “上战场的士兵哪个不会挨打。昕宁是个姑娘，更是个合格的战士。这一局是她技不如人，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施寂眺望玻璃外的游戏屏幕，开口道。 没从施寂脸上看见有趣表情的龚修挑了挑眉，也转过头去看屏幕。 视线接触到那个让全场发出赞叹的少年，龚修的眼眸变得柔软，无尽的欣慰涌出。 雪白的睫毛下，红色的眼眸显现出复杂的情绪。 是对过去的惋惜，也是对未来的欣喜。 龚修对着屏幕的少年赞扬道：“做得不错，总算有点她的模样了。” 低下，人声嘈杂。 “夏泽辰成就触发的太帅了！我快被吸粉了。那可是完美闪避！最难触发的成就之一！” “这种高难的成就只在A级以上的比赛才能见到，这小子前途无限啊！” “说实话我看比赛以来第一次看见玩[光剑]的选手。这武器太难用了根本没有玩家用，没想到它那么厉害，居然还有秒杀的隐藏能力！夏泽辰能发现这点好厉害！” “是啊是啊！刚刚听安明子解释，[光剑]想要触发秒杀伤害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个被攻击的敌人需要完全看不见剑的光芒，第二个攻击者必须手握剑近身攻击，第三个对决时用[光剑]攻击的一方不能有队友协助。条件太难了，哪怕是最高浓度的[迷雾]近身后也会看见光。” “所以说夏泽辰能想出[梭影]配合[光剑]很厉害啊！没有队友帮忙一对一对决，近身攻击又不看见光，那不是只能背后袭击了吗？[梭影]位移到背后，触发[光剑]秒杀机制。有[梭影]无敌时间存在，这套组合也不用带上盾。好天才的想法，这两个装备也太适合了！” “虽然很难操作，但理论真的很无敌！” “夏泽辰太厉害了，能想出这套组合。”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此起彼伏的赞扬声中，角落里有一人摇头。 见到旁边的泰源摇头，草白好奇道：“泰哥怎么了？” 泰源道：“夏泽辰是个模仿者。” 年仅13岁的草白比赛经历不如泰源多，他追问道：“模仿的是哪位前辈？现在怎么没见过？退役了？” 泰源开口道：“早在七年前，有位命运者靠着[光剑]、[梭影]的夺命杀招横空出世，更是以一己之力开创了速攻打法。她，才是这套组合真正的主人。” “泰哥你……”阿爆听见了泰源的话，神色犹豫地看着他。 草白被勾起了兴趣，继续追问：“她是谁？” 凝望前方屏幕的少年，泰源仿佛陷入了回忆。 “我曾经看过一场她的比赛。过快的速度与暗处的偷袭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过小的年纪和在自己开创的速攻榜上排第二的位置让人忽略了她的名字。可在那场比赛之后，我却无法忘记这位命运者。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最高难度的成就完美闪避在有人的手底下竟然如眨眼般轻松、随意。” 停顿了片刻，泰源开口道。 “她是战场上人人忌惮的黑夜，如鬼魅般无处不在的影子，如死神镰刀般的斩杀之光。她是命运者无与伦比的速度，是能扭转棋局的关键。在那时，人们送她的命运者称号是 ——鬼魅影兵。” “泰哥！”阿爆着急出声。 身边草白陷入思考，复述道：“鬼魅影兵？嗯……为什么我有点印象……哦，我想起来了她是不是那个最年轻的命运者？” 想起来什么的草白恍然大悟道：“我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星——” “草白！！”阿爆大声喝道。她紧张地示意四周的人们。“不能说那个名字！” 与此同时，泰源的大手捂住了草白差点说出答案的嘴。 他提醒道：“心里知道就好了。你应该最清楚，她的名字是天梯不能提的禁忌。” 才意识到什么的草白如捣蒜般点头。 热议的人声逐渐被寂静的夜取代。 一轮皎洁明亮的月亮之下，荒芜的废墟之上，伫立着一位女子。 曾经如鬼魅般的身影挺拔如松，印着清冷的月光，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晚间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拂过遮掩面容与名字的面具。 暗红色的眼眸冰冷又锐利，仿佛饮血的利刃。 她冷漠地站立着，俯瞰下方跑向漩涡门的男子。 夏泽辰的击杀播报响过。 绯色盯着挥刀毁门的张楷。 “该轮到我们了。” 第198章 交战 黑夜中寒冷的风呼啸着从一名极速奔跑的男人两侧穿过。 张楷全力奔跑在这片寂静无声的废墟里。四周空荡，能听见的只有他急促的呼吸与胸腔中紧张跳动的心脏。 按照商量好的计划，张楷独自一人前往夏泽辰的降生点破坏他所生成的门。 视线所及之处，皆为荒芜的废墟。 但张楷仍然非常警惕，一路奔跑赶路还不忘戒备四周。出发前，他特地先召唤出了武器，手中捏着一柄深紫色的剑。针对绯色左半身的致命缺陷，张楷选择的武器是能使人动作僵硬的[亡力]。深紫色的剑刃上，淬着影响人神经中枢的毒药。 跑过一个拐角，他终于看见了目标幽蓝色的光芒。 不再犹豫，张楷一个健步冲上前，奋力挥剑。 金属的撞击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漩涡门应声碎裂，幽蓝色的光顷刻间消失不见。 破坏门后，张楷打开频道向队友汇报消息。 很快，张楷也收到了他们同样成功的消息。 “我们很顺利。”凯琳回复后，问道：“张楷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刚刚夏泽辰击杀高昕宁的播报响了，我问了梅子那边没看见无面。我和段红睿一路过来也没看见人。” “还有空汇报，应该……没事吧。”段红睿的声音飘来。 张楷张望四周，握紧剑。“没事，我这边暂时没人。” 看来无面也不在这里，张楷内心不由得有一丝侥幸。 频道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毁门之后凯琳想要三人立马汇合，张楷也有此意。于是应了声之后，转身。 一道亮如闪电的白光闪过。被镜子碎片反射的小块月光，晃过正在转身的张楷的眼睛。 白光转瞬即逝，却在片刻间带来无尽的不安。 不好的预感如乌云般笼罩，莫名的恐惧本能的诞生。 张楷猛然抬头，只见一座危楼之上，一轮明月悬挂，一个寒冷的身影伫立当中。 数枚镜子碎片悬浮在她逆光的身影四周，反射着清冷的月光，每一道光芒都如利剑一般刺痛张楷的眼睛。 她只是站在那里，无可比拟的压迫感便如海啸般猛然压来。 仿佛看见天敌的弱小老鼠，张楷本能的感受到了害怕。绯色傲然冷漠的俯视他，暗红色的眼睛仿佛饮了血一般，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光芒。只一眼，张楷浑身的鸡皮疙瘩立起！ 与张楷对话的凯琳察觉到了他突然的沉默。 “张楷！怎么了？”她连忙焦急的问。 微微颤抖的嘴唇张开，张楷立刻大声道：“无面在我这里！” “什么！！” 同一个刹那，三队的频道里立即上传了无面的最新位置。 另一边，逃脱的梅子椰子看见消息一刻迅速对视。 高塔上，藏身狙击的兔子立刻起身。 小巷里，极速奔跑的席沉眼眸闪过寒光。 暗处，姜高高皱着眉头查看消息。 凯琳愤怒又兴奋的声音响彻三队的频道：“她大爷的，被溜风筝那么久可算找到她了！门已毁，她的[穿梭]也用完了。张楷留下她！另外两队的，没忘记我们的合约吧！” 她下达命令道：“全部所有人，给老娘往张楷位置赶！” “明白。”所有人立刻回复。 凯琳开启[狂暴]整个人弹射出去，她在风中喊话：“张楷，回答！” 频道里传出同样呼啸的风声。 张楷阴冷暗沉的眼眸倒映着的绯色身影渐渐放大，提着[亡力]剑的身躯刹那间布满[闪电]、[狂暴]的特效。 “明白！” 他咬牙喊道。 张楷在愤怒。 凯琳因为自己的两名队友不明不白地被无面击杀而愤怒。 张楷对两位队友的死亡惋惜，但这毕竟只是游戏，玩家并不会真正地死亡。所以他的愤怒来源与凯琳不同，他厌恶的是自己看见无面时本能的恐惧。 比起被他人发现他的无用，自己发现自己的胆怯更加让张楷不能接受。 你在怕什么！你明明知道她致命的弱点！却还是被那个女人一个眼神吓破了胆！ 你个没用的废物！ “你个没用的废物！” 女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戳穿了张楷的耳膜。 张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胆怯地仰头看自己的母亲。 戒尺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你听说了吗？”立方楼的大厅，传出同样刺耳的声音。“这届新人里，有个叫张楷的超级菜啊！” “哈哈哈哈，连跪十五把的战绩，他也算个人才。” “毕竟是天梯考核卡末位进来的，估计这辈子也只能在D级一千名外当个啃公粮的废物了。” 疯狂颤抖的眼珠，倒映着那个蒙面女人。 张楷表情愤怒到扭曲。 凭什么？ 凭什么同样是新人，你凭什么拥有的声音全部是赞扬？！ 凭什么你能那么厉害，能全部连胜？！ 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当全能者，为什么非得跟我比？！ 为什么！！ 骤然加速的张楷，浑身缠绕淡蓝色的光芒，在一片黑色中仿佛雷鸣后的一道闪电，冲向高楼上绯色。 [狂暴]技能加持之下，张楷全部的力量暴涨。手中的剑带着破空之势，斩断月色，猛然砍向绯色的脖颈。 屹立在高楼上的女人俯视脚下的一切。仅仅只是一个微小侧身，粹满毒的剑刃与女人苍白的肌肤擦肩而过。 绯色的周身除了最开始闪到张楷的[镜片]，再无其它的武器与技能。 没有任何技能加持的她，淡然抬起完好的右手，仿佛只是捡起一片落叶般随意，捏住了张楷握剑的手腕。 张楷腾空而上的瞬间，绯色牵制着他的手，微微低头凑近他的耳畔。 “我们终于见面了，张楷。” 只是一句话，张楷却感受到雷霆般重击。 停止流逝的时间里，他缓慢的挪移眼珠子，看向与他距离亲密的女人。 那是一张寒若冰霜的脸，玄铁打造的精致面具完美贴合在她的脸上，浓密的睫毛下，是一双暗红色的眼眸。 这抹暗红色，直视着他的眼睛。 漠然又不屑。 这个静止的瞬间，张楷从未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窒息感。 他如惊弓之鸟一般竭尽全力的从绯色手中挣脱，迅速拉开五个身位，警惕地盯着依旧站在原地的绯色。 高楼间的冷风吹过。 两人各自站在天台的一端，静默对视。 绯色慢悠悠地打量张楷。 片刻后，她发出冷冷的嘲弄声。“速攻？” 感受到嘲讽的张楷不甘示弱地瞪向绯色，语气同样嘲弄：“害怕吗？有左半身的机械化，近身的快速攻击，你能应对？” 绯色的表情没有变化，身影却动了。 张楷本能地开始紧张。 根据三队共享的情报，他知道无面也拥有[闪电]，[狂暴]两个可以加速的技能。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打算等无面召唤技能的间隙冲锋。 可无面的身躯始终没有出现技能的特效光。 她像在公园散步一样随意的走向天台边缘。正当张楷疑惑她要做什么时，突然看见绯色的脚走出天台，悬空的身体竖直坠向地面。 此刻，被吓得神经紧绷的张楷才反应过来，她是想逃。 不再犹豫，张楷立刻追击。 下方，三层高宽阔露台链接高楼腰侧。张楷先前正是中途借力踏上露台，凭借[狂暴]加持的身体能量一跃而上高楼。 绯色右手抓住中一层楼的窗沿，平稳地降落在露台上。张楷紧随其后，手中的剑，招招冲向绯色不灵活的左半身。 早在和席沉对决时，绯色的身体已经展露过她唯一应对近身攻击方法。 她的左半身很慢，但右半身是正常的。 左右的身体就像是年迈的老人与健壮的战士缝合一般，怪异。 这样一具身体，正常人很难掌握平衡。 但绯色显然不是正常人，她曾经的成绩足以证明她是个无与伦比天才。 进入正服的一个月时间，在不断的训练与尝试中，绯色已经掌握了这具身体应对近战的技巧。 残废的左边静止尽量静止不动成为稳定的重心，灵活的右边成为抵御的盾与进攻的矛。 一只手去攻防兼备，还要护住左半身，非常困难。 但绯色只能面对困难。 [闪电]、[狂暴]两个拥有重大加成的技能给了张楷显着的实力提升，他的剑非常快，也十分犀利。 不知道是因为张楷的攻击太过迅猛，还是张楷追上来的太及时。 绯色降落在露台之后，还是没有召唤任何装备。仅仅只有先前的[镜片]围绕在她的身边。 可这些[镜片]并不能给绯色与张楷交手起到什么作用。 因此，现在的绯色逐渐与先前在高楼上凌厉的模样割裂起来。 左半身的致命缺陷，没有装备的协助，赤手空拳抵挡对方全力的攻击，绯色……明显开始吃力了。 甚至……在张楷一步步紧逼的攻势下，绯色开始慢慢地一步一步后退。 宽阔的露台朝后退，是高楼昏暗的内部。 室内黑暗的影子从绯色的脚后跟开始，一点一点的没过她的腿，她的腰，她的头，直到彻底被张楷逼近室内。 骤然变黑的环境，加上狭小的室内，场外观众能看见的画面一下子减少许多。 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的人们，跟着绯色后退的脚步一点点伸出头企图看清更多的细节。 与此同时，还有观众们的吐槽声。 “无面不是很厉害吗？前面搞得那么玄乎，怎么现在被张楷压制了？” “本来还以为是很激烈的场面，结果还不如刚刚夏泽辰和高昕宁打得精彩啊。” “该不会……她前面能杀人是靠偷袭，出其不意之类的奇招吧。所以一正面对上就不行了？” “对哦，说起来这局比赛以来无面根本没有正面对上过人啊。” “而且啊，无面之前比赛再强那也是D级赛。她上一次和占于星队的C级赛不就没赢吗？现在张楷更是C级的高位，该不会无面其实实力也就在C级中位吧……” 周围纷纷开始议论。 然后，有人问道：“所以无面会输吗？” 第199章 意 废弃大楼的室内，昏暗的光线中弥漫着尘埃。 隐藏在空气中的游戏直播摄像机受到室内诸多杂物的阻碍，获取的画面开始单一，跟着张楷的背影的推进。 [闪电]与[狂暴]还在时效内，两种技能加持下的张楷动作矫健，单手持长剑，如猎豹般迅猛出击。 直播的画面里，伴随着呼呼的风声，两者身影激烈缠斗在一起。 局势似乎朝张楷倾倒。 [闪电]的淡蓝色特效在昏暗的室内格外显眼，他步步紧逼的动作与剑影共同闪烁。 张楷正在压制着绯色。 可这样的异常事实，让张楷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绯色的实力如何，一直研究她的张楷十分清楚。 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在看见绯色时，他才会畏惧。 当时斩向绯色的第一剑也印证了他的判断。全力袭击的一剑，她连动都不动，只是抬了个手就制住了他的动作。 而现在…… 张楷看向在自己连续快速袭击下不断被迫后退的绯色，眼中闪过疑惑。 左半身机械化让她一半的身体机能废了，因此近身的速攻成了完全克制她的方法。 张楷知道这一点，但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 他又看向绯色空荡荡的双手。 没有一个装备加持。 唯一的装备——[镜片]，大小不一的不规则碎片跟随绯色后退的步伐悬浮在她身侧。 [镜片]是反弹盾，当伤害打在盾面时，伤害会根据攻击者施加力的角度成一定百分比反弹回去。 张楷这场比赛玩的是速攻，速攻讲究速度，更讲究玩家的反应能力。很多玩家会在高速的攻击中，大脑判断跟不上身体的速度，导致玩家在自己眼花缭乱的招数中自乱手脚。 张楷能力不强，他不能很好消化这种打法，只是凭借着[闪电]与[狂暴]两个技能的加持打出及格的速度而已。他的反应能力很一般。所以一旦在连续的出招中被[镜片]反弹到中断节奏，张楷会陷入慌乱。 就像是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突然被外力干扰，它会瞬间丧失平衡倒下。 因此，张楷格外关注绯色身边的[镜片]，时刻提防着自己的剑打在盾上。 然而……绯色似乎比张楷还警惕。 正面袭击的张楷大改身位朝左侧袭击，绯色立即将左侧围绕的[镜片]挪移开。 泛光的碎片，与张楷的剑堪堪擦过。 绯色内心松一口气。 乖乖，反弹盾可是很脆的，经不起这样连续折腾。 用心神挪移[镜片]的仓皇与绯色不慌不忙的动作形成鲜明对比。 绯色的速度自然没有张楷快，她的身姿好像舞动的云，防御的一招一式都充满韵律。虽然缓慢，但无比精准。看似无力，却如四两拨千斤般滴水不漏。 此刻绯色展示的招数，不是凶狠的格斗术。而是另外一种，更加灵巧、轻盈，看似像棉花般柔软，实则充满力量的招数。 场外的草白眨眨眼，歪头说出答案：“太极？” “单手打太极，是个厉害的角色。”泰源看绯色的眼眸充满兴趣。有实力的他们老早看出了绯色在隐藏。 绯色一个装备没用赤手空拳的和张楷打了个平手的局面。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爆皱眉探出头，“该死的，画面越来越暗，要看不清了。” 游戏里，随着绯色的后退，缠斗的两人逐渐进入建筑深处。 空间越来越狭窄。 与此同时，张楷逐渐发现了绯色举手投足间的轻松。 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张楷本来以为他能占据上风，是因为他特地挑选了针对无面弱点的速攻，更是因为他的及时追击无面没能召唤出其它装备。 张楷早发现了绯色只用双手和他对抗的事实。 但他只是认为，对方没来得及召唤装备而已。 又或者握着什么技能？技能召唤出来后是没有东西的，只有使用时才会显现。如果张楷现在用的[闪电]。 所以张楷一开始认为绯色的下风是合理的，毕竟她的机械化没办法对付近战，她也没用装备。 但慢慢发现绯色并没有占下风，反而一直是不紧不慢的游刃有余的姿态时，张楷感到了不妙。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交手以来绯色的弱势是伪装。她的伪装是为了引诱自己。 从高楼的天台到狭小的室内深处。 两者的位置早有了巨大变化。 可她为什么要引诱自己到这里呢？ 有埋伏？ 在张楷找到漩涡门时，夏泽辰的击杀播报刚好传来。游戏里的击杀消息是实时传播的，所以当时的夏泽辰位置在占于星队那里。 而后张楷迅速地破坏了门，夏泽辰不可能靠脚力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这里。所以夏泽辰的危险因素现在是不存在的。 那么是无面队的那个狙击手？ 但这是室内，旁边一排的窗户也被木条钉住，狙击手根本无法看见里面。 所以引他来这里不是因为有队友埋伏而是设置了陷阱？ 也不对。 尽管张楷不知道无面的装备详情，但他知道无面开场两次迅速且一击致命的杀人事实。 玩家带上场的装备是一样的，都是四个格子。一个顺手格，三个普通格。 虽然还有补给格，但关晴与马蒂死亡时无面还没来的及开启补给格。也就是说，她最开始鬼魅一样秒杀人的手段用得是初始的四个装备。 根据姜高高提供的情报，无面击杀占于星用了[锁血]，而后逃脱时又用了[闪电]、[狂暴]。 [锁血]与[狂暴]分别是关晴与马蒂的装备。这两个装备是无面击杀他们开的补给格。那么[闪电]就是无面初始的四个装备之一。 张楷抬眼看无面身侧的[镜片]，回忆无面开场溜人跑的[穿梭]。 四个初始装备三个已经明了，分别是：[镜片]、[闪电]、[穿梭]。 这三个装备都不具备击杀人的能力，那么第四件装备必定是无面的伤害来源。 而这件装备可以做到超远距离秒人，瞬发，留下弹孔一样的伤痕。 虽然不知道这件装备是什么，但张楷可以肯定这个装备绝对不具备设置陷阱的能力。因为能设置陷阱的装备，没有一个附合无面之前杀人的条件。 那么既不是埋伏也不是陷阱，她引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说到底想杀人的话，既然当初的马蒂可以毫无防备地被她击杀，杀我不是也一样可以吗？ 用得着特地换地方吗？ 还是说……她有别的目的？ 是什么目的，要引人到这种地方才能实现？ 张楷根本思索不出答案。 他只能越来越清晰的感受到无面随意散漫的态度。 无法得知的真相，看不破的意图，以及无面不显山漏水的实力，让张楷越来越恼怒。 两人近在咫尺，张楷却觉得两人无比遥远。仿佛两人中间隔了一个高台，她在高台之上，淡然又冷漠地看着他在台底下苦苦往上爬，看着他不自量力的想要击倒她。 脑海中想象的画面逐渐刺痛张楷。 张楷清楚两者的实力差距，他也忌惮无面，可他更无法忍受无面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 她凭什么不把我当回事？一个D级的新人，凭什么敢这样对C级高位的我？ 张楷的剑更加用力、更加快，他红着眼怒道：“你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啊，藏什么！” 凶猛的剑招，被绯色几个动作化解。 面无表情的她，语气还是那样冰冷，带着明显的轻蔑。 “挑剑横斩，这一招你用了13次，被我挡下了13次。这13次，我拦你的方法没有变过。你看了13次同样的招数，却连一次的变通都没有。次次我被格挡住手臂，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抬手，又是同样的格挡，张楷的剑又被同样的一掌推了出去。 “看，第14次。” 绯色毫不掩饰的勾起嘲弄的笑。 “对付一个同一招看了十几次还学不会应对方法的人，你想让我拿出什么？” “你说什么！！”张楷暴怒，全身猛地发力再度挥剑。 他用尽全力，这一剑比任何一次都凶猛。可她还是那几个简单的动作。 仿佛只是随意动了一下，张楷全部的努力瞬间瓦解。 “好奇我杀你队友的手段吗？” 绯色向后一步，脸彻底埋入黑暗。 “放心，你见不到的。” 没入黑暗的女人，冰冷的声音幽幽钻入张楷的耳膜。 “对付你，不需要。” 杀鸡焉用牛刀？ 张楷瞪大了眼睛，双目赤红，满脸暴怒之色。他紧握剑，手臂青筋暴起，理智被怒火彻底燃烧。 “你闭嘴！！” 被激怒的张楷朝着黑暗中的绯色猛冲，剑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似乎要将绯色瞬间斩杀。 剑尖没入黑暗的瞬间，电光一闪。 周身缠绕淡蓝光芒的女人如同鬼魅一般，眨眼之间动了身。 速度快到让人无法看清，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深紫色的剑掉落，插入地面。 还没等张楷反应过来，一只手如铁钳般紧紧掐住他的脖子。绯色的力量大得惊人，轻松地将高她半个头的张楷拎起。 张楷断了手晃在空中，只能用一只手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随着绯色的手不断收紧，张楷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徒劳地踢打着双腿，试图挣脱女人的束缚，但一切都是那么的无力。在这黑暗的空间里，男人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生命正逐渐被女人掌控。 绯色再度嘲讽道：“我说过，杀你不需要别的手段。” 张楷的呼吸一窒，瞳孔猛然缩紧。 寂静的废墟大楼中，张楷好像听见“嘣”的一声。 理智，彻底断了。 第200章 烂种子 “张楷，张楷。” 遥远的呼唤从窗外传来。 张楷伸手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猝不及防的照射进来，他忍不住眯眼。睁眼，楼下的段红睿抱着足球在大力的和他招手。 好友高挑的身影浓缩了，15岁的段红睿，站在张楷家外面的街道笑嘻嘻的仰着头。 “今天天气好好，下来和我去踢球吧！” 张楷双手撑住书桌上，将头探出窗户，压着嗓音回话。“现在还不行，我还有练习册没写完，改天吧。” “又来？”段红睿皱眉不满道：“暑假没剩几天了，你妈究竟是给你安排了多少补习，至于一天都出不来吗？” 张楷苦笑，将头再探出去一些。“你小声点，妈妈今天在家。何况……是我升学考没考好……” 段红睿的表情更加不满，嗤之以鼻道：“你考得还不好？我要是有你的分数，我爸妈不得烧高香开席去？录取你的高中可是首都区排名第一的学校，你妈怎么还不知足？” 撑住在书桌上的手握紧，张楷讪讪地笑：“你不懂，我妈她……” “张楷！”刺耳尖锐的声音突然炸开。 同时，砰的一声巨响，卧室的门被人用力打开。 张楷整个人一抖，心跳瞬间停止。他的双手还撑住书桌上，身体维持着探出窗外的动作。 紧张害怕的情绪如细密的藤蔓，缠绕张楷的全身。 他僵硬的缓缓转过头，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妈妈，对不……” 一个耳光毫不留情的甩在张楷的脸上，侧边的脸颊出现明显的红印。张楷下意识的去看窗外。外面的段红睿清楚的看见了张楷被打的画面，张楷的母亲一露脸，段红睿便灰溜溜地抱着球逃走了。 张楷感到庆幸。 还好段红睿走得早，没听见后面的骂声。 出生以来的谩骂声在张楷耳边响起。偶尔在张楷不听话时，比如像刚才没认真完成补习的功课偷摸想出去玩的时刻，母亲会打他。 张楷习惯了，甚至连从小一起长大的段红睿也习惯了。 每当这个时候，段红睿都会识趣地离开。那是另一个家庭复杂的泥潭，他一个孩子做不了什么。 张楷的母亲对张楷的要求很严格。 龙生龙，凤生凤。 曾经是全球顶级学府博士的张楷母亲，她是人中龙凤。她的伴侣，张楷的父亲也是学府博士，也是人中龙凤。 所以张楷母亲希望结合两者优秀基因的孩子也能如她一般成龙成凤。 但基因的延续并没有如张楷母亲的愿，张楷并不是未来可期的龙凤，他是一只普通的小老鼠。 升学考的成绩单和排名砸在了张楷脸上，数张白纸划痛了他的脸，但比脸更痛的是心脏。 母亲对张楷怒骂道：“从你幼儿园开始我就给你请补习，家里全部的开支都花费在你的成绩上。逢年过节我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买，上班再忙没落下过一次陪你写每一次作业。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 她指着纸张的排名，愤怒道：“你以为考入一中就了不起了吗？全球的升学率是百分百，而首都区一中的招生率是百分之二十！百分之二十你知道你有多少学生吗？你以为挤进前百分之二十就很好了吗？睁大眼睛看看！你在这百分之二十里是倒数第一！” 母亲气得满脸胀红，赤红的眼睛甚至出现泪花。 她崩溃地抱头。“为什么你会如此差劲，为什么我的孩子会如此没用，这种成绩还怎么进入我的学府，简直就是个垃圾，是废物！” 书桌前，张楷像一个雕塑一样僵硬地坐着。 他慢慢推开成绩单与排名表，小心翼翼地拿起书桌的笔，在母亲的辱骂声中，在窒息冰冷的空气里，一个字一个字的继续写起了练习册。 他面无表情，仿佛早已经习惯了母亲的责怪。 只是笔尖下的字迹越来越用力，只是练习册的纸页上慢慢出现一颗颗掉落的水珠。 张楷的左手放在桌面下，使劲的掐住大腿，努力的让自己的眼泪别再掉下来。 无法专注的思绪让笔下的答案出现了错误，于是戒尺便毫不留情的落下来。母亲失望至极的声音也出现了。 “这道我和你讲过了三遍，升学考做错了，现在题干换了个内容又做错了！太差劲了！” 心脏再次抽痛。 张楷划去答案，努力的听着母亲的讲解，再次去算答案。 桌面低下的手越来越用力。 张楷知道自己母亲的教育方式有些过激，可他更明白母亲有多用心。 天底下有哪个母亲愿意陪孩子从幼儿园起全程跟进学习？ 他开始学拼音，母亲也开始学。他学九九乘法表，母亲也跟着背。张楷从小到大学的每一个知识点，母亲都去跟进学习。她本就是博士，这些知识难不倒她。张楷每一堂课的知识她会帮着一起总结，每一次的作业她都会在旁边辅导。 尽管母亲动不动就是责骂体罚，可世界上没有一个可以比她在孩子学习方面做得更好的母亲了。 所以张楷无法怪母亲。 他知道母亲付出的远比他多得多。 所以张楷才说段红睿不懂。 在母亲如此的培养下，他那样的升学考成绩怎么可能叫好？ 所以张楷很清楚，一切是他不好。 是他太笨了，是他太差劲了，是他辜负了母亲的期待。 放学铃声响起。 回家的路上，段红睿穿着不同的校服冒了出来。他疑惑的盯着低头走路的张楷。 “听说今天是你们学校开学分班考出成绩的日子，没考好？” 张楷难过的应了一声。 段红睿抢过张楷手中的成绩单。“这不是考的很好嘛，比我厉害多了！排名，我看看……” 段红睿声音止住，然后感叹道：“你们一中太变态了吧！满分100的卷子，全科平均88分竟然是倒数一百名！你要是来我们学校肯定排年级前五十了！” 随后，他担忧道：“这个成绩，你妈肯定又要骂你了……你别往心里去啊，你已经很厉害了。” 张楷没说话，拿回成绩单沉默往家走去。 段红睿追在后面安慰，但张楷的头颅越来越低，始终一言不发。 叫他如何开口呢？ 段红睿不会懂得，张楷的心有多痛。 他说得没错，自己这样的成绩在他的学校里算上层。 可会是第一吗？能排上前十吗？充其量只能算优秀而已。 但更让人心痛的是，这个“优秀而已”，已经是张楷拼尽全力的结果。 段红睿的安慰张楷如何不懂？他当然明白母亲对他成绩有病态的执着，但张楷的心痛不全是来自母亲的责骂，更多的是他对自己的失望。 因为母亲的执着，张楷从小享受了最丰厚的教育资源，幼儿开始的额外补习，身为博士的母亲尽心尽力的陪读，还有他自己日日夜夜的挑灯夜读。 如果说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的话，张楷这颗种子着陆在最肥沃的土壤里，照耀着最棒的阳光。他的后天条件已经拉满了。 但这颗种子长出的枝条还是不如别人。 在两位顶级学府的博士爸妈面前，在学校里天赋异禀的同学面前，张楷无异于是立在高耸如云的丛林间的杂草。 段红睿说他比他优秀，可段红睿有没有想到倘若他的同学也和自己一样得到那么多的后天条件，他们还会只是现在的高度吗？ 段红睿不明白，张楷真正心痛的是自己的无能。 他诞生在一个优秀的家庭，从小学习在最优秀的环境里，因为身边人太过优秀，所以张楷无时无刻都在被反复提醒他和别人的差距有多大。 从小到大的每分每秒里，张楷都在被环境提醒他是个多么差劲的人。 所以，就连在段红睿面前，张楷也抬不起头。 因为段红睿是一颗普通的种子。 而张楷是颗烂种子。 人诞生于社会，除了存活，还会追求自己的价值。 但价值二字太遥远，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成功人士。所以通常人们会退一步，去寻求属于自己的认可。 “我们班这次的最高分是李秋秋，大家掌声恭喜！” “王巧你好厉害啊，跑步那么快。我们班运动会就靠你争光了。” “赵力，你音乐节的表现太精彩了！虽然成绩差一点，但你以后肯定可以成为一个歌手吧。” “天哪，陈文居然知道那么多昆虫的知识。好羡慕你的特长技能。” …… 这份认可，不用多有便足以。 甚至是…… “段红睿，你怎么又打架了？这月第几次了？不过……该说不说，你小子打架有点东西，居然一次都没输过。” 段红睿开心地跟张楷炫耀。“我这次把高年级的揍了，那小子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嘿嘿嘿，这次后居然有同学喊我干架王。” 他还不忘安慰张楷。“所以，张楷你看我跟你比起来差劲多了。我读书一塌糊涂，你真的比我厉害很多很多！” 张楷更加沉默。 段红睿怎么会知道他的安慰对张楷来说更像是一根针。 段红睿用自己的犯错来安慰张楷，可在他的错事里，他也收获了认可。但一直在做正确的事的张楷，他从来没有收获过认可。 一次课间，张楷叫住了一个陌生的同学向他问了自己。 “张楷？”一位同学疑惑：“张楷是谁啊？” 张楷沉默着离开。 他回到了教室，去问了认识自己的同学。 前桌的表情一言难尽。“突然之间的干嘛让我评价你？你不就这样嘛……你一下子这么问我哪答得上来啊。” 张楷再次沉默离开。 他来到了办公室。 “张楷你怎么了？”老师看上去有些不解：“你当然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啊，班级里每个人都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不过这次你的成绩有些下滑，尤其是英语。你的同桌英语不错，你可以多向他请教。” 张楷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沉默离开。 回到家中，他忐忑地再次向父母问这个问题。 “不想学习，成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让我评价你，你现在还没有能让我评价的成绩。”父亲如此说道。 母亲将开学分班考的成绩摊开，严厉道：“你就是个废物！一个暑假我每天陪你学习，为什么还是这个成绩？！” 张楷还是沉默着，但这次他无法离开。 因为这是他的家。 “段红睿……” 一次放学路上，张楷低着头呼唤好友。 张开的嘴唇几次合上，最终还是颤抖的问出了声：“你……觉得我怎么样……” 段红睿敏锐的回头，立即说道：“你妈又骂你了？别往心里去啊，你妈太魔怔了。你爸也不是好东西，说什么教不了那么差的孩子就当甩手掌柜了。切，那都是给自己逃避抚养孩子的借口。” 张楷摇头。 问题不在这里。 无论父母教育方式多么不对，他们依旧是两棵高大的树。而他已经获得了两棵最高大的树的土壤。 张楷想问的是，自己究竟是不是一颗烂种子？ 他想求助的是，自己可不可以不是一颗烂种子？ 张楷在寻求属于自己的认可。 段红睿大概知道张楷需要安慰，但他的心思终究不够细腻。他以为张楷又因为成绩被母亲责怪，所以想也不想地开口。 “张楷你多厉害啊，那么会读书。你是我们幼儿园一帮同学里成绩最好的了，比我厉害一万倍！你别听你妈的，你成绩可好了。” 张楷陷入了永久的沉默。 在段红睿不断赞扬他成绩优秀的话语里，他始终低着的头颅，掉下了一滴泪。 我，果然是个烂种子。 第201章 自卑 张楷是个自卑又敏感的孩子。 自从他认识到自己是颗烂种子的事实后，他的话越来越少，沉默得像块石头。 段红睿发现了张楷的不对劲。每天上下学的路上，他开始变着法地想让张楷多说些话。 但段红睿的话越多，张楷反而越沉默寡言。 自卑是一种很可怕的情绪。它像是蟑螂的虫卵，一旦诞生没及时处理的话，会在无数个阴暗角落里蔓延开来，疯狂地繁殖。 而当你意识到它的存在时，才会发现身体里已经充满了蟑螂。 你的思考、目光、言语，全部会遭遇这种名为自卑的情绪影响。 张楷看着自己好友朝气磅礴的脸，听着他对自己说的关切又温暖的话，他的心脏越来越难受。 张楷羡慕段红睿的阳光，嫉妒他乐呵呵的性格。 为什么我的性格会那么阴沉，为什么我一无是处，为什么我要被他安慰，为什么我有那么多阴暗的想法，为什么我如此糟糕…… 张楷的心脏，越来越痛，越来越痛……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自己的心不痛呢？ 试图自救的张楷，想努力地将自己的烂种子开花结果。 哪怕是不那么好的结果，他也想要一个认证自己意义的存在。 但…… 张楷失败了。 大学升学考的成绩出来的那天，母亲发了疯似地对张楷辱骂。 张楷的母亲是位顶级学府的博士。她曾经有一个研究多年的实验在顺利进行中，如果发表出这篇论文，她将获得学术届最高荣誉的奖项。可在实验临门一脚时，她怀孕了。 人的生理构造真的很不公平。 身为女人的她，自从怀孕后身体变得越来越弱，出现在实验室的时间越来越少。直到生产前的一天，对手的实验室先一步发布了成果论文。张楷母亲倾尽一生的研究失败了，她追求的那个奖项失败了。 张楷母亲不怪张楷，她是个母亲，她爱自己的孩子。 可她不甘心。 因为气急攻心，生下张楷后她的身体变得更差，甚至对研究方向的好几样物品有了强烈的过敏反应。至此，张楷母亲的学术生涯彻底走到了头。 所以，张楷母亲被迫把希望寄托在了张楷身上。 她希望作为她血脉延续的张楷可以继承她的衣钵，替她拿到她失败的奖项。 但，她拼尽全力为张楷努力了十几年，结果到头来孩子的成绩仍然一塌糊涂。她孩子的成绩，别说替她去拿奖项，就连成为博士，考入她的顶尖学府都不可能。 努力了17年后，张楷母亲彻底认清了自己孩子平庸的现实。 她心如死灰，她失望至极。 她疯狂地辱骂，泄愤自己付出的全部心血功亏一篑的事实。 张楷无助地跪在地上，安静的承受着母亲崩溃的情绪。 可……谁来承受张楷崩溃的情绪呢？ 没有人。 越是自卑的人越舍不得最后的脸皮，张楷无法对段红睿说任何话。 张楷只能沉默着，将所有情绪咽下去。 他的身体是一个垃圾场，堆满了恶臭的情绪，这些垃圾就这样安静地在阴暗的角落腐烂着…… 心脏的疼痛更加明显了。 因为母亲的放弃，张楷明明从被母亲绑架的泥潭中解脱出来了，可他为什么反倒更加痛苦了呢？ 痛苦愈演愈烈…… 直到……张楷来到了天梯。 因为段红睿的提议，张楷走入了他人生重大的转折点。 天梯的正服，像张楷翻版的高中。这里优秀的人才云集。 在另一个树丛当中，张楷这颗杂草又一次落后了。 但这一次，烂种子结出了果实。 一年汗如雨下的努力，张楷成为了C级1位的全能者。 “C级1位……” 看见排名出来的那一刻，张楷久久不能挪移目光。 这是个投机取巧的结果。 因为全能者的数量非常稀少。 多个位置的练习成本太大，但凡玩家有自己擅长的位置都会专注去练好一个。只有格外有天资的玩家才会有多余的精力涉及其他位置。 像这样的玩家大多在高等级中，而像张楷这样的低等级玩家练习全能者会是另一种极端情况。 他们毫无所长，所以只能靠位置的数量弥补自己欠缺的实力。 张楷是典型的这种人。 尽管如此，张楷还是拿到了这个珍贵的第一名。 多年间寻求不到的答案，仿佛在这一刻出现了。 这里是全球百万人才云集的天梯，是顶尖玩家聚集的正服，而我张楷拿到了C级1位的称号。 他高兴坏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声音全部不一样了。 玩家敬佩他的努力，赞扬他的实力。 甚至……他慢慢地有了粉丝！ 认为自己是烂种子的张楷，平生第一次获得了簇拥。 网络的力量是巨大的。当一人夸赞你时，喜滋滋的心情会悄悄冒一下，当两个人、三个人、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给夸赞你时，认知会迎来颠覆。 张楷看见了粉丝给他留的言、看见了那些认可他的评论他。 那一刻，激动的情绪难以自抑。 “我原来不是一个废物。” 喜极而泣的夜晚，张楷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着这样的话。 “张楷不是一个废物……” 眼泪疯狂地掉下来。 心脏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跳动。 这个夜晚之后，张楷千疮百孔的心终于不痛了。 所以，当张楷终于、历尽千辛万苦获得自己渴求的认可后，他怎么可能愿意失去这一切呢？ 当终于可以顺利呼吸新鲜空气后，张楷怎么可能再回到心脏痛到窒息的时光？ 因此，那个与无面实力对比的帖子的出现，让张楷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甚至超过母亲的压迫。 张楷是个废物。 C级1位全能者张楷不是，他是一个有人簇拥的优秀玩家。 如果张楷失去了C级1位全能者的光环，他会变得怎么样呢？ 张楷太害怕了。 他真的真的太害怕了。 他必须要铲除无面，他必须要终结她的连胜。 如果她一直连胜的话，我的曾经算什么呢？ 他们赞叹我的毅力，赞叹我努力克服连败后的成功。 如果他们看见了她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会如何思考、如何定义我曾经的失败呢？ 有她在，我不就成了一个笑话吗？ 张楷害怕、也痛恨绯色。 你既然那么厉害，为什么要来抢占我的赛道？ 你如此优秀，为什么非得来这堆烂种子里显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是一颗烂种子…… 为什么我不能是你…… 我好嫉妒你，我真的好嫉妒你！ 我像个疯子一样地嫉妒你、憎恨你。 因为你，我的面目丑陋至极。 然而，害得我如此的你竟然在耻笑我？ 太可笑了！ 你以为我愿意嫉妒你吗？你以为我想变得这么丑陋吗？！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 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啊！！！ 黑暗的废墟建筑当中，张楷感受到呼吸正在被剥夺，他的眼睛在充血。 只要掐住他脖颈的手再用力一分，他的生命就将消散。 但那又怎么样？ 死了又怎么样？！ 张楷奋力地睁开眼睛，犹如夺命的厉鬼，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绯色。 我要杀了她！ 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要她后悔对我的嘲笑！！！ 装备面板里[闪电]与[狂暴]进入倒计时。 吞噬理智的愤怒让张楷失去了人性变成了一只野兽。他彻底放弃了抵抗，燃烧掉最后的生命去报复。 浑身的力量仿佛要燃尽一般瞬间爆发，空中乱晃的脚用尽全部力气踢向插在地面上的剑。 淬满毒素的剑扬起。 刹那间，深紫色的光芒划过，绯色掐住张楷脖子的手臂出现一道血口。 属于[亡力]的毒素入体。 绯色眼睛错愕地睁大。 抓住这个瞬间，面目狰狞的张楷浑然不顾绯色对他脖子的使力，不管不顾朝那张面具伸手。 我要你付出代价，我要你后悔对我做的一切！ “张楷要干嘛！！”游戏外，龚修瞬间变脸，紧张至极。 空气在这一刻静止，爆着青筋的手一寸一寸地朝着那张黑色面具逼近。 然后，面具滑落。 张楷愤怒的神情顿时凝固，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离面具还微小距离的手。 怎么回事……我明明还没碰到，她怎么会…… “糟糕了！队长的面具！！”场外，赵东南惊慌失措地喊。 第202章 面具 游戏外，观众席沸腾了。 屏幕中，张楷伸出的手与无面掉落的面具定格。 人们的好奇心在这刻达到顶峰，无面究竟长什么样子？ 这个新人从进入正服开始一直戴着面具示人，就连平日中也带着口罩。无与伦比的实力成了无面身上的光环，也成了人们视线的引诱剂。 论坛上关于无面长相的话题和她实力的分析帖，热度同样居高不下。半遮半掩的容貌，高冷神秘的气质，以及她赫赫有名的连胜战绩。 绯色在一众新人当中实在是太抢眼了。 此刻，张楷伸出的手如同在帮人们挠那抓心挠肝的瘙痒。 “我去，面具要掉了！好刺激！” “无面究竟长什么样啊？” 画面太过漆黑，人们纷纷从座位上探出头，一个个拉长的脖子仿佛养殖场的鸭子般。 “为什么到这种鬼地方打啊！根本看不清啊！” 张楷看得清。 漆黑昏暗的光线中，近在咫尺的张楷看得见绯色。 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被[闪电]特效包裹的手错愕的停滞在半空中。 张楷瞪大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突然的瞬间。 玄铁打造的精致面具从完美漆黑的下半张脸一点一点滑落，在停止流逝的时空里，露出了她的鼻梁。 时间流逝的太过缓慢，张楷没能看清这张藏住的脸的完全模样，但却将另一件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如此黑暗的环境里，她的脸色煞白，仿佛死人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她的双眼睁得极大，暗红色的眼眸剧烈收缩、颤抖着，满是惊恐。 伸出去的手停住。 张楷看过这副表情，在那个深夜里，在那个监控画面里。 席沉撞击了她肩膀之后，头顶的帽子掉落。她仿佛惊弓之鸟一般僵硬住。在监控画面里，那个拥有令他艳羡实力的她，如同深夜独自遇见惊雷的孩子一般无助颤抖。 “凯琳姐，女生会因为什么一直遮着脸？” 比赛前，张楷向队长凯琳问了这个问题。 凯琳听见张楷奇怪的问题，皱眉。然后回答道：“不想露脸，大多数是容貌焦虑。现在小姑娘爱美却不自信，明明都漂亮的很啊。不过……一直遮脸的话，那可能是脸上有伤疤吧，而且应该是不小的伤痕。不然怎么会一直藏着？挺可怜的，脸上留疤一辈子得造多大罪啊。” 缓慢流动的时间里，张楷的技能时间进入了尾声。 【技能：[闪电]剩余时间，3秒。】 【技能：[狂暴]剩余时间，3秒。】 张楷的手停顿在空中，距离面具不到一厘米。 技能剩余时间，2秒。 张楷看向近在咫尺的敌人，愤怒的眼睛倒映着无面的模样。 机会只有一次。如果[闪电]、[狂暴]时间结束，他必输无疑。他拼尽全力获得的一切也将消失。 曾经心脏的疼痛仿佛有了预兆一样疼了起来。 张楷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地狱了，他好不容易爬了出来，他再也不要回去了。 技能剩余时间，1秒。 停顿的手坚定的动了起来，裹挟着两个技能最后的光芒，爆发了无尽的力量。 技能剩余时间，0秒。 时间瞬间恢复正常的流速。砰的一声巨响，眼花缭乱的技能光中，张楷被绯色一脚踹了出去。 黑影猛地砸向废墟堆，杂物乒呤乓啷的倾倒，烟雾四起。 拍向无面的镜头煞那间没了张楷背影的遮挡，凭着昏暗的光线，无面的脸终于暴露在镜头下。 观众席屏住了呼吸，无面究竟长什么样子？ 镜头向上移，人们的表情呆滞住。 漫天飞舞的尘埃中，将张楷踹出去的绯色呆呆的站在原地。她惊讶的看着自己面前突然出现的漆黑。 被[亡力]剑划中的手臂，缓慢的向上抬，抓住了一件盖自己头上的衣服。 “这什么啊……”游戏外，人们诧异的声音出现。 屏幕里，切给无面的近景中，没有观众期待的画面。本该出现无面容颜的画面，出现的是一件破碎的黑外套。它突然盖在了无面头上。 绯色拿下了衣服，终于显露面容的她早已带好了面具。 绯色缓缓抬眸，看向远处跪着疯狂咳嗽的张楷。 游戏里玩家可以设置屏蔽痛觉，但无法屏蔽基本的生理反应。脖子遭遇的袭击与绯色全力的一脚，让张楷呼吸系统受到了伤害。 紧张的空气，变得静默。 跪地的张楷，断了手垂在地面，用剩余的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上半身。原本完好的作战服破碎，露出了他半边的的手臂与胸膛。才几秒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好好脱下衣服。 最后的关头，他用剩余的[闪电]与[狂暴]以最快的速度扯下了衣服。 此刻，他就这样穿着被扯坏的衣服，狼狈的跪着，痛苦的咳嗽着。 绯色站在原地，拿着张楷的衣服，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 她脸上的奚落与冷漠早已消失不见，恢复了她往常的平静。 因为没有必要了。 测试结果出来了。 游戏外，安明子大失所望。无面掉下面具的瞬间，她竟然没有抓到。 如此精彩的看点，她身为老牌解说员居然错过了。实在是个大失误。 可安明子没有办法，她已经努力过了。在无面掉面具的时刻，席上的她第一时间极速操控镜头角度，可无论是个画面都无法拍摄到近距离的无面。 最清晰的画面也是被张楷的背影遮挡着。 无面处在位置太刁钻了，完全陷在了诸多杂物堆积的角落中。建筑室内光线寥寥无几，近乎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竟然是张楷身上的[闪电]特效光。虽然无面后面也启动了[闪电]抓住了张楷，可两道微弱的特效光，根本不足以照明现场。 展现给观众看的公开赛和天梯考核的比赛不同，前者的目的是服务于娱乐，公开赛更看着的是观众的身临其境的观感。因此，公开赛的摄像拍摄原则遵从玩家的游戏条件。 然而光源的缺少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让安明子无法操控画面的原因是绯色的位置。她将自己藏在角落，四周杂物成为了摄像机想进一步拍摄的障碍。因此，那时呈现给观众只能是张楷的背影。 如果当初他们俩没有进入这个建筑打架就好了。 安明子不禁如此想。 这张地图安明子还算熟悉，是一张城市废墟地图。黑夜的条件下，设定里荒无人烟的城市自然有一片漆黑。不过封闭又杂物多的建筑可不多，无面与张楷凑巧进入了最难以拍摄的一个。 想到这，安明子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 无面现在处的刁钻角落，好像是她“牵引”着张楷“主动”进入的。 安明子立刻摇头。 怎么可能连这都是设计呢？且不说比赛时的变化有多不可控，就说地图的选择也无法猜测。这可是四个队的随机抽签。 命运者专属观赛室。 龚修松了一口气，重新扬起的笑容带着些许无可奈何。“差点被她骗过去了，打了上万场比赛的命运者怎么可能不知道摄像机的拍摄规律。” “还有地图的了解。”施寂接过话。他刚刚在一瞬间也同龚修紧张了一下。哪怕两个人知道绯色收着实力，但也确实被她大胆的举动吓到了。因为两个人都清楚，绯色留脸后会是怎么样的狂风暴雨。 施寂继续道：“能打到命运者的位置，累积的比赛场数足以让我们了解大部分的地图细节。尤其……我记得她的记性不错。” “嗯。”龚修点头。身为绯色前队长的他比一般人更了解绯色。 “小星速记着所有的地图。” 游戏内，绯色的眼眸中，缓过气的张楷抬头看向她。 猩红的眼睛因为剧烈咳嗽呛出了眼泪。他面目狰狞的瞪着绯色，滔天的憎恨具象化的呈现在他身上。如同一只被血浸染的野兽，散发着无法消除的戾气。 张楷失去了两个技能的加持，失去了一只手臂，也失去了自己的剑。他早已没了胜利的希望，可仇恨的力量让他近乎倔强的抬起了头颅。 “我要杀了你！”张楷额间青筋暴起，发疯般的狼狈怒吼。 绯色的手里还抓着张楷的衣服，她看着张楷的表情，听着他的不甘。心中对这场测试下了判词。 是个矛盾、复杂，又可怜的人啊。 远处的张楷爬起身，像犀牛冲向绯色，他早没了获胜的手段，这一切不过他怒火的发泄罢了。 绯色身上的[闪电]光芒褪去，周身的[镜片]上下浮动。 “张楷，我收回前面的话。你值得任何人的尊重。” 绯色的语气全然没了测试中的嘲讽，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的左手轻轻抬起，食指点在空中。 观众惊呼：“无面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终于打算展露那神出鬼没的击杀手段了吗！” 奔跑中的张楷错愕的睁大了眼睛。 她要展露她的第四件装备了吗？ 点在空中的食指指尖，冒出了红光。 张楷错愕的眼神转为疑惑。 红光？ 第203章 谜底揭晓 漆黑的画面之中，一道红光凝聚在苍白的指尖。 人们的视线不可控地被这道细小而又刺眼的光芒吸引。 他们的表情与游戏中的张楷一样疑惑。这道光人们太熟悉了，观赛场数多的观众甚至能背出它的作用设定。 [科里斯隆]中装备数量庞大。多如繁星的选项中，有那么几件装备因为功能的难以替代性出场率居高不下。比如盾中最好用的[黑水]、比如因为命运者明星效应的[火鹰]、[太刀]、比如探视野必备的[探眼]、[雷达]。 同时也有唯一专门用于反制探测视野的装备——[红线]。 人们从绯色指尖凝聚光芒起便认出了这项出场率极高的装备。因为见过太多次，所以没有人会认错，但正因为大家清楚的知道这就是[红线]，所以才感到无比的疑惑。 “[红线]？！不是吧！” 按捺不住心声，那人大声道：“一个视野类的技能怎么可能杀人啊！” 游戏中，视野的探测是项非常重要的情报。知晓敌人的方位才能进行击杀。可以说获取敌人的位置是游戏中必须要有的环节。而在游戏里，能获取敌方位置的方法有三种。 肉眼观察。二，伤害命中后标记。三，使用视野类技能。 三种获取方法里，前两者为概率性事件，只有视野类技能是专门为探测视野而存在的。因此视野类技能在探测视野方面功能十分强大。 [探眼]有搜寻范围与热成像的限制，但没有使用时间的束缚。只要开启[探眼]，整场游戏中玩家可以一直使用。[雷达]虽然有使用次数限制，但它的搜寻范围是整张地图，且速度秒覆盖。 在它们的探测下，发现玩家踪迹的时间甚至可以用秒为单位计算。 有黑必有白，有正即有负。 游戏中有功能强大探测视野的装备，必然也有反制视野探测的装备。 [红线]就是为此诞生的装备，且是唯一专门为反制视野探测诞生的装备。 反制视野探测的方法非常简单，只用在对方使用技能对他造成伤害即可。 好比如，占于星队的梅子在释放[雷达]时，无论是谁只要轻轻出手给她造成一点伤害，梅子的[雷达]就会被打断，且无法获得探测出信息。 但这样的反制手段有个重要前提，你想打断对方的技能也得知道对方的位置才行。而且像[雷达]这样的技能释放速度是非常快的，眨眼之间便可以获取一人信息。哪怕你是附近待命的狙击手，也难以赶在对方[雷达]获取信息之前中断技能。 因此，为反制视野探测诞生的[红线]吸收了这些特点。它拥有低微伤害，也拥有最快的射速，远超[雷达]的释放与子弹。它还拥有覆盖全图的射程范围，瞬间可到达任意角落。 “听起来条件和无面的杀人手段对上了啊。”乌泱泱的人群里，游戏小白的声音格外刺耳。 “对个大头鬼啊！”反驳的声音立即出现。“要想杀人也得能杀人啊，[红线]杀不了人的！” “可……不是说[红线]有低微伤害吗？” 科普迅速出现，安明子放出详细的装备设定介绍。 “游戏所有装备功能设置均衡，有不可取代的优点同时也会有明显的弱点。夏泽辰玩家使用的[光剑]秒杀功能也是如此。[光剑]拥有唯一的秒杀机制，但它自身有非常多的缺陷，秒杀机制的触发条件也非常苛刻。” 有关[红线]伤害说明的文字明晃晃打在屏幕上方。 安明子快速解释道：“[红线]已经拥有了射速最快，射程覆盖全图两个非常强大的功能。在此基础上若还拥有可观的伤害，其强度无疑超标。因此为反制探测视野诞生的[红线]，它的伤害为定值1点。即命中只能扣除一滴血，且伤害数值不可调整。” 听完解释，先前发出疑问的观众呆住了。 “伤害不可调整……一点的伤害值这怎么可能能秒两个人啊？” “是啊！所以我们才那么激动，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啊。除非游戏有BUG！” 众人心中的疑惑复刻在张楷脑海。 漆黑狭小的废墟建筑内，绯色指尖的红光亮的刺眼。 奔跑中的张楷看见[红线]的那一刻，连极度的愤怒都短暂的迟疑了。 只有一点伤害值的[红线]如何做到杀人的？ 回顾关晴与马蒂悄无声息的死亡，一切不可思议的条件惊人与[红线]的功能契合。 谜底仿佛呼之欲出，但游戏的底层规则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硬生生阻断了所有人的想法。 装备的设定不可能改变，游戏也不可能出现bug。 所以答案到底是什么？ 无面究竟是怎么做的？ 数万双漆黑的瞳孔目不转睛地倒映着唯一的红光。黑暗的天地中，刺眼的细小红光在绯色的指尖以超出肉眼可见的速度弹射出去。 直线冲向绯色的张楷本能地向一侧倒去，躲闪红光。 可那道万众瞩目的红光并没有朝张楷射去，而是朝向了绯色自己。 她到底要做什么？ 张楷心底的疑惑才起，眼睛便被一块光斑闪过。 突如其来的闪光，大脑的记忆瞬间回溯，张楷立马想到了撞击绯色时，那块反射过来的月光。 他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看向绯色周身从一开始便一直存在的[镜片]。 如闪电般犀利的红光，划破浓稠窒息的黑暗，笔直地打在一早等候的光滑碎片上。 这一刻，高中课堂的物理知识灌入了脑海。光学现象之一，当光线的入射角度大于某一临界角时，产生全反射。 即，百分百反射光线。 刹那间，一条被安明子隐藏至今的播报终于响彻在整个场馆内。 回荡的音波正式揭晓了答案，震的人们身躯酥麻。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占于星小队的粉丝突然意识到，上一场和无面队比赛里[红线]也触发过伤害！ 金光乍现，缠绕上那道反射而出的致命危险。 张楷颤抖的瞳孔不断放大那道令人惊讶的射线，黑色的潮水仓皇凝聚，生死一线的身体爆发了惊人的反应速度。 纤细耀眼的赤金光线弹射而出，笔直朝向张楷的心脏，阻挡伤害的盾先一步平铺， 然后，红线直直地穿过盾。 目睹此瞬间，人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为了防止玩家使用探测视野的技能时，可以让队友配合用盾防御阻拦打断探测的玩法漏洞。 [红线]的伤害，无视防御。 得知这一设定时，人们浑身的鸡皮疙瘩顿时爬满全身。 但惊愕的事情不至于此。 轰然的巨响在所有人的耳畔炸开，仿佛惊天巨雷撕裂了天地。 昏暗狭小的废墟建筑一侧，一排被木桩钉住的窗户，被外面一道强悍霸道的力量全部击碎。 由外向内的冲击波在[红线]命中张楷刹那，斩断了整排的窗户。 封闭的战斗空间，凭空被横向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仿佛空间碎裂，剧烈的气流排山倒海般涌入，外面的月光顷刻间照耀。 无数的玻璃碎片与木桩残块飞舞。 张楷被这道突如其来的力量打倒，胸膛堪堪擦过[红线]，转而肩膀被命中，血量小幅度下降。 绯色转头，看向窗外。 时间仿佛停止，平静的眼眸与外面那双杀意汹涌的眼睛对视上。 冷色的白月光下，腾空斩出刀风的男人狠厉的神情裸露，脖子上张扬的纹身气场全开，深邃的眼眸上冰冷的眉钉闪烁。仿佛嗜血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 安明子激动大喊：“竟然一刀斩出了[太刀]的破风！席沉赶到了！” 第204章 红线的伤害 狭小的废墟建筑内部，原本昏暗压抑的空间，在那一刀下撕裂。 侧边墙体轰然倒塌，玻璃如星芒般飞溅四射，月光似银瀑般灌入，照亮了这片荒芜之地。 刀风的余波掀翻了张楷，他跪坐在地上，断臂摇晃着，嘴巴错愕地张开。 强烈的冲击波对冲室内气流，冷风狂卷。 墨色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扬，绯色淡然站立，身姿挺拔。突然的变故，未在她眼底掀起任何波澜。 她微微侧头，清冷的目光投向握刀踏入室内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寸头在月光下闪着冷峻的光芒，脖子上纹有张扬的黑色文身。席沉同样面无表情，但与绯色极度漠然的寒冷不同，他的眼神中满是凌厉的凶狠，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 席沉毫不遮掩的杀意倒映在绯色的眼眸中。 被这样的视线狠狠盯着，绯色笑了。非常淡的笑意，勾起的嘴角隐藏在面具下。 她平静之中浮现的神色，曾经让夏泽辰嫉妒过席沉。那是绯色发自心底的欣赏，她在惊喜席沉的表现。 “[太刀]的破风。”龚修点评席沉方才的一刀。“天赋真高啊，入正服一个月已经可以有这样的威力。炎野那时候说的不错，这个新人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A级。” 旁边的施寂一样流露出欣赏的表情。“冷兵器的威力相比热武器较为逊色，因此冷兵器拥有自己独特的优势，即特定条件下的专属机制。[光剑]的秒杀，[太刀]的破风都是如此。破风伤害比不上[光剑]的秒杀，触发条件也相对的简单很多。尽管如此能使用出如此威力的破风，也足以说明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不止啊。”龚修说道：“夏泽辰有小星速带着。在速攻路子上，小星速是最好的老师。席沉不一样。他的一路上可没有专门的老师领路。他在泰源队里，泰源玩的是[巨阙]对[太刀]了解不多，只能教他刀法。虽然还有个草白在，但草白也只能给他理论知识。一个月的时间成长那么多，后生可畏啊。” 站在顶峰的前辈总是会对新生火苗产生关注，这是一种传承的火焰。尤其看比赛的龚修与施寂，平日里就喜欢下场指导玩家。 比起其他命运者，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他们更加期待有潜力的玩家出现。 命运者三字，是个人的荣耀，更是整个星球的力量。 因此，两人看见席沉的表现便忍不住的点评起来。不过纵使心中有许多话要说，关于席沉的话题还是匆匆截止了。因为绯色的新打法。 “[红线]配合[镜片]触发成就加伤害，是让人有些意外。”施寂看着游戏里的绯色，眼神颇感兴趣。“瞬发的速度，无限制的射程。嗯……算是一个不错的攻击手段。” 评论绯色，两人的神情与语气明显比点评席沉时严肃很多，评判的标准也变得苛刻起来。 席沉是颗新苗，绯色却不是。施寂与龚修自然不能用鼓励的眼光去看待绯色，而是以对手、战友的角度去考虑。 “小星速的鬼点子一向很多，打法讲究两个字‘快’、‘奇’。她的思路很灵活，想出[红线][镜片]的组合倒是合理。不过……”龚修摸着下巴，认真道：“纵使[红线]有伤害，也没多少。成就给予的加成只有瞬间的五倍。张楷方才遭受伤害，血量下降了10点。[红线]伤害定值为1，另外两倍应该是[顺手格]的加成。做了那么多，伤害也只有10。伤害还是太低了。” 施寂接过话，语气认真：“正式上场，这招只能一次性。” 他口中的“正式上场”指的是命运者的比赛。 “对手倘若没见过这招，倒是个可行的杀招。见过后有了防备就没那么容易了。”施寂说道：“10点的伤害，只有命中头、心脏这样的致命要害点才能杀死人。打在别的地方，不过是皮外伤。” 龚修点头。 见到[红线]，两人马上理解了绯色为什么一开始对上席沉时不出手。因为席沉看见了[红线]，了解它只具备低微伤害，那么只要护住几个关键击杀点，就可以不惧怕[红线]的攻击。 龚修细细打量游戏里神色自若的绯色，说道：“小星速，毛毛雨终究还是毛毛雨，你如何比得过敌人的狂风暴雨呢？” 话音刚落，游戏画面立刻有了变化。 安明子跟进道：“在无面击杀张楷的关键时刻，席沉赶到意外救下了张楷。而现在，席沉动手了！” [太刀]寒冷的刀光一闪，席沉率先发起了进攻。 如施寂和龚修推测的那般，发现问题关键所在的席沉已经召唤出[黑水]严严实实的挡在头、心脏几个致命的要害位置。 绯色微微挑眉。 果然见过一次就有了防备。 暗红色的眼眸冷静凝视前方，远处的席沉带着犹如一头凶猛的猎豹发起了冲锋。凌厉的眼眸仿佛锁定猎物一般，牢牢盯着绯色。 绯色站在原地没动，轻轻抬起指尖，红光凝聚。 纤细的红光仿佛狙击枪的瞄准射线，瞬间打向旁边悬浮的镜子碎片。 成就的播报再次响起，耀眼的红光附加金色，以惊人的速度朝冲刺的席沉射去。天赋过人的席沉反应迅速，抬起刀一挡。 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瞬间响起。 这一声撞击，正式打响了战争的号角。 席沉抬眸，眼神充满挑衅。 “你的手段对我可不管用。” 两人对视，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看不见的火花四溅。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瞬间凝固，紧张的气息弥漫开来。 “是吗？”绯色道。 第二道红光与成就播报出现。 赤金色的射线再度与刀光撞击。一时之间，清脆的金属脆响不断回荡，画面中的光影令人眼花缭乱。每一声撞击都是一场力量的对决，充满紧张与刺激。 与此同时，意外得救的张楷缓缓起身。见到席沉与绯色的战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趁着混乱的时机，他悄无声息地侧身翻滚，捡起角落里的[亡力]剑。张楷缓缓退至隐蔽的暗处，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站在原地绯色，单手握着的剑越来越紧，仿佛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多道赤金光线瞬发，席沉的抵挡到了极限。 距离绯色越近，[红线]的速度越快。前进的几步下来，射线的速度已经脱离肉眼可见的速度。 夜色里，[红线]的光芒格外刺眼。这些刺眼光芒，因为过快的速度给人留下视觉残留，交织成一张夺命的红网。 [红线]的发射角度与[镜片]的状态全部由绯色掌控，每一道射线仿佛是绯色的神经触角一样，精准的出现在任意她想要的角落。 席沉的脑海中开始出现血量下降的播报，满格的血量以一次10格的幅度迅速下降。 神经在血量迅速消失下紧绷。席沉的刀早已追不上绯色[红线]的速度。 但那又如何？ 席沉猛然抬眸，死死锁定前方静止不动的绯色。从席沉出现开始，绯色就站在原地，从未动过。而她的表情也如她的动作一般，从未有过变化。 无论风雨如何变动，她始终保持着一副自若的漠然模样。 席沉厌恶绯色这副模样。那日天梯终试便是如此，不管她的队友如何拼死搏斗，她的眼神始终冷漠。她明明拥有最强大的实力，可她却不出手，只是隔岸观火的钓着所有人。 就如同现在高高在上的模样一样。面对他的进攻，她只是看着，甚至不打算挪一步，只是偶尔轻抬手指。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不为所动。 仿佛神明蔑视蝼蚁一般。 席沉承认绯色的强大，他甚至承认她骨子里透出来的清冷傲慢令他胆寒。 但她的傲慢，让席沉感到无比恶心。 所以，抵挡不住[红线]又如何？血量下降又如何？ 一个伤害量只有10的射线，纵使全部打中他又如何？ 拥有高频出场率的[红线]，任何人都知道这个技能一次只有十发，且不用完不进入冷却时间。 席沉怎么会忘记关晴、马蒂的死亡以及他出现时看见张楷受击的画面。她早已用了三次[红线]，就算剩下的全部命中他最多也只有70的伤害。 护住了致命要害点，这70的伤害如何能威胁到他？ 赤金色的射线高速射来，席沉紧锁眉头，浑身的戾气尽数爆发，健壮的身体肌肉青筋四起。 刹那间，凌厉的杀意如狂风暴雨般外泄。 无视被命中的腹部。 席沉猛然冲锋，孤注一掷的决断使力量空前绝后地暴涨，高大凶狠的身躯化作一道猛烈的闪电。 见状，安明子紧张呐喊道：“席沉居然放弃了抵挡[红线]！糟糕了啊，倘若[红线]失去了效果，无面没有任何其他攻击手段了！” 然后安明子看见了什么，更加紧张道：“暗处的张楷也行动了！” 随着安明子的呐喊，局面进入了最紧张刺激的决定性时刻。 屏幕里，两个来势汹汹的身影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朝中间的绯色进攻。 画面的中心，战场的焦点，所有人的目标，绯色抬眸。 浓密的睫毛下，暗红色的眼眸平静地倒映着席沉坚毅的表情。 生死一线的窒息时刻，绯色突然开了口。 她说：“席沉，你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第205章 第五条道路 席沉挥刀，一脚踏至绯色面前。 时间，在这刻陷入近乎静止的缓慢流速。 绯色正前方冲刺中的席沉与她左侧腾空跃起张楷凝固在空中，一直围绕在绯色四周的碎片照射着[红线]的红光与月光，投射在这片时空里，仿佛波光粼粼的湖面，仿佛美丽鲛人的鳞片。 这些美丽的鳞片挪移着，散在空气里，零零碎碎的包裹着停滞住的三人。 [镜片]和[黑水]一样，能自由挪移。它拥有可以活动的空间范围。这个范围初始数据是以玩家为中心的半径两米的圆。 不知为何，席沉突然想到了[镜片]的活动范围。 他与张楷，进入了这个范围。 仿佛两只蝴蝶飞入蜘蛛网，坚韧的蛛丝悄无声息的紧紧缠绕着他们，蝴蝶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危机， 只能无力的扇动翅膀。 耀眼的红光从那苍白的指尖诞生，纤细又危险的射线弹至绯色手侧的碎片，反弹出来的赤金射线打在上方的碎片，再度反弹的射线自上而下又打在下方的碎片， 然后，自下而右，自右而上…… 眨眼之间，超越光速的金色射线反弹在无数的镜子碎片上。 一只脚踏入[镜片]范围的刹那，一根简单的红色射线顷刻间化作了成千上万枚夺命子弹飞驰在无数的角落。 眼球接触到骇人的数万根射线同时，更加令人惊愕失色的播报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炸开。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三重反击]】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多重反击]】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玩家无面触发[成就——完美反伤]】 …… 铺天盖地的文字信息盖满了整个屏幕。 数万名观众的声音在这刻陷入诡异的死寂中，人们瞠目结舌的僵硬在座位上，表情完全失去了掌控，仿佛一个个木偶，被动听着这回荡至天际的播报声。 从未见过的耀眼的金光盖过[红线]原本的红色，仿佛旭日东升的太阳一样霸道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这道金光轻而易举的击破了席沉胸腔前的盾，潮水盾犹如薄纸般碎裂。 光芒太过刺眼，短暂的夺走了席沉全部的思绪。 他听见了一个十分遥远的声音。 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在断断续续的说着。 “席……沉……你，是个……强者。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人。” 席沉最后的目光落在绯色上，从未有过的不甘填充满整个心脏。疼痛难忍的情绪几乎要爆炸。 畏惧的眼神在最后一刻猛然化作坚韧的战意！ 我绝对不会放弃，我是个强者！ 金关贯穿胸膛，手中的[太刀]全力挥出！ [太刀]的破风与席沉的死亡播报同时响起。 【无面小队-无面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席沉，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凌厉的刀风横劈而来，绯色反应迅速的凝聚[镜片]阻挡，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穿过这一刀。 【姜高高小队-席沉成功击杀凯琳小队-张楷，姜高高小队累积一分。】 绯色眉毛一挑，二次想凝聚的[红线]停住，向左侧看去。张楷被刀风斩中，倒地。 轻松上挑的眉毛顿住，绯色转头看倒地的席沉尸体。 方才的一刀不是对着绯色的。那个角度和力道，他最后想收走的人是张楷。 非常明智的选择。绯色如此评价道。 如果选择她，哪怕是全力的一刀也无法给她带来伤害。但是一心想击杀她的张楷却无法抵挡这一刀。 看见张楷的尸体后，绯色明白了席沉最后一刀的用意。 他想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为队伍拿下一分。 可……他最后一刻看向却是我。 那样强烈的不甘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同一时刻，两条死亡播报在场馆内响起。 无面小队的积分榜变为5。 下方，属于姜高高小队的积分榜从0变为1。 观众席的死寂仍然在弥漫，绯色前面一连串的成就播报给人们带来前所未有的震撼。 无法言说的激动与不可置信让心跳都停止了。 片刻后，直冲云霄的沸腾响彻观众席。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震惊到变成复读机的怪叫出现了。 “我??????！这太????牛了！牛??！简直太牛??了！！！”震惊到脏话连篇的怪叫也出现了。 同时爆发的惊叹声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天哪！！我看见了什么！！这得载入史册吧！！” “牛炸天了！无面是我的神啊！！” “我这辈子看过所有比赛的成就都没有刚刚无面的多啊！她太厉害！我，我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老子第一次见到游戏播报快速成这个样子，系统的机械音都播报不过来了！” “我的老天爷啊，我激动的呼吸都快喘不过来了！” 人们兴奋地到处呐喊，仿佛不说点什么，刚刚看比赛的亢奋心情就要冲出胸膛。 大片的此起彼伏激动声音之上。 高透的玻璃墙之前，两个并肩站立的男人表情罕见的如出一辙的惊讶。 方才还在评判[红线]新打法弱势之处的两人，陷入了寂静之中。 此刻，两人明白了绯色选择[红线]的真正原因。 绯色左半身的身体机能残废，连带着整具身体的控制都像个半身瘫痪的残疾人。 这样的身体，惧怕近身攻击。 可现有的所有装备，所有打法，没有一个可以帮助绯色弥补这个致命缺陷。 但，[红线]与[镜片]的组合，做到了这一点。 [镜片]半径两米的使用范围完美涵盖了近身作战的距离。在[镜片]活动的范围内，由绯色的操控[红线]可以随意扫射。 红色的射线可以从一片碎片弹至上方，再由上方的碎片弹至下方，还可以从下方弹至左方、右方、任意一方。 与[红线]结合后，[镜片]的使用范围摇身一变成为了绯色的绝对领域。 至此，绯色惧怕的近身攻击彻底粉碎。 但令人惊叹绝不止绯色化解缺陷的方法。 连串的成就播报，到现在还牵动着龚修与施寂的心弦。 触发成就，是只有在玩家打出高难的优秀操作时才会出现的特殊奖励。 就算是身为命运者的龚修与施寂，他们也不曾见过有人能触发如此多的成就播报。更别提是在一瞬间。 绯色很聪明，钻了可以自己操控伤害来源去调动[镜片]触发反伤的漏洞。但难道自己操控伤害来源，触发反伤就会容易吗？ 龚修和施寂惊讶的正是这点。 成就里面，凡是冠以“完美”前缀的成就都是高难成就。 绯色自己用[红线][镜片]去触发，成就难度自然有所下降，可难度依旧存在。现实中，哪怕是想用一块镜子反射手电筒的光到精确的指定地点，人们也要调整一段时间。更不用说，这是角度更为苛刻的全反射，而且还是瞬发。 因此，龚修与施寂此前根本没想过绯色可以去多次触发成就。因为一道[红线]触发反伤的难度其实已经不低了。绯色能轻易做到反伤一两次，两人都可以理解。像这样程度，命运者基本都能做得到。 但连续反伤十次、百次、千次！ 这叫龚修与施寂如何去想象？！ 甚至，这让人数不过来的反伤还全部发生在一瞬间！ 当铺天盖地的反伤成就播报出现时，龚修与施寂淡然观赛的心态彻底碎裂。实力越强大越能知晓其中的门道，了解的越多才能明白这其中的可怕的含金量。 不可名状的震颤，久久无法散去。 “哈哈哈……”龚修难以自控的激动起来，往日里含着轻浮神色的眼睛欣喜的睁大了。“施寂你看见了吗！天才不亏是天才啊！” 作为绯色曾经的队长，龚修十分兴奋：“那可是15岁成为命运者的天才。小星速，你太让我们惊喜了！” 面对方才的一幕，施寂平静的神色已然不在。 “她这是……” 比起关注绯色成长的龚修，施寂看见的绯色是全新的角度。 施寂消化着绯色成就触发的错愕，缓缓开口道。 “迄今为止，[科里斯隆]游戏里玩家们只有四条路——战士、枪者、雷师、游者。四条路依据装备分类而形成。装备分两大类，武器、技能。战士诞生自武器中的冷兵器，枪者诞生于武器里的枪械，雷师诞生自武器里的炮弹类武器，游者则诞生于装备另一大类技能。 四条路虽然不多，却完全涵盖了装备的所有可能性、全部的打法。哪怕是射手、狙击手，这些兴起的派系也不过是四条路的衍生。” 龚修转过头，看向那个沉稳像块石头的施寂，眼睛里竟然罕见地闪着碎光。 施寂说道：“这么多年了，数百个星球成千上万的新花样也只是在原先的四条路增添分支罢了。 而现在……完全崭新的路出现了。” “不是靠武器打伤害，不是靠技能支援，而是靠触发成就。” 见证到了历史诞生的起点，施寂的声音带着微乎其微的激动。 “虽然只是个新生的火苗，虽然还只是襁褓里的孩子，虽然仅仅是个开始，虽然……这条路可能只有一个人走得通……” 游戏里，绯色低头查看席沉的尸体。晚间的凉风吹过，乌黑的发丝随风飘扬，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由帅气作战服勾勒的身姿，挺拔地屹立在风中。与作战服同色的玄铁面具覆在下半张脸上。她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仿佛寒夜中另类的赤色星辰，仿佛浴血而生的璀璨火焰。 淡然、凌厉。寒冷、炽热。 曾经创造第四条道路的施寂由衷地感叹道。 “第五条道路出现了。” 第206章 棋局 喧闹的赞叹声，安明子公开了之前隐藏绯色的播报，并且回放了绯色杀人的过程。 第一个回放画面，是开场一分钟不到击杀关晴的过程。 下面声音不断，观众们现在才觉得疑惑。 “用[红线]杀人，夜晚的背景下光芒不是很明显吗？为什么杀关晴的时候，完全无人察觉？” 侧面屏幕变动。游戏开场，绯色出现在降生点。 她眺望远方，双手出现召唤的光芒。大小不一的镜子碎片悬浮在她的身侧，左手指尖点在空中。 做完装备工作，绯色没急着动手，她仿佛在等什么。 很快，观众们知道了答案。 下一秒，三队按照高昕宁的计划同步释放[雷达]。漆黑的天穹之下，三道环形的[雷达]光芒无比刺眼。 同步释放的技能同步扩散出去，在交汇时耀眼的白光给了时空一瞬间的白昼。 就在这时，绯色指尖纤细的红光发射，快速弹至附近的[镜片]，然后以远超[雷达]的速度反射出去。 远处，聚精会神查看[雷达]反馈信息的关晴毫无防备的，被跨越七千多米的[红线]正中眉心。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当时没有一个人看见[红线]。无面好聪明，反利用敌方的[雷达]遮掩痕迹。” 下一个画面，是绯色击杀马蒂的时刻。 相比击杀关晴，击杀马蒂的过程简单的很多。[红线]技能众所皆知的伤害只有1，因此看见绯色释放[红线]的马蒂根本反应不来。哪怕是他看见了绯色触发成就的过程。 因为[红线]的射速太快了，远超子弹。 这样的速度，在场没有人可以反应过来。硬要说的话，以速度为核心的夏泽辰可以借助[梭影]躲一躲。但躲一两次，很难再躲第三次。 除了夏泽辰，还有个席沉勉强能抗衡一会。 方才席沉对上绯色时，已经交出了答卷。他的表现实际上非常优秀，所展现的实力也完全超过了D、C级的水平。面对[红线]的高速，席沉能挡下一两次，就连绯色也是吃惊的。 而席沉能挡下一两次的[红线]得益于自己的天赋，更得益于他曾经和绯色交手过。几天前的单人对抗赛，绯色展露些许速攻的身姿。目睹过绯色当时的高速，那日失败的席沉回去后反复看过两人的对抗视频。他也特地去训练了适应高速攻击的项目。 虽然几天的时间不足以让席沉成长到应对绯色的速度，但些许的成长也是成长。所以席沉在刚刚对决里能初步勉强跟上[红线]。 席沉无疑是这届里最优秀的新玩家，远超高昕宁，也远超夏泽辰。相比后者两个命运者的徒弟，席沉一个独行侠闯到这个地步，是令绯色、龚修、施寂这些命运者都忍不住要夸几句的程度。 只可惜，在绯色令人震惊的成就触发下，在场的观众无人关注到这个优秀的天才。 而席沉自己也在绯色压迫下，一直失败。 姜高高小队粉丝团的角落，泰源小队三人齐齐沉默了一会。 他们作为席沉的队友，自然注意力落在席沉身上。 阿爆长叹一口气：“唉，这小子太执拗了。如果不执着杀无面，起码可以拿三分。他的实力我们清楚，早已经有B级水平了。在场的除了无面，哪个是他的对手？” 草白难得没在吃东西，认真点头。“明明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却始终没有过表现。天梯终试里以他的实力本可以杀掉所有玩家，也是被无面压制了。” “我记得这小子是不是单人对抗赛也输给了无面？”阿爆一脸了然：“难怪他总是一副要吃了无面的样子。换我被这样打击，非得去干一架！” “恐怕在他的一生里，无面是他第一个赢不了的对手。”泰源说道：“所以他如此执着。” 最开始看天梯终试时，泰源等人一致认为席沉是新人里最强的那个。可现在看过无面的新招式后，没有人再这样觉得了。那个蒙面女人显然和席沉不是一个高度的人物。 本该崭露锋芒的天之骄子，却遇上了另一个更为强大的天才。 他无比优秀，可她永远压他一头。 永远无法战胜的敌人，永远无法胜利的对决。 思及至此，作为席沉的队长泰源感慨道：“他的挫折才刚刚开始。” 姜高高小队的游戏登陆室，一个游戏舱打开，躺着里面的席沉睁眼。深沉寒冷的眼眸，无神的眺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随后席沉起身，动作快速的来到了游戏登陆室旁边的参赛玩家观战室。 豁然开朗的空间，映入眼帘的是占据整面墙壁的屏幕。 变换的光影，打在几个和席沉同样死亡退场的玩家。 大型赛中，退场玩家不得逗留在自己队伍的登陆室，需要统一来到参赛玩家观战室。 张楷也来到了这，低着头，神情很难看。 一早死亡的关晴和马蒂神经大条的笑嘻嘻挽过了张楷走到角落说话。 旁边和席沉临时同队的远方、朱铭两者面面相觑，犹豫着谁先上前和席沉这个大冰块说话。但在两人动身之前，有人先开了口。 “无面的[红线]攻击，你觉得如何？”席沉回头，看见带着黑框眼镜的高昕宁站在他的身边。 见到席沉寒冷的神情，高昕宁开口道：“既然已经退场了，介意我收集点对手资料吗？在场那么多人，只有你在她手下抵抗了一会。” “很强。”席沉冷冷地抛下两个字。 高昕宁摸着下巴道：“的确是很难克制的一招。不过好在[红线]有使用的限制，不用光所有的次数无法进入冷却时间重新恢复。她和你们打完后手里只剩下一次机会了。” 听见这话，席沉抬头看屏幕里安明子展示给观众的无面装备情况。 [红线]确实只剩下最后的一次机会。 高昕宁继续分析道：“除了可以逼完她的次数，打破她的[镜片]也是个办法，除此之外强硬的控制技能也是不错的一招。幸好她没带解控技能，这招能行。” 席沉侧头，看向旁边的高昕宁。 这个长相装扮土气的姑娘面无表情，她看上去很木讷。 席沉来了兴趣，开口道：“当初你的计划里，只有无面是你的目标。如今你被意料之外的夏泽辰击杀，心态倒是很好。” 上次三队的谈判，席沉第一次注意到高昕宁。席沉很少关注人，他的目光只会落在他认可的人身上。 席沉欣赏强者。尽管他明白高昕宁和夏泽辰实力不如他，但不妨碍他认可他们。 不过，席沉并不认可绯色。 至于原因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所以此刻，高冷的席沉主动向高昕宁开了口。他在疑惑，为什么高昕宁的心态那么好。席沉也好、夏泽辰也好、高昕宁也好，他们都有一个相似点，他们对胜利的欲望很强烈。像他们这样的人，会倾尽全力的为目标拼搏，因此也会在拼尽全力后为失败而消沉。 但高昕宁显然丝毫不在意自己失败的事实。 对此，面无表情的高昕宁客观分析道：“席沉，我跟你不一样。你是战士，我是游者。辅助打不过输出是常态。我承认我被夏泽辰杀死时很惊讶，他和你一样都比我想象的厉害。但即便他不够厉害，我个人的输出对抗能力也很薄弱，因此被杀死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听见高昕宁的话，席沉冷笑。“有何不同？我输了，你也是。” “不，我没有。” 高昕宁重复道：“你输了，但我没有。” 席沉看向高昕宁。屏幕变化的光影打在高昕宁平平无奇的面容上，她长得确实很普通，单眼皮的肿眼泡，扁平的鼻梁，满脸的雀斑。除此之外她还带着啤酒瓶一样厚的圆框眼镜，扎着土里土气的双麻花辫。 高昕宁的外貌是那么的不起眼，丢进人群里立马就能消失不见。但这样的高昕宁却有着常人无法拥有的沉稳与自信，这份独特的气质让她很显眼。 高昕宁继续道：“老师说过，游者打法与其他任何位置都不同。我们是一道桥梁，一道牵引队友走向胜利的桥梁。作为载体的我们，死亡与否并不重要。你们的博弈在生死上，而我的博弈在最终的胜利。” 高昕宁并不在意她被击杀的事实，她所在意的是，自己的棋局能否引领队友走向胜利。 安明子的解说声响起。 “席沉与张楷虽然出局了，但两人拖延了无面不少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其他三队的人全部赶到了！” “游戏时间已过半，存活人数也掉半。”安明子说道：“这场以围剿无面为先的博弈里，无面巧妙地利用[穿梭]打散了三队的聚集，短暂地扳回了一局。但在此刻，无面一直竭力避免的局面终于还是来了，三队的玩家完成了汇合。” 寒风四起，穿过破败的废墟，风声似鬼怪在凄厉地哭泣，预示着舞台的幕布正式揭开。 参赛玩家观战室里，屏幕呈现出三队玩家与无面的位置。 一片聚集的红点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无面旁边。 高盺宁静默的看着三队玩家按照她的计划行动，对席沉说道。 “我出局了，但我依旧存在。” 屋顶上，两个身影如暗夜的幽灵一般降落。段红睿与凯琳两人同步开始召唤装备，[狂暴]的特效附加在两人身上，空着的左右手也逐一出现武器。 “我们到了。”凯琳在三队的频道里说道。 频道里立马传来回应，是姜高高的声音。“我已就位。” 暗处的角落，手持武器的姜高高谨慎地贴墙站立，侧头看向外面的明亮处。 姜高高所处的角落与凯琳、段红睿两人站着的屋顶中间隔着一大块空地。看起来像是这片工厂里的绿化带，但此刻已经彻底荒废，成为一块平坦的贫瘠土地。 土地的边缘，梅子与椰子双双走出。 她们的步伐有些不自然，像是刻意遵循什么规律去避免踩到什么。 梅子抬头，对着四周另外两队的人说道：“[地雷]布置好了。” “你们队还有一个人呢？”凯琳问道：“你们队的计划里，需要他先手吧。” “兔子已经来了。”椰子抬头回复。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高楼之上出现人影。单手持着狙击枪的兔子从楼顶跳下，精准地降落在空地的中央。 梅子朝他点头。“开始吧。” 兔子空着的左手出现召唤的光芒，在他的装备栏之中一个格子亮起。 技能[乾坤位]出现。 场外的安明子说道：“[乾坤位]，控制类技能。使用该项技能，玩家可以选择另外一位技能范围内的玩家与其进行强制换位！难怪三队的玩家赶到无面身边不第一时间进行包围，而是聚集在这个地位设置陷阱！兔子想强制把无面换过来！” 上一次与绯色的比赛，高盺宁吸取了教训。面对绯色这样强大的敌人，靠人去引诱她进陷阱是件愚蠢的事情。 所以高盺宁选择借助[乾坤位]这个强制性的控制技能。使用这个技能，就能用一个玩家和绯色换位。 那么这个玩家是谁呢？ 高盺宁选择了兔子。 按理来说狙击手不应该被安排出现在战场中，他应该潜伏在远处给队友支援。但高盺宁的计划中从来不止绯色一个人。她的胃口很大，她要的是所有玩家，是全场最高积分。 如果使用[乾坤位]的人不是兔子，是其他任何一个人换位，那么就会有一分漏在外面。如果是同队的椰子、占于星去换位，那么中心会少一个人的战力。因此，原本就是在边缘射击支援的兔子是最好的选择。 由兔子去换位置，让狙击手离开战场中心，而离开战场中心的狙击手仍然是张好牌。 发动技能前，兔子与同队的梅子、椰子交换眼神。 梅子与椰子布置好了[地雷]阵，除了另外两队知道的围剿无面的[地雷]，还有另外两队不知道的围剿他们的[地雷]。 此刻，所有人在的范围内，梅子的[地雷]全部就位。 高盺宁最后对席沉说道：“你们都忘了，占于星小队的核心从来都不是我，而是梅子。” 第207章 团队游戏 “队长。” 夏泽辰声音夹杂剧烈的风声传来。 绯色应了一声，从结束战斗的废墟大楼离开。她看了眼地图上她和夏泽辰的距离，他在她的东南方。 他继续道：“我在赶来的路上，和我同个方向过来的还有梅子和椰子。” 绯色点头，行走的步伐缓慢。 耽误了不少时间，恐怕另外几个队伍都要过来了。按理来说，现在手中[红线]只剩下一次机会的绯色应该去和队友汇合。 绯色和夏泽辰的[穿梭]都没了，想汇合只能靠脚力了。 绯色想了想，打算交代一下夏泽辰接下来的注意事项。静默的空气里，绯色张开了口。 “夏——” 第一个字的声音才出现，天空突然出现了一声清脆的技能发动音效。 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出现在大地之上，以兔子、绯色为阴阳两极的八卦印成形。 阴阳交换。 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风声呼啸，仿佛从万米高空极速坠落，五脏六腑腾空。猛烈的天旋地转，顷刻间砸向绯色的大脑。 无法控制的生理晕眩让绯色脚步踉跄。 抬起脚步落下，脚下的土地变化。 被包围的工厂中央空地，绯色的身影凭空出现。 没有一点的声音，也没有一刻的犹豫，所有的攻击一瞬爆发。 早早对准中央的漆黑枪口火花四溅，连串子弹迸发。 绯色眯着眼，看见数枚子弹飞驰而来。 她不适的捂着头，周身的[镜片]立即动起来，抵挡住子弹。 “无面挡下了椰子的子弹！但危机没有结束，她的四周全部是蓄势待发的敌人！”安明子喊道。 段红睿终于等到了[镜片]的空隙，手中的[蓝蛇]极速发射射线，数道缠绕电流的锁线一瞬间紧密在绯色的四周。 眩晕只有一秒，但这短短的一秒里，绯色的退路已经全部被锁线封锁。 “不妙啊。”绯色皱眉道，手指尖的红光刚想显现。 但绯色的敌人不止一位，而她的敌人也不可能会给她机会错开攻击。 [电场]的紫光瞬间弹射，迅速划过绯色的身体，指尖红光不可控地停顿。 绯色的心脏仿佛一紧，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一顿，漠然的眼神浮现紧张神色。 “[缚手]！！” 楼顶的凯琳怒喊。 绯色的紧张神色彻底显现，脱口而出：“糟糕了！” 安明子嘴速极快的喊话：“[缚手]，最强硬的控制技能！命中的玩家会完全丧失身体的掌控权，连装备也会全部封锁！！” 作为强大的控制功能的交换，[缚手]发动需要一定时间的前摇。 而此刻，椰子与段红睿的双重控制补足了凯琳发动的[缚手]前置条件。 被迫动不了身的绯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从地面出现的灰色灰尘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手掌。 巨人之掌缓缓闭合，如捏蚂蚁一般将绯色全身禁锢。 环绕在绯色周身的镜子碎片瞬间消失，属于绯色的装备栏里，全部的格子进入不可用的灰色。 “我去！连环控！”观众发出惊呼声。 所有人的呼吸被游戏画面掌控。 “就算是命运者被硬控住也无法动啊！” “完蛋了！无面没有解控技能！” [缚手]一旦发动，除了解控技能没有任何办法解除控制状态。 夏泽辰追寻绯色变换后的位置赶到时，正是看到这样一幅无力回天的场景。 错愕害怕的表情出现在少年的脸上，不顾暴露自己的位置，夏泽辰拼命的朝绯色奔去。 “动手！”凯琳高喊。 所有人等这一刻太久了，他们与绯色的距离远比夏泽辰更近的多。 兔子[乾坤位]的换位晕眩，姜高高子弹的逼迫开盾，段红睿[蓝蛇]的封锁走位，椰子[电场]的瞬间麻痹，以及凯琳的决定性控制技能——[缚手]。 所有的技能在绯色出现时瞬发，能登上公开赛的玩家，没有哪个人是菜鸟，一套控制链在事先商讨过后完美的打了出来。 无面这块肥肉，众人垂涎已久，她这一分究竟落入谁的手中？分赃永远是团队合作的难题，所以高盺宁不分，谁能拿到手就是谁的。 所有枪械武器齐齐亮出，射手架枪，战士冲锋。 连手指都无法动弹的绯色，瞪着眼睛，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逼近的每一分刺骨杀意。 梅子的手按在[地雷]的开关上，对视上中央的绯色。 她开口道：“[科里斯隆]是个团队游戏，游戏的底层规则注定了单打独斗的孤狼无法获胜。你很强，但聚集在一起的我们也不弱！” 梅子说的没错，[科里斯隆]是个团队游戏。装备格子的限制，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强大也无法战胜多个团队。这是游戏定死的底层逻辑。 就如同现在的绯色。她被[缚手]控制住，装备与行动全部被封锁。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死亡。 在死亡的前夕，绯色抬眸。 伪装的恐惧如同面具碎裂一般全部消失，凌厉的眼眸露出略显张狂的笑意。 “你们忘了。队友，我也有啊。” 无面的队友？远处露头的夏泽辰进入视线。夏泽辰？不对，他就算出现了也不可能以一个人的力量救走被控制的无面，不过是拖延死期罢了。 属于无面小队的频道亮着光。 绯色道：“周溪时。” “是！！” 从开场起就在待命的周溪时手早早地按在了一座炮台的按钮上。 地图上队友绯色的位置无比亮眼。 “北纬30°16′、西经120°12。[定位弹]发射！！” 周溪时呐喊着重重拍下了[定位弹]的按钮。射程全图，威力最大的炮弹刹那间冲出天际。 观众席上的陈杰目睹此画面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冲上天灵盖，他激动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曾经被杨秋心[定位弹]一炮击杀的他极度震惊地呐喊。 “[定位弹]加[地雷]能连人带盾一起炸穿啊！！” 这样的基础知识正式玩家没有人不知道，可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用，因为他们无法逃离。 因为高盺宁的计划，梅子的[地雷]地，瞄准的是所有人。 黑夜里白昼降临，记录游戏的屏幕只剩下白色。吞噬天地的能量爆开，周围所有建筑物破碎，钢筋泥土仿佛烟花一样炸开。 然后惊天动地的巨响骤然响起，强烈的爆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游戏死亡播报陆陆续续响起，回荡在场馆内。 【无面小队-溪时成功击杀姜高高小队-姜高高，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无面小队-溪时成功击杀凯琳小队-凯琳，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无面小队-溪时成功击杀凯琳小队-段红睿，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无面小队-溪时成功击杀占于星小队-梅子，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无面小队-溪时成功击杀占于星小队-椰子，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随着播报的结束，无面小队积分榜狂跳，而观众们也开始无法自控的欢呼，整个场馆在颤抖！ 在场人如何想得到无面小队自杀式的拿分呢？ “天哪，一炮五分！要不是杀队友拿不了分，这就是七个人头啊！” “太牛了！居然连自己一起炸！这招太厉害了！！无面队是什么魄力啊！” “我鸡皮疙瘩掉一地啊！！！无面队太太太太牛了！！” “我完全忘记了无面队的狙击手，我的天哪谁会想到她躲一整局最后丢出这么一个爆炸性的王牌啊！” “就是躲一整局才能成功啊！她被人忽视了这招才能行得通啊！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我根本想不到啊！” “等等！”观众有人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以无面根本不怕另外三队围观啊。就算高盺宁的计划顺利进行了，就算无面[穿梭]分散人失败了，就算14个人一起进攻，[定位弹]一炸无面队稳赢啊！分数全部是他们的！” 参赛玩家观战室。 [定位弹]与[地雷]同步爆炸的刺眼白光照耀在高盺宁的脸上。 掌握棋局的从容碎裂，与席沉交谈的沉稳也破碎。 目睹这一切，高盺宁怎么可能还不明白。无论是开场的三角抓人，还是最后连环控制链围剿无面，她的所有计划，每一步都被无面踩在了脚下。 甚至无面还算到了，她的目的是所有人。 面无表情的双麻花姑娘犹如浑身的血液被冰冻住僵在屏幕前，不可置信地看着爆炸的瞬间。 席沉的视线从爆炸画面移到身边的高盺宁身上。 “你也输了。” 视线移开，席沉转身大步离开。 游戏结束了，死亡玩家该离开参赛玩家观战室。 “游戏结束了吧。”观众席里有人说道：“只剩下兔子和溪时了，分数大头在无面队里动不了。兔子就算杀了溪时拿分，还是积分第二。比赛结果出来了。” 游戏内，不远处感受到剧烈爆炸的兔子神情愕然。 尽管知道发生了，兔子还是不敢相信地飞奔到了爆炸现场。 周边的建筑被夷为平地，爆炸中心浓烟滚滚，一幅世界末日的死亡之态。 五条死亡播报已经公布完毕，兔子落寞地站在远处看着黑烟升腾，消化着他们失败的事实。 游戏时间还在继续，因为存活的玩家不处于同一阵营。兔子看向自己窗口的认输选项，心里五味杂陈。 他如何能想到现在的局面？ 而就在这时，面前的黑雾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光。纤细的致命红线，一瞬间贯穿了兔子的头颅。 这怎么可能！ 下一幕，更不可能的画面出现了。不知何处一道黑影闪过，[光剑]的光芒划过兔子的脖子。他不敢相信的表情随着分离的头颅一起掉落。 【无面小队-夏泽辰成功击杀占于星小队-兔子，无面小队累积一分。】 现身的夏泽辰站在兔子的尸体边，望向散去的浓烟，存活的绯色站立其中。 “发生了什么！！” 全场观众和死去的兔子一样惊讶。“怎么可能啊，[定位弹]与[地雷]的伤害那么高，他们为什么能活下来？” 第208章 比赛结束 “是[锁血]吗？”有人反应过来：“无面补给格中有[锁血]。可[锁血]这种保命技能CD很长，无面杀占于星还没过多久……而且夏泽辰为什么也活着？” “不是[锁血]！”安明子激动道。 屏幕立刻出现回放。 [定位弹]落下的前夕，角落的少年竭尽全力地朝绯色奔去。[定位弹]落下的同时，夏泽辰猛地一扑抱住绯色。剧烈能量来袭，重叠的身影融合在一起一闪。 瞧见这一幕，人们恍然大悟道：“完整的[梭影]可以转为一次带人位移的技能！” [梭影]0.1秒的空白期，0.1秒的无敌时刻正好挡住了[定位弹]与[地雷]双双爆炸时最巨额的伤害。而后躲过最致命伤害的两人同步开盾抵御了后续的伤害，盾全部碎裂，血条疯狂下降，但足以存活。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天哪，难怪最后夏泽辰要朝无面跑去，难怪他当时明明[梭影]好了，却只用双腿奔跑。” 屏幕里，爆炸产生的浓烟逐渐消散。 战场中心一片狼藉，只剩下断壁残垣孤立在静谧的空气中。遥远的漆黑天幕出现了亮光，新生的红日升起，刺眼的日光如利剑般穿透云层，洒落在饱经战火的土地上。 少年立在残墙下，精瘦挺拔的身躯印着新生的金光。在他的后方，处在战场焦点的绯色长发随风浮动，眼神明亮锐利，破碎的战衣上残留着些许血迹。绯色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朝她看来的夏泽辰同样笑着，流露出胜利的喜悦。 遥远的后方，一处隐秘的高楼天台上。刚发射完炮弹的周溪时转过身，凝视着泛白的天际。藏匿一晚的她处在朝阳下，开心地展露笑颜。与以往任何一场比赛都不同，这一次的周溪时是团队真正的一份子。 属于无面小队的频道还亮着光，周溪时雀跃地大声喊道：“我们赢了！” “嗯！周溪时你最后很给力！”夏泽辰立即回应。 在照耀三人的同一片日光下，绯色回应道。 “嗯，我们赢了。” 【游戏结束】 属于无面小队的积分榜最后跳动。 四个小队的比分真正落下了结局。 无面小队：11分。占于星小队：2分。姜高高小队：1分。凯琳小队：0分。 悬殊的比分令场馆寂静，无面小队的实力在此刻具象化呈现了。 安静的空气里，解说员安明子声音清晰地回荡着。 “无面小队以11分可怕的成绩与所有小队拉开显着的差距！当真是可怕的新人队！无论是呈现绝无仅有成就触发的无面，还是展现精彩速攻秒杀的夏泽辰，亦或是最后一炮扭转乾坤的溪时，每一个人的存在才促成了如此令人叹为观止的比赛！” 安明子说道：“梅子最后说的话十分正确，[科里斯隆]是个团队游戏。在此珍重感谢每一个为胜利拼尽全力的团队。有你们，才有这场精彩绝伦的比赛。胜利固然可歌，失败亦不气馁。最后请有我来宣布比赛结果—— 恭喜无面小队、姜高高小队晋级成功！恭喜占于星小队守卫成功！” 欢呼与掌声迸发，数万名观众齐声为所有比赛玩家呐喊。 坐在凯琳小队粉丝团的陈杰赵东南再也按捺不住地起身激动喊叫：“无面小队太帅了！！” “叔叔阿姨……”陈杰赵东南前面一排的三小只怯生生地喊：“你们确定要在这里喊吗？” 几人环顾四周，四支队伍里唯一失败且0分且所有人都被无面小队击杀的凯琳小队粉丝正用杀人的目光看着他们。 “这……” 五个人面面相觑，同步拔腿就走。“赶紧溜啊！” 比赛结束的播报传至命运者专属观赛室。 站在落地窗前的施寂神色淡然地望着游戏最后定格的画面。硕大的屏幕里，三个镜头分别定格在无面小队每个人的脸上。 片刻后，施寂开口道：“她最后其实能杀掉所有人。” 龚修轻轻勾起嘴角，笑道：“都说团队游戏一人难敌四手，但前提是在一个水平上。小星速的[红线]太奇了，第一次看见的人别说他们就是我们也能中招。10次发射机会的容错率，杀一个席沉而已哪会耗光？她放水了。” “至于原因嘛……是为了让最后[定位弹]的救场更加真实吧。”龚修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望着曾经小队友旁边的另外成员，骄傲道：“虽然总喜欢一个人逞强，但其实小星速最喜欢团队了。” 嘈杂的欢呼声里，硕大光屏的下方开启了几道门，四队参赛玩家齐齐出现。 燥热的观众席再次被点燃。无论胜利与否，无论积分多少，每一位到场的粉丝都热情地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应援着。 当然其中原本微弱的无面队的声音如今很是浩大。目睹这场比赛，无人不被这支黑马队伍折服。 “实在是佩服，今天来的观众恐怕都要被你们吸粉了。”按照惯例，得分最高的小队队长需要依次过来和其他队长握手。占于星握住绯色的手，真诚祝福道：“你们队太厉害了，期待未来高等级赛中你们的表现。” 绯色微微鞠躬，同样真诚道：“你们并不弱，未来可期。” “啊哈哈哈！”周溪时猖狂的笑声传来，她正喜笑颜开地和其他队伍玩家的中央耀武扬威道：“一个个都傻眼了吧，三队围观又怎么样？我们队长还不是把你们打趴下了。当然，本小姐的助攻必不可少，我可是无面队的正牌成员啊！” 旁边的夏泽辰还在助威：“无面天下无敌！！” 绯色满脸黑线，冲下一个握手对象凯琳不好意思道：“抱歉……” 凯琳用力回握绯色的手，本场比赛唯一输家的她表情从容，爽朗豪迈道：“比赛是比赛，赛场之外都是朋友。不用道歉，我们输得心服口服。恭喜你们。” “你们战力不弱，但欠缺了思考。”绯色点了一句后说道：“D、C级的比赛对你们很轻松，相信很快就会回到原先的位置。” 掉段掉成D级的凯琳笑道：“借你吉言了。” 最后一个握手对象是姜高高。 绯色扭头看去，不远处的姜高高正抱着远方和朱铭放声大哭。 “啊啊啊，我们赢了！我们晋级了！”身为成年社畜的姜高高在往日里是队伍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如今却激动得不成样子。“终于晋级了，我们是C级了！呜呜呜，谁能想到一分的积分可以晋级啊！” 公开赛的晋级规则，挑战者队伍的积分比高等级的任意一只被挑战者队伍积分高便可以成功。积分为1的姜高高小队胜过了积分为0的凯琳小队。 被姜高高双手狠狠抱住的远方与朱铭相视而笑，眼角都有泪。 “姜姐，你哭得很丢脸耶。队长做派都没了。”朱铭说道。 远方敲击朱铭脑袋。“大直男，会不会说话！” 在抱成一团的姜高高三人旁边，站着临时队友兼姜高高队唯一得分的席沉。与喜悦的三人组相比，席沉不苟言笑的冰块脸格格不入。 泪眼汪汪的姜高高看向席沉，哭唧唧地朝他扑去。“席沉啊！恩人啊！如果不是你最后拿到了一分，我们队怎么可能会晋级。” 席沉顿时皱眉，冷脸严肃拒绝道：“不要抱我。” “能正确选择队友也是你的功劳。”走来的绯色朝姜高高伸出手。 在高盺宁的局里，姜高高放弃了胜算更大的绯色选项，选择了自己的队友席沉。是她当初的选择，才让席沉最后努力为团队争取到了一分。 而恰恰是这关键的一分，给姜高高小队带来了胜利。 绯色握住姜高高的手，由衷地表示祝贺。“恭喜你们晋级成功。” “呜呜呜，同喜同喜。”姜高高说道。 而后，绯色的手转向旁边的席沉，对方正凌厉凶狠地瞪着她。回顾种种被讨厌的经历，绯色刻意露出友好的笑容。 “恭——” 一字都没说完，席沉大步跨过径直离开。 绯色手僵在空中，尴尬收回。 不是……怎么一点示好机会都不给啊…… 吵闹的人群当中，绯色感受到了另一个与众不同的关注视线。 回过头，高盺宁恰好低下头。面无表情的双麻花姑娘，平静无波的面孔有了微小的情绪波动。 那个在人群中显眼的高盺宁，暗淡了。 绯色脸上被环境烘托的微微喜悦悄然消失，暗红色的眼眸倒映着高盺宁的背影，久久地凝视着。 “小夏队友！”赵东南和陈杰兴奋地冲下观众席。 比赛已经正式结束，玩家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留下。一般而言，参赛选手不会立马离开。因为现场有支持着他们的粉丝还在，玩家会选择留下片刻表示感谢。 此刻，伴随着结束的音乐。赵东南和陈杰来到了夏泽辰身边，身后还跟着小支队伍。那是开场起一直应援无面小队的粉丝们。 夏泽辰看着一张张因为喜欢他们而无条件支持他们的陌生面孔，内心难以自控地涌现欣喜。这是少年第一次遇见支持他的粉丝。同样的，周溪时也是。 不过比起情绪内敛的夏泽辰，年长的周溪时很自然地表达了真诚的感谢。 “夏泽辰！”夏泽辰看见了人群中的熟悉面孔，是他的同班同学。 夏泽辰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阿青抢到了公开赛的门票，所以我们就来了。”夏泽辰的同学兴奋道：“我们都看见了，你好厉害！速攻果然牛！” 声音嘈杂地交织在一起，赵东南好奇道：“小夏队友，队长呢？” 旁边陈杰点头。“大佬怎么不见了？” 夏泽辰与周溪时对视一眼，夏泽辰出声解释道：“她有事先走了。” 第209章 中立派 “比赛结束了，我先走喽。”龚修笑眯眯地和施寂招手，“你知道的，大帅哥总是很忙。上头又派活了。” 作为命运者中的代言人，龚修的商业价值远超其他命运者。俊美的容颜、得体的举止、从善如流的交际能力、以及枪者一位的显着实力，这些条件让龚修成了天梯投放在外界的最佳选择。无论是商界、政界亦或是民众舆论，天梯都需要一张漂亮的牌来维持天梯的利益。 因此，龚修很忙，非常忙。照理来说，身为命运者，而且是实力如此优秀的命运者，天梯应当会竭尽全力的确保玩家的休息时间好让命运者保持住战力巅峰的状态。 但龚修是一个意外。 一来是因为蓝星目前现状太惨了。百业萧条。从周家赞助天梯资金可以达到恐怖的八成来看，就能知道整颗星球穷得可怜，资源也贫乏得可怜。在一颗维持生存都艰难的星球上，想扩大天梯规模发展游戏战力，除了资金以外还需要所有民众的支持。所以天梯需要一张牌来维护天梯利益。 二来是因为龚修自身愿意那么做。龚修是一个非常正直成熟且识大体的人。在小我与大我的抉择上，他永远会义不容辞地选择星球利益。因此再忙再辛苦，他从来都是笑着应下任务去做。 所以，施寂很敬佩龚修也很欣赏他。 因着这份欣赏，施寂对龚修有恻隐之心。 施寂作为命运者队伍里的老人，与龚修认识了很久。足足八年的光阴，施寂是完全看着龚修成长过来的。 但说“成长”其实过了。因为龚修为人表面轻浮不正经，实际十分稳重可靠。对于很多命运者，龚修完全是温柔亲切大哥哥一样的存在。所以龚修一直很成熟，懂得照顾别人的情绪。 因此，“成长”这个词形容不对。 准确地来说，是“变化”。施寂看着龚修一路的变化。 龚修的表面毫无改变，一样的爱笑喜欢逗趣人。但他显露的情绪越来越少了。他很爱说话，可实际上他说得越来越少了。这种变化，像是受到了创伤。 而伤口，源于五年前。 源于龚修曾经的队友们。 而现在龚修的队友之一，绯色。她回来了。 所以龚修如此喜悦，所以他如此关切绯色的一举一动。 施寂望向龚修欣慰的面孔，看着他眼中的得意 整个比赛过程中，龚修专注地看着每一个画面，情绪随着绯色每一步而起伏。像是见证了自己的孩子成长一般，龚修欣慰又雀跃。 可这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因为回来的不是别人，是绯色。 相比只短暂相处了两年的星速，施寂无疑更偏向龚修。因此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在龚修推门时离开道：“龚修，你打算一直护她走下去吗？” 龚修脚步一顿。 施寂继续道：“你是个守时的人，两次她的比赛都踩点来，因为你实在忙得腾不出时间。光是今天，你还要带A级玩家前去外星联赛。” 闻言，龚修只是笑。他开口道：“把话敞开了讲吧。你担心我会因为她和天梯、和整个蓝星为敌对吗？” 施寂转过头，认真看向龚修。“你不会。” “正是因为我了解你不会，才要劝你。”施寂说：“你觉得愧对他们，所以想极力补偿唯一回来的星速。但你达不到为她付出所有的程度，你是个顾大局的人。你明白自己一位枪者的实力是蓝星珍贵的战力。你很重视她，但无论发生什么你始终会选择为家人、为民众战斗。” 要愈合的伤口，二次撕裂开是更严重的创伤。 龚修嘴角的笑凝固了，然后过了几秒才又上扬。 他缓缓抬眸，对视施寂。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家小星速不行呢？” 龚修反问：“你所说的一切，前提是建立在她回不来的基础上。你不是都看见了吗？[红线]加[镜子]的招数多么厉害，靠触发成就打伤害的想法完全可行。施寂，曾经我也在犹豫，但看了今天的比赛你真的认为她回来的希望渺茫吗？ 龚修认真道：“我认为她做得到，我坚信曾经给天梯带来希望的她能二次带来希望。绯色能打回命运者。” “所以你担心的什么选择题根本不会出现啦。”龚修的语气突然变得轻快，他恢复了不正经的笑朝施寂眨眨眼。 施寂欲言又止。 龚修重新抬起脚步，走之前最后说道：“施寂，队友也是家人。对你来说，小昕宁不是家人吗？” 施寂沉默了很久。 在五年前比赛事件的争议中，施寂是中立派。 他既不怪星速，也不维护星速，最多对她有些同情。龚修，则毫无疑问是维护星速的少数派。 片刻后，施寂摇了摇头走出了命运者专属观赛室，打算去寻找高盺宁。 然而，走出观赛室没几步。前进的道路被一个意外的人挡住了。 施寂的表情有些许吃惊，他想不到会在这见到这个人。 更准确的说，他想不到她会主动来找他。 只有命运者才知道如何踏足的私密空间，施寂的前方站着五年前事件的中心人物——星速。 绯色看起来站在这有一会了，她在等施寂出来。 不长不短的走廊里，昔日战场上的战友隔着距离静默地对视着。 绯色搁在衣兜里的手微微发颤，她实际上是有些紧张害怕面对过去的人的。但内心的胆怯被表面的漠然与沉稳完美遮盖了，绯色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 此刻，她仍然如平常一样，不冷不热地对视上施寂探究的视线。 五年的遥远距离，令两人之间的气氛凝固。 “施寂前辈，好久不见。”主动而来的绯色先开了口。 施寂露出成年人体面社交下的平淡微笑，开口道：“五年不见了，星……” 他停顿住，继续道：“如今我该叫你星速、还是绯色？亦或是无面？” “您随意。”绯色说道：“只不过希望您看在龚修的面子上，别喊我星速了。这个名字见不了光。” “看在龚修的面子上？”施寂嚼着这句话，带了点兴趣，问道：“我以为你会说的是‘看在你我曾经是战友的交情上’。” 绯色低头苦笑。“我哪配谈过去的交情呢？我懂廉耻。所以，只能借助曾经队长的威名希望……您可以和我聊几句。” 施寂嘴角的体会笑容微微顿住。 年岁渐长的人，世间百态看得便越来越多。看得多了，懂得自然也多。尤其是施寂这样聪明且工于心计的老狐狸，他一眼便看穿了绯色伪装下的胆怯与羞愧。 多年不见的战友如今的面貌截然不同。曾经朝气乖张的星速低下了不服输的头颅，竭力想证明自己腰板已佝偻弯曲，随之消失的还有她所有能站立在这的底气。 施寂作为中立派不怪绯色，也没有为难绯色的意思。于是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绯色开门见山道：“龚修曾经和我说过，您向他保证过不会透露我的身份。” 原来是这事。 施寂了然。绯色曾经的往事确实严重，如果被发现身份避免不了腥风血雨。她如今回来打比赛，自然最重要的事便是隐瞒身份。施寂理解绯色的担忧，也明白她会特地来确认的举动。 “没错。你大可以放心，我会对任何人守口如瓶。” “任何人中，包括高盺宁吗？” 施寂探寻的目光深了一分。“包括。” 她从龚修口中得知了盺宁与我的关系后，担忧盺宁会泄露她的身份吗？ 施寂补充道：“你不必担心她会说出去。” “果然呐，施寂前辈一如既往的重诺。”绯色语气舒缓了一分，然后抬头对施寂说道：“但不必瞒着她。我希望你告诉她我是谁。” 第210章 中立派2 “但不必瞒着她。我希望你告诉她我是谁。” 施寂一愣。 绯色接着道：“高盺宁是个优秀的孩子。比起聪慧，她的心性是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物欲横流、追求色相的世界里，像她这样大的孩子有多少可以不受外界影响坦然做自己？她并非木讷，而是透彻。她清楚自己的目标不在世人定义的美丽中。因为明白那不重要，所以不在意，所以不卑不亢。” 绯色阐述了高盺宁一直以来平凡土气外观的真正原因。 被定义为普通的高盺宁不在意世人眼中给自己身上加的标签。 她所在意的、所追求的，是她自身价值的实现。她渴望成为优秀的人才，渴望成为传承老师意志的继承人。 有明确目标的人很多，比如绯色、夏泽辰、席沉等等。 人各有异，性格与举动也千姿百态。 高盺宁的心性恰恰是所有人中，绯色最欣赏的一种。 高昕宁的情绪很平静，那是完全不同于绯色的平静。 绯色同样是个少有悲喜的人。但绯色眼中毫无波澜，是灵魂被磋磨干净的无奈，是骨头血肉被打碎的死寂。 高盺宁不同，她的平静源于她强大的内核，源于她豁达的心境。 挫折、险境、危机……人人惧怕的事物，在高昕宁的眼中不过是一个个难题罢了。 就像考卷上的问题，有简单的、有复杂的。捋清思路，一步一步去计算答案即可。如果不会做，被判零分。那便吸取经验，换张卷子继续好了。 这是一种优秀到近乎可以称之为天赋的情绪思维。 而这种绯色欣赏的天赋，在绯色出现后改变了。 试卷的难度与做题者水平相匹配。考卷偶尔会超标，但绝不会在小学的课堂里出现大学的高数。当孩子在逐步建立对科目的自信时，一道超出认知的世纪级难题的出现，这份打击足以致命。 更严重的是，这道超出认知的难题，伪装成了日常习题出现。当无法正确分析难题的维度时，做题者会怀疑自己，会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思考的逻辑是否是错误的。就像是一个机器人无法处理高位阶的系统时，短路，然后毁坏。 简单来说，新手局里大佬来炸鱼可以。我知道你是大佬我打不过很正常，因为我还是个新手。但大佬不应该伪装成新手来虐菜，那会打破新人对游戏世界的认知。 而且这不是简单的失败，是从战力、战术、实力等所有维度的碾压。 高盺宁太聪明了，但往往过于聪明的人会更加难跳出棋局审视自己。越是聪明的人，越容易转牛角尖。 施寂可以去引导高盺宁走出思维误区，但无论怎么引导都逃不开绯色实力过高的根本问题。 “我不该出现在他们赛场上。” 绯色说道：“她的计谋很优秀，如果没有我的阻拦她会成功。我的存在对他们而言不公平。虽是我的无奈之举，但我打破了比赛的平衡，也打破了她的自信。不同于其他拼战力的玩家，下棋者的棋心不能被破坏。她难能可贵的内核，不该因为我折损。” 从巅峰退役下来的绯色，看待玩家有种迟暮老人观察姗姗学步的孩童般的心态。她希望这些孩子们能成长，希望高盺宁他们变得更好。 她是棵燃烧殆尽的枯木，尽管她也在抽丝剥茧地追求新生，但她仍然会用自己的余火照亮他人的旅途。 所以绯色说：“告诉她我是星速吧。” 告诉高盺宁，她很优秀。 绯色想告诉高盺宁。 别因为他人的光芒去怀疑自己。 施寂长久的愣住。 绯色的声音不大，语调平稳，说的每一个字像微雨一样轻柔。但却在施寂的心里卷起了狂风暴雨，老狐狸一样的石头心被自身难保之人的温柔震撼到。 她在夸高盺宁的心性难能可贵，她自己何尝又不是？ 谁敢像她一样把命门交到他人手上，只为一个陌生的孩子能更好的成长？ 施寂一时说不出话来。 五味杂陈的心情泛着难以言表的酸楚，施寂一直是同情绯色的。 甚至……是可怜她。 “谢谢前辈。”绯色看懂了施寂的表情，真诚鞠躬致谢。 施寂笑道：“用这样恭敬的姿态，企图引起我的同情，然后希望我会在转达你的话时叮嘱盺宁守口如瓶吗？” 绯色起身，眼眸中露出淡淡狡黠。“被看穿了吗？” 这是一个阳谋。 绯色以询问施寂对龚修保密的承诺作为铺垫，用真诚袒露对高盺宁泄露身份的想法作为二重铺垫，最后利用日战友的情分与施寂的善良，勾起施寂对她的恻隐之心。 绯色想要施寂既帮她转达话也帮她让高盺宁保密。 施寂知道绯色的目标，但他还是会那么做。 因为他确实被绯色的真诚触动到了。 绯色是个聪明人。 她无私对人，也懂得为自己留退路。 如果绯色不知道施寂对龚修的承诺，不确定施寂对她的态度，今日不会来找施寂。而她想转达给高盺宁的话，会用另一个方式在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告诉高盺宁。 但既然施寂不会去泄露她的身份，那么告诉施寂让他去转达给高盺宁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高盺宁，想要得到老师的肯定。 就和夏泽辰一样。 所以绯色看得出来。 绯色达到了目的，再次微微鞠躬后转身离去。 施寂望着绯色一个人消瘦落寞的背影，心中滋味复杂。 他后悔刚刚劝龚修的举动了。 “绯色。”施寂叫住了绯色。 长长的走廊中央，绯色回头。 施寂对她说道：“你才22岁，你也只比盺宁大一岁。你叫她孩子，难道你不是吗？” 绯色愣住，一下子没缓过神来。她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原来和那些孩子差不多大。 片刻后，绯色的神色才松下来。 她自嘲地笑笑，说道：“你就当我自大吧。” ---- 与意外来访的绯色交谈结束，施寂去后台找到了高盺宁。此刻参赛玩家感谢观众的环节已经结束，玩家们已经离场。占于星小队看见施寂过来，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然后识趣离开了。 于是，四处无人的环境下，高盺宁面对施寂忍不住流露了情绪。 “老师，我输了……” 施寂极少在高盺宁身上看见这副模样。平淡沉稳的面孔消失不见，低着头颅，声音哽咽着。 “我不够格……老师你交给我的课题是打上B级1位。可我竟然在D升C的晋级赛里输得不像样子。我们得到了两分，但这两分是侥幸。凯琳小队的实力远在我们之上，是无面针对了他们，才使得他们没有施展机会。” 高盺宁难过的情绪越来越明显。 “我的计策……根本比不上老师……” 高盺宁明白绯色的实力超出其他玩家，可高盺宁是想成为能代替施寂的人。想成为金字塔顶尖的人，要打败的是所有人。 但高盺宁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赢不了绯色。 她不在意自己死亡与否，可当苦心谋算的计划被人轻而易举地彻底攻破时，这份打击很致命。 “盺宁，”施寂打断了高盺宁，他问道，“关于害得你父母死亡的那场比赛，你是怎么看待除我之外的命运者？” “五年前的命运者？”高盺宁看起来有些迷茫，但还是如实回答了施寂的问题。“我不怪老师，也不怪他们。我父母的死亡是个意外，化工厂爆炸是意外，车祸天灾也是意外。世事无常，人会如何走向死亡无法得知。他们是诱因，却不是主谋。所以我不怪他们。” “是吗。” 施寂知道高盺宁的答案，他了解自己带大的孩子。但听见高盺宁回复后，他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在紧张什么呢？ 大概是他也变得和龚修一样了吧。 “盺宁，你做得很好。” “可是……” “无面是我曾经的战友。” 高盺宁猛地瞪大眼睛，瞳孔震动。“什么，她是……” 施寂说道：“她曾经的名字叫星速。” “星速……”高盺宁瞳孔猛然缩紧，下意识道：“她竟然是那位……” 一瞬间，曾经有所察觉的预感涌入高盺宁的脑海。龚修对无面异常亲昵的态度，老师对无面有所隐藏的称呼，以及无面的左半身机械化。 施寂看着高盺宁惊讶的表情，平静道：“是她主动找到我让我告知你。” “为什么……”高盺宁的眼睛再次困惑。 施寂伸手抚摸她的头，轻柔道：“你不知道吗？” 高盺宁知道，但无法相信绯色竟然可以为了她的心情做到这个地步。 “她不想让人知道，你能帮她保密吗？”施寂问。 高盺宁点头。“我……很谢谢她。” 施寂看着高盺宁恢复神色的表情，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比赛前我与你说过三个字，戒焦躁。不用着急，我还有的是时间。我希望你能享受这个游戏，它是个目标但不要成为任务。” 与此同时，绯色一个人也来到了赛场后台。 和施寂高盺宁所在的环境相同，这里一样是一个没人的安静角落。 高昕宁的状况是意外的插曲，这场公开赛后绯色真正想交谈的目标不是她。 在这个角落连接的走廊上，绯色看见了想要见的人。 大片的落地窗下，两个一样高的身影走来。 绯色上前，叫住了她真正的目标。 “张楷。” 第211章 望江南 返回黄区训练室的路上，张楷的神色很恍惚，温润的面孔上眼神微微闪躲。 段红睿不露痕迹地偷偷观察张楷，暗暗试探道：“你方才一直看论坛帖子，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没。”张楷恍惚的神色因为回话而紧张。 他搞砸了一切。 那条对比他和无面实力的帖子里，支持他的声音已经彻底淹没。所能看见的只有对无面的大肆赞叹。 失败的事实如同冰冷的沼泽将张楷整个人淹没。 一切都完了。 他苦苦维持的所有，全部没了。 张楷的心脏酸胀着，疼痛随之而来。 很可笑不是吗？ 苦心经营的做了那么多，最终还是敌不过别人的天赋。 是啊，她可真厉害啊。 嫉妒的火焰燎着疼痛的心脏，张楷无法自控地攥紧双手。 段红睿观察着，问道：“你怎么了？” 张楷竭力维持正常神色，扯出平淡的笑：“我没……” “张楷。” 一个声音打断了张楷的回应。 反复被火燎烤着的心脏猛然一紧，张楷的眼睛瞬间睁大，浑身一顿。 声音来自后方，但张楷不敢回头。 是无面！ 她为什么会来找我？ 紧张的情绪拉扯着肌肉，张楷身躯僵硬，温润面具下的眼珠不断转动。 手搭在张楷肩上的段红睿转头看见走来的绯色，对张楷调侃道：“找你的呀，那我先走了啊。” “不！”张楷下意识激动呼喊，伸手想拉住段红睿。但对方早有了防备不露痕迹的躲过。 段红睿在张楷看不见的角落悄咪咪地朝绯色眨了眨眼，随后快速地离开。 静谧的空间里，一瞬间只剩下张楷与绯色两人。 张楷僵直着身体，望着段红睿离去的方向，不敢回头。 只敢在背地里耍阴招的老鼠，突然见了光，在恐惧、在惶恐。 气氛逐渐沉默、空气逐渐窒息。 比赛里绯色说过的话在此刻犹如一道惊雷砸中了张楷。 ——“我们‘终于’见面了，张楷” 抖动的眼珠一颤。 她发现了！ 当意识到这点时，张楷浑身的血液倒流，仿佛坠入冰窟。不入流的手段被摆上台面，无异于审判。 害怕的情绪在这刻无法自控地加重。 张楷觉得完蛋了。 完了，完了，完了！一切都会完了！一旦她知道了去告诉别人，所有人都会知道张楷是个行为卑劣的小人。他们不但会知道张楷是个没用的废物，还会知道他是个死守脸皮却最终还是失败的小丑！ 张楷害怕被骂，没有人不害怕被骂。一声声耻笑的贬低侮辱是能杀人的，而此刻在张楷背后的绯色握着了这把刀。 被刀抵着的张楷在几瞬的惊慌之后，逐渐强迫自己恢复了镇定。 她发现了又怎么样？我会变成现在这样，我会对她做这些难道不是她的错吗？ 是她非得要抢走我的东西。她的天赋那么高，她那么厉害，为什么唯独要抢我的全能者！既然她要玩[红线]，那从一开始老老实实的玩游者不好吗！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颤抖的眼珠停止了。镜片后，无助惶恐的眼睛变得阴沉。 转身的刹那，张楷决定了。 他要恐吓无面不准说出去。她只是个刚入正服的新人，能懂得什么？ 绝不能让她毁了我。 转过身，张楷看向站在他面前的绯色。 她和他相隔四个身亡，不近不远的距离。尽管已经在游戏里见过，但现实里两人还是第一次有机会细细打量对方。 游戏里令人胆寒的身影离开了游戏之后稍显颓靡，她一身严实的运动装，带着口罩帽子，双手搁在衣兜里。浑身上下只有一双暗红色的眼睛露出来。 这双疏离、淡漠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张楷。”这双眼睛的主人，再次喊了他的名字。 张楷咬牙，脸上肌肉紧绷，眼神阴冷。 他做好准备了，如果威胁不了她就去激怒她，让她对自己动手，然后反手诬陷她，搅浑舆论的水。 “啊，不对。”一副倦态神色的蒙面女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语气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应该喊你前辈的，张楷前辈。” 这条走廊尽头角落有监控，方向正好在她的背面。如果激她动手换证明的角度拍得更清晰，要想办法挪位置吗？不对……等等…… 她喊我什么？ 张楷神情一怔，皱眉严肃看向面前的女子。 站在张楷前方的绯色淡淡的笑了一下，抬头凝视张楷疑惑的眼睛，认真道：“张楷前辈，谢谢你在比赛里帮我遮掩脸。” 愣怔的表情彻底僵住。 “你……在说什么？”张楷不可置信道。 绯色的眼眸弯了弯，语气变得轻快。“实在是太感谢前辈你了。如果不是你，我的面具就掉了。所以我特地想来说声谢谢。” 倒映着绯色的瞳孔缩紧，颤抖。 “你到底在说什么？！” 比赛里每一幕都深深地刻在了张楷的脑海里，他朝面具伸出的手，他丑陋地叫嚣着要杀她的模样。 局外人会看不真切，但当时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不清楚！他一开始拼命想摘面具的动作，她怎么可能看不见？他只是在最后的关头后悔了而已！ “你是刻意来羞辱我的吗？！”张楷愤怒道：“你觉得很好玩是不是？看我像只虫子一样不自量力的去挑战你，看我像小丑一样可笑的失败！” “不是……”绯色摇头，眼神迷茫，仿佛听不懂张楷在说什么。“我只是想来说声谢……” “别装了！！” 张楷激动大喊。 他瞪着眼睛，紧绷的脸孔早已狰狞。 “你也是想来激怒我的对吧？你知道你背后的监控刚好正对我，所以故意恶心想逼我动手。你想要这种方式报复我，让我身败名裂吗？！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和我道谢？别开玩笑了！ 我插手比赛指使赵甲队，我恶意泄露你身体的缺陷，我发布造谣的帖子，我甚至还想在比赛里毁了你！现在你说来谢谢我？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都在想什么？ 面对暴露的恶劣行径，我想的不是忏悔，而是如何用更卑劣的手段去遮掩！ “你真蠢呐，哈哈哈你也会那么蠢吗？”张楷突然癫狂地冷笑起来，他的眼角赤红，明明是愤怒却像极了委屈。 “你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吗？你就想来和我道谢。你知道在对着怎么样的一个人说话吗！像我这样的人，简直就像……” “像一朵美而不自知的望江南。” 张楷的话猛然顿住，张开的嘴唇不知所措地停滞在空中。 她在说什么？ 绯色轻轻地笑，眼眸中的漠然早已消失不见化作温暖的湖水。她轻柔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是一种开在春夏温暖季节的花朵。望江南是它鲜少被人得知的别名，它被人熟知的名字是，含羞草。前辈不知道吧，含羞草会开花哦。是很漂亮的花，桃粉的颜色，细长繁多的花瓣，小小的，像一朵小烟花，又像是一颗精致的绣球。我啊，对前辈了解得越多越觉得你像这朵花呢。” 她笑着，像明亮的星星，令阴暗的张楷一时难以再开口。 “在比赛前我已经认识了前辈你。大家都跟我说C级1位的全能者是一个非常优秀值得人敬佩的玩家。所以我一直很好奇，前辈你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能是什么样的人？是投机取巧得到C级1位的虚伪小人，是贪图外界夸赞声音的卑劣小丑。 绯色说道。 “你是一个充满韧劲的人，曾经面对数量多如繁星的连跪、外界的冷嘲热讽，你依然坚韧地拼搏出了成绩。你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遇见和你如出一辙遭遇的赵甲小队，你可以花上数月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们。你是一个做事认真细致的人，医院的志愿者工作、队伍里事宜、每一场比赛的准备，你都做得那么优秀。 你还是一个善良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你最后都帮了我不是吗？” 张楷摇头。 她根本就不懂，我是颗烂种子，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你是的。”绯色仿佛听见了张楷的心声。“我所说的事哪一件是假的？我所说的每一件都是事实。” “我不是！”张楷红了眼眶。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疼痛，近乎窒息的疼痛。 伴随着疼痛的是母亲尖锐刺耳的骂声。 “废物！你为什么又做错了？！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还配是我的孩子吗？！我为什么生出了一个这样蠢笨如猪的废物，没用的东西！” 看啊，我是一个废物。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认为自己吗？ 我试过了的啊。我去问了很多很多人，我问了同学、老师、陌生人、朋友、父母，我真的问了很多很多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告诉过我张楷有优秀之处啊！ 有人在告诉张楷。 绯色坚定地凝望自我否定的张楷，无比认真道： “所以，做了这些事的张楷是一个优秀的人。” 心脏猛地一顿。 胸膛在剧烈地起伏，张楷想摇头，但眼眶已经浮现泪花，他怕眼泪掉下来。 在打压教育下成长的孩子，渴望有一句属于自己的夸奖。 张楷一直寻求认可。 无论是什么都好，张楷想得到一个认真的、真挚的、真正的认可。但张楷从来没有得到过，唯一属于自己的夸奖是D级1位全能者。所以张楷如此狼狈可笑地死死抓住这个虚名不放手，不惜做出那么多恶劣的手段。 这是他唯一的东西了。 但这真的是唯一的东西吗？ 张楷难道离开了D级1位全能者的称号就毫无可取之处吗？ 这次摇头的人是绯色。 “不是只有跑得最快、跳得最高的人才能称之为优秀。优点也从来不只是拿高分、运动好、有特长。优秀的门槛好像被我们设置得太高了。不懂得时髦话题，不善于交际，不擅长学习，脑袋也不够聪明。可是好像会画点小画，偶尔也会有不错的创意想法，有同情心不会欺负小动物，还有一个健康的胃可以吃下很多很多美食，这些难道不也是优点吗？” 绯色认真道：“张楷前辈的优点，我一个还未接触过你的外人都能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呢？” 因为张楷寻找的从来不是别人的认可。 但他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迫切地希望用一句肯定来填补童年遭受过伤害的心脏。 可心脏上被自己挖去的肉，如何靠别人来修补呢？ 张楷还没有意识到，他真正寻找的其实是自己的认可。 他想要认可自己。 “所以啊，越了解前辈我越觉得你像那朵花一样。 隐藏在胆怯、否定的外表下，绽放着美而不自知的花朵。” 酸涩的浓烈情绪似潮水席卷了张楷的全身，心脏被狠狠揪着，他好想说话，但分开的嘴唇停滞在空中。他突然变成了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绯色望着这样的张楷，认真地朝他展露笑容，声音无比真挚道：“我真的很庆幸，还好前辈如此善良，我很感谢你最后一刻的选择。” 说完，绯色最后朝张楷笑了笑，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想说话的张楷想叫住绯色，但晚了一步。 不要走。 为什么擅自过来说一大通，为什么又要自说自话地离开？ 张楷无助地看着绯色离开的脚步，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直是你在说，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啊 我还来得及说话啊。 我还没说……对不起啊。 第212章 新帖子 黄区，凯琳小队训练室。 训练室的门被人推开，里面的人看见失神恍惚的张楷走进来。 “张楷，”段红睿第一时间呼唤他，忍不住试探道：“你和无面谈得怎么样了？” 但张楷没理会任何人，一个人走进了作战讨论室关上了门。 不注重战略的凯琳小队，作战讨论室很少使用。这间单独的隔间不知不觉间默认是张楷的独处空间。 瞧见门关上，四名队友大眼瞪小眼，他们心有疑惑，但也理解。因为张楷私底下便就是这样阴沉的性格。 作战讨论室里，个人携带的便捷式光脑连接上室内配置的台式设备。张楷坐在方方正正的屏幕前，打开搜索页面，查找绯色所说的花朵。 屏幕的光柔和地落在鼻梁上的镜片上，一抹亮色倒映在暗沉的眼眸当中。 那是一朵很小的花，像一颗小绣球点缀在绿色的叶片中间。细长的花瓣彼此舒展着，仿佛夏夜天空中的烟花。 它的模样没有其他名贵花朵抢眼，好像出现在路边也不会察觉。 可放大看了以后，小巧的它也是如此的美丽。 “好漂亮啊……” 张楷轻轻地说出了心声。 一颗眼泪悄然滑落。 “为什么，我现在才知道这朵花……” 泪水不断地落下，模糊了眼前的花朵。 张楷取下眼镜，痛苦懊恼地遮掩哭泣不止的眼睛。 “张楷，你真丢人啊……” 悔恨的泪水倾泻而下。 不知过了多久，张楷抹干了泪水。 他坐在方方正正的屏幕前，打开天梯的论坛。屏幕里的光标移动着，点击到个人发布的帖子。找到那天匿名发布的造谣贴，张楷按下了删除键。 然后张楷解除了匿名，移动光标到发布新贴的按键上。 他双手放在键盘上，敲下了一条新贴的标题。 《D级玩家张楷实名向玩家无面为插手比赛秩序、泄露身体隐私、散布代练谣言、意图暴露容颜道歉。》 “叮咚”一声，关注的玩家发布新贴的提示音响起。 凯琳小队四人不约而同地点开了张楷的帖子，然后表情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队长凯琳大为吃惊。 唯一知情者段红睿尬尴开口：“那个……事情是这样的……” 作战讨论室的门哗的一声打开，眼眶还微微泛红的张楷走了出来。他强迫自己迎上队友们探究的目光，笔直地走来。 从决定在网上公开道歉起，张楷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也做好了被踢出队伍的准备。 张楷来到队长凯琳跟前，认真道：“队长对不起，我给我们队抹上了脏水。我无法弥补大家的声誉，所以我会在今日下午去办理离队手续。” “捅了那么大的篓子，拍拍屁股就想走人？”凯琳生气道：“罚你今晚多吃几碗我妈带的饭。” 张楷愣住，迟疑道：“队长……” “段红睿一早就和我们说过你家的情况。是我不好，我以为你小时候母亲不够关心你，想着让我妈来关心你好了。所以擅作主张的老是让她送饭过来。”凯琳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个没眼力见的，作为队长没及时关注到你的情绪，也是我的错。” 凯琳用力地拍了拍张楷的肩膀，道：“虽然我是个不合格的队长，但我还没差劲到让队友离开的程度吧。” “就是，多大的事阿。”段红睿连忙跟话。 关晴与马蒂同步点头，马蒂开口道：“能坦白的承认错误也很厉害好不好！” 张楷喉咙一紧，酸涩的情绪冲上来。 凯琳再度用力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傻站了。” 张楷疑惑道：“要……做什么？” “虽然在网上表态了，但你还没当面跟人家道歉吧。”凯琳揽过张楷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身后的三位队友齐齐跟上来。 凯琳粗犷的声音豪迈道：“走，我们一起去。” “队长……大家……”张楷泛红的眼眶再次湿润。 凯琳笑道：“比赛里都和你说了，想做什么就去做，你的身后永远有我们。傻小子，总是想太多。” ---- “你还闷闷不乐阿？” 周溪时走到夏泽辰旁边。白净高挑的少年板着脸，一副心里有气的模样。 夏泽辰语气寒冷，不悦道：“绯色那么做实在是太便宜他了。他差点害得绯色身份泄露，做那么多手脚，为什么绯色还要去夸他？” 比赛结束后，绯色离开时对周溪时说明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听见张楷在网上散布“谣言”时，周溪时也跳脚了。不过她到底比夏泽辰年纪大，更能理解绯色的做法。 “你觉得揍一顿更解气？”周溪时乐呵呵地比划出拳，笑道：“那天绯色的身手真的好厉害。” “揍什么？”旁边的赵东南听见部分字眼走过来，她的身后还有陈杰与夏泽辰的三位同学。她问道：“难不成你们对刚刚的拳击游戏机感兴趣吗？走啊一起，听说破纪录有大奖。” 周边声音嘈杂，人流拥挤。 公开赛结束，外面的道路上被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临时摊子。难得对外面民众开放部分的日子，天梯为了观众们的体验举办了小型庆典，这是每月公开赛的惯例。 这条洋溢着喜庆欢乐的宽阔街道很长，尽头直通天梯大门。 此刻，作为东道主的夏泽辰与周溪时正陪着夏泽辰的同学与赵东南、陈杰两人逛集市，顺便送他们出去。 “不了。东婶你们玩吧。”夏泽辰摇头。 拳击的娱乐项目似乎只有赵东南和陈杰有兴趣，夏泽辰的三位同学也摇头，于是赵东南便和陈杰两人离开了。 周溪时其实也感兴趣，不过她还得留下了开解夏泽辰。因此，趁着夏泽辰三位同学去旁边摊位上看东西，周溪时开了口。 “绯色是个很温柔的人。虽然冷冰冰的，但你我最清楚，她的心阿最暖了。” “但面对伤害她的人，为什么还要给他笑脸？”夏泽辰反驳道。 “因为她还是个很善良的人。”周溪时笑道。 夏泽辰无法真正理解，他还想说什么却忽然看见自己关注的天梯论坛有一条帖子冲上了热搜。 帖子发布的时间才在十分钟前，但因为爆炸性的内容迅速浏览量暴涨。 帖子的标题映入眼帘——《D级玩家张楷实名向玩家无面为插手其比赛秩序、泄露其身体隐私、散布代练谣言、意图暴露其容颜道歉。》 夏泽辰表情诧异。“为什么……他怎么会在网上公开实名道歉……” 恶行暴露在网络之上无异于社会性死亡，夏泽辰无法理解张楷一个胆怯的卑鄙小人会做出这样有魄力的事情。 他以为张楷最多是删帖，以匿名帖主的身份进行澄清。夏泽辰不是没想过张楷会道歉，可怎么会是这样的道歉…… 旁边的周溪时也很惊讶，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她幽幽道：“你怎么会认为绯色没动手呢？她这一拳打到了人家心里阿。” 从未想过的事情处理方式，冲击到了少年。 夏泽辰愣了有一会。 他不知在看向何处，眼眸中渐渐浮现起绯色的身影。 那个他崇拜了多年的身躯，具象化的灵魂中更加深刻。 片刻后，夏泽辰的三位同学回来了。 他们三人，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站在一起在人群中很显眼。 高矮胖组合朝着夏泽辰与周溪时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像是撞见了什么人停住了。 夏泽辰与他们并不远，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三人惊讶道：“草白学长，好久不见！” 草白？ 听过的名字引起了夏泽辰与周溪时的注意，他们两人向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在三人对面看见了曾经在旋塔里遇见过的面孔。 一脸稚气、长着青春痘的草白站在那，手里握着好几串烤鱿鱼，嘴角挂着油渍。 13岁的草白对着17岁的夏泽辰同学点头，淡然道：“学弟们好。” 第213章 名字 草白是学长？？ 夏泽辰感到万分疑惑，迈步走上前问道：“你们刚刚叫了……什么？” 中间矮矮的少年看向夏泽辰，反应过来道：“哦，对了。夏泽辰你今年才转学过来，没在学校里见过草白学长吧。他是我们上一届的，去年刚刚毕业。” 去年刚刚毕业……也就是说现在13岁的草白12岁就升学去大学了？ “可他……”夏泽辰犹豫道：“年龄太小了吧。” 对面的草白咬下一口烤鱿鱼，边嚼着边说道：“你不知道么？我（嚼嚼）是天梯出来的。” “什么？”夏泽辰一脸茫然。 一个月前才来到首都区进入天梯的夏泽辰，对天梯的情况明显一无所知。 看见夏泽辰的表情，高个子的同学热心的解答起来，说起这些话他的神情很骄傲。 “夏泽辰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一中是首都区最好的学校，是天梯唯一指定合作的高中。” 诸如此类的言论，夏泽辰在入校后有所耳闻。他当时听这个说辞，还以为说的是像他这样通过天梯考核却在学籍在外地的学生。 不过，夏泽辰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夏泽辰转入现在的学校是通过择校考试分配的结果。如果按照他同学的说法，天梯唯一合作的高中，夏泽辰的情况完全不符合。他当时可是有很多选择的学校。所以，这个说法的对象不是他这类玩家。 高个子的少年立马说道：“不是你这样通过天梯考核的玩家，是另一类特殊的玩家。” “特殊的玩家？”旁边跟过来的周溪时同样好奇。 高个子少年微微挑眉，故作悬疑道：“你们正式玩家在天梯里面，知道天梯有几个区吗？” 夏泽辰当然知道，刚进入天梯黄区时，绯色曾经和他讲解过。 他立即答：“一共五个，分别是赤、青、黄、白、黑五个区。青区，是天梯考核与对外宣传的专属区。黄区，是游戏正服的专属区，也是我们正式玩家日常训练用地。黑区，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正服大型赛事的专属区。还有的两个区是……” “我记得赤区是命运者专属区。”周溪时开口道。周溪时对天梯与游戏完全不了解，懂得还没夏泽辰多。她知道这个是因为有人曾经和她提起过。 “那么剩下的白区是？”夏泽辰问道。 “嘿嘿，很好奇是不是？”高个子少年卖关子，慢悠悠说道：“其实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科里斯隆]的比赛那么重要，绑定了星球的资源与未来。除了靠政策吸引民众打比赛，政府自己会不培养人才吗？” 夏泽辰觉得有道理。 虽说是游戏，但[科里斯隆]本质是战争的替代物，而玩家是战场的士兵。没有哪个国家会不培养自己的军队，命运者也是如此。 夏泽辰的同学继续说道：“白区，便是这样的存在。它是以培育命运者为目标，专门设立的天梯特殊人才指向性培育研究所。 那是由天梯层层严格筛选出的天才聚集地。里面的人，从孩童时期被发现天赋起就被政府接入了白区。 进入白区后，正常人的普通生活彻底了断。离开的方式除了毕业只有淘汰。就像养蛊一样，抓一堆毒虫养在一起，养出最后的大蛊王！” 高个子少年一口气讲完，脸上的表情眉飞色舞地，努力渲染的气氛。 “所以，白区的天梯特殊人才指向性培育研究所还有另外一个名字。比起它的原称，人们更习惯叫它另外的名字——” “养蛊院。” 草白接过话。 他吞咽下口中的鱿鱼，平静的目光对视上夏泽辰与周溪时两人的探究视线。“我出自养蛊院。” 闻言夏泽辰心中一顿，他冷不丁回想起赛前看过的席沉资料。 资料显示，席沉的原队伍是B级2位泰源小队。泰源小队原本是一支A级队伍，三位成员全部是单人排名A级15位内的强者。 包括夏泽辰面前的草白。 草白说道：“你不知道很正常。养蛊院的毕业生，最低的及格线是A级实力。通常来说，只有在A级以上的世界里才能看见我们这类人。我原本也是A级，不过去年因为考大学所以掉段了。” “所以，你是养蛊院中唯一的B级？”周溪时问。 “不。”草白摇头，说道：“还有一个黄丹。” 草白目光转向夏泽辰，解释道：“你见过的，迎新会里使用[炮枪]剿灭你们半数人的B级8位队伍队长，黄丹。” “没错没错！”胖同学激动道：“养蛊院超厉害的！每届命运者里，养蛊院出身的玩家超过了七成。夏泽辰你玩速攻难道不知道吗？如今速攻榜上的前两位命运者都出自养蛊院。蓝星速攻一位，麹尘。蓝星速攻二位，黛赭。” 因为学校挂钩养蛊院的合作，里面的学生也自然以此为荣。 矮个子的同学连忙补充：“麹尘可不止是速攻一位，他还是战士一位，就是那个引领[太刀]潮流的命运者。我是他的粉丝！” “其实我们这些人有规律。”草白慢悠悠补充道：“黄丹，取自古代炼丹术合成的一种矿物质的颜色，又称秋麒麟色。麹尘，淡黄色，来自酒曲生尘或桑叶初生的颜色。草白，初冬之色。黛赭，深红色。 五个区，赤青黄白黑，华夏传统五色。养蛊院人的名字由此延伸，以传统色系命名。” “用颜色命名……” 夏泽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身鸡皮疙瘩起来，天灵盖一颤。 旁边周溪时吃瓜的表情凝固，她极速扭头和夏泽辰对视。 两人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绯色！！” 草白的眼眸暗沉了一分。 太巧合了，不是吗？ 养蛊院出身的草白，第一次接触到绯色的名字时也有了如出一辙的想法。 所以草白多次关注绯色，所以比起绯色的游戏名无面草白更喜欢呼喊她那个貌似和他有渊源的名字。 不过，一个名字并不能确定什么。 夏泽辰的同学们连连摇头，一个个反驳道。 “你说你队长是不是？她肯定不是啦。养蛊院的人是不可能通过天梯考核进入正服的，他们有自己的专属渠道。等待能毕业了，白区直接开后门牵档案就过来了。哪里还用考天梯？” 夏泽辰表情凝固，内心疯狂摇头。 不是不是，他记得绯色当初说过她一开始进入正服是别的途径。 “而且，年龄也对不上。养蛊院的人最大5岁开始训练，根据不同的计划毕业的年纪虽然有所差别，但都很年轻。通常年纪是在15岁左右，从没有没有超过20的。” 那就更能对上了！绯色成为命运者的时候才15岁。 “还有啊。普通人中也不是没有喊颜色名字的可能性。养蛊院中成为命运者的人太多，有不少崇拜他们的粉丝会跟风改名。甚至有些粉丝还会给自己孩子改名。”说话的同学指指身边的高个子，说道：“阿青名字叫天青，因为他爸是骨灰级的养蛊院粉丝。” 夏泽辰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僵，内心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大。 绝对不会错的！ 夏泽辰很清楚地记得绯色说过自己是个孤儿，而且她还有个弟弟叫青圭。 青圭，明显听起来也是个颜色！ 曾经夏泽辰也好奇过绯色与青圭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奇怪，明明是亲姐弟却不是同一个姓。 原来答案是这样的！ 旁边的周溪时神色愣怔。对绯色了解少之又少的她在条条反驳的声音下，怀疑的思绪竟然从未消散过。甚至，周溪时无比确信了起来。 因为……那个人的名字也是。 第214章 培育计划 那个将绯色介绍给周溪时的人，那个请求周溪时下三亿订单的人。他的名字也是颜色。 当初，被叮嘱不许调查绯色的周溪时在第一次观看绯色天梯终试的视频时，也有一瞬产生过疑惑。 他们俩的名字为什么一样的怪异？ 曾经那个人安慰周溪时忐忑心情的话语回响。 “周小姐不必担心，我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相信我，她是个很棒的人。你会喜欢她的。” 如果一个绯色是意外，两个人还会是意外吗？ ……而且还有个绯色的弟弟。 周溪时眼中的怀疑转为确信的光芒。 绝对没错，绯色是养蛊院的人。 想到这，周溪时忍不住向草白问道：“难道不可能是被养蛊院淘汰的人重新通过天梯考核回来吗？” “迄今为止可能性为零。”草白看向夏泽辰，说道：“如果你的队长不是那个例外的话。” 真的好像是那个例外…… “当然不是了……”夏泽辰连忙摇头，为绯色找补。“绯色有家人的！有血缘的那种！” 曾经的星速来自养蛊院，如今的绯色最好还是撇开这个关系。 有眼力见的周溪时愣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打配合。“啊对对对！我还见过！” 夏泽辰偷看周溪时一眼，瞧见她脸上真挚的表情，他不由得在内心也连连点头。 他记得周溪时没见过青圭，但演技非常不错。 草白没什么表情，暗沉的眸子缓缓的两人脸上挪移。 过了一会，给夏泽辰打配合的周溪时表情纠结。她知道的不如夏泽辰多，对绯色的事情好奇的不得了。 既然绯色从天梯进入正服那她肯定不是毕业生，所以被淘汰的人为何再回来的可能性是零？ 百爪挠心的周溪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悄声问道：“……为什么可能性是零啊。难道说……被淘汰的人身体都不健全了吗？” 原谅周溪时奇怪的联想。绯色的左半身有问题，周溪时不知道绯色的身体问题发生在她就任命运者期间，所以周溪时自然把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天梯建立那么久，白区也存在那么久。这么多被淘汰的人里难道没有一个想回来打游戏吗？ 这个问题让淡定吃东西的草白没那么淡定了，他放下了嘴边的鱿鱼串。 他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没有人想回来。” 一句简单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万种联想，墙外的他们好奇墙内的世界。 草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鱿鱼串，开口道：“尝过真正的食物之后，怎么能再接受树皮的滋味。养蛊院没你们想的那么恐怖，事实上他们兼具着极致的人道主义。 相比待在里面，淘汰后的世界才是乐园。我们都是孤儿，来白区前大都在福利院生活。离开白区之后，政府会为淘汰的每一个人针对不同的性格与天赋认真选择一个温暖的家庭让他们回归正常人的生活。除了我们渴望的家庭，还有享用终身的生活保障。” “但即使是有了美好的生活，也会有人想回来的吧。”周溪时说道。 夏泽辰说道：“不是每一个打比赛的玩家都为了对应福利而来。也有人是为了兴趣、梦想。你们之中没有这样的人吗？” “兴趣？梦想？”草白沉默的了一会，然后说道：“那些都淹没在疼痛里了。” 他解释道：“我们是为了星球胜利而诞生的士兵，在战争的利益前士兵的感受从来都不重要。里面的日子很苦。孩童开始的严酷训练，高标准选拔的精神压迫，被严格规定的全部生活……但比这些更难忍受的是……疼痛。” “疼痛？”夏泽辰关切道：“你们会经常受伤吗？” “会，但并不是这个疼痛。”草白说道：“是无法忍受的生长痛。” “[科里斯隆]游戏的设定，玩家游戏躯体与现实身体同步。因此年龄幼小的我们身体无法比拟成年人的水平。但天梯开发出了一种可以解决这项问题的药剂，名为生长促剂。经历了无数的实验，生长试剂已经完全成熟。它可以给身体还未发育的孩童极大身体机能激发，可以使我们的速度更快、力量更强、连免疫能力也会更加优秀。虽然不至于到电影小说中超人的程度，但足以让我们拥有早早站上赛场的资格。 因为试剂只能作用于孩童，所以白区只接纳5岁以下的孤儿。而为什么是孤儿，因为有家的孩子父母不会舍得孩子来吃苦。生长试剂功能强大，也没有任何不良的副作用，唯一的不足之处是疼痛。 生长中的骨骼肌肉被外界强行刺激发育，这种生长痛远超过任何的疼痛。而我们时时刻刻都在发育中，所以疼痛也一直存在。 童年中无法逃避的真实疼痛足以让人产生厌恶的情绪。因此，养蛊院淘汰的绝大多数人是自己主动放弃了。天梯兼具着极致的人道主义，只要我们不想继续了，他们就会给我们安排一个美好的家庭、美好的生活退路。 所以，迄今为止养蛊院淘汰的人回天梯的几率为零。” 草白的叙述结束，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一刻。 虽然只有几句话，但足以窥探他们的艰辛。 想到绯色曾遭遇过这番经历，周溪时的心脏因为共情而酸胀。 她又犹豫了一会，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还会继续打比赛呢？” 草白重新啃起了鱿鱼串，淡定道：“你们不是说了吗？因为梦想。” 他咬了一两口补充道：“意志也是选拔的一部分。” 草白继续吃着，鱿鱼串最后的部分三两口被咬进了肚子，手中只剩下了光溜溜的竹签。草白摸摸肚子，看看竹签。 “嗯，聊得差不多了吧。我再去买点吃的，那么再见了。” 草白拿着那根光溜溜的竹签朝众人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赶到喜欢的羊肉串摊位前时，草白看见泰源手里抓着好几串羊肉串在等他。 见草白过来，泰源把手中买好的羊肉串递给草白，顺带还拿走了他手里的空竹签。 “哇！谢谢泰哥！”草白眼睛亮了起来，大口吞咽着。 站在泰源旁边的阿爆看见长着青春痘的草白狼吞虎咽地吃相，有点生气道：“再吃下去，你要变成痘痘脸了。青春期呢，泰哥你不劝着控制一点，还老投喂。” “我的错，我的错。”泰源笑眯眯地接受批评，“但你不也没阻止吗？” 阿爆双手抱在胸前，不服气道：“那还不是因为……” 泰源抬手摸摸在吃东西的草白的脑袋，笑道：“我们都知道的。从小在养蛊院长大，他没吃过这些。还是个小朋友呢，正是爱吃垃圾食品的时候。” 阿爆不开心地皱眉，然后问道：“草白，席沉呢？又去训练了？这小子真拗。” “嗯……”满嘴羊肉串的草白口齿不清地点头。 日头渐渐下落，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地平线。夜幕来临前，公开赛的一切事宜终于结束了。 因为这场比赛聚焦的玩家逐渐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得知绯色身份的夏泽辰与周溪时兴致冲冲返回训练室。 另一边，身为队长的泰源和阿爆一起打算去指导席沉，顺便开导一下。 草白本来也会跟着过去，但他拒绝了。 他打算回家一趟。 家？ 身为孤儿的草白哪里会有家呢？ 对于草白来说泰源小队就是他的家，但他也还有另一个家。 “验证通过，天梯特殊人才指向性培育研究所—毕业生草白，欢迎回家。” 人工智能艾玛的声音回荡，阻挡在前方的门消失。 草白回到了天梯白区。 这里是草白生长的地方，他行走在其中。绕开了熟悉的区域，草白按照地标的指示前进着。 白区的面积很大，划分成好几块区域，草白并不熟悉每一个角落。 其实不止是环境，草白对养蛊院其他的孩子知道的也不多。 因为养蛊院中的所有孩子并不集中在一起训练，这里不是个集中训练营。养蛊院的培育模式是针对性的分流，根据每位孩子不同的天赋给予不同的训练计划。 再此基础上，被分流的孩子会进入不同的培育计划项目中。 草白所在的培育计划名为——“窃目”计划。 [窃目]，是[科里斯隆]游戏中的一项装备。它的功能是探测出敌方装备的具体数值。 不是每一个培育计划名字都会用装备名字，这是少见的情况。 众所周知，游戏中装备可以进行数据调整，不同数值会让装备有不同的变化。游戏的这个设定，让战场上出现了太多可能性。从而导致玩家必须要估算对方装备大致情况。[窃目]的功能可以完全抵消掉这方面的顾虑，但游戏中格子数量有限，多一个辅助装备就会少一个强力装备。且[窃目]的冷却时间不短，次数也受限。 所以，天梯的领导者们想让这项装备用人去替代。 于是，“窃目”计划诞生了。 草白是第一代“窃目”计划的唯一毕业生。他的大脑是一台专门计算装备变化的超级计算机，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计算出各项数值的范围。 脑力计划的孩子不同于其他计划，对应达标的游戏实力标准要弱很多。所以草白毕业的年纪很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用脑过多的草白需要一个温暖环境。因此，天梯专门为草白找到了泰源。当时的泰源正打算建立自己的队伍，得知天梯的意思后二话不说接纳了草白的加入。 这也正是泰源格外宠溺草白的原因。 所以说，养蛊院出身的草白他其实从未听过绯色的名字。 五年前事情发生的时候，草白才8岁，正苦哈哈地在培育计划里训练着，很少知道外面的事情。 其实，就算知道外面的事情也很难将绯色记住，因为绯色当时用的是游戏名。这是为什么其他养蛊院的人没注意过绯色。 他们一开始都和草白一样对绯色的名字有所想法，但很快也就不放在心上了。从天梯考核上来的人，不可能是养蛊院的人，这大概是哪个粉丝改的名字。 可……今日的比赛改变了草白的想法。 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是绯色的实力。 拥有显着实力的新人向来都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养蛊院如此栽培玩家，命运者也有三成是民间自己打上来的。草白并不是怀疑绯色的总体水平，他怀疑的是绯色的身法。 因为席沉很在意绯色，帮着席沉训练的草白看了很多绯色的资料。脑力发达的草白观察力敏锐，他老早发现了绯色的打架招式很扎实。扎实的基本功可以理解，可……如此多的种类草白就不能理解了。 格斗术、柔术、擒拿术……甚至是今天展示的太极。 绯色会不会掌握的本领太多了？ 这真的是她这个年纪可以拥有的？ 将一件本领练到极致十几年的功夫少不了，可她拥有的不是一件。就好像……被加速了成长一样。 草白想到了养蛊院的生长试剂。 第二个原因是夏泽辰和周溪时的表情。 对绯色怀疑的草白在刚刚的谈话里，试探性地对绯色身边的夏泽辰周溪时讲了很多养蛊院的事情。其中草白着重讲了养蛊院的苦难。当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变换成了同一个表情——心疼。 为什么听见养蛊院的事情那么关切呢？ 草白心里慢慢有了答案。 并且……草白心里不知为何有个直觉。 也可能他曾经在哪听见过。 绯色……星速，草白感觉这两个名字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连在一起般。 因为疑惑，所以草白回到了白区。 草白没有权限查看命运者的资料，但他可以翻看养蛊院的培育计划项目。 来到资料库，草白的手指在架子上慢慢挪移着。 大约在十几分钟后，手指停了下来。 “找到了。”草白拿下来一本资料册。 这本资料册的封面写着五个字 ——“双子星”计划。 第215章 双子星 “绯色！” 夏泽辰与周溪时一路赶回训练室，推开门，异口同声呼唤那个背对他们的黑影。 转过身，换上作训服的绯色边绑着手臂上护腕，边抬眸看向他们。 “你来自养蛊院吗？”两人再次同步出声。 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扇动，微微显露出漂亮的暗红色眼眸。 “嗯？”绯色迟疑了下，然后点头：“是的。” “居然真的是！”周溪时一个健步冲上前，关切的绕着绯色上下打量。“有没有受伤啊，是不是很痛啊。听说你们在里面过得很苦，呜呜呜，太可怜了。” 绯色手足无措的应对周溪时关心，她朝夏泽辰投去询问的目光，问道：“养蛊院的事你们怎么突然知道了？” 夏泽辰走上前，来到绯色的跟头。 “是这样的……” 夏泽辰复述了和草白的全部对话。 听完，绯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也没那么夸张。不过就是没有自由空间，时时刻刻被监控，吃食玩乐被管控，还要时不时打针，日日训练，月月检查，年年选拔而已。” “那不就是很惨吗！”周溪时喊道。 夏泽辰的神色也有浮动，忍不住道：“你也好意思说没那么夸张……” 眼眸中倒映着两个人心疼的表情，绯色的笑意更加明显。 “逗你们的。”绯色笑道：“只是听起来吓人罢了，其实还好。我比其他人幸运，艰难的训练时光，始终有人陪我一起。” “青圭？”夏泽辰问道：“是你弟弟吗？” 绯色摇摇头。“虽然名字也是养蛊院给起的，但实际上青圭不是养蛊院的人，他只是跟着我生活罢了。” “那是谁……”周溪时犹豫的问。 绯色笑意散去，垂眸。 大约半分钟后，她才慢慢开口。 “曾经的……朋友。” ---- 白区。 草白打开资料册，映入眼帘的是培育计划的简单介绍。 草白念出了声。 “‘双子星’计划，研究所第一例双人培育计划。基于游戏环境中玩家单人作战的局限性，与双人组合实力最大上限开发，建立初步培育计划。互补缺陷、完美契合、组合攻击，后天人工培育的‘双子星’。” “双子星？” 草白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颤，连忙合上资料册回头看去。 昏暗的资料库灯光被打开，门口走进来一个高挑的少年。 颜色深到近乎于黑色的深红色短发，机车皮衣外套，小麦色的肌肤。 亮起的灯光晃了草白的眼睛，他缓缓睁开眼，看清了来者的相貌，紧张的神色松弛下来。 “黛赭哥哥。”草白高兴地喊。 黛赭，现任命运者。蓝星战士排名4位，速攻榜第2位。从属命运者第4小队，命运者施寂的队员。 高草白半个头的黛赭走来，停在草白的跟前，垂眸看向他手中的资料册。 “灯也不开，你一个人偷偷摸摸在看什么？”黛赭问道。 “有点感兴趣的事情。”草白直接问：“黛赭哥哥，命运者有最高权限，你了解‘双子星’计划吗？” 听见草白的问题，黛赭不自然地皱眉头，神情不佳。 “你了解这个做什么？” 草白说道：“出了养蛊院后和其他毕业生交流的时候，我记得有对姐弟一起留在了养蛊院。很少见的情况，大家都是孤儿都是一个人，但他们是两个人。所以这个双子星计划是这对姐弟吗？” 黛赭的眉头皱得更深，说道：“对一半。这对姐弟当初被挑选进白区确实是因为这个计划。福利院筛查的时候，姐姐展示了惊人的天赋，计划负责人在得知姐姐还有一个小两岁的亲弟弟时，立刻将这对姐弟带回了白区。” “为什么是一半呢？”草白问。 “因为弟弟的资质不行。”黛赭解释道：“姐姐的天赋太高，弟弟无法匹配姐姐的水平。而离开了姐姐给予的组合优势，弟弟没有在养蛊院待下去的资格。所以弟弟被淘汰了。” “这样啊……”草白若有所思道：“那弟弟离开了？” “没有。” “没有？”草白很惊讶，“没有资格了还能留下来吗？……而且为什么要留下来？” 看着草白感兴趣的脸庞，黛赭不悦的沉默了一会。 最终，黛赭还是开口解释了。 “弟弟不愿意离开姐姐，姐姐也不想和弟弟分开。所以姐姐用自己和白区谈起了条件，她会完美地完成‘双子星’计划，成为最强的毕业生、最强的命运者，换弟弟能留下来和她一起长大。姐姐做到了。她和另一位有足够天资的人组成了搭档，两人共同刷新了白区战力培育发方向中最年轻的毕业生。” “所以弟弟留了下来……弟弟不是养蛊院的人，不用吃苦，只是陪着姐姐身边……有点羡慕啊……”草白恍惚了一会。 而后，草白求证道：“那他们成为命运者了吧。姐姐和姐姐的搭档。” 对往事不了解的草白，脑海中关于星速的具体资料只有一个双子星计划。 黛赭点头，然后再度问道：“你了解这个做什么？” 草白抬头，眨着眼，单纯地开口：“我最近关注到了一个新人，她有点像养蛊院的人。不过我不是很确定，她的名字叫绯色……” 黛赭的神色刹那间凝固住。 “她叫什么？！” 草白话还没说完，黛赭突然情绪失控压上来。草白被吓得手一松，捏着的资料册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骤然窒息的空气里，掉落在地的资料册纸页散落。 毕业生的栏目里，露出一个少女和少年的合照。 草白与黛赭的影子落在这张纸上，遮掩住少年的面容。 白炽灯下，少女灿烂地笑着，弯起眼眶中暗红色的眼眸呈现其中。旁边的少年轻轻勾起嘴角，双耳带着耀眼的红宝石耳钉。 下方，名字处。 写着草白的回答。 “绯色……” 黛赭的瞳孔猛然缩紧，喉咙的声音因为激动与愤怒发出低吼。 “哈哈哈……” 他捂脸兴奋地笑了起来。 “黛赭哥哥……”草白第一次见黛赭这副癫狂的样子，迟疑地出声试探。 遮掩在脸上手指挪移，露出黛赭凶狠阴冷的眼睛。 “那个走狗，居然敢回来？” 第216章 袭击 黄区，无面小队训练室。 凯琳小队五人齐齐来访，站在训练室内。 来势汹汹的五人并排站立，神态严肃，面对另一边并排的绯色三人。 有外人在，绯色带上了口罩帽子。 “三、二、一！” 队长凯琳大声喊道。 五人齐齐九十度鞠躬，喊道：“无面，对不起！！” “声音不够大！”低头的凯琳喊道。 “无面，对！不！起！！” 冲破天花板的音量炸开。 绯色三人面部扭曲地捂住耳朵。绯色尴尬道：“可，可以了。” 帖子的事情已经解决，张楷也已经在网络上公开道歉。绯色没什么好怪的他的。事实上，绯色本来也没怎么怪张楷。她从始至终只是冷静快速地解决事情而已。 不过，张楷最后敢在网上公开一切的举动倒是超出了绯色的预料。绯色猜得到张楷会因为愧疚处理好帖子的事情，但想不到张楷敢坦白所有的勇气。这倒令绯色反而敬佩张楷起来。 敢于向所有人承认自己阴暗面的魄力，不是谁都有的。 绯色很庆幸自己最后做了帮助张楷的选择。 虽然做过错事，但他不是个坏人。 思及至此，绯色的眼神柔和起来，对张楷道：“道歉，我看见了也听见了。我接受了，所以起来吧。” 闻言，凯琳小队的人陆陆续续直起腰来。 五人的中间，正对面着三人中间的绯色，张楷没有起身。 他将头与身体压得更低，声音有些哽咽。“不……除了对不起，还有……谢谢。” 张楷身体绷得很紧，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你都知道的对不对？我……真的很丢脸，因为嫉妒，因为自卑对你做了这些事情。你应该打我、骂我、揭露我，可……你选择了帮助我。” 空气安静了下来。 “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谢谢你，让我认同了自己。谢谢你无面。” 真挚的感谢如同温暖的泉水走过了绯色的全身。 冰冷的身躯内，被锁住的心脏跳了一下。 绯色笑了，尘封在眼里死寂被泉水冲淡了。她笑得很开心，像夏泽辰第一次对她坦白心迹一样，像周溪时来之不易的生日会一样。 “是我该谢谢你。”绯色笑着说道。 你也让我认同了……一点点的自己。 凯琳小队的道歉诚意十足，除了言语行动还带了很多礼物。周溪时乐意地替绯色接下了本就属于她的礼物。收下礼物的时候，之前臭脸的夏泽辰没拒绝。 周溪时调侃道：“哎呦呦，不生气了？” 夏泽辰没说话，撇过脑袋。 ……生气。 视线落在不远处在和凯琳交谈的绯色身上。 但能理解了，甚至……有些敬佩。 凯琳在单独和绯色聊天。 “不好意思啊无面，张楷给你惹了很多麻烦。我以后一定会严格看住他，决不给你再惹麻烦！我们凯琳小队以后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绯色道：“太客气了，这事已经过去了。” “不是简单的道歉。”凯琳认真道：“即便是我这个大老粗也看得出来张楷有变化了。” 凯琳指向远处的张楷，正在被周溪时和夏泽辰同时“教育”着。张楷面带愧色，眼眸却很干净，没了之前的阴沉。 张楷的队长凯琳说道：“你改变了他。所以作为他的队长，我真的很感谢你。” 绯色轻轻地笑。“凯琳，你是个好队长。” 凯琳小队的道歉流程很快结束了，两队交谈甚欢，最后身为队长的绯色送了送凯琳小队离开。 过去时六个人，回来时就只剩绯色一个人了。 通往自己队伍训练室的路上，绯色独自走在幽深的通道里。 绯色经常独自走着，但今天有些不一样，她的脚步轻快了些，仿佛压在她身上的沉重枷锁，松了一松。 自从接下三亿订单后，经历了很多事。 绯色就这样走着，脑海中开始逐一复盘、规划。 首先是绯色自己的缺陷问题。 经过比赛证实，[红线]与[镜片]组合形成的绝对领域可以填补绯色的近战短板。同时，两个装备互相配合触发成就打出的伤害以足以制敌。虽然还有不足之处，但靠触发伤害的新打法，是一条可行的路。 脱轨的火车终于回到正轨，尽管前途终点未必是期待的光明，但总算行驶起来了。 然后是夏泽辰的学习进度。 夏泽辰学会了[梭影]卡无敌的方法，还在危机的激发下承接使用了[光剑]的秒杀机制。这是个不小的进步，证明他从门外步入了门内的世界。如果能熟练打出这套组合技，他的实力可以进阶到B级。不过，绯色明白夏泽辰如今还未到能自如使用的阶段。 看来得多安排些练习让他快速掌握起来。 其次是周溪时的事情。 晋级赛胜利，队伍升上C级，距离B级只差一级。照理来说，只用两把就可以打到B级。但考虑夏泽辰的水平还是要拉长战线。一下子实力跳太大，他会适应不过来。周溪时也是，得尽量挑一些不擅长找人的队伍让她可以顺利活下去支援队伍。 不过订单时间有限制，得在有限的时间里把他们的训练细细安排下来。 诶……不对…… 周溪时下订单是为了交朋友，她对等级根本不在意，只是想融入队伍。而且三亿的款也到账了……所以这笔订单还要继续吗？ 绯色停下脚步，表情开始纠结。 订单继不继续问问周溪时就知道了。 但……这三亿该怎么办呢？ 知道周溪时真正的目的后，绯色不能心安理得接受这笔钱了。如果周溪时真的想打到B级，这笔钱将是绯色正当的劳动所得。可如果是……交朋友的费用，成为了周溪时朋友的绯色，内心动摇。 交朋友怎么能收钱呢？ 周溪时第一次交到朋友，我开的这个头会不会不好…… 那么纯粹的她，我是不是该回以同样干净的感情呢？ 可……穷鬼绯色又真的舍不得这笔巨款。 收下这笔钱，青圭的后半生就无忧了。这份诱惑力太大了。 要不…… 忽地，背后感到一股急速袭来的冷风，刺骨的寒冷裹胁着凛冽的杀意。 绯色的汗毛顿时竖起，迅速转身，抬手就是一击漂亮的格挡。 然而在回头的刹那，绯色看清了来者的脸，暗红色的眼眸猝不及防地颤抖。 抬起的手，松了。 脖子被狠狠掐住，来不及发出声音，如铁钳般的手猛地发力，绯色被重重砸向墙壁。身体与坚硬的墙壁撞击，发出沉闷的重响。后脑勺磕上墙壁，弹起，又被死死地按回去。 脑部的剧痛令绯色眼冒金星，黛赭没给绯色任何机会，锁着她的脖子直接一把扯下了她脸上的所有伪装。 暴力的动作，生生拽下几根头发。 头部的疼痛与强烈的窒息感令绯色呜咽出声。 黛赭看着绯色痛苦的表情，阴狠地笑出了声。 “哈，居然真的是你。” 黛赭单手掐着绯色脖子，加重力道，笑看头发凌乱的绯色因为缺陷开始面部涨红。 “你怎么敢的？！”黛赭的愤怒根本抑制不住，脸贴近绯色狠厉道：“走狗，回来找死吗？” 第217章 过去的时代 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绯色的呼吸被剥夺，眼前发黑。 “黛……赭，放……” 黛赭的神情一顿，激动地吼道：“闭嘴！天梯的败类不配喊我的名字！” 被怒火吞噬的眼睛溢出泪水，他情绪失控地喊道：“如果不是因为你，‘妈妈’不会出事，窃蓝他们不会去做该死的人质！是你，都是因为你！！为什么你这种人还好好地活着，为什么大家都在受苦！” 剧烈的疼痛加重。 控制下垂的手，因为求生的本能开始不自控地挣扎。 糟糕，这家伙是想来真的。 “你在做什么！！” 远处突然出来一声惊愕的呐喊。 眼前发黑的绯色恍惚看见一个书包砸中了黛赭，课本掉落零零散散地掉落地上。紧接着，一道黑影来袭。 夏泽辰一个健步冲上来，挥拳。 黛赭侧头，看见一个少年不管不顾地冲来，像一只红着眼的幼兽。黛赭松了手，微微后退，与夏泽辰的拳头擦肩而过。 “绯色！没事吧！”夏泽辰紧张地扶住绯色。 绯色冲夏泽辰摇头，单手扶墙咳嗽。 黛赭冷漠地看着夏泽辰露出凶狠的表情挡住绯色面前，一副衷心护主的模样，视他为洪水猛兽。 他笑出了声，声音嘲弄、刺骨。 “好啊，难怪敢回来，原来是养了一条狗啊。” “把嘴巴放干净点！”夏泽辰怒斥。 黛赭听见这话又笑了，他根本没把夏泽辰放在眼里，目光只落在少年背后咳嗽的女人身上。 她弓着腰，捂着生疼的脖子，涨红的脸色逐渐恢复苍白本色。 “小鬼。” 她喊他。 “回去，这是我的事。” 听见绯色冰冷又虚弱的声音，挡在黛赭面前的夏泽辰愤怒的神色猝不及防地凝固一瞬。 他转头，不理解地问：“为什么？！我不走！” “好一出感人的戏码。” 如同观赏到一出绝佳的戏一般，黛赭拍手叫好。 “不亏是你，好厉害的手段。狗养狗，果然能调教出一条会摇尾巴的好狗。” “你在说什么！”夏泽辰怒道。 黛赭这才将视线幽幽地落在夏泽辰身上。 “不开心了？”黛赭嘲弄道：“那就清醒点早日离开你背后的垃圾，护着这种败类，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被同化。” 夏泽辰的理智动荡。 “住嘴！”他化作一道风，怒不可及地冲黛赭挥拳。“她是你的前辈！” “前辈？”黛赭脸上的笑容隐去，转而浮上来的是阴狠的寒气。 拳头逼近对方，却在一瞬间天旋地转，头部磕向地面，后知后觉的疼痛来袭。 夏泽辰愣怔地伏倒在地。 淡然站在原地的黛赭甩了甩手，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件垃圾出去。 “不自量力，刚爬进正服的雏鸟也敢跟我动手。” 黛赭对着夏泽辰说话，眼神却挑衅地盯着绯色。 “时代已经过去，你还以为还是五年前吗？你身后所谓的命运者，是个废人。就算她是命运者，如今也该从位置上被我挤下去。她是我前辈？太可笑了，不如我的残废还妄想有尊称？” 地上的夏泽辰爬起，黛赭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想听，他只想将那张侮辱绯色的嘴撕碎。 对于夏泽辰的再度动身，黛赭感到烦躁。他俯视着夏泽辰，眼神轻蔑，如同看地上的虫子。 黛赭认真了，准备换个方式让夏泽辰听懂人话。 如今，谁才是命运者得让他好好看清楚。 然而招式对准少年的刹那，一道更重、更快、更猛的力道袭来。眨眼之间，同样的天旋地转，黛赭被掀翻在地，如同前一秒的夏泽辰。 黛赭呆呆地看着突然贴在面上的地板，不可置信地回头。 “谁教你跟新人动手的。”绯色站在黛赭的背后，眼神凌冽。 好快…… 黛赭完全愣住。 他想起身，却被绯色步步逼近。 “你说得不错，我已经被你淘汰，我的时代是过去式。但就像你把我挤下位置一样，你口中的新人也能把你挤下去。无法相信吗？别忘了，我当初也想不到曾经在我手下没赢过的你能爬上来。” 绯色挺拔的影子盖在坐在地上的黛赭身上，她的眼神冰冷，警告道：“黛赭，你的时代又能存续多久？”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叫嚣！！”黛赭怒吼，愤恨的怒火让面目扭曲。“全天下，唯独你没资格对我说教！是你毁了所有！” 他指着旁边的夏泽辰道：“你在护着他是不是？连自己都护不住的废物，我看你怎么护别人！” 说罢，黛赭企图起身。 “黛赭！”绯色厉声喝断了黛赭的动作，她怒道：“游戏场外殴打新人，你是想被剥夺命运者资格吗！” 被掐住命门的黛赭僵住。 是了，他绝不能失去命运者的资格。他得成为命运者，他得一直一直是命运者，只要如此他才能有机会报仇。 恢复理智的黛赭坐在地上安静了一会，然后笑着起身。 他扶着墙站立，逼近面前的绯色。挑衅地贴近她。 “没关系，我不动手，有的是人不惜一切也要弄死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很快，通道里恢复了安静。 幽深的道路中央，只有绯色与夏泽辰一前一后地站着。 两人共同沉默了许久。 绯色不知该怎么解释。 夏泽辰不知该怎么开口。 又过了几分钟，绯色弯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书与书包。 夏泽辰偶尔会带作业来训练室写，这个时间点是他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因为他第二天有课。 绯色将每一本书整齐地放回书包里，拉上拉链。她走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少年。 遮掩面容的口罩和帽子被黛赭扯下，还在地上。 绯色裸露着脸，头发凌乱，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 伸手，把书包递出去。 “谢谢啊。”绯色笑着说：“不过，你该回去了。” 伸出的手停留在空中。 书包隔在两人中间。 夏泽辰看了书包一眼，没伸手。他看向笑着的绯色，咬紧了牙齿，声音沙哑道：“为什么不还手？” 少年脸上的怒火比方才更加浓烈，他生气地质问。 “你明明打得过他，你的机械化根本不影响现实，为什么一开始不还手！” 绯色的脸上还是温柔的笑意，好脾气地解释道：“他来得太突然了，我没注意到。我最后不是也动手了吗？而且我也没什么事啊……” “你撒谎！”夏泽辰盯着绯色脖子上刺眼的一圈红痕，他激动道：“如果不是他想打我，你根本不会动手！” 绯色的表情微微顿住，然后继续哄道：“哎呀，怎么那么大的火。你不懂……” 她的话被夏泽辰打断。 “我不懂，这次我也不想懂！” 夏泽辰一把拽回书包。第一次，眼里只有绯色的少年目光不再追随她。他气愤转身，疾步走去。 绯色的手还停在空中，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夏泽辰离开。 第218章 领队出征 夕阳的余晖全部消散，天幕渐渐漆黑。 感应门检测到人的接近，自动向两侧划开。 穿着皮衣的小麦色肌肤少年睁开眼，抬脚迈入。 过道上的灯一一亮起，为来到这的命运者照亮前行的路。黛赭大步走在其中，来到过道尽头的房间。 复古花纹雕刻的古董门，累积了时代的沉淀，安静地贴合在墙面上。 门旁边的墙壁上镶嵌着一块牌子，鎏金的文字落在银色花纹的底面上，写着蓝星防卫部部长办公室的字样。 黛赭站在门前，抬手敲门。 “进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门后响起。 黛赭推门而入。 门后的办公室十分宽阔，坐落在房间的中央是一张奢华的办公桌。年过四十的男人穿着挺拔昂贵的西装坐在办公桌后，安静地看黛赭进来。 黛赭将办公室的门关后，走到男人的桌前。 蓝星防卫部部长、中央总指挥司令员、天梯负责人——周宴河抬眸，探寻的视线落在这位年轻的命运者身上。 “说说看，出发前找我什么事？”周宴河开口道。 命运者们除了日常的训练与比赛，身为星球最高战斗力的他们，必要的时候还肩负着责任。 半个月前，蓝星隔壁的两大星球共同向蓝星发起了邀请，邀请蓝星参加三个星球组织的友谊赛。 不同于命运者比赛，星球之间自行商定的比赛，没有抢夺资源的权利。像这样私下协商，确定好条件明细的比赛，称为友谊赛。 为了表示诚意，两个星球给蓝星开出了不错的条件。倘若获得胜利，蓝星可以获得两个星球一年的能源资助。反之失败，蓝星只需要交出[虚拟搬运]开发的部分资料。蓝星原创的训练系统，可以脱离游戏体在现实进行游戏训练的方式，得到了别的星球垂涎。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蓝星答应了。 友谊赛是非正式的私下比赛，所以上场玩家不一定是命运者。两个星球中，有一个星球正在面临新一届的命运者选拔，他们提出了希望比赛玩家是A级玩家的请求。S级玩家是命运者选拔的预备战力，因此顺延下来让A级玩家上场是个合理的要求。 蓝星与另一个星球都没有为难这个星球，同意了这项条件。 比赛模式在另外两个星球一致要求下，最终敲定了车轮选拔赛。 即，比赛玩家经过多轮内部淘汰，最终获得内部胜利的玩家参与三个星球的决赛中。 这是一个常见的比赛模式，星球不能指定出赛玩家，靠玩家自己在车轮战中博弈胜出获得最终参赛资格。 形式不复杂，但需要的玩家很多。 所以，这场友谊赛蓝星全体A级玩家出战。 而带领A级玩家出征，前去其它星球签订友谊赛协议的责任就落在了命运者头上。 这次比赛，高层共同敲定了三位领队出征的命运者。 枪者一位，龚修。雷师三位，檀褐。战士四位，黛赭。 现在，本应该在收拾行李准备出发的其中一位命运者，突然来到了周宴河的办公室。 黛赭说道：“周部长，我申请取消这次的带队。” 周宴河道：“理由。” “身体不适。上周我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心理指标和骨骼发育异常。数据偏差值不大，但白区考虑到我是研究所的毕业生，担心有生长试剂特殊副作用现象。因此今天他们建议我回白区做全面的检查。” 黛赭给出的理由很正当，也是事实。 今日他会去白区撞见草白，正是因为检查报告的事情。 白区的人确实建议他今天留下来做检查，但黛赭说明了要领队出去的事情。得知这件事情后，白区的人表示可以迟几天检查。 后半句的情况黛赭没提。 这是他们之间的口头约定，周宴河无法得知真假。他能得知的只有黛赭有异常的报告和白区最初的建议。 命运者的身体是天梯最重要的事情。 因此，在周宴河查证完黛赭的话后，他同意了。 “周部长，关于代替我带队的人选我有推荐。”黛赭说道。 周宴河抬头，问：“说说看。” 黛赭说：“上头挑选了三个不同位置的命运者带队，是希望我们是领队也是指导。代表战士的我走了，自然也该由战士来补。毕竟是三个星球的友谊赛，不能不派一个队长出去。所以……” 黛赭抬眸，严肃的表情上，眼眸暗沉。 “我推荐命运者二队队长，蓝星战士二位，顾家宜。” ----- 半小时后，待命的飞船停在草坪中央。 龚修的白发被机翼搅动的气流吹的四处摇摆，衣摆随风晃荡。作为此次领队的命运者，他从公开赛结束后立即开始着手此次工作。 这次任务，高层点了三位命运者。他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有龚修在，任务最大话语权的领导者便是他。这是不成文的规定。 因此，他总是比其他命运者更加忙碌。 “龚修哥。” 气流涌动的空间里，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是一个长头发的少年，他乖乖地背着旅行背包，走到了龚修身边。 龚修看着他的模样，笑道：“小檀褐，命运者的行李会有人专门带过去，不需要自己背。” 少年表情呆住，然后不好意思地挠头。“啊……我第一次领队不清楚。” 龚修摸摸檀褐的头，笑眯眯道：“别紧张。有龚修哥在，第一次领队先熟悉熟悉流程，不会让你做多少事的。” “龚修！檀褐！” 嘈杂的风声中，出现了一个粗犷的女声。 寻着声音望去，龚修的表情有些意外。 “家宜，怎么是你？”龚修不解道：“还有一个人不是黛赭吗？” 顾家宜的短发被风吹得凌乱，手上拿着一瓶喝到一半的牛奶，兜里还装着一瓶，脸上的表情难看得不行。走到两人旁边，她当即破骂道：“鬼知道上面在想什么东西，五分钟前下通知换我出去。狗屎，老娘人还在房间睡觉，被催得火急火燎地过来。” 顾家宜的个子很高，与龚修齐肩，她的身材在男性中也算魁梧。 两人中间夹着小个子的檀褐，顾家宜瞧见檀褐，伸手把衣兜装着的牛奶给他递过去。 “喝点，长长个子。18岁了，还是一个小豆丁。” 檀褐双手接过，拿着牛奶手足无措的不知道放哪里。檀褐不喜欢牛奶的味道，因为被顾家宜投喂的始终是太多了。 看起来暴躁的顾家宜有个令人困扰的爱好，喜欢给人喂牛奶喝，还是强制性的那种。不过她的这项爱好只针对命运者中年轻小孩。美其名曰，希望小豆丁们长身体。 檀褐尝试过拒绝，但……根本打不过顾家宜…… 身为老前辈，以及战士二位的命运者，顾家宜的实力十分强悍。 命运者中能跟她单挑的除了战士一位的麹尘，恐怕也只有龚修。但龚修是个枪者，对上战士顾家宜并不吃香。倘若两人距离一近，无疑是顾家宜胜利。 于是，檀褐只能默默收下，他夹在两个高个中间，弱弱开口。 “那个……好像是黛赭身体报告有问题。所以临时换人了。” 养蛊院出身的黛赭喜爱自己的同胞，他将自己无法到场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檀褐。 “哦。”听见因为黛赭身体原因被临时换下，顾家宜的表情好了不少。不过她的语气倒是没多好。 因为顾家宜并不喜欢黛赭。 所以她没评论黛赭的事情，转而对龚修说道。 “我们倒是很久没一起单独活动了。” 龚修点头，感慨道：“上面怕我们俩待一起‘思旧’吧。” 毕竟，当年事件里唯有他们俩是无条件向着星速的。 谈话间，三人进入飞船。 舱门闭合，飞船进入启航阶段。 随着高度上升，外面的建筑逐渐缩小。 龚修看着远处的天梯，心里挂念着一个人。 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希望不会出什么事吧。 第219章 ID卡冻结 清晨，天幕微亮。 一栋破败公寓中间，一间小屋子亮起了灯光。 绯色披着长发从卧室前往卫生间洗漱。 流水声走过，她整装完毕从里面出来。客厅沙发坐起的少年听见动静，起身。 昨天的事件不太愉快，绯色对着夏泽辰主动搭话道：“我好了，轮到你了。” 夏泽辰仿佛听不见话，视线刻意避开过道中央的绯色，自顾自地进入卫生间。 被无视的绯色一个人尴尬站在原地，她表情有些无奈。 好嘛……连话都不跟我说了。 卫生间里传来流水声，绯色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轻轻叹气。 或许，这样也好。 和往常一样，绯色与夏泽辰两人早起晨跑。不过，不同于以往。夏泽辰始终没开过口。绯色自早上主动搭话过后，也没再开口。 于是两人就在沉默之中分开，一个前往天梯训练，一个去学校上学。 也和往常一样，绯色徒步来到了天梯二号门。 二号门直通天梯黄区，是离训练室最近的门。无特殊情况，所有正式玩家进出都通过这个门。 绯色来得早，二号门附近还没有几个玩家的身影。数道设施高端的验证机器拦住路的前方，每台机子中间都有一个淡黄色的阻挡屏障。玩家验证身份后将会自动开启。 绯色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台验证机器，将自己的ID卡刷过，迈步进入。 “验证错误，验证错误。” 急促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绯色一愣，看见面前的屏障没有消失。她低头看自己手中的ID卡，确认自己没拿错卡。于是第二次验证。 “验证错误，验证错误。” 急促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绯色脸上的表情一顿，内心慢慢知晓了答案。 不会吧……要搞这么幼稚的针对吗…… 她触碰ID卡查看验证失败的具体提示。果然，玩家身份被关进小黑屋了。 天梯里，当玩家身份信息出现异常时，会被系统提示更新资料，多次不理就会因为无法核实准确的身份信息而被关进系统的小黑屋里。进入小黑屋，ID卡会被立即冻结。也就是绯色现在的状态。 但绯色此前并未收到任何身份异常的提示，所以显而易见答案只有一个。 有一位权限极高的人直接锁了绯色的ID卡。 权限能高到这个地步，除了顶层的领导们只有命运者了。 会是哪位命运者呢？ 绯色昨天被黛赭掐的脖子还在微微发疼。 她无奈苦笑。 也行吧，她反倒希望他多动用这些幼稚的手段。 知道了ID卡被冻结后，绯色放弃了刷卡进去的动作。她这个系统眼里的异常者，无论刷多少次卡都进不去。 没办法，她只是一个小小的C级玩家。面对命运者挪用私权的刁难，她做不了什么。 但想进去天梯，除了验证身份的合理手段，也有作弊的小手段。那就是蹭别人的ID卡，跟坐地铁“逃票”如出一辙的操作。 星速时期，绯色就这样把青圭带进黄区了好几次。 绯色默默退至验证机器最旁边的角落，尴尬地等待起认识的人。 早上来天梯的正式玩家就这样，看见了绯色鬼鬼祟祟躲在验证机外不好意思的模样。 被一个个陌生玩家的目光扫射，绯色浑身不自在。 正当绯色想拨打周溪时的电话想让她来解救自己于水火之时，绯色看见了熟人的面孔。 晨光之下，一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的男人走来。他的身材高大壮硕，肌肉结实匀称，一件简单的背心被穿得充满着男性荷尔蒙。再往上看，就是男人脖子上标志性的腾蛇文身，与他冰冷眉目间的银色眉钉。 绯色看见席沉，眼睛一亮，立马走过去。 面对好不容易等到的熟人她尴尬开口解释道：“席沉，能请你帮个忙吗？我的ID卡被冻结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刷一下门让我进去？” 席沉目光从绯色走来时便早早锁定了她，夏日的早晨，他的眼睛冷得像北极的冰。听见绯色像自己搭话，席沉的脚步停了一瞬。待到绯色说完后，又抬起脚步接着走。 绯色看着席沉不拒绝也没同意的样子，摸不着头脑。 席沉走了几步，停下回头看原地站着的绯色。 绯色恍然大悟，原来是默许的意思，于是赶忙跟上。 他虽然讨厌我，但人还是不错的，愿意帮忙。 绯色心里怀着对席沉的感激，尾随他的脚步来到验证机器面前。 席沉从裤兜里掏出ID卡验证通过，屏障消失，他迈开步伐。 见状，绯色立刻抬脚。 然而在迈过屏障那一刻，前面的席沉不知何故，迈步速度突然降速。于是卡在新的屏障形成前，席沉后面的脚刚好通过。 后面的绯色毫不意外地撞上重新闭合的屏障。 “你……”隔着透明的屏障，绯色表情呆住。 席沉微微侧头，看了眼吃瘪的绯色，嘴角勾起一抹嘲笑，然后大步离开。 意识到被戏耍的绯色僵在原地，衣兜里的手因为悲愤攥紧。 可恶，挑错人了！ “前辈……” 一声极小的呼喊对着绯色出现。 羞愤的绯色回头，看见高昕宁在旁边小声呼唤她。带着眼镜的双麻花姑娘顾及旁边的人不敢大声。 她轻轻说道：“前辈来我这里。” 验证闸机亮起绿灯。 “C级玩家高昕宁，验证通过。” 新的屏障形成前，绯色尾随高昕宁溜了进来。 在门口徘徊了二十分钟后，绯色终于进入了黄区。她对着高昕宁道谢：“谢谢你啊。” 想到高昕宁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逃票”的绯色瞬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木讷的高昕宁摇摇头，她对着绯色小声认真道：“是我该谢谢前辈你。前辈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高昕宁的言辞诚恳，站姿乖巧。 得知绯色身份后，高昕宁对绯色很尊敬。 瞧见高昕宁这个模样，绯色忍不住想起了早上某位闹脾气不和自己说话的逆徒，还有刚刚故意想看她出丑的席沉。 果然还是女孩子好啊…… 与高昕宁分别，绯色没去训练室。她径直前往了玩家身份管理服务台。 黛赭锁了她的ID卡，她得去申请结冻才行。 冻结ID卡是件算是严重的警告措施，因此绯色的申请流程十分复杂。 不过命运者锁玩家的ID卡却十分便捷，直接向艾玛下达命令即可，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对比之下，大早上被迫来写一堆报告书的绯色就显得很凄惨了。 好在黛赭没有什么能冻结绯色ID卡的正当理由。绯色是星速这件事，并没有触犯天梯任何条例。没有一条规则写明，被除名的命运者不能从零开始打比赛。 绯色是星速的危机不在于法律规则，而在于舆论的攻击与有心人的报复。 因此，无理由的强制冻结，绯色申请几天就可以解除。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她顶多这几天出入天梯会困难一些，没什么大碍。 报告书填写完毕，绯色递至窗口。 里面来当志愿者的玩家接过，在键盘上敲打。几瞬后，窗口后办理绯色手续的人皱起眉头。 “抱歉，无面玩家你的申请失败。” 绯色一愣，问道：“为什么？” 里面的人为难道：“因为，你的冻结并不是命运者直接下达的程序，而是有人实名举报的结果。” “举报？”绯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人说道：“昨晚8点整，你被人实名举报有协助他人晋级的严重违纪行为，经系统初步排查，确有嫌疑，故此冻结玩家身份。在审查程序未结束之前，你的ID不能解封。如若调查属实，很抱歉，你将会被剥夺玩家资格。” 绯色的眼眸逐渐暗下来。 那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举报人，黛赭。” 第220章 热搜 绯色独自一人站立了许久。 鲜少有人来往的大厅，她安静的站在，脸上的表情被挡住，像一块石头。 ---- 通往无面小队训练室的过道上，远处慢慢传来脚步声。 几个围堵在训练室门口的黑影躁动，纷纷扭头注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来了，来了！” “看见了她了！” “所有人，准备好！” 稀稀疏疏的声音越来越大，等到蒙面绯色出现的刹那，五个黑影一拥而上！ “无面！” 绯色抬头，意外的看见五个面目狰狞的人冲锋而来。仿佛复制黏贴一样，极速奔跑的五人同步滑铲，一溜烟似的一路跪到绯色面前。 “啊啊啊，我们对不起你阿！”凯琳带头认错。 老熟人张楷脸色铁青，他“扑通”一声头磕在地上。“无面，对不起！” 紧接着，旁边三人跟复读机似的连连道歉。 绯色不知所措的被这团闹剧包围。她好不容易插进去话，连忙问道：“发生什么了？” 一发问，复读机五人顿时安静下来，面面相觑。 “原来……你还不知道阿……”段红睿表情尴尬，嘴巴张开又闭上，仿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来说吧。”张楷抬头。他严肃的望着绯色，将自己的光脑打开投影出画面。 “昨天早上比赛结束后我删除了当初的造谣贴，发布了澄清事实的道歉贴。那时，网络上的舆论开始逆转。关注这件事的网民们也齐齐在评论区为误解你道歉。至此，你代练谣言的风波正式告一段落。遗留的，全部是指责我言行的声音。 可……昨天深夜，突然有别的帖子出现了。” 跪在地上的张楷举高投影画面，让绯色看清楚。 绯色看见了张楷口中新帖子的标题。 《无面代练事件大反转，张楷疑似被威胁捂嘴。》 张楷说道：“这条帖子完全是毫无根据的造谣。说你是个资深代练，说你被我发现后威胁我澄清，还说你身份存疑，疑似曾经有过违法记录。我发现的第一时间已经出面解释，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努力解释，他们越不相信。甚至帖子越来越多，以至于……今早帖子被搬运出论坛，上热搜了。” 旁边的段红睿及时配图，展示网络话题的实时热度。 五十条全球搜索量最高的话题中，“无面代练”的话题字样已经排到了20名的位置。 张楷的声音越来越羞愧：“都是我的错，最开始的帖子配图就是我原先帖子的内容，大家质疑的观点也全部是我最开始捏造猜想的话。如果不是我在网络造谣你……我，我对不起你！” 说罢，同队的四人一起跟着张楷道歉。 中间唯一站立的绯色愣怔。 原来，黛赭是这样得知的。 黛赭知道了绯色星速的身份，却不知道绯色代练的事情。他昨日来找过绯色确认她是星速后，想必以他的偏激性格立马着手调查了绯色的事情。 张楷“造谣”的事情已经被澄清，但帖子的余波还在。因此拥有天梯最高权限的命运者，轻而易举地在天梯论坛里了解清楚了来龙去脉。 在绯色的安排下，周溪时的实力可以躲过众人的眼睛，但躲不过命运者的眼睛。龚修与施寂早早发现了端倪，不过他们无意揭穿绯色的事。 黛赭却不一样，他憎恨绯色。 所以，当绯色的把柄落到黛赭的手里时，他迅速展开了报复。 奢华私密的包厢内，首都区娱乐新闻总编笑眯眯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正服里居然出现了个代练，这么重磅的新闻。我还以为天梯会想方设法的压下来内部处理呢。” 桌子的对面，黛赭缓缓开口道：“天梯败类，应当公之于众遭受万人唾骂。” 黛赭的脸色阴沉，目光骇人。 绯色代练的事情对黛赭是意外之喜。没有这件事，黛赭大概率一时半会只能在天梯内部对她施压。冻结ID卡，不让她比赛，剥夺训练室使用资格，甚至是强制解散她的队伍……但这样的事情太小儿科了。 玷污天梯的人凭什么能出现在天梯里？ 命运者中的耻辱凭什么能回来比赛？ 黛赭要将绯色这个害虫驱逐出去。 做到这件事，黛赭其实有个现成的巨大把柄，那就是绯色的星速身份。 尽管在天梯规则中，曾经是命运者的绯色可以回来比赛，但她的身份不被社会认可。 一个害得整个星球走向灭亡的罪魁祸首，数亿的人们如何能同意？ 一旦黛赭向外界公布绯色的身份，那必将是引起整个星球动荡的爆炸性新闻。五年的时间过去，人们被生活磨忘了绯色的名字与长相，但没有一个人会忘记迫害了自己家园的罪人。 黛赭很想那么做，可暴露绯色的星速身份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五年前的风波牵扯到的不止绯色。她虽然是事件中心人物，但这场漩涡之中也还有别人存在。 其中，有黛赭在乎的人，他的“妈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阻挠着黛赭揭露绯色的想法。 顾家宜。 当年的事情之后，命运者大洗牌。遗留下来的命运者多数是中立派，唯独龚修顾家宜两个人站在绯色的一边。 龚修是个顾念大局的稳重人。就算黛赭真做出了什么，他命运者的身份在龚修面前就是一张免死金牌。不是忌惮同级的身份，而是黛赭是蓝星重要的战力之一。龚修这个人太正直了，永远以大局为先。 但顾家宜不一样，她是个疯子。这不是黛赭夸张的形容，而是事实。能亲手弑父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正常人。可偏偏顾家宜这个疯子，非常偏爱绯色。倘若被她知道是黛赭把绯色身份泄露出来，她真的会不管不顾的动手。 曾经黛赭在训练场里骂过一次星速，当时顾家宜就跟个疯狗一样扑了上来。正如战士的排名，四位的黛赭打不过两位的顾家宜。那场斗殴之后，断腿的黛赭足足休养了两月。也是这次事件后，命运者中再也没有人提起过星速二字。 因此，绯色代练的把柄对黛赭是意外之喜。 原本他还在盘算，该用什么理由把绯色赶出天梯，现下最好的理由来了。一个足够致命，又合理的理由来了。 代练游戏无事，代练正服游戏可是十足十的违法事情。 这可不是黛赭有意刁难，而是绯色本事就有问题。 这个理由太棒了。 果然，恶有恶报。 黛赭冷笑着，将一张卡从餐桌上推过去。“水军与通稿再加几倍进去，钱在这里。” “得嘞！”娱乐新闻总编留出金牙谄媚的接过卡。“乐意为星球的荣耀，命运者服务。” 犹如一滴毒药坠入池水，污浊的毒素迅速扩散，如触手般蔓延至每个人的光脑之上。 “叮咚。” “叮铃铃。” 不同的消息推送提示音刹那传遍整个首都区。 早班的高峰中，无数人点开娱乐新闻，眼睛与思绪同步被天梯代练事件占据。象征着荣耀的天梯事业，竟然被人以不入流的手段占据名额，不公正的现象仿佛剥夺了每个人的权益。 他们诧异、愤怒，然后数不清的评论与转发涌了上来。 “搞什么？我们牛马辛辛苦苦赚得钱上缴的纳税金用来给别人挣钱？” “一人血书请求天梯永久剥夺无面玩家资格，扰乱秩序公正的人再厉害也不配待在天梯。” …… 仅仅几瞬，热搜的排名已跳转为10。 黛赭静静的观赏着，隔着帷幕冷冷的笑着。 对，就是这样。 激起愤怒，惹来唾骂。被千万人打上耻辱钉，被网络判决罪名。 不止是被天梯驱逐，你的报应怎么能如此简单？我要你背上千万的骂名，我要你彻底被网络毁灭，我要龚修他们回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离去，我要你永世不得再回天梯。 战场的逃兵没有回来的资格。 第221章 实锤 “事情就是这样。”张楷低头再次致歉，声音有些哽咽：“对不起……” 绯色连忙弯腰将张楷拉起来。拉起来一个还不够，绯色又继续把剩下四个拉起来。 大清早的被五个人围着跪拜，真的是无福消受。 绯色望着五个人愧疚至极的脸，倒是无奈的笑出了声。 这关张楷什么事呢？黛赭想针对她，没有这件事也会有别的事。何况绯色确实是代练。 因此，绯色宽慰五人道：“没事，只是我自己运气不好。回去吧。” 瞧着绯色一副风轻云淡苦笑的模样，张楷心里酸涩得快要碎掉。他羞愧低头，诚恳又认真道：“我会尽我自己最大努力去澄清的！” “我们也会！”凯琳同样认真道：“上次承诺过了，我们凯琳小队是你无面最坚实的后盾，你放心吧，我们五个人就算开八百个小号不吃不喝也要为你扭转局势！” “其实……也不用。”绯色不好意思的开口。 毕竟……这些真的是事实。 可绯色的拒绝仿佛成为了凯琳小队行动的催化剂，五人互相交换眼神，齐齐鞠躬，只留下一句“放心吧！”，然后再一溜烟地跑走了。 绯色盯着五人跑走的方向，竟然一时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行吧……也算是意外之喜。 短暂的插曲之后，绯色推开训练室的门。往常感应到人进来时自动亮起的灯光和中控系统毫无动静，缺失了光源，就算是早晨室内也一片暗沉。 绯色猜到了什么，尝试去打开照明系统。 得到了电力被切断的提示。 不止电力，训练室的各类系统，网络，甚至是水源，通通都被切断了。 冻结ID卡是黛赭的正当举报结果，切断训练室的供给就是他的私权了。 绯色站在一片萧条的训练室中央，低头，叹气。 ---- “怎么回事啊！我今天出门被一堆记者围堵！”往常发型精致的周溪时一脸狼狈，仿佛经历一场磨难。 她愤愤不平地坐在椅子上和绯色抗议。“绯色你都不知道那些记者多疯狂，居然都敢直接追尾本小姐的车。” 室内的水晶灯晃了一晃，连带着绯色面容上的苦笑加深一分。 训练室的所有供给系统全部被切断，加上网络话题热度越来越高开始有人上门来找绯色问代练事情，因此绯色离开了天梯。 此刻，她和周溪时汇合去了一家周溪时名下的会所。 室内装潢华丽，空间宽阔，在周溪时的嘱咐下中央特地放了一张大圆桌。周溪时与绯色正坐在桌前。 “我今天在学校也被同学追着问具体情况了。网络传播速度异常，昨晚才出来的消息，今天早上就上了热搜。”刚刚才赶到的夏泽辰气喘吁吁地坐下。 坐在椅子上的绯色淡然道：“是黛赭在推波助澜。实名举报成功能将我赶出天梯，但来年的天梯考核我还可以再次参加。所以他想借助网络的力量造大声势，迫使天梯将我打入黑名单。” “黛赭是谁？”状况外的周溪时一脸懵，她举手问道：“等等，那我是不是也会被……” 夏泽辰点头，认真道：“虽然网络的声音对准的是绯色，但实锤了的话，周溪时你作为金主处罚应该比绯色还大。毕竟绯色还有真实力，天梯会给予机会，你……大概直接会被打入黑名单……” “什么！不要啊……”周溪时哭丧道：“我还想和你们一起呢！” “我也不想被赶走。”绯色冲着周溪时笑了一下，宽慰道：“事已至此，好好想一下解决方法吧。” 只有三人的空间内，绯色摘下了面罩。苍白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嘴角溢着弱弱的苦味。 她看起来平静又无奈。 周溪时眨眨眼，困惑地对着绯色问道：“绯色，为什么你一点都不着急？这件事的影响难道不是很大吗？[科里斯隆]正服游戏代练是违法的。一旦被实锤，你不仅要被赶出天梯，还要罚款拘留。” 不仅如此，绯色暴露在公众视线下还很有可能被发现星速的身份，那将是更大的腥风血雨。 “可……你为什么那么……淡定？”周溪时烦躁的抓自己的头发，趴在桌子郁闷道：“连我都很快被烦死了，怎么这事没完没了的。先是被一个玩家‘造谣’后面还被有心人发酵。” 听见周溪时的问题，绯色又是苦笑。 她今天的嘴角被无奈扯动了很多次。 但除了这样的表情，绯色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她的情绪为什么那么稳定？因为她猜到了。 与其说是猜到了黛赭的针对行为，倒不如说是绯色从决定回来打比赛起就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 现在的情形甚至比绯色曾经预料的还要好一些。 黛赭有顾忌不敢直接揭露她的身份，反倒是选择揭露她代练的事情。 但无论是星速的身份还是代练的事情，绯色都瞒不住的。 只是事情暴露得比绯色想得早太多了。 按理来说，B级以下的赛事很少有命运者关注，绯色有自信完成订单前瞒过其他人的眼睛。 不过现实总是充满意外。 先是一进天梯就被夏泽辰撞破身份，于是绯色决定带夏泽辰一起打比赛。然后是进入正服的第一天被龚修察觉。随后撞上施寂的徒弟高昕宁又被施寂发现。最后还因为草白被黛赭发现。 桩桩件件都在绯色的设想之外。 但其实……绯色本也不能估量未来风险的可能性。 因为，她回来确实是那样一件凶险的事情。 所以，绯色早早地做好了准备，做好被所有人刁难逼退的准备。 绯色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一波一波的危机，但她必须前行。 水晶灯泛黄的光芒下，绯色苍白的脸再度浮现笑不达眼底的笑意，浓密的睫毛下，那抹暗红色中，静静流淌着无人知晓的苦涩。 “面对舆论危机，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很珍贵。”绯色说道：“我们现在没有功夫聊其他的，先解决如今的热搜。” “该怎么做？”夏泽辰第一时间问道。 面对绯色的危机，生气的事早被夏泽辰的关切抛在脑后。 绯色看了眼时间，说道：“现在是中午12点，从昨晚8点的举报开始后，网络上推动事件发酵的水军一波接一波出现，此刻话题度已经到达高峰。虽然对面的声音很大，但他们能说的东西不多。” 夏泽辰反应过来，连忙道：“他们没有实锤。迄今为止的说辞全部是借用当初张楷的话。” 周溪时想了想道：“难道对面还只是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发布澄清说明？目前为止你还没出面说过话，大家都在等你发声。只有言辞够有力，会有声音为你说话的。” 夏泽辰连连点头，展现现在的言论情况。 “其实情况比我们想象的好很多。大部分黑你的人是水军，吃瓜群众因为遭遇过张楷事件的反水都处于理性吃瓜状态。张楷从早上到现在也一直在解释，替你澄清。凯琳小队其他人全部开了大号下场为你说话。有正主下场，他们的粉丝和我们的粉丝都在替我们控评。当然……大部分是他们的粉丝，毕竟是老队伍，粉丝数量大。” 绯色瞄了一眼后，心微微沉了下来一点。 虽然事情因张楷而起，但此刻不得不感慨有张楷的助力，真实的民众都不太敢相信绯色代练的事情。 “所以要澄清吗？”周溪时着急地问。 “如果要澄清，比起我的声明，周溪时你的律师函更有公信力。”绯色道：“你是平民眼中的财阀，人们对你有天然的敬意。一封有力度的律师涵，足够让大部分路人不敢再发布偏激言辞，也能一定程度扭转局势。” 闻言，周溪时眼睛亮了。“可以啊，我有律师团的！绯色我现在去打电话！” “不。” 绯色制止了周溪时的动作。 她摇头。 “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绯色的表情变得严肃：“因为我代练是事实。极力否认后再被揭穿谎言，舆论会反噬的更厉害。” “那该怎么办？”夏泽辰担忧道：“澄清一个是事实的谣言……无论怎么做都会被反噬。” 绯色说道：“更头疼的是，黛赭向天梯举报了我。他一个命运者实名举报一个C级玩家，其力度是我们任何言辞都比不过的。周溪时的律师函或许能一敌，但天梯之后的审查结果出来，事实也将会被揭穿。” 听着绯色两人的话，周溪时一个头两个大。她抓着自己的头发，有些崩溃道：“那也就是说，不澄清会被舆论打死。澄清了，会被天梯审查打的更死。这不是死局吗？” 夏泽辰神色凝固，搁在桌上的手攥紧。他的眉头紧锁，脑中疯狂思索着危机的出路。 “降热搜呢？”夏泽辰问道：“代练是不是事实先放一边，至少不能让大家一直盯着我们看。声势太大，天梯肯定会加重对你们的处罚。” 绯色看了夏泽辰一眼，随后点头。 “嗯，不管怎么样热度得先降下来。”她说道：“来之前我已经联系了花姐，请她向公司申请雇水军下场转移焦点。现在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也有结果了。” “花钱的事？”周溪时听见关键字眼跳起来，她急忙道：“我也可以做得到！对对对，我立马联系老秦花钱降热搜。无论多少钱本小姐都出得起。” 绯色表情松了一松。“嗯，周溪时你的财力远比我代练公司雄厚。热搜才挂半天，大部分是水军，应该可以一定程度平息热度。压下网络舆论，说不定天梯可以因为张楷五人的担保不开启审查。” 听见绯色同意后，周溪时马不停蹄的联系秦管家。待到她挂完和秦管家的电话后，对着绯色方才的后半句好奇道：“你前面不是才说什么黛赭是命运者，命运者实名举报你可以因为几个玩家担保取消吗？” “只有几个玩家确实不行。”绯色说道：“虽然这件事只是舆论猜测，但命运者的权限太大了。不过……命运者举报我，我也可以拜托一个命运者来帮我申请取消审查。” “谁呀？” 夏泽辰明白过来：“龚修前辈？” “嗯……”绯色不好意思道：“没办法，毕竟被官压一头，只能也搬个大佛来了。” “但是龚修前辈好像人不在蓝星。”夏泽辰说道：“我刚刚联系过他，通讯提示他的信号被其他星球阻断。” 绯色瞬间了然。 去外星不会影响信号，刻意被阻挡信号应该是涉及星球比赛事宜被保密处理了。最近蓝星没有命运者的比赛，龚修是领队出去了。 意识到龚修人不在蓝星，绯色忍不住扶额。 有点头疼。 黛赭还真是千方百计想切断她的后路啊。 虽然很窝囊，但不得不承认绯色如今一个小小玩家很难孤身一人跟命运者斗。 三人谈话间，周溪时的电话响了。 是秦管家的来电。 周溪时立刻接起来。待到听清秦管家的话，周溪时凝重的神情顿时舒展。 她高兴地冲绯色道：“买下热搜了！绯色你快看，现在应该降了。” 闻言，绯色与夏泽辰同步打开网络搜索平台。 原本挂在第9名的“无面代练”替换成“惊！某影帝竟然有个私生子！”点进去，是条演员剧内容的宣传。属于绯色的词条正在下降，现在是第15名。 变化的数字仿佛曙光一样，照进绯色的眼睛。 她暗暗松一口气。 能降热搜就好。只有舆论可以下来，一切就有转机。 没有网络的助力，她可以拜托张楷几人去做担保申请延期审查。星球之间的友谊赛，最多不过一个月。绯色可以试着努力拖延到龚修回来。就算等不到龚修回来，绯色也有了充足的时间去找黛赭交谈。 毕竟是一起从养蛊院出来的，绯色多少了解黛赭的性格。只要有时间交涉，一切都有机会。可现在黛赭逼的太近了，舆论闹那么大，几乎是在逼天梯立刻处置她。 正在绯色逐步盘算下一步时，突然，她和周溪时同时响起了铃声。 急促的铃声仿佛预兆什么不好的事情。 绯色看着来电提示——花姐，按下接通键。 “抱歉小手，花姐帮不了你了。总部下达指定，我们不得介入此次事件。” 电话那天的花姐声音暗哑：“我们三年的合作很愉快，花姐也靠你赚了不少钱，但这次姐自身难保了。刚才，天梯法务部来审查了。我们老总是带队审查的命运者黛赭的粉丝，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老总把你订单资料全部交出去了。你……也被我们解雇了。” 同样在接电话的周溪时表情难看，她惊愕的对绯色说道：“绯色，热搜又……” “绯色！”夏泽辰紧张的对绯色喊道：“新词条出现了！” 网络热搜平台上，“无面代练实锤”空降榜三。 点开词条，是一家着名的娱乐新闻官方账号公开的绯色代练订单信息。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三亿订单的始末。附带的，还有绯色三年的代练天梯比赛的记录。 与此同时，天梯官方账号更新动态。 “关于网络热议的C级玩家无面与同队C级玩家溪时代练事件的争议，昨夜8点整天梯已经接收到命运者黛赭的实名举报，现天梯已成立调查小组审查中。如有结果，将会第一时间更新动态。” 第222章 行动 严峻的危机犹如十月的寒冰，骤然降临。 沉默的空气里，三人的表情动作同步凝固。 周溪时扭转僵硬的头，看绯色与夏泽辰铁青的脸，她慌张道：“绯，绯色，现在该怎么办啊……天梯拿到证据了。” 对天梯审查一窍不通的周溪时，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场面。她只知道如果天梯核实了绯色的代练身份，绯色就会失去玩家资格。 不可以的，她答应了那个人要让绯色回去。 想到这，周溪时连忙问：“绯色，如果说转账人是……” “没用的。”夏泽辰出声打断，他的情绪非常低落，声音沙哑：“订单信息与绯色收款记录全部吻合，绯色代练的事情实锤了……” 网络上爆料绯色实锤信息的是一家娱乐新闻官号。 这类娱乐新闻收钱办事，信息是黛赭提供的。 他提供了两项有力的证据，三亿订单的合同书以及绯色账户下三亿资金的涌入。两大证据与天梯播报的命运者黛赭举报无面的信息，公信力彻底被拉满。想看子弹飞的吃瓜群众纷纷判断出了事情的真相，开始声讨无面。 话题热度被一炮点燃，彻底窜上了榜首。 夏泽辰攥紧的双手颤抖，白净的面孔担忧地扭成一团。他抬头对周溪时说道：“周溪时，天梯靠周家出资，你有办法让天梯不继续审查吗？” 闻言，也在担忧的周溪时低下了头，她埋着头难过道：“不行……我，我只是个不被喜欢的私生女。家族里大家长们……不会听我的话。不过，如果是出钱的话我可以帮忙！” 周溪时富有却无权。她享受的财富也只不过是周家分给她的边角料。 “那你从现在开始训练可以混过审查吗？”夏泽辰又问道。 天梯审查绯色与周溪时的代练关系，无非是要检测周溪时的实力。如果周溪时真的拥有合格的C级实力，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不行。”这次开口的是绯色，她说道：“审查期限是三天，这么点时间周溪时无法达到对应的实力。” “那，那该怎么办……”夏泽辰彻底慌了。 他没办法看绯色离开天梯。 周溪时溢出泪花“呜呜，绯色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要是我平时勤奋点说不定就能通过审查了。” 看见周溪时的眼泪，皱眉思索对策的绯色表情一顿。 看起来冷漠的绯色居然应对不了眼泪，动作与表情都有些不知所措。“你，你别哭……也不是没有办法了。” “是什么？”夏泽辰与周溪时同时出声。 看见两个朝向自己的关切眼神，绯色说道：“大众目光下我的事件已经定性，很难再翻盘。如今我们几个人的力量确实也难再有反击。明面上做不了动作，暗处还可以。” “暗处？”周溪时疑惑的歪脑袋。 绯色说道：“明面上所有人都希望我被赶出天梯，希望杜绝代练事件。但暗地里有人不希望我倒台。我们或许可以借助这部分的力量。” “不希望你倒台的人？”夏泽辰说道：“是那些代练行业？可你公司不是在被天梯调查吗？他们也自身难保啊。要不然怎么会突然解雇你。” “不是他们。” 绯色抬眸，一字一顿说道：“是真正的受益方。” 真正的受益方…… 夏泽辰与周溪时反应过来了。 “你说其他代练订单的老板们？” 绯色点头。 “没错，我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天梯会加重对我的处罚也会加严对其他的代练排查。无论是未来的订单，还是过去的订单。这些老板们都不希望我倒台。曾经能高价出得起我打比赛的他们，非富即贵。他们加起来的权势或许可以让天梯退一步。” 两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周溪时忍不住起身。“那事不宜迟，赶紧行动吧！绯色我该怎么做？” 绯色看向周溪时，认真道：“周溪时这次真的要拜托你了。你是周家的人，相比我这个普通人，他们会更愿意和你交涉。他们会害怕惹麻烦，但你要让他们明白这是我们所有人的麻烦，你要让他们知道天梯是借我敲山打虎，你要他们以为天梯真正的目标是他们。这点是好说的，因为天梯对待一个代练玩家不可能那么兴师动众，他们不知道黛赭针对我的信息差。” “我记下了。”周溪时认真点头。 绯色继续道：“除此之外，你还需要伪造一下旅游记录。你是在黛赭举报我之前，因为公开赛结束想出去旅游放松身心，所以一时难以回天梯。你是周家人，天梯会卖你这个面子的。我们可以用这个借口，尽可能地拖延审查时间。” “好！”周溪时又认真点头。“绯色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到的。” “嗯，我相信你。”绯色对周溪时笑。 又交代几句后，任务严峻的周溪时火速离开了会馆。 三个人的空间，一瞬只剩下了两个人。 看见周溪时离开，另一边的夏泽辰连忙问道：“绯色，那我呢？我该做什么？” 绯色扭头，静静地望着少年忧心紧张的神情。 此刻的他早忘记了之前的怄气，干净透亮的眼眸只剩下关心。 绯色看了他一会，问道。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泽辰被问愣住。“什么为什么？我在学校看见你的热搜，着急得不行，然后看见了周溪时发来的位置就立刻赶过来了。” 闻言，绯色侧头看这间包厢的窗户，外头太阳明亮。 她侧着脸，肌肤苍白，乌黑的发拢在脑后，只有几缕发丝自然地垂在脸颊边。绯色很瘦，脸上没有一处多余的肉，清丽的容貌只靠优秀的骨骼勉强撑着。 可这样憔悴的她，却让人不敢长久地凝望。 仿佛多看一眼就能被她凌厉的寒气碰到。 夏泽辰不知为何，突然心生了退意。 绯色开了口。“现在是中午，你，逃课了。” 意识到绯色在说什么的夏泽辰立刻说道：“情况不一样，你遭遇了那么大危机我怎么可能还好好在教室里坐着？” “那你要做什么？” 绯色转回了头，淡漠的视线落在夏泽辰着急的眼里。 她问他：“你能帮我什么？” “我，我……”夏泽辰刚张开口。 “帮我站出来在网上说话？帮我一起想对策？还是帮我一起愤愤不平？” 绯色的声音很冷漠。 “你怎么能这么说……”夏泽辰感到了疼痛，他忍不住道：“我们是队友啊，你出事了我怎么能坐视不理？黛赭他这么欺负你，我，我就算什么都不帮不上忙，我也能安慰你啊。” “安慰？” 绯色咀嚼这个词，然后反问道：“我需要吗？” 夏泽辰愣住，他的目光一直在绯色身上，所以他很清楚，绯色从始至终都很淡然，仿佛一早料到了各种危机。 “我……”夏泽辰还想说什么。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绯色如此说道。 倒映着绯色的眼眸缩紧。 “回答你的问题，你不需要做什么，你帮不上任何忙。”绯色冷静道：“这件事与你无关，所以你和往常一样，上学、训练。” 少年张开的嘴唇翁动。 “我们队伍的训练室暂时用不了，你接下来去公共训练场训练。要完成的项目和示范我今天早上已经提前在公共训练场里录了像。等等发给你，这段时间你需要一一完成我布置的功课。” “你……” “无论是学校的功课还是我的，你都得完成。” “我不要！” 夏泽辰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紧紧的看着绯色，眉目紧皱，一副不可置信的伤心模样。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听你的安排？为什么周溪时可以帮你做事，我不行？我是不如周溪时有用，可我也能帮上忙啊！为什么问都不问我就把我踢开？” “你可以不听。” 坐在椅子上的绯色抬眸，眼神冰冷。 高度的差距，她在仰视夏泽辰，但她在俯视。 “不听，退队。” 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夏泽辰，少年的身躯僵住，他好看的眉眼颤抖着，眼圈慢慢泛起了红色。 “你……说什么……” 第223章 阻止 夏泽辰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摔了门，门撞在门框上的声音很大，桌上的茶水抖了一抖，整个屋子因为少年的气愤颤抖。 唯有绯色安静的坐在，仿佛一座威严的山。 夏泽辰最终没能敌的过绯色的威胁，他拿走了绯色所说的训练项目录像。绯色的话很伤人，逼着他承诺每日上传成果视频。如果达不到要求，绯色就要抛弃他。 所以走的时候，夏泽辰的眼睛红了。 绯色看见了，但装作没看见。 事情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当身份曝露的闸口一开，无穷无尽的洪水将要铺天盖地而来。 今日是一个黛赭，明日呢？ 如今的黛赭顾忌陈院长的名声不去直接公布我的身份，其他人呢？ 绯色早知道有这一天，但来得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 周溪时有周家的保护，她是安全的。 夏泽辰呢？ 他们或许不会牵连无辜。可他传承着我的速攻打法，对我满心满眼在乎的模样，他们真的不会迁怒于他吗？ 从决定教夏泽辰速攻起，绯色便预料到了他未来的险境。 所以不想被知道过往的绯色不制止龚修接近夏泽辰，所以绯色日日关注着夏泽辰的训练成果。 她不求夏泽辰有多么大的天资与成果，她只求夏泽辰快快的掌握合格的本领。 天梯珍惜人才，命运者也如此。 只要夏泽辰能完全掌握住[梭影]配合[光剑]的招数，天梯会主动给予他保护。 因此绯色才那样冷漠地逼迫夏泽辰去训练。 以他对绯色的关心程度，好言好语的相劝是不管用的，他照样会偷偷摸摸地想来帮忙。 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他逼急一些。 生气是好事，最起码这段风口浪尖的时刻，他不会出现在我身边。 高挂天际的白日缓缓下坠，凝聚在脚边的影子一点一点地拉长，浓稠的黑色在蔓延，仿佛一片越来越汹涌的沼泽。 绯色凝望着缠绕至脚踝的恶泥，静默地立在中央。 天梯赤区。 僻静的休息室里，黛赭靠在沙发上，手边的桌面搁置着一块平板。 漆黑的屏幕伴随着消息提示音亮了起来。 “黛赭前辈！无面小队有动静啦~” 瞥见文字，黛赭坐起来，解锁平板。 狭小的空间里，满墙的屏幕闪烁代码，一个小个子的身影盘着腿坐在电竞椅上。她带着头戴式的耳机敲着键盘，手指动的飞快，发送出一份航班记录。 黛赭打开内容观看。 “周溪时想伪造旅行记录，现在正打算飞外星找人呢。真不愧是有钱人，雇佣的技术人员手段真不错，防火墙我花了好久的功夫才进去。” 对面很快补充信息。 “时间紧张，只黑了一点聊天记录。周溪时好像要去找几个商界权贵，根据无面代练公司提供资料，这些人是无面以前大订单的老板。” 捏着平板的黛赭盯着弹出的文字，勾起冷笑。 想去搬救兵？ 黛赭向对面发去消息：“把周溪时伪造的旅行记录改了。她这是想拖延天梯的审查。” 天梯二号门的入口处。 带着口罩帽子的绯色站在验证机器前，进不去的她在等待一个人。 “前辈……”小声呼喊的高盺宁从里面走出来招手。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好奇的朝两人方向张望着。网络发达，挂了一整天的热搜足以让喜欢冲浪的玩家得知事情经过。 “你看，那不是无面吗？她进不去？ID被锁了？” “肯定啊，天梯都发布了审查通知。” “真看不出来啊，我原本只觉得是个厉害的新人，没想到……” “但不管怎么说，她确实挺厉害的……” …… 议论纷纷的声音中，匆匆赶来的高盺宁为绯色刷了ID卡。 一众八卦的视线里，绯色通过了验证屏障。她对高盺宁不好意思道：“抱歉了，麻烦你特地出来给我开门。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要害你被议论了。” “前辈客气了，只是帮忙开个门。”高盺宁说道：“怕被议论的话，你发消息给我时我会直接拒绝。” 呜呜呜，果然女孩子很棒啊。 绯色满眼感激的看着乖巧的高盺宁。 眼看绯色要离去，高盺宁叫住了绯色。 “前辈。”怕暴露绯色，高盺宁说话声音很小。 “发生了什么事？网上关于你的声音太大了。就算情况属实，为什么一个命运者会亲自下场实名举报你？你……”高盺宁犹豫道：“是被发现了吗？” 绯色瞧着高盺宁小心翼翼试探真相的模样，苦中作乐的笑了一下。 确实聪明。 但绯色没回答。 “谢谢。”说完，绯色转身离去。 高盺宁好奇的望向绯色的背影。 中午天梯才发布审查通知，要开启检测最快也是明天，她现在来天梯做什么呢？ 月末的公开赛在昨天结束，今天是新月的第一天。每个月的第一天，是天梯所有高层例行大会的日子。绯色的记性很好，她记得例行大会一共有两场，第一场的时间在早上8点，第二场则是下午5点。 此刻的时间是下午4点30分。 她要赶在下午5点第二场会议开始前见到周宴河。 黛赭的报复只是一个开始，即将倾塌的雪山滚落下一颗雪球，拳头大小的白球飞速下坠，体积越来越大。 雪山崩塌，前路灭亡。 绯色如今只是一个C级玩家，她无法应对命运者全力的报复。他们要怎么刁难她，绯色无所谓。但她不能离开天梯。 绯色告诉周溪时的方法只是一个安慰，天梯作为掌控星球命运的要塞，是整个星球最紧要的政府机构，怎么可能因为地方权贵妥协。代练的事情不过是个由头，若她的身份被曝露于公众，那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的险境。 所以绯色需要一场谈判，一场可以置换她不离开天梯的谈判。谈判的对象不能是黛赭。原本绯色还心存侥幸，说不定可以找黛赭沟通。她妄想过，黛赭或许能念一点点的旧情。 又或者是绯色自己在贪恋曾经，她始终认为养蛊院的大家是……家人。 但现实很残酷，黛赭恨透了她。 因此绯色的谈判对象不能再是黛赭，也不可能是其他命运者。能给予她不离开天梯的承诺条件的人，他必须是一个高架于所有命运者的存在。 答案显而易见了，他是周宴河。 底层的玩家难以窥见权力顶峰的领导者，绯色只能趁着周宴河的休息时间潜入。 她曾经是命运者，她知道周宴河在哪休息，她也知道通往那的路。 坠落的太阳下，围堵的观众中，一无所有的绯色迈步向前。 天梯赤区。 命运者第三队训练室的门感应到人的接近，平滑的向两侧拉开门。 长发及腰的男人迈步跨过门槛。 “蒋鞠。” 长发男人动作顿住，回头看见黛赭站在不远处喊他。 命运者蒋鞠收回脚，转身朝黛赭走去。“黛赭你找我什么事？” 黛赭亦朝对方走去，他看着他的目标。命运者蒋鞠，蒋氏航空集团的唯一接班人。其家族是蓝星高空飞行最大掌权者。 周溪时想走？黛赭不可能让她走。 “限制一个玩家的出行？”蒋鞠皱眉思索了番，说道：“周溪时？周家沸沸扬扬的私生女？可以，大家族的家长得卖个面子，她一个不受重视的小辈倒是很好动手。你在严查天梯代练事件，这点忙你放心。” 蒋鞠如黛赭设想的一样答应了请求。 如此一来周溪时无法离开蓝星，那么天梯的审查她们就逃不了。 黛赭勾起笑容。 这时，光脑传来消息。 “黛赭前辈！无面来天梯了。” 看见文字，黛赭笑容顿住。 “看她走的方向不像是她的训练室和玩家事务大厅，反倒像是在往白区走。” 往白区走？ 白区生长的黛赭立刻明白过来，没有其他区通行证的绯色想走白区的特设通道去其他区。 她要去找谁？ 无论她要找谁，黛赭都不可能让她得逞。 蒋鞠看见黛赭阴冷的表情，垂眸问道：“什么消息？” 黛赭抬头，停住的笑容加深。“老鼠又跑回天梯了。” “无面？”蒋鞠看见了黛赭还没关闭的消息页面。黛赭实名举办无面代练的事情在网上热度很大，蒋鞠随便刷个视频就看见了。 “冻结了ID卡还能偷溜进来，你要怎么做？锁她前行的通道？”蒋鞠问。 “我当然不能让她继续走下去。”黛赭的眼眸森然，他笑着，寒气逼人。“但还有更好的方式，让她走不了。” 绯色说得对，天梯的规则里权限极大的命运者不能欺辱其他玩家。严重者将会剥夺命运者资格。 所以恨意滔天的黛赭拼命忍着没动手。 但黛赭也说过。 多的是人不惜一切也要置星速于死地。 命运者宿舍。 昏暗的室内，烟雾侵蚀了空气，模糊了视线。沉闷压抑的气息里，一抹微小的红光亮着。 点燃无数次的烟头夹在男人的指尖。 堆积如山的烟头边，男人颓靡的倒在椅子上。 肮胀的头发、杂乱的胡渣、长期得不到睡眠的猩红眼睛。 另一只捏着烟的手放置一枚造型奇特的打火机。银色的外壳上，贴满了泛黄的儿童贴纸。炎野双目无神的抚摸着这枚打火机，动作异常的轻柔。 他的背后，床头放着一张被小心呵护的相片。 年轻的他抱着一个与他容貌如出一辙的小女孩，小女孩笑着，阳光满面。 黛赭的电话在此刻达到。 炎野不耐烦的接起了这通一直在响的电话。 责问声刚要出口，电话那头先发出了声音。 神色疲倦的炎野听着，颓然的面孔突然凝固，黯淡的眼眸变了颜色。 第224章 奔赴 下午4点30分。 高昕宁和绯色告别后，看了看时间，顺势离开了天梯。 她要去的地方离天梯有一段路。 搭上悬浮电车坐5分钟，徒步走到半条街外的小区。 拐进去，走进一栋热闹的老洋房。 踏进院子，棋子落盘的将军声入耳。同时，围观棋局的老人一层叠一层，纷纷发出感叹声。 高昕宁熟练地穿过人群，找到了坐在石墩上冲对手抱拳示意的施寂。 高昕宁的老师施寂喜欢下棋，他的闲暇时间经常来这家棋馆。 瞧见高昕宁过来，施寂起身对周围客气道别。快到晚饭的时间了，高昕宁是来找他回家的。 施寂的家在棋馆附近，高昕宁与施寂离开棋馆后，在小区的道路上慢悠悠地走路回去。 回家的路上是聊天的好时机，高昕宁自然而然地跟施寂开起了口，询问从绯色那没有解答的疑问。 “老师，命运者里知道了星……绯色前辈的存在吗？” 意外的问题令施寂看了高昕宁一眼。 他答道：“龚修知道。” 闻言，高昕宁的脚步停下，落在施寂的后头。她再度问道：“但现在，黛赭前辈知道了吧。” 施寂的神色一顿，缓缓转身，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今天是老师的休息日，你一整天都在棋馆里所以还不知道。”高昕宁说道：“网络上已经沸沸扬扬了，黛赭前辈实名举报绯色前辈，说她是代练。” 此话一出，施寂的神色彻底愣怔。 刹那间，他明白了所有。 为了求证，施寂立刻拨打了电话。 显示占线中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 “施寂哥，我方才在和炎野通话，有什么事吗？” 不安的预感在此刻诞生。 施寂直截了当地问：“你告诉炎野了？” 一瞬间，电话陷入死寂。 施寂沉稳淡然的眼眸微微一颤。 不安的预感化作现实。 缓缓下坠的夕阳中，阴云悄然笼罩。 “老师？”高昕宁试探性出声。 一向淡然自若的老师沉默地立在夕阳的影子里，脸上的表情是高昕宁从未见过的严峻。 他在思考，也在抉择。 几瞬后，施寂做出了决定。 “昕宁，有绯色队友的联系方式吗？”施寂问道。 “有。”高昕宁立刻回复。 曾经匆匆看过几眼的少年进入脑海。那个继承绯色速攻，对她满眼在乎敬重的少年。 施寂果断道：“把夏泽辰的联系方式给我。” ---- 下午4点40分。 校园的课堂里，最后一排的窗边，夏泽辰坐在那。 气愤不已的少年最终还是听话回到了学校。 他很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从回来之后，一言不发。 他沉默着，脸上的表情冻结着，眼眸无神地盯着书。教师讲课的声音走过耳畔，脑海中响起的却是冰冷的话语。 退队…… 她是如何能轻易讲出这些字眼的？ 少年的手攥紧，眼眶里溢满了悲伤恼怒的情绪。 在她的眼里我算什么？我做的一切算什么？说是朋友、队友、伙伴，但她实际上真的这样认为吗？ 夏泽辰是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情绪、想法，甚至阴暗面。他如朝阳般明亮，他也会如阴云般郁结。 我拼尽全力地想站在她的身边，可她却毫不留情地将我推远。 她真的……当我是朋友吗？ 心脏翻涌的疼。 如果是朋友，为什么不愿让我一起面对，为什么擅作主张的替我决定，为什么自以为让我远离是正确的选择。 你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询问的机会…… 夏泽辰很难过。他崇拜绯色、在意绯色、喜爱绯色，满心满眼的绯色。 也……真正的气恼绯色，讨厌绯色。 气她窝囊的举动，厌她令人窝火的性格。 夏泽辰不明白，绯色那天为什么不还手。 被人掐着脖子抵在墙上，她甚至连手都不抬。 为何她不生气，为何她不反击，为何是一副该死的任人摆布的样子？ 夏泽辰不理解，不明白，他气愤、恼怒、甚至讨厌绯色的懦弱。 和周溪时曾经的懦弱不一样，周溪时的被动源于自身的软弱无能。可那是绯色，她如此的厉害，在黛赭出手的瞬间，轻而易举的就制服了黛赭。她拥有着足以击溃敌人的实力，可她就是如此令人恼火地受气着。 他真的很讨厌绯色这一点。 少年愈演愈烈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烦躁地抬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这时，施寂的电话来了。 怕夏泽辰不认得这个陌生号码，跟随着电话来的还有施寂的短信。 “夏泽辰接电话，我是施寂。” 看见施寂的名字，夏泽辰顿时心脏一紧，顾不上还在课堂里，匆忙接了起来。 “夏泽辰，你听好了。我现在要去外星找龚修，你的师傅需要你自己来看着。星速二字在天梯是一个禁忌。当年的比赛造成了太多的伤亡，如今的命运者绝大多数将一切怪在了她身上，他们痛恨着她，黛赭也是如此。 但比黛赭更为可怖的是炎野，他的仇恨程度是敢抛弃法律的存在。黛赭将绯色的身份告诉了他。” 夏泽辰浑身一冷，下意识从位置上站起来。 老师质问声迅速传来。“夏泽辰！你在干什么？” 施寂的声音还在继续。 “绯色的变化太大了，我吃不准如今的她会如何做。可一旦让炎野找到她，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你得去找绯色，立刻。” 不顾还在课堂，不顾同学教室的视线，夏泽辰猛地跑出教室。 “夏泽辰！你要去哪里！”老师冲出教室呼喊。 飞奔的少年的跳下楼梯，他冲出教学楼，跨过拦截的保安，翻越过校门。 遥远的背后，老师保安在不可置信地呼唤。 施寂最后的警告再度浮现。 “炎野一直认为是绯色害死了他的女儿，他若找到绯色，会不顾一切地下死手。” 他竭尽全力地奔跑着。气愤恼怒的情绪割裂着他的心脏，后悔、懊恼、担心、害怕……全部涌了上来。 可恶，我当时为什么要走。 我明明知道的，她根本不会躲！ 第225章 炎野 “贾炎，我怀孕了。” 听见这句话时，炎野正叼着烟在拧螺丝。燥热的夏日，他穿着背心淌着汗在修车房里捣鼓他的机车。 第一次听见“怀孕”这个陌生的词汇，炎野呆住了。 他在想，诈骗电话吗？ 事实证明，那并不是诈骗电话。对他说怀孕的女子，炎野确实和她发生过关系。 不务正业的飙车族，感情也一样地不牢靠。 炎野是个悲观的享乐主义，人生来就是死，指不定下一秒就会被车撞去西天，早死早超生，没死就多乐一会。 电话里的女子和炎野有着相似的想法，人生不过是一场旅行，短短几瞬，要尽情绽放自我。 所以两个人生观、感情观前卫时髦的年轻人一拍即合，干了件当下时代前卫时髦的事情——一夜情。 “我的老天奶啊，做了安全措施还能中招，这运气放在彩票上行不行啊！” 炎野赶到医院时，和他发生一夜情的女人正在这样地哀嚎着。 女人是个旅行博主，今天是她在蓝星的最后一天。她吃坏了肚子想来医院检查，可谁知道肚子没问题，但是多出了一个两周的生命。 “你……想怎么做？” 第一次面对新生命的炎野无助地问。 “能怎么想？虽然是个小生命，虽然……有点心疼，但我有自己的人生。”女人说道：“我首先是我，才能成为别的角色。现在属于我的人生还没发掘完，我的机票明天就要起航，我怎么可能停留？何况我家族有遗传病史，不适合延续生命。” “好。” 炎野尊重女人的想法。 “很抱歉，小姐你的身体条件太差。我们暂时不建议你做流产。”医院驳回了两人的想法。 正如女人所说，他们家族有遗传病史，是目前发达的星际科技依旧不能攻克的疾病。女人身上也有。原因很复杂，但总之她不适合流产，反倒生育更适合她的身体。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女人很抓狂。她从未想过自己宽广的人生会突然被砍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小道。 面对这个场景，炎野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对女人说出一句改变他一生的话。 “要不……生下来吧。我来负责。” 女人进退两难的局面有他的责任，他该负责。 意外到来的生命有他的责任，他该负责。 十月转瞬即逝，小生命呱呱坠地。 她的哭声很洪亮，皮肤红红的，是一团小小的火苗。 就像他的名字一样。 “贾炎，孩子归了你，名字我来取吧。”女人在病床上说道。 贾炎？ 炎野想起来了，那是他的本名。 女人看着贾炎怀中抱着的小火苗，捏着即将远去的机票，说道：“亲爱的小我，我希望你的人生是个旷野，无边无际，肆意潇洒。所以，你就叫贾小野吧。” 贾小野…… 贾炎低头看自己怀里的小火苗。 她是那么那么的小，像只小猫。她是那么那么的轻，像团捧不住的棉花。 她有名字了，她叫贾小野。 贾，是我的姓。 贾小野，是我的……女儿。 一颗泪水突然地落下，滴在贾小野娇嫩的皮肤上。 她哭了起来，声音还是那么洪亮。 贾炎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摇着她。 “别哭，小野别哭……别哭。” 他笨拙得像只捧着猫儿的熊，贾小野根本没能被他哄住，哭泣不止。 贾炎却笑了，他的眼泪还在流，又哭又笑。 贾小野的出现完全改变了贾炎的生活。 街头飙车、夜店宿醉、抽烟打架……这些彰显着生命张力的享乐，贾炎抱着这团小小的生命， 全部舍弃了。 贾小野给贾炎带来的快乐，是任何刺激新鲜的事物都代替不了的。 有这么一个柔软的小生命，她流淌着你的血液，她在还不会说话的年纪学会了给你全部的爱。 睡觉时，摸不到你她会害怕地哭，摸到了你她会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睁眼时，要看见你，看不见会哭，看见了会笑。吃奶时，也要你在，只要你在，她就能咯咯大笑。仿佛你一出现，她的快乐就来了。 必须得是你，换谁都不行。别人哄着抱起她，她圆圆的眼睛会一直地转，直到找到你，才会咯咯笑起来。 那是贾炎从未体会过的强烈爱意。 不管他做什么，不管他是什么样子，只要他一出现，她就会笑。 这种强烈的爱意在贾小野第一次开口说话时，达到了顶峰。 “爸，爸。” 贾炎完全愣住，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小野，你再喊一遍。”贾炎的声音在颤抖。 “爸爸。”贾小野清晰地喊道。 男人僵硬住，像块石头。贾小野觉得好玩，咯咯地笑了起来。 只要他在，她就会笑。 贾炎是个悲观的享乐主义。他认为人生来就是死，指不定下一秒就会被车撞去西天，早死早超生，没死就多乐一会。 人……生来真的要死吗？ 贾炎看着贾小野的笑脸，平时第一次迫切地想改变自己的想法。 人生下来得好好活下去。 他的小野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变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穿着她喜欢的裙子，拿着她向往的机票，奔赴她人生的旷野。 可……人生来就是会死的…… “贾小野的爸爸，小野今天在幼儿园晕倒了，您赶紧过来看看吧。” 五年前，贾小野五岁。 贾炎接到了女儿幼儿园老师的电话。 不知原由的晕厥，着急忙慌的救护车，冰冷刺鼻的医院，以及……天地轰鸣的病危通知书。 贾小野没能逃过母亲的家族病史。疾病面前，人是那么的脆弱，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小女孩，后一秒插着呼吸机倒在病床上。 为什么小野的母亲能健康长大，为什么小野不能？ 医生说她运气不好。 “什么叫她运气不好！”贾炎对着医生激动质问：“她还那么小，她才只有五岁！她，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贾先生你别激动。”医生安抚道：“孩子并不是没有救了。去年蓝星新开发出来一种专门对这项疾病的抑制剂，利用这项抑制剂，做个肾能源介入手术，她能活下去。” 医生细致讲解道：“其他的都好解决，唯独抑制剂是关键。孩子太小了，没有抑制剂她活不了两个月。这项药剂刚开发出来，数量极其稀少，价格非常昂贵。” “多少钱？”贾炎着急地问。“多少钱都不是问题，我要救活我的女儿。” “一千万。” 贾炎愣怔。一千万，他28年全部的存款也不过三十万。这三十万还是他为小野存的。 “好。”贾炎毫不犹豫地答应。 无论多少钱，他去借去偷去抢去卖也要拿来救小野。 “贾先生，钱可以先只支付百分之十的定金。但……我刚刚说了药剂去年才开发出来，所以数量稀少。目前市面上的药剂都被预定了。” “那你说什么！！”贾炎暴怒。 医生蜷缩着，小心翼翼地说出唯一的解法。 “有一个办法可以帮助你的女儿，天梯的医疗帮扶政策。A级正式玩家能享受家属重大疾病优待权利，就连药剂价格也能减半。贾先生你是正式玩家对吧，只要你能在两个月的时间内打上A级，你的女儿就能活下来。” 贾炎是正式玩家。有贾小野之前，贾炎已经通过天梯进入了正服。他与自己的车队好友结队，五年前混到了C级。C级每月的保底奖金足够贾炎过活，有了小野之后他减去了自己生活的所有开支，每月定期打几次比赛也足够维持家庭开支。 如今，拯救小野的唯一道路摆在了贾炎面前。 两个月，从C级打上A级。 贾炎不是新人，没有特殊挑战期。他要想晋级只能靠积满50分打晋级赛。 他的队友听说了小野的病情，纷纷投身战场。 但，赛场很残酷。贾炎的队友实力有限，他们给予不了贾炎真正的帮助。 所以贾炎告别了相识十几年的好友，脱离了队伍。他要以单独玩家的身份，靠系统匹配进入不同的队伍比赛。单独玩家的积分单独计算，离开了原本的队伍后，贾炎的积分只有两分。 C级晋级B级需要50分，B级晋级A级需要50分，除了一百的积分，贾炎还需要打两场晋级赛。扣除他的两分积分，他要打一百场比赛才能到A级。 两个月的时间，一百场不能输的比赛。 闻所未闻的艰巨挑战如一座山压在了贾炎身上。 贾炎是个普通人，他没有傲人的天资，也没有强大的实力，他只是一个想拯救女儿性命的父亲。 贾炎付出了所有，所有的所有。白日在战场厮杀，中午在新的队伍里配合训练，晚上又奔赴战场，凌晨又在磨炼枪法，周而复始，周而复始…… 他的双目通红，喉咙能咳出血来，下了游戏舱的脚在打颤，尽管如此，他爬也爬去训练。神经因为高度紧绷如同一根快要断裂的弦，可他不能放松。 不能想喝水、不能想睡眠、不能想小野，战场上一刻的松懈就能要他的命。 他不能死，他不能输，他要赢，他必须要赢，只有赢才能救回他的小野。 “爸爸。”躺在病房里的贾小野望着胡子拉碴的贾炎，委屈巴巴道：“你好久没来看我了。” 贾炎拉着贾小野的手，长期得不到睡眠的猩红眼睛垂下，化作温柔的湖水。 “小野乖，爸爸在打比赛。” “你打了好久，昨天，前天，前天昨天，你都在打……我想你了。” 贾炎抚摸着小野，感受着小生命的依恋。“爸爸每天都有来看你，只是太晚了，小野在睡觉。” “好可惜啊……我好像一直睡觉，像睡美人一样。爸爸……我好疼啊……” 脸颊凹陷的贾小野像个苍白的洋娃娃，一个月的时间，她的生命痕迹越来越弱。 “小野乖，爸爸给你带了礼物，瞧。” 贾炎拿出一个汽车模型。它小小的，只有巴掌大。贾小野喜欢各类车子的模型，因为贾炎喜欢。 她喜欢爸爸喜欢的所有东西，因为她好爱好爱爸爸。 “嘿嘿。”贾小野咯咯地笑起来。 只要他在，她就会笑。 “爸爸……”又过去了十天，贾小野的声音更弱了。 她吃力地张开口。“爸爸……你来了，嘿嘿。” 贾炎的眼泪在眼眶打转，从兜里掏出新的汽车玩具放在贾小野已经抬不起来的手上。 “小野乖，爸爸来了……爸爸给你带了新的礼物。” 贾小野开心地笑。但这次她没有去看爸爸给她带的礼物。一碰就要碎的身体，努力地从被子里拿出来一个打火机。 她的手举不起来，只能用力地抬起指尖，将打火机抬高一点。 “我，我也有礼物送给爸爸……” 贾炎低头，看见了他上次过来遗落的打火机。 银色的小方块躺在小小的手心，外壳上贴满了漂亮的贴纸。贾炎记得这些漂亮的图案，那是小野每回小心翼翼珍藏的宝贝。 如今她用她难以活动的小手，一个一个把自己最喜欢的贴纸贴在打火机上，送给了贾炎。 像蚊子一样小的声音，慢慢地说着。 “爸爸的朋友和我说过，爸爸以前不是现在……这样的。是因为我……你才变成了爸爸。最近，我闻到了烟味……” 贾炎一愣，连忙道：“对不起小野，是爸爸不好，我最近……” “爸爸是不是累了……”小野弯起眼睛：“没关系……爸爸也要有喜欢的东西……所以……所以我想送个礼物给你，幼儿园老师告诉我，如果……爸爸妈妈累了，要和他们说…… 爸爸你辛苦了。” 眼眶里的泪水瞬间坠落。 贾炎背过身慌忙抹泪。 转过身，他跪在贾小野的病床前，发誓。 “小野乖，爸爸一定会让你活下去。” 第226章 仇恨 一个普通的玩家独自一人想在两个月内连升两级，究竟有多难呢？ 天梯从未出现过此奇迹。 可一个父亲的潜能是无限的，贾炎成功了。 一百场连胜，天梯的奇迹。 小野生命倒计时的末尾，贾炎升入了A级。 晋级成功当天，精疲力竭的他几乎是用爬地赶到了医院。 “贾先生恭喜你，医院已经帮你申请了药剂。你们非常幸运，首都区正好就有一枚排队的药剂。对方的身体情况比小野的好很多，最快明天就能为你拿过来。” 医生为这对父女激动道：“恭喜你贾先生，你的女儿可以活下来了。” 终于……小野能活下来了。 贾炎喜极而泣。 这一天的医院很热闹，首都区也很热闹，整个蓝星都很热闹。仿佛是在为一件事欢庆着。 当时的贾炎还沉浸在小野能活下去的喜悦中，后来他才慢慢意识到，他晋升为A级的当天是蓝星与八联星命运者比赛的前一天。 那是蓝星百年来最盛大的一场比赛。据说这场比赛政府谋划了很久，有着极大的胜算把握。坊间传闻，蓝星胜算来自一位最年轻的命运者，那是蓝星新得到的秘密杀手锏。 因此，这场盛大的比赛，为了利益最大化的蓝星赌上了星球一半资源。 全民轰动的赛事，万家灯火为其绽放。 贾炎不关心这场赛事，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小野。 可……不关注赛事的他，被另一种残忍的方式告知了比赛结果。 第二天，比赛输了。 热闹的蓝星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包括医院。 坐在病床边的贾炎陪着小野，等待着半个小时后的手术。 “抱歉……贾先生，手术做不了。” 半个小时后，贾炎等到了这样的通知。 “为什么？”贾炎失控地揪住医生的衣领。“为什么手术做不了！！昨天不是说好的吗？钱我都交了，A级我也打到了！药剂不是也调过来了吗！为什么不行！” 医生低着头，悲伤地回应。 “蓝星输了……输的资源包括蓝星近五十年的医疗成果，药剂早上的时候已经被八联星的人拿走了……贾先生，药剂没了……” 晴天霹雳。 紧绷的弦断裂。 贾炎暴怒，他无法接受事实。 他变成一个疯子，在医院歇斯底里求那个能救他女儿的药剂。 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安抚着他，贾炎根本无法听见他们的话，他只能听见小野一遍遍朝他呼喊的疼痛。 不能这样的啊，我已经打到A级了，明明已经说好了，明明只差一点点，为什么我的小野还是无法活下去…… 他悲怆的哀嚎，跪在地板上求医生救救他的小野。 冰冷的医院长廊里，他苦苦哀求。 另一侧，一群行色匆匆的医生疾步走过。他们比小野的医生老很多，个个佩戴着医院院长的名牌。 医学界各科的翘楚兵荒马乱地从跪在地上的贾炎走过，赶去天梯。 贾炎不可置信的指着那群蓝星最厉害的医生，崩溃地问：“你们不是有人吗？！为什么不来救小野！” “贾先生，小野需要的是药剂。没有药剂谁来也救不了她。各位院长们是受天梯的召唤去救一位命运者的命。” 贾炎听不见，他最后能听见的只有小野虚弱的哭声。 非常痛苦的哭声。 贾炎心如刀绞，整个人仿佛在被凌迟处死。 “小野乖，爸爸在呢。”什么都做不了的贾炎只能无助地握着小野的手。 只要他在，她就会笑…… “爸爸……” 病痛的眼泪从贾小野眼眶滑落，她哭着，挣扎着。 “爸爸……我好疼……” 只要他在…… 小小的火苗，熄灭了。 她不在了。 会笑的她哭着走了。 贾炎延续了贾小野的哭声，他像个孩子一样，跪在病床前崩溃地痛哭。 他在病床前迎接女儿的出生，又在病床前送别女儿的离去。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小野会死…… 三天后，贾炎回到医院办理贾小野的结院手续。 等待收据单的间隙，他听见了周围人议论的声音。 “听说了吗？那个命运者活了。” “简直是医学奇迹啊。看网上流传的图片，半个身子没了，血肉飞溅，连骨头碎片都好多找不到了。这样居然能活……太厉害了。” “呵，能不厉害吗？”旁边的人嘲讽道：“整个蓝星最厉害的院士全部赶过去救命了，不止救了她的命，还帮她最大程度保留了左半身的原组织。笑死人了，天梯居然还想着能让她比赛。” “呸！要不是她我们根本不可能输。什么最年轻的命运者，什么速攻创始人，到头来输了半个星球的资源！” 细碎的声音化作锋利的刀刃埋入了贾炎的身躯。 濒死的魂魄被刺激得回归肉体。 “谁活了？！” 贾炎猛地朝讲话的人扑去。 对方被吓了一跳，磕磕绊绊道：“……星速，就是……那个害得蓝星输比赛的命运者。” 星速活了？ 贾炎想去那天从他身边走过的院士，那些从他女儿病房前路过的医学翘楚。 她活下来了……？ 为什么……我的小野死了……？ 为什么她活下来，我的小野却死了？ 我的小野……她才只有五岁，她才上幼儿园没几天，她还有很多裙子没穿，她还想吃蛋糕……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她还没有体会过……她还那么那么小，她为什么会死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小野不能活？她都活为什么我的小野不行？！ 我拼尽全力才为小野获得的希望，为什么她能轻而易举地拥有？ 为什么她害得蓝星输了比赛，害得小野即将到手的药剂没了，却还能活下来！！ 小野是因为她死的。 即将死去的肉体抓住了生的稻草。 吞噬一切的恨意充满了贾炎的躯壳。 是她害死了小野。 是星速害死了小野！！！ …… 昏暗的室内，窒息的烟雾中，黛赭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炎野，你知道星速的原名吗？” 颓靡的炎野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森然。 他如何知道？ 黛赭继续道：“你知道。因为，不正是你将她带入的天梯吗？” 头痛欲裂的身体停止了感知。 “绯色，是她的名字。” 一刹那，天地死寂。 房间的门被砰地打开，木门撞击在墙壁上，发出恐怖的巨响。 昏暗的室内，窒息的烟雾中，空无一人。 “她此刻就在天梯里。她在朝白区过去，目前即将路过公共训练场。” 黛赭的话回荡在炎野脑中，撕扯着他的神经。 简直是荒唐，害死小野的凶手，我竟然让她回到了天梯！ ---- 下午4点40分。 绯色查看时间，疾步走在玻璃长廊中。只剩下20分钟，她得尽快赶到周宴河的休息室。 穿过公共训练场就能抵达黄区与白区的交界地。 加速的步伐，差点撞上旁边路过的玩家，绯色连忙低头致歉，然后抬脚拐进旁边的岔路口。 她的ID卡被冻结，在黄区活动十分不方便。很多更近的通道她无法进行验证只能绕路更远的路。 但好在这些道路偏远，基本没什么玩家路过，因此绯色前进的步伐快了不少。 待她再拐两个弯就可以走出公共训练场…… 还没接近下一个路口，通道转折处，出现了一个突兀的黑影。 长期得不到睡眠的猩红眼睛，如饮血之兽，死死盯住绯色，仿佛在撕咬。 男人头发蓬乱、胡渣满脸，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极具压迫感的杀意赤裸裸逼压过来。 绯色的脚步顿住，心脏微微一颤。 炎野。 “把你的口罩帽子拿下来。”炎野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知道了…… 颤了一瞬的心脏停止，坠入冰窟。 “我让你拿下来！”呼啸的拳风全力砸在绯色的脸上。 没有任何抵抗，绯色整个人被掀翻，像一片枯萎的秋叶飞出去，砸在地上。 击中鼻梁的疼痛立马袭来，温热的血溢出口罩。 绯色捂住自己的鼻子从地上爬起，手指间全部是鲜红的血。 绯色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 “对不起……” “对不起？”炎野红着眼睛，如同一个丧失理智的疯子，歇斯底里道：“你凭什么好好活着？你该给小野偿命！！” “警告！检测到玩家私下斗殴，请玩家遵守天梯法则，友好相处。” 冰冷的机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炎野抬起的手顿住，他瞪向角落的监控。 身为命运者，炎野清楚天梯的规则。被警告后再动手，天梯将会立即派人过来调解矛盾。 他怎么可能放过害死小野的罪魁祸首。 停在空中的手，向下拽住绯色的衣领。 附近的战斗训练室被炎野一脚踹开门，里面的正在训练格斗术的玩家怔怔地看着门口的两个人。 炎野揪着绯色的衣领，暴力地将她甩向最近的训练地。 泄愤的巨大力道，将绯色像丢垃圾一样，砰的一声滚在地面上。 周围的玩家目睹这一幕，纷纷噤声。 “滚出去！！”炎野暴怒地冲四周的玩家们喊道。 和平训练的气氛顿时变得令人胆寒，不明情况的玩家立刻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怎么回事啊……”门外议论声四起。 “这是发生了什么？” “那个被打的是无面吧，难道代练事情有结果了？” “命运者那么厌恶代练吗？黛赭下场举报，炎野又亲自动手。无面这是犯了多大的事啊？” …… 河堤边，穿着白衣衬衫的夏泽辰拼尽全力地在奔跑。目光所及之处，天梯高耸的建筑已近在咫尺。 汗水不断从额间滴落，害怕的心脏剧烈跳动。 求求了，绯色你一定要躲啊！ 第227章 和好 “检测到玩家已进入模拟格斗场，请设置对抗模式。” 训练地配套的智能裁判通过广播发出提示。 公共训练场的训练项目细致地分为不同的模块。炎野将绯色丢进的训练室专门用于玩家训练格斗技巧，不需要启动游戏，也不需要借助[虚拟搬运]。仅有场地配套的智能裁判会判断玩家输赢状态，结算训练成果。 同时，智能裁判还会观察玩家的身体状况，适当给予提示，或者叫停训练。 炎野踏入场地，杀意凌厉的猩红眼睛死死盯着绯色。 他利用权限下达指令。 “无限模式，时长不限、场数不限。解除伤情判断，解除生命保护系统。” “警告！警告！” 四面八方的机械音迅速响起。 “解除生命保护系统，将会令系统失去对玩家生命体征的检测。如若格斗中有危及生命的伤势将无法及时呼叫救援和医疗服务！此项限制，需双方玩家共同同意才可解除！” 急促的警报提示声一遍遍响起。 绯色的耳朵嗡嗡作响，她摇摇欲坠地从地面爬起来。 时间显示4点50分，再不离开将会来不及…… 不敢抬起的头，慢慢地，一点点看向对面。 她明白他要做什么。 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漠然，绯色痛苦又愧疚地看着炎野无法平息的怒火。 “玩家无面，同意。” 她如此说道。 ----- 夏泽辰，从未觉得天梯的道路如此漫长过。 脚下的路仿佛在无限的延申，他像是误入巨人迷宫的渺小人类，怎么也跑不出尽头。 冰冷的瓷砖、灰色的墙壁，来来往往的玩家，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不断重复播放着。 不安的心像滚落在刀子上，疼痛又煎熬。 他全力地奔跑，竭尽全力地奔跑，只求快一点，再快一点…… 求求了，你千万不要出事。 “你看见了吗……里面的情况……要不要叫医疗啊……” “炎野是疯了吗？” 惶恐的议论声，如利刃扎向少年的耳朵。 所有的害怕与不安在此刻如潮水般席卷夏泽辰的全身。 面前围在门口的人群一层又一层，他们皱着眉，神情不忍的在说着什么。 察觉到什么的夏泽辰不顾一切的拨开围观在门口的人群，他像只崩溃的小狮子，一遍遍的怒道：“走开，滚开！！” 围观的玩家看见是夏泽辰，纷纷让开一条路。 夏泽辰慌忙将手搭上门的把手。 还未触碰到，门被推开了。 抬头，一脸阴沉的炎野从里面走出。 “炎野！！”夏泽辰怒道：“你——” 暴怒的声音戛然而止……夏泽辰瞪着眼睛，他看见了炎野双手淌下的大量血液…… 愤怒的大脑一片空白，丧失全部的反应。 炎野往哪里走，外面的人是什么表情，甚至他自己是如何进来的，夏泽辰统统不知道。 待他有感知时，只能看见，倒在地上浸满血的绯色。 瞳孔猛然震动。 “绯色！！”夏泽辰狼狈地扑了过去，跪在绯色身边。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近乎面目全非的绯色，她像个乱七八糟的人偶，到处溢着血。 绯色听见了夏泽辰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被打到充血的眼睛倒映着脸色煞白的少年。 她没想到夏泽辰会来。 不太好，他的表情看起来吓坏了。 所以，绯色缓慢地抬起嘴角。口罩与帽子早已经被扯碎了，她的脸布满乌青与血迹，用缺了一颗牙的嘴笑着。 嘴角的伤口很大，绯色的声音很轻。 “你……怎么还是来了，现在是……上学时间。” “你……在说什么啊……”一颗眼泪伴随着话语坠落。 温热的眼泪与血融合，从绯色脸颊滑落。 绯色哄着夏泽辰。“草白不是和你们说过吗……养蛊院的孩子从小疼惯了。我啊，最不怕疼了。” 她扯着嘴角，为夏泽辰笑着。 明明是安慰的话，心脏却痛到抽搐。 “为什么……为，为什么啊！”夏泽辰再也忍不住，哽咽喊道。 他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不可控地掉落。 他不能理解，他真的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不还手！为什么你不抵抗！为什么你要这样对自己……” 他无法理解地喊道：“我讨厌你！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为什么……你要这样放任别人欺负……” 我讨厌你的软弱，我讨厌你的窝囊，我讨厌你被人欺负。 绯色静静的凝望着夏泽辰心疼到窒息的呼喊。 微弱的声音，慢慢说道。 “因为……身上疼了，心就不疼了……” 充血的眼睛缓缓的从哭泣的少年脸上移开。她望向天花板，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平静的神情破碎了。 极度的痛苦与无穷无尽的愧疚，冲破了漠然的假面。 她因为受伤而充血的眼眶干涸着，却好像比哭泣的夏泽辰盛着更多的泪水。 “你知道吗……”绯色的声音罕见地哽咽着。“五年前的比赛本可以赢的。没有误会，没有借口……是因为我，真的是因为我才输了。他们的苦难全部源自于我。我……怎么能躲呢？” “跟你有什么关系！！”夏泽辰失控地哭喊道：“你是拔了他女儿的氧气管，还是在病床上捅了她一刀？！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对自己……我真的求求你了，自私一点吧，你能不能……对自己好一点啊。” 他歇斯底里的哭着，哀求着：“就好一点点……行不行……” 吞食的垃圾、狰狞的伤疤、支离破碎的心……你折磨自己折磨的还不够吗？五年啊，是整整五年啊，你到底要做什么程度才肯原谅自己…… 你能不能别那么善良，别把所有错事全部往自己身上揽…… “求你了，求求你了……” 哀求的最后，夏泽辰开始无助的道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语无伦次的哭着，呼吸抽搐。“对不起……绯色对不起……” 染满血的手缓缓抬起，抚上少年的眼睛。 “还真的是个小孩子呢……”满是伤痕的脸无奈地笑着。“受伤的是我，你哭什么呢？你又为什么要跟我道歉呢？不关你的事，那是我自己的选择……”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不……”夏泽辰呜咽着摇头，他将绯色吃力抬起的手轻柔放下，珍珠一样的眼泪仍然在滑落。 颤抖的唇在犹豫，最后说道。 “……是我的错。我……其实并不讨厌你，我刚刚，我刚刚是……” “我知道。” “不……我，我不该逃课惹你生气，我不该和你置气……我，我只是……” “我也知道。” 眼泪不停地落下，夏泽辰哽咽着摇头。 “我错了……我埋怨你不同我商量，可我的想法也从未和你沟通过。对不起……我再也不跟你生气了。” 绯色轻轻地笑出了声。 “算是……和好了吗？但你说得不对，是我的错。” 绯色收敛笑意，内疚地望着夏泽辰说道：“对不起……夏泽辰。我是第一次当老师。我没有教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引导你……不知道怎么样才能真正的保护你。我很害怕……我怕你会被我牵连。” 因为数不清的伤痕，她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很认真。 “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心情。真的……很抱歉，让你跟上一个不成熟的师傅。 让你……哭成这样。” 少年怔怔地听着绯色的话。他死死咬着嘴唇努力忍耐着，但最终他失败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道歉啊……” 夏泽辰崩溃大哭。 …… “爷爷，爷爷！我有崇拜的人了！” “哦？是谁啊？” “是星速！”小少年兴奋道：“你知道吗？她原来那么厉害啊！是世界上最年轻的命运者！你看过她的比赛了吗？太太太厉害了！那么快的速度，瞬间就把敌人一击致命！” “原来是她啊。” “爷爷，我决定了！我想成为和她并肩作战的伙伴！我要成为像星速一样厉害的命运者！” “就那么喜欢她嘛？”老人欣慰地调侃道：“星速有那么好吗？” …… 有。 绯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第228章 参观 第二日，新生的太阳照样升起，高挂天穹照亮大地。 今天的晨练取消了。 夏泽辰小心翼翼将厨房的水龙头关上。洗干净的抹布沥干，挂在挂钩上。早晨开过火的厨房在他收拾下恢复了整洁。 餐桌上放置着被保鲜膜包着的蔬菜粥。 那是完好的一份，另一份已经进了夏泽辰的肚子。 粥里的蔬菜用得上菜市场打骨折的枯黄菜，大米也是最低廉的一款。 生日会之后绯色可以吃下低价的食物了。 收拾完，夏泽辰背上书包提起门口的垃圾袋，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他手上提的垃圾几乎是带血的绷带，绯色昨天是回家自己进行的包扎。因为天梯的医疗室被禁止提供给她使用。 绯色料到了，但夏泽辰不信，碰了一鼻子灰。 后面夏泽辰想带绯色去医院，但绯色的伤口看起来可怖，实际上大部分都是外伤，她自己能处理。绯色小时候受伤受惯了，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很足。 夏泽辰将垃圾扔到垃圾站，然后徒步去坐悬浮电车。三分钟到站，再徒步去学校。 进入教室，放下书包，整理课本。 期间有同学好奇地凑过来问夏泽辰昨天为什么突然跑出去，夏泽辰笑笑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直到上完第一节课，班主任进来把夏泽辰领了出去。 昨天一天，先是中午偷摸逃课，回来后下午又公然跑出学校。身为学生的夏泽辰迎来了该有的批判与记过。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里，夏泽辰乖巧站在主任桌前低着头挨训。 “张主任，这里有个文件需要你盖个公章。” 骂到一半，一个新来的老师走过来给教导主任递来一份文件。 张主任看了看夏泽辰听话的模样，暂时停止了说教，接过文件细细看起来。 阅读文件的间隙，旁边办公桌的老师开始了闲聊。 “下周的研学活动你们段里是怎么安排的？” “定了几个方向，不过按学生的反馈意见，大多数孩子想去天梯内部参观。” 新来的老师被勾起了兴趣，加入话题。“欸？我们学校研学可以申请天梯吗？” “哈哈哈，可以的。我们一中是唯一和天梯白区合作的高中，有这个走后门的资格。不过，一整个段人数太多了，天梯不一定会给通过。” “要是只有十几个人，那边倒是会过。但名额那么稀少，孩子们怕是会争抢起来。” 张主任阅读完了文件，跟新教师知会了一声后，打开左上角的抽屉拿出了公章。 文件盖完章，新老师便离开了。张主任抬头对视上夏泽辰的眼睛，不悦道：“看什么？好好站着。” 夏泽辰下半场的批评开始了。 时间推移，升起的太阳高挂最顶端。 天梯赤区。 姜越正窝在舒适的沙发椅上，双脚搁在桌上，悠哉游哉地喝着奶茶。 她造型很有记忆点，女子罕见的寸头，浮夸的耳饰，废土风的衣着。 突然，天梯赤区的内部网里传来消息提示。 姜越扯开眼皮，点开察看。 这一看，姜越的精神立马起来了。 她迅速放下脚，眼睛一亮。“哎呀！帅哥！” 天梯赤区的检验门打开，姜越亮晶晶的眼睛锁定门外的人。她低头对照光脑显示的照片，确认无误后，迎了上去。 “首都区一中，高三学生夏泽辰，对吧？” 拿着学校申请书的夏泽辰恭敬鞠躬。“没错，前辈你好。” 姜越咧着大牙，对着他说道：“叫我姜越就好了，我来负责带你逛。对了，别搞天梯里尊称那一套，命运者也是玩家没什么区别。” 命运者姜越，带着夏泽辰走进赤区。 一路上的门禁逐一为姜越开放，一个全新的领域为夏泽辰打开。 边走，姜越边问道：“你们学校怎么突然只派你一个人过来参观？” 夏泽辰平静回答道：“老师们在为研学活动犯愁。同学们都想来天梯见一见，但天梯一次性又不能接纳那么多人。所以老师想把天梯参观区域分块，把学生也对应分批次，延长整体研学活动时间，尽可能让同学们都能进来看一看。” 姜越了然：“哦——分蛋糕一样，切一块给几个人尝尝。听起来好像可行，但大批量的分流能不能行得通，还得看上面决断。” 说完，姜越看向夏泽辰又说道：“所以你们学校派你来探查？看看蛋糕怎么分比较好？” “是的。”夏泽辰乖巧点头，解释道：“我是正式玩家对天梯更熟悉一点。” “也是，就算是老师也没有正式玩家了解天梯。”姜越说道：“那……赤区那么多地方，你想先看看什么地方？” “命运者宿舍。”夏泽辰心里仿佛早有了答案很快便说出了口。他顿了顿又说道：“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命运者们应该都在宿舍吧。” 姜越一脸果不其然的表情。“是想去看命运者吧……嘿嘿嘿，我懂得。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也对喜欢的命运者好奇的不得了。” “是……”夏泽辰接过了这个理由。 她兴致勃勃地八卦道：“所以你喜欢的是谁呀？” 夏泽辰的眼眸下垂，然后又平视前方：“龚修前辈。” “好没有新意的回答……”姜越哀嚎：“怎么帅哥也喜欢帅哥，就不能喜欢喜欢我呢？” 转而她又贼兮兮道：“但你该失望了，龚修出去领队比赛，不在天梯。” “是吗。”夏泽辰看上去并不失落。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命运者宿舍。 相比夏泽辰往日去的训练室的基训楼，命运者宿舍大楼高端了好几个档次，随处可见的生活设施都是顶配。 “一楼用于会客，除了大厅还有好几个私密包厢，我们都可以随意使用……” 随着姜越的介绍，夏泽辰记录的笔记字慢慢增多。 正如他前面在和姜越解释的，他是来为学校观测天梯的，所以认真的在工作。 “二楼是娱乐区域，玩乐种类很多。有上年纪的棋牌室，也有年轻些的游戏厅……” “三楼是食堂，餐饮种类也很多哦。和你们黄区食堂大同小异，可以拿餐也可以点菜。不过和你们不一样的是，我们的吃食会被记录。” 姜越领着夏泽辰进入主食堂，干净又宽旷的大厅映入眼帘。 正对面是一排的拿餐窗口，种类丰富，应有尽有。两侧是高大又透亮的玻璃墙，光线充足，景色丰富。 旷阔的中间，是好几张餐桌餐椅。有单人位，两人位，三人位……考虑到了不同人数的就餐情况。 里面的装潢和黄区食堂有很大的区别，比起食堂这里更像是一家高端会所，十分漂亮高雅。 此刻是饭点，大厅里人很多。 金字塔顶尖的命运者们也同普通人一样三三两两地坐在桌前吃饭。 空间很大，姜越两人也才刚进来。大部分坐着吃饭的命运者没注意到他们。 明白玩家好奇命运者的心情，姜越给夏泽辰一一介绍道：“最边上那个长头发的西装男是三队的蒋鞠，和他坐着一起吃饭的矮个就是三队的队长麹尘。” 她带着夏泽辰走进去。“三队其他人好像还没来。旁边那桌是四队的……” “……中间那边圆桌，从左到右依次是一队的队长白月……” 一步步靠近，这些命运者离夏泽辰越来越近。 姜越的介绍也从外面的一圈讲到了夏泽辰靠近的命运者身上。他一个人背对着姜越两人吃饭，蓬乱的中长发挂着，身上衣着凌乱，烟味浓重。 姜越看见他，开口对夏泽辰介绍道：“他是二队的……” 话才刚开口，跟着身后的身影猛地扑了出去！ 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安静礼貌的少年突然暴起，一拳猛砸在男人的头上！ 动静惊扰到了整个食堂的命运者，姜越诧异地看向完全变了一副面孔的夏泽辰。 伪装乖巧的眼睛变得凌厉，仿佛一只暴怒的狮子。 夏泽辰死死地瞪着倒地的炎野，怒道：“她不能动手，我可以！！” 第229章 疯子 影影绰绰的破旧百叶窗影子下，一只布满茧子的手伸出，拿起摆在地面上的药罐。 绯色褪去衣裳，消瘦苍白的身体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 她微微皱着眉，将药涂抹上去。 她的动作很慢，睡了一夜的身体恢复了些许，但还是疼的。 待到换药结束，重新裹上纱布，电话响起了起来。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绯色思考了片刻，接了起来。 “喂？请问是夏泽辰的监护人吗？” 对面的语气很焦急，绯色愣住，然后回答道：“我是。” 夏泽辰的班主任立马道：“请问孩子有回家吗？” 绯色不明所以地答：“没有，他一早上学去了。” “那你知道他会在哪吗？”班主任急切道：“夏泽辰今天早上偷了学校公章又逃课了。夏泽辰的监护人请你一定要引起重视！这孩子连着两天三次逃课，现在还偷东西，情节非常严重！如果再这样下去，学校会考虑劝退他！” 绯色的动作与表情同步凝固。 小鬼拿走了学校公章。 下一秒，顿住的眼神立马清明。 顾不上剩下的伤口，绯色迅速披衣服起身。 ----- 空气陷入一片诧异的死寂。 整个食堂里的命运者凌厉的视线聚焦在那个不属于这里的少年。 他穿着格格不入的校服，孤身一人立在风暴中心。 带夏泽辰进来的姜越面色不佳，她疾步上前。“夏泽辰你在做什么！” 夏泽辰？ 炎野听清了姜越的话。 他坐在地上，先前坐着的椅子一并被掀翻在旁边。睡眠严重缺失的头疼与头部遭受的伤害一并发作，猩红疲惫的眼睛转头望过去， 只见目光狠戾的夏泽辰举拳又扑上来。 炎野眉头一皱，脸冷下来。 两人交合的身影重叠，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夏泽辰瞬间被扔出去，砸到不远处的桌椅上。四周桌椅倾倒，桌面上的餐具七零八落地掉落。少年的身躯淹没在里面。 周围目睹一切的命运者，神色了然。 他们坐在位置上没动过，如同坐在观众席一样，好奇地观察着舞台中央的闹剧。在场的命运者意外夏泽辰的出现与袭击，可没有一人因此紧张过。 他们起初的确或多或少在诧异，但诧异的不是炎野的安危，而是少年不自量力的举动。 蜉蝣如何能撼动大树？ 金字塔顶端的命运者们很清楚这个来者不善的少年闹不起多大风浪。 远处坐着的黛赭看见了夏泽辰，耻笑：“呵，愚蠢。” 闹剧落幕。 炎野不悦的看向姜越，质问道：“怎么回事？” 姜越上前阻止的动作没能快过炎野的反击。不设防的他被突然袭击，此刻神情很差。 “我也不知道啊！”姜越本人更震惊。“他是一中申请来参观的学生，前面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姜越看向炎野的眼睛突然瞪大，话硬生生转折：“后面！” 炎野的背后，被生生甩出去的少年再度猛然扑来。 炎野反应迅速，侧身一闪，顺势挥拳砸向夏泽辰鼻梁。 夏泽辰发出吃痛声，鲜红的鼻血顿时淌下，可他只是踉跄了几步，甚至没顾着捂鼻子，红着眼睛又扑来。 炎野紧锁眉头，怒火难以压制。“有完没完？” 他不想再和夏泽辰纠缠，粗暴地钳住不自量力的少年，再暴力的将他又一次摔出去。 这一摔没再收力气，十成十用足了全力。 “砰！”又是一声巨响，被砸到的座椅断裂。倒在上面的夏泽辰脸色发白，表情疼痛难忍。 旁边观战的姜越心里一咯噔。炎野这一摔下了重手，夏泽辰怕是受不小的伤，不知道一下子能不能站起来。 下一秒，让姜越更咯噔的事情出现了。 几乎没有停歇的间隙，倒地的夏泽辰又一次爬起来，如同一只暴怒嗜血的小狮子，露出獠牙朝炎野冲锋。 周围其他人的表情和姜越一样愣怔。 “搞什么？这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三度重合的身影很快又分开，炎野对夏泽辰没有明显的敌意，他只想用武力摆脱夏泽辰。 但无论炎野下多重的手，夏泽辰仿佛毫无痛觉一般，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地扑去，像个沙包一样被单方面殴打。 他丧失了痛觉也丧失了理智，如同一条疯狗，被打断骨头也要撕咬掉一块肉。带着血性的撕咬早已失去了章法，完全是凭着本能竭尽全力的去搏斗。 近乎疯狂的决绝，让炎野开始逐渐招架不住，脸上与身上挂上伤，染上血。 这不是游戏里，这是会受伤会疼痛会死人的现实，没有人见过夏泽辰这样不要命的疯子。 姜越眼眸倒映着两人不知缠斗了多少次的身影，喃喃道：“疯子，真的是疯子……” “够了！”姜越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拽开夏泽辰。夏泽辰全力挣扎，姜越直接反拧他的手迅速将他压制在地上。 起初夏泽辰的袭击，谁也没想过帮忙。因为他袭击的对象是炎野，是命运者。所有人都明白，夏泽辰根本打不过炎野。所以没人觉得有必要帮忙。而众人也清楚，炎野虽然脾气不好，但不至于会对夏泽辰下死手。 可如今的发展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姜越寒着脸按着夏泽辰，怒骂道：“你脑子有毛病吗？！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讲？” “放开我。”被迫单膝跪地的夏泽辰，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脑子有病才会把你放开！”姜越发怒的神情骇人，“你知不知道袭击命运者是要判刑的！你想去坐牢吗！看在你是个学生的份上，我既然带你进来，也会想办法好好带你出去。所以，给我把事情好好解释清楚再去道歉！” “放开我。”夏泽辰在挣扎。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姜越加大钳制夏泽辰的力量，反拧着他的胳膊，怒道：“老娘是蓝星一位雷师之前，还是蓝星五位的战士！想走，除非你这胳膊别要了！” 无法动弹的夏泽辰汗如雨下，他一身伤，狼狈不堪地跪在地上。 汗水混合血水，滑过眼眶。 夏泽辰抬眸，眼眸倒映着前方的炎野。他完好无损的站在那，皱眉抹去身上血迹。 他望着炎野，看见的却是绯色满是伤痕的模样，她浸在自己的血里，忍着疼痛笑着安慰他的模样。 绯色很少笑。那样罕见的笑容里，她缺了一颗牙，样子狼狈滑稽、酸涩得让人难以忍耐怒火！ 凭什么？ 她究竟做错什么了？ 凭什么你们这些人路过就能踹她一脚？ 凭什么你们的不甘与悲愤可以随意发泄在她身上！ 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少年的眼睛发红，浸染在那日的血泊里，冲破理智的怒火在燃烧，滚烫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冲破枷锁。 骨骼碎裂的脆响回荡。 从姜越手下挣脱的夏泽辰，猛然冲出去。 呼啸的拳风裹挟着凌然的愤怒用尽全力地打在炎野的脸上。 空间凝固，皮肉颤动。 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细小的白影从空中坠落，砸在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一颗牙滚落在死寂的空气中。 时间仿佛停滞，所有人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愕然的情绪如潮水般席卷整个空间。 “他，他……拧断了自己手臂……” 姜越头皮发麻，双手颤动。 第230章 代价 震惊的视线凝聚在站在炎野身边的少年身上，疼痛让他的额间布满冷汗，脸色煞白，摇晃的身躯上右手不自然地垂落着。 夏泽辰喘着粗气，眼神狠戾，拖着身子还想继续动作。 “你疯了！”姜越冲了出来，死死地将夏泽辰拖拽走。 被打的炎野情绪失控起身想反击，被身边另一个命运者同时按住。 大家都清楚，事情不能再闹大下去了。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有人诧异道：“不要命了吗！” 他们曾经的淡然与从容早已荡然无存，不安的后怕跟随着鸡皮疙瘩爬满全身。没有人不害怕一个敢豁出命的疯子。他们谨慎地盯着还在奋力挣扎的夏泽辰，自以为洞悉未来的平静被彻底打破。 无数个惊愕的神情凝聚在夏泽辰身上，仿佛在重新审视一个超出认知的危险存在。 疯狂的少年眼眸清晰地倒映着这些变化的面孔。 “哈哈哈……” 他突兀又阴寒的笑声，回荡在死寂的空间里。 姜越竭尽全力将他控制在地上，死死按着他的头抵着地面。 夏泽辰侧脸印在冰冷的瓷砖上，眼眸竭力抬起，仍然在挑衅地看向众人簇拥的炎野。 看他被打掉一颗牙的嘴角溢出血，看他愤怒神情下不可置信的慌张。 夏泽辰满意的笑出声。 “终于……害怕了吗？” 姜越听着这笑声毛骨悚然，严肃质问道：“你究竟有什么目的？你与炎野到底有什么过节？我最后警告你一遍，袭击命运者是严重的违法事件。如若不老实交代，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无所谓……” 夏泽辰冷笑着，倔强地抬头环顾四周。 “你们一个个说我打命运者犯法，那命运者殴打玩家呢？她被打成那样……连站都站不稳，连……说话都难以发声。若我会被判刑，那欺辱我师傅的炎野又当如何！” 空气安静一瞬。 “他不会有事。”他说道：“哪怕法律条款写明了处罚措施，他也不会有事。因为我的师傅根本不会举报他。” 冰冷的视线一一划过每一个人。 “你们个个都有理，个个都是苦大仇深的受害者。真是好啊，命运者真好啊。可以仗着命运者的权势欺辱人，可以为了自己的痛快将所有仇恨全部报复在一个人身上！ 什么狗屁的五年前，五年前遭受伤害的只有你们吗！她呢！你们知不知道她失去了多少？你们究竟知不知道这些年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夏泽辰的声音溢出泪来，眼眶浸着血泛红。 “她连正常的饭菜都不敢吃，不敢与人沟通，不敢让自己笑，只敢窝在那该死的垃圾堆里一点一点地折磨自己！你们痛啊，你们恨啊，你们可以怨恨她，那她呢！！若不是她愧疚之极，怎么会连还手都不敢！” 撕心裂肺的不甘爆发在寂静的空气里。 在场的人表情慢慢有了变化，从忌惮少年不怕死的举动到后知后觉。 “这不公平！”夏泽辰怒喊道：“凭什么她的善良可以被你们如此欺负！凭什么你们敢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发泄仇恨！凭什么！！” “你懂什么！”炎野愤怒道，他的表情阴沉得可怕：“如果不是因为她……” “我管你们什么比赛、什么仇恨！那都与我无关！！” 少年爆发的戾气生生喝停了炎野的话。 这与他有什么关系！他只知道绯色是她的师傅，他只知道绯色被这些人欺辱到面目全非，他只知道他再也不想看到绯色痛苦不堪的自我折磨！ “就算是她做错了又如何？即便是她做错了，你，我照打不误！我来这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所有人，她不能动手，我能！！” 夏泽辰嗜血的狠戾眼神死死的锁定每一个人，凌然的杀意凝固了空气。 “我是打不过你们，但你们敢打掉她一颗牙，我断了胳膊也要帮她打回来！你们敢拧断她胳膊，我就算不要这条命也要让你们尝到同样的痛苦！！” 我要让你们所有人知道，欺辱绯色是有代价的！ 疯狂的怒吼，叫所有人沉默住。 他们诧异、愕然又……察觉到什么的审视。 “小子，你师傅是谁？”有人发出了质问。 陆陆续续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姜越维持着按压夏泽辰的姿势，厉声问道：“你口中的‘她’叫什么名字？” “所以……是你的主人来找你来叫嚣的吗？” 冷冷的嘲弄声响起。 夏泽辰将视线落在远处看戏的黛赭身上。他的表情与众人都不同，勾着唇，冷漠地笑着。 夏泽辰瞪着他，说道：“早晚你都会说的。你不会替她隐瞒，你只想她去死！炎野打不死她，你就会喊第二个、第三个人！” 黛赭笑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替她说话。” 他指了指大厅里的监控器。“你以为你过来是替那个废物出气，替她来威慑人？从你踏进这里开始，你袭击命运者的一举一动，辱骂叫嚣的一言一行早已被传送给天梯。小子，你在读书应该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事吧？这可不是老师骂几句请个家长就能完事的事，你得取消学籍，你得被天梯除名通报，你得判刑坐牢。你的这辈子就因为帮那个残废出气给毁了！” “那又如何！”夏泽辰立马道。 “闭嘴！”姜越厉声喝道。她加重了按少年头的力气，将他整张脸埋在地面上。 她压低声音严肃道：“我或多或少听明白了你的事，也隐约知道你们在说谁。但我跟你讲，你是个局外人，他们并不一定想为难你。这事已经被你闹得太大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赶紧道歉。炎野脾气差，但不是一个会想置你于死地的人。你现在服软还有机会。” “道歉？” 夏泽辰咬牙切齿道：“绝对不可能！” “去他爹个蛋的，你们小屁孩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姜越警告道：“没听见黛赭说的吗？！你的举动已经反应给天梯了，如果你还有威胁的行为，天梯会直接报警的！别让冲动毁了你自己！” 黛赭看见了姜越的动作，他也感受到了夏泽辰无法平息的怒火。笑道：“真是一出好笑的闹剧，你以为你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威胁？蝼蚁就该有蝼蚁的自觉，你应该跟你那废物师傅一样老老实实在底部爬行，当一辈子见不得光的虫子。” 尖锐的话语如千万根针一样刺入了夏泽辰的神经，他额间青劲暴起。 姜越表情一愣，心里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身下的少年竭尽全力的抬起了头，嗜血的眼睛杀意暴起。 “你????的，在找死——” “夏泽辰！” 熟悉的声音突然之间响起，夏泽辰当即如同木头一般僵住。 神情可怖的眼眸猛然一颤。 他不可置信地缓缓转头，那道熟悉的消瘦身影立在远处。 刹那间，表情凶狠的夏泽辰不可控地收敛了所有戾气。 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无助又害怕道：“……绯色。” 第231章 道歉 紧张的气氛如一根绷紧的弦，少年疯狂的杀意顷刻间如流水退却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害怕的呢喃。 “……绯色。” 圆厅的入口处，两个身影站在逆光下，裸露地立在众人视线之中。 夏泽辰的眼眸不自然地抖动，清晰地倒映着那个为他而来的人。 一身黑衣的女子戴着往常的帽子与口罩遮盖容颜。如枯木一般消瘦佝偻的身躯，此刻挺拔得像一棵苍劲的松柏，独自立在湍急的洪流中。 众人的目光瞬间凝聚在她的身上。 看见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神情为之一变，惊讶、疑惑、警惕交织在一切。 狂风暴雨前的死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绯色抬脚，迈入。 落地的脚步宛如一击重锤，敲击在地面。低沉的响声在寂静之中，久久回荡。 刹那间，所有人起立。 椅凳摩擦地面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仇视的视线、暴起的敌意顷刻间充斥整个空间，排山倒海的威压如海啸般吞噬天地。 骇人的气氛里，绯色从容静默地一步步走向夏泽辰。 他还被姜越压制在地上，仓皇地抬着头，心虚又害怕地望着她。 “绯……”沙哑的嗓子想开口，被打断。 “姜越前辈。”绯色面向姜越。 面对曾经相识的伙伴，她的神情冷漠、语气疏离。“多谢您的出手。现在可以放开他了。放心，我来了。” 姜越松开手，缓缓起身。她怀疑的眼睛愣怔地在绯色身上打转，表情难以言表，像是震惊又像是感慨。 “……星速？” “嗯。” 绯色很轻的应了一句。 紧接着，她弯腰伸出手给夏泽辰。“起来吧。” 夏泽辰呆呆地看着绯色的手，一点一点地爬起，将自己唯一能活动的左手放在绯色的手心。 绯色看见了夏泽辰不自然晃动的右臂，冰冷的眼眸里不动声色地黯淡一分。 待到夏泽辰站起，绯色开口道：“夏泽辰，道歉。” 少年的眼眸抖动，不可置信道：“为什么！” 绯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没意识到你做的事有多严重吗？” “我……”敢在别人面前张牙舞爪的少年，眼神闪躲。 他都知道。 但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如果一直挨打不反击，那些人还会肆无忌惮地伤害你啊。 尽管我的力量薄弱，可我也想告诉所有人你的身边是有人的啊…… 气愤的夏泽辰说不出话。 周围，紧盯绯色一举一动的命运者们中，有一人皱眉。 他极度不悦道：“现在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赤区了吗？这是命运者的地盘，你一个败类何能踏足这里？” “你！”夏泽辰瞬间回头，绯色的目光骤然寒冷，夏泽辰张开的口停顿住。 他的回击，但在绯色严肃的神情下闭上了嘴。 “前辈，是我带她进来的。” 众人寻声看去，看见了在绯色背后进来的高昕宁。 “高昕宁？”黛赭皱眉，神情凝重。 看见高昕宁，众人立刻了然。她是施寂的徒弟，施寂给过她通行证。 绯色静静的看着夏泽辰神情中的怒气。少年的血性与不服输的倔强，清晰地倒映在她的眼眸之中。 只沉默了片刻，绯色平静道：“还不愿意吗？没事。” 意义不明的话让夏泽辰疑惑，他不明白绯色的意思。 可还没等他明白绯色的意思，在他身边的绯色突然转身，面朝那些恨她入骨的命运者们，弯下腰，低下头。 她深深地鞠躬，曾经弯曲的背为了表示诚意绷得笔直。 夏泽辰眼眸一震，想拉住绯色，被旁边的姜越不动声色地拦住。她轻声开口，提醒道：“安静点，她在替你收拾烂摊子。” 在充满恶意的视线下，她深深弯着腰、低着头，认真道：“作为夏泽辰的监护人，我为这孩子的鲁莽与不成熟向各位前辈道歉。 是我的疏忽教导才导致了他今日的举动。作为老师，我未能及时告诉他天梯各区域的限制与规则，未曾教他敬重各位前辈，还忽略了开导他的情绪，让他一个感情纯粹的孩子被我的事左右而做出了错误的举动。 对此我再次对各位前辈道歉，是我的不正确引导他今日才会贸然来到这里打扰诸位。 希望各位前辈能看在他还是个学生、是个潜力优秀的新人、是个本性不坏的孩子的份上，原谅他今日的无礼行为。” 寂静的空间里，慢慢的回荡着绯色诚恳的声音。 那些仇视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动，反倒有少数人讥笑了起来。 唯有一人神色动荡。 “……绯色。”夏泽辰望着绯色，看向周围充满敌意的目光，无助的呼唤。 他看着绯色替他道歉的模样，心如刀割。 他想将绯色拉起来，可无法伸出手…… 因为他知道，绯色是为了他才会如此低头。 “我……” 冷静下来的情绪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学习过法律条款、学校规则、天梯守则慢慢涌上大脑。偷盗学校公章、伪造文件、擅自闯入禁区，袭击命运者。 他会被学校开除，会被除名正式玩家，会被判刑……甚至他向所有人暴露了绯色的身份。 动荡的神情开始慌张。 黛赭还没向其他人透露，是他自己因为冲动擅自捅出了一个窟窿。 原本确定黛赭一定会公开绯色身份的判断开始动摇。 夏泽辰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我是不是害得绯色的处境更加艰难了…… 不止代练的事情，我……我是不是又送他们一个可以害绯色的把柄…… 眼眸无助地晃动。 夏泽辰凝望着绯色因为他而折断的腰，那些坚持的自尊顷刻间碎裂。 跟在绯色的身侧，夏泽辰猛地弯下腰。 “我错了。”他慌忙地说。 旁边目睹过夏泽辰有多执拗的姜越表情一愣，她诧异少年突然的转变。 夏泽辰害怕极了。 少年意气用事，想为自己的师傅讨回公道。他不怕疼也不怕死，只想让欺负过绯色的人付出代价。 可缺乏社会认知的少年，忽略了冲动的代价。 不是不能报复，而是不能用如此愚蠢的方法。 他用错了方式。 他没能给绯色带来应有的公正，反倒使她陷入了更艰难的困境。 看向绯色无奈低头的身影，夏泽辰无助极了。 他好害怕。 而在这时，一只布满伤痕与茧子的手轻柔地拂上少年低下的头。 恐惧的神情一颤。 绯色维持着鞠躬的姿势，伸手抚摸主动弯腰低头的夏泽辰。 不再严肃的声音轻轻地响起。 “在生气的时候能低下头，你做得真不错。” “绯色……”夏泽辰无助地望向她。 绯色揉着他的脑袋，温柔道： “别怕，我在。” 第232章 帮忙 天梯的入口处，焦急的绯色等到了匆匆赶来的高昕宁。 从短信里得知事情大致经过的高昕宁二话没说答应了帮助绯色进入赤区的请求。 “前辈，我们进去吧。” 高昕宁拿着通行证，示意绯色紧跟她。 “不。” 面色担忧的绯色摇头，她说：“在那之前，能请你再帮我一个忙吗？高昕宁，我想要两个人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高昕宁反问。 绯色说出答案：“施寂和顾家宜。” 听见老师的名字，高昕宁大致明白了绯色的意思。她想了想犹豫道：“老师的号码我可以给你，但……顾家宜前辈她不在蓝星。老师说她和龚修前辈一起带队出去了。” 闻言，绯色露出一瞬的难色，下意识道：“啊……家宜姐居然也不在吗？” 整个天梯，绯色能想到会帮她的只有龚修和顾家宜两个人。 对于五年前的比赛，命运者们分为三派。 第一类是维护绯色，认为过错不在她的维护派。这一派里，如今的命运者中只有龚修和顾家宜两个人。第二类是仇恨绯色，认为全部是她导致的比赛失败的激进派。黛赭、炎野就是激进派的代表。激进派的人数明显大于维护派，占据了命运者队伍一半。 而另一半的人则处于第三类。 他们即不认为绯色没错，也不认为绯色无辜。他们对于绯色的态度像是隔岸观火的看客，不会对绯色施于援手，也不会刻意加害她。他们是第三类，中立派。 五年的时光过去，人与人之前的交情早已如同泛黄的照片变化了。绯色拿不准中立派里有谁会愿意顶着巨大压力帮她。 毕竟相比她这个大众眼中的罪人，人数占半的激进派才是他们实打实的队友。 不过，这些人中，绯色认为有一个会选择帮自己的人。 更准确的说，他已经帮了。 绯色对高昕宁说道：“没事，先把你老师的号码给我吧。” 高昕宁点头。 昨日夏泽辰的意外到来，绯色询问了原因。 夏泽辰不会瞒绯色，也没必要瞒绯色，他如实告诉了绯色是施寂告知的消息。 绯色是个聪明人。 当处于中立派的施寂愿意给予她一点帮助时，他的立场就已经不再纯粹了。 这条分界严明的线上，施寂无形之中已经朝她靠近。 电话里的音乐声很长，仿佛一曲走不到尽头的绵延小路。 用普通设备拨打外星的电话，通讯连接的时间会格外漫长。 绯色很有耐心的等这段音乐唱完，再重复播放。 她知道施寂离开蓝星，前往了别的星球。 施寂当初和夏泽辰说的话，夏泽辰原封不动的转达给了绯色。 绯色从这段话里品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 第一点，施寂的示好。 第二点，施寂的不愿示好。 施寂帮助了绯色。但无论是制止炎野的袭击还是黛赭的计谋，他都没有直接动手，而是绕了一个弯借助他人的力量。 施寂本可以打电话给炎野，可他选择了告诉夏泽辰，他也可以打电话给黛赭让他停止动作，但他反而大费周章要离开蓝星去找龚修。每一件事，施寂都绕开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甚至，施寂从头到尾也没联系过绯色。他只是借了夏泽辰的口，转达了自己的意思。 施寂为何会如此做？ 因为由他直接出手的解决方式，是对于绯色的最佳方案，却不是对于施寂自己的。 站在施寂的视角，绯色是曾经的战友，黛赭等人却是他此时此刻真正的战友。除此之外，黛赭不仅仅是施寂同为命运者的伙伴，还是施寂队伍的直属队员。施寂作为黛赭的队长，无论面对什么事，他都不想选择与队员离心的方式。 命运者的每支队伍不仅仅是属于队长的队伍，还是整个星球重要的战力。在以大局为先的天平上，绯色与炎野黛赭，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因此，考虑权衡利弊的施寂最终选择了帮助绯色却不打算出手的方式。 他为绯色将消息传递给龚修。至于龚修会怎么做，那是龚修与绯色的事。 同时，施寂也将自己的意思隐晦地表达给了绯色。 绯色聪慧，她明白施寂的意思。而施寂这个老狐狸，他也知道绯色会懂。 施寂在告诉绯色，我愿意帮助你，但仅此而已。 对此，绯色只有感激。 就算施寂不愿意亲自出手，但能将消息传递给龚修，也是给了绯色最大的帮助。有龚修一个命运者的助力，绯色的燃眉之急瞬间有了破局之法。 昨夜的养伤过程中，绯色已经想好了然后解决黛赭的事情，只等施寂将消息传递给龚修。 但绯色怎么也没想到，龚修还没回来，夏泽辰先按捺不住冲了出去。 绯色没怪夏泽辰的鲁莽，她理解他的心情。她只怪自己昨夜因为伤势还没来得及与夏泽辰说明后续的事宜。 想到这，绯色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确实没想到，夏泽辰居然敢为了她直接非法闯入赤区。甚至……绯色猜测以夏泽辰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对炎野动手。 如果一旦动了手，那事情就严重了。 绯色不在意夏泽辰可能会暴露她的身份。绯色对于自己的身份处于一种异常平静的接受心理。无论何时何地因为什么被发现，她都没有太大的触动，那本就是她逃不开的一劫。 绯色在意的是夏泽辰的未来。 绯色对夏泽辰的看法很复杂。夏泽辰在乎绯色，绯色同样也在乎夏泽辰。对于绯色而言，夏泽辰是个与众不同的特殊存在。 他是她的粉丝，给予了她前所未有的认可。他是她的朋友，滋润了她干涸无比的心。他是她的徒弟，继承了她本该不复存在的打法。 同时……他也是她自己。 这是埋藏在绯色心底深处的妄念，也是她唯一属于自己的私心。她真切的希望这个干净、纯粹的少年，可以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她希望他变得强大、变得耀眼，成为那个他自己所期盼成为的人。 绯色无比期待夏泽辰的成长。 所以绯色不能让夏泽辰出事。这孩子的美好未来绝不能因为她而断送，她必须要确保夏泽辰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嘟”一声。 悠长的音乐声暂停了。 刚下飞船抵达外星的施寂，接起了这通电话。 绯色开口请求道：“施寂前辈，您既然帮了我一次，就请再帮我一次吧。” 第233章 纽带 施寂为什么会选择帮绯色？ 答案很简单，因为高昕宁。 人与人的羁绊，是心灵的纽带，将截然不同的生命紧密相连。纷扰的大世界里，成千上万的纽带交织着，尽管杂乱、尽管繁多到难以辨认，但握住纽带，它就会牵引着你找到末端的另一人。 这条纽带，人人拥有，人人不同。 属于孤寂的施寂的纽带，末端的另一人是高昕宁。 这个孩子的出现，源于愧疚，源于希望寄托。可在长久的时间捆绑下，两个孤独的生命彼此都产生了特定的情感。 像绯色在乎夏泽辰一样，施寂在乎高昕宁。 那日，绯色宁愿暴露自己身份也希望高昕宁可以继续自信从容下去的举动，施寂很感激。 同时，绯色敢于暴露命门的魄力与为一个陌生孩子切身考虑的温柔，触动了施寂。 人人都在说当年的星速的做错了，是她害得所有人的努力功亏一篑。人们评论她的事迹后果，却无人想过这个风暴中心的小姑娘她是什么心情呢？ 施寂望着绯色孤独远去的背影，心中难免酸涩。 他记得，当年绯色出事时也不过17岁。 她不也是个孩子吗？ 所以，施寂想帮帮她。 就算真的全部是她的错，施寂也认为她的苦受够了。 施寂会帮自己。 绯色清楚。 绯色这个人外冷内热，她的外壳干涩得厉害，心脏却柔软得像春水一样。 如春水般温柔的心，却不是纯白的。 属于绯色的颜色是暗红色，是炽热的、倔强的、又狡黠的。 那日绯色去找施寂，是为了高昕宁，也是为了自己。 绯色从来不是一个被动的人。 战士永远会主动出击。 黛赭的事情是意外，绯色始料未及。 施寂不是。 得知施寂发现了自己后，绯色迅速进行了利害考量。 绯色从龚修的口中得知，施寂答应了龚修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施寂成为了一张不会有威胁的牌。 但被多一个命运者知道后，只是没有威胁，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绯色想将利益最大化。 她想让施寂变成一张可以为自己所用的牌。 高昕宁的事情是绯色真心的帮助，也是绯色刻意给施寂的投名状。 所以，施寂会帮自己。 绯色知道。 而此刻，面对已经隐晦地向自己表达过只愿意帮到这的施寂，绯色清楚他还是会再次帮忙。 心理的防线一旦被突破过后，二次的让步很容易能出现。 更何况，绯色向施寂的请求是为了救出夏泽辰。 拥有高昕宁的施寂无法拒绝同样拥有夏泽辰的绯色。 一番足够让施寂动容的说辞，迅速出现。 挂断这通电话，绯色又花了几分钟发了封邮件出去。 然后，她踏入了时隔五年的赤区。 “别怕，我在。” 绯色抚摸夏泽辰的头如此说道。 我会安全地带你出去，我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 仇恨的视线如把冒着寒气的刀，来回在绯色身上拉扯。她为夏泽辰的道歉在他们眼里是个有意思的笑话。 绯色明白。 道歉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尤其是属于她的道歉。 恨她的人只会借此嘲讽她，几句话不可能消除他们的恶意。 所以绯色的低头并不是真正的道歉，是初步的探测，也是一个铺垫，更是可怜形象的加深。 夏泽辰为何而来，是为了给自己受辱的师傅讨回公道。绯色为何而来，是为了救心系自己而冲动犯错的徒弟而来。 在炎野这件事的道理上，受欺负的绯色与夏泽辰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道歉只是加深了受害者的“可怜”形象罢了。 这份可怜和绯色的低头一样，对恨她的人没有一点用。 但在场的除了一半的激进派，还有一半的中立派。 对于他们，绯色展露的可怜与道歉，有用极了。 绯色需要分辨，在场的人里会被她动容的中立派在哪里。 很快，第一个人出现了。 姜越看着绯色久久下折的身躯，神色动容。她听明白了夏泽辰举动的原因。回忆少年方才的疯狂举动，姜越的内心不禁有些佩服。 姜越的眉头慢慢皱起，看向其他人。“适当惩罚一下算了，他毕竟是我带进来的学生，我也有一半责任。” “姜越。”人群的后面，一头长发的西装男人开口。蒋鞠不悦道：“挨打的不是你，你无法替炎野做决定。” “蒋鞠说得对。”一人附和。 众人视线聚集在炎野身上。嘴角流血的男人单手抹去血，狠厉的目光一直盯着绯色。 “你想带他走？”炎野怒道：“谁来我都可以放人走，唯独你不行。” 黛赭冷笑着观察事情的发展，他添上一把火。“几句轻飘飘的话就能把这事一笔勾销，你什么时候那么天真了？要不学学那个时候，跪下来磕几个？” “黛赭。”姜越不禁出声。 黛赭冷下脸。“觉得我为难她？姜越你要搞清楚，是这小子自己闯进来找事。如果是她找事，你看我还会不会给她这个求饶的机会？” 视线又聚集在绯色身上。 夏泽辰害怕地看了绯色一眼，他慌忙地抓住的绯色的胳膊，急切道：“不可以！” 见绯色没立刻回话，夏泽辰又着急道：“如果他非要为难你，我来。这事原本就是我的错。” 绯色久久低下的背挺直。看见绯色有动作，夏泽辰赶紧也起身，拦住绯色面前。 他急出眼泪来：“绯色不可以！” 如果绯色真的因为他而给那些人下跪，夏泽辰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绯色轻轻地推开夏泽辰，眼睛直视黛赭嘲弄的眼睛。 黛赭笑道：“怎么？你要先求我放过你？” “许久不见，你当真是变了很多。”绯色冷笑，她继续说道：“但要让你失望了，我们不会为此道歉。我代夏泽辰道歉，只为他做错的事而低头。没做错的事情，我们不必道歉。” “你什么意思？”有人立刻道：“你徒弟袭击命运者没错？” “没有错。” 暗红色的眼眸暗沉下来。 绯色严肃道：“夏泽辰不该窃取学校，不该伪造文件擅闯赤区，不该口出妄言对你们无礼，桩桩件件他都做错了。唯独打炎野这件事，他没有错。” 夏泽辰愣怔地看向绯色。 漠然的面具碎裂，骇人的凌厉之色转瞬涌起。 “夏泽辰为何而来？他孤身一人闯到这里，顶着毁掉人生的风险，不惜折断一只手臂，豁出一切做到这个地步，究竟是为何？你们要装作看不见吗？ 倘若有一天你们遇上重视之人受辱时，你能向这孩子一样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公道付出一切吗！ 想要保护重视之人的心，有什么错！” 铿锵有力的话砸到众人之间。 无法抑制的愤怒下，刺骨的压迫感迸发。 “这个错我们不认！” 倒映着绯色怒颜的眼眸闪烁，泪光悄然浮现。 夏泽辰喃喃道：“绯色……” “既然如此，我们没什么好聊的！”黛赭阴沉着脸，威胁道：“我只给你这一个机会。” 示弱引起的同情是最无用的手段，绯色需要带夏泽辰走，绝不可能只依靠这一点。 “好，那我们换一个沟通方式。”她说道：“诸位，来交换条件吧。” 第234章 了解 仇意汹涌的洪流中，屹立漩涡中央的绯色平静抬眸环顾每一双看向她的眼睛。 他们在等待她的后文。 交换条件？ 如今一无所有的她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的？ 静默的空气里，绯色抬手，缓缓摘下口罩，取下帽子。藏匿的容颜，一点一点的曝露在众人眼中。 离得最近的姜越，神色疑惑，然后神色晃荡，不明所以的眼眸睁大。 错愕的情绪蔓延在每个人的脸上。 口罩与帽子落地，绯色伸手拉下了外套的拉链。黑色长袖的运动服下，是一件紧身的黑色短裤背心。大片苍白的皮肤裸露出来。 离得更近的夏泽辰呼吸一滞。 挪移的目光仿佛抖动不止的筛子，一寸一寸颤动在那长时间得不到太阳照射的惨白肌肤上。 完整裸露的脸部与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消瘦的脸庞淤青肿胀，毫无血色的嘴角破裂。脖颈上，一道紫红色的裂痕刺眼无比。胸膛与手臂上，新旧伤痕交错纵横，有的地方红肿的高高凸起，有的地方呈现出青黑色的淤血斑块，所剩无几的完好地方布满曾经自残的狰狞伤疤。 目光往下移。 平坦纤细的腹部，伤口皮肉外翻，凝固血肉与药粉暴露在空气中。周边，大片皮肤漏着令人不忍直视的深紫色，呈现着被人暴力踢踹的痕迹。 她的背部也遍布着这些瞠目结舌的伤痕。 一道道血痕，一处处血瘀，刺眼之极。 挺直站立的绯色将脱下的外套丢在地上，凝视前方所有错愕的眼眸，问道：“这样的条件够吗？” 姜越眼眸一颤，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刻朝炎野看去。“你都做了什么……” 炎野的表情也有片刻的惊讶，随后皱眉不屑道：“又如何？” “炎野……”另一边的蒋鞠忍不住担忧道：“你下手太重了。” 这样的伤势足以判定为二级伤情，先动手欺凌玩家的炎野完全可以被吊销命运者资格。 蒋鞠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但在场的所有人看见绯色的伤势之后，瞬间明白过来绯色的条件交换是什么。 她要用她不去追究炎野的条件交换他们不去追究夏泽辰。 绯色身上的伤太重了，昨日的伤在沉淀过一夜后，看起来更加骇人。 在场命运者们全部会格斗技巧，每个人在训练过程中也都受过伤，可他们谁也没见过绯色这样严重是伤势。光是看着她，就能知道炎野昨日的下手有多狠毒。 只看一眼，在场一半人迅速理解了少年为何会如此拼命。立场再如何对立，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此情此景，他们难以没有反应。 先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在绯色裸露伤口那刻，瞬间降入冰点。 所有人明白，局势翻转了。 夏泽辰是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他的未来与炎野命运者的位置哪个更重要，谁都能判断的出来。 想要报复绯色有很多方式和手段，没必要把炎野拖下水。 夏泽辰不可置信的望着绯色，少年清澈眼眸不断浮现泪水，诧异出声：“怎么会……” 绯色不动声色看向他，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夏泽辰见过绯色身上的伤，虽然严重但绝不至于如此骇人。 愤怒上头的炎野仍有部分理智，他未曾全部下死手，只一个劲地发泄了多年积郁的仇恨。 绯色是个战斗经验极其丰富的战士，她懂得怎么让自己不受到更多的伤害。 昨日，绯色的伤根本达不到让炎野下台的地步。 所以夏泽辰明白，这些伤痕是绯色自己弄出来的。 没有人比多年自残的绯色更懂得如何伤害自己的身体，她加重了原有的伤势，又增添了许多可怖的伤口。她更懂得如何让自己的伤看起来像昨日被殴打留下来的痕迹。 被情绪支配的人是不会记得自己究竟每一脚用了多大的力气。终日昏昏沉沉的炎野记不得这中间的差异。 绯色利用了这点。 几瞬的沉默后，这场条件置换的谈判桌上有了结果。 与炎野同队的队友劝住了他，其中一个人开口道：“可以，我们同意……” “我可没有同意！”黛赭厉声道。 绯色眼神骤然冰冷。 夏泽辰回头，富含杀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黛赭。“你还想怎么样？” “不亏是养了一条好狗，难怪你敢回来。”黛赭嘲讽道。“闹出这样大的事情，光靠你一身伤就能摆平？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买卖？跪下，磕头。否则你们别想走！” “你????的！”夏泽辰暴怒。“这一切全是由你而起！” “冷静。”绯色伸手制止夏泽辰的动作。 她平静地对视上面目丑陋的黛赭，问道：“你想用什么威胁我？小鬼打的人是炎野，伤情鉴定的证据起诉，非本人不得操作。你如何威胁我们？” “哈？”黛赭像是听见一个笑话一般笑出声，他露出阴狠的目光，笑道：“证据难道只有伤情鉴定？这么快就忘记了吗？赤区里时时刻刻有命运者生命健康的检测，还有对准你养的狗咬人时刻的监控。有这些证据，我照样可以弄死你的好徒弟。” 听见黛赭的话，绯色沉默了一瞬。 黛赭看见绯色的沉默，笑容更加猖狂，指着地面道：“现在，跪到我面前，否则……” “艾玛。”黛赭高声呼喊。 “我在。”人工智能立即回应。 黛赭冷声道：“给我今天炎野生命检测的数据还有食堂的监控。” “接收到命运者黛赭的指令，正在处理……” 黛赭笑看绯色，说道：“我只给你三个数，跪下。” 绯色依旧沉默，淡漠的视线平静的落在黛赭身上，没有温度的目光仿佛透过衣物肌肤在审视。黛赭厌恶绯色这样波澜不惊的目光，他即刻道：“一、二、三！” “黛赭。”绯色终于开了口：“你还是如此可怜吗？” 猖狂的面容凝固，黛赭怒道：“你说什么？” 绯色冷漠的笑了一下，极淡的笑容像极了嘲讽。“没什么，只觉得……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瞳孔颤抖，猛然缩紧。 “妈妈”倒在病床上的画面倒映进黛赭的眼眸，他怒不可及道：“你凭什么嘲笑我！” 姜越看见黛赭的状态，想出声阻止。但如今位列蓝星速攻二位的黛赭快过了所有人，一拳狠狠打在了绯色的脸上。 绯色向后踉跄一步，抬眸，眼神森寒。 夏泽辰刚想有动作，却听见绯色说道：“应该都看见了，是你先动的手。” 话音刚落，后退的绯色突然暴起，浑身的肌肉早已预备的瞬间紧绷，汹涌的力量贯穿整只手臂，攥紧的拳头如离弦之箭一般迸发， 拳风呼啸，空气仿佛被撕裂，黛赭被击中的面部扭曲。 剧痛刺激神经，反应速度惊人的黛赭迅速想反击。但在一瞬间，关节扭曲，天旋地转，黛赭整个人飞了出去，砸向倒地一片的桌椅之上。 毫无还手之力的错愕令黛赭长久地愣住。 目睹一切的四周死寂。 人群的最后，一位个子矮一截的男人眼眸突然闪过亮光，颇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那个浑身遍布狰狞伤口的女人。 她微微抬起下巴，寒冷的眼眸透露出居高临下的傲慢。绯色甩了甩手，轻蔑道：“五年过去，你还是一样弱啊。” “你！”黛赭脸色难看至极，狼狈地叫嚣：“你不过是一个残废！！只要到游戏里，你就是一个废物！” 绯色笑了：“原来你也知道现实的我你打不过啊。那就学聪明点，别在你会哇哇乱叫的现实找我的麻烦。五年不见，你已经是命运者了，还被我打哭很难看的。” 绯色抬手展示身上的伤，继续笑道：“这次的炎野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了，再有下次来闯进赤区的就不是夏泽辰了。我比这孩子可聪明得多，我懂得用什么方式让你还不了手，比如……刚刚的‘正当防卫’。” “绯色！！”黛赭愤怒地爬起来，想冲出去的他被人一把拦住。 旁边人紧张道：“你还想像炎野一样送个把柄给她吗？” 黛赭动作顿住。是的，他不能被绯色威胁。 “哈哈哈……”黛赭突然笑起来，他咬牙切齿道：“想激怒我然后把你的这身伤嫁祸给我吗？你休想把我从命运者位置上拉下来！你能叫嚣的也只有现在了，游戏里，你就是一只废狗！C级段位的垃圾，你连我的脚底板都碰不到！” “是吗？” 绯色冷笑。 “那你为何如此害怕我？” 黛赭表情变得骇人至极。“我怕你？！！” “难道不是吗？一见到我，吓得不惜实名举报也想将我赶出去。”绯色耻笑道：“黛赭，输给我就那么害怕吗？” “我没有！！”黛赭面目狰狞，怒吼：“我是命运者！我不可能怕你！！” 黛赭愤怒的眼眸中，浑身是伤的绯色静静站着，身姿异常挺拔，仿佛一座无法逾越的山峰，一如五年前，散发着令他畏惧的压迫感。 曾经敬仰的目标，就这样淡漠的望着他，轻声道：“是吗？” 所有的理智崩盘。 “不可能！！我没有！没有！！” 黛赭不管不顾地想冲过去，被旁边人全力压下来。“黛赭冷静啊！” 绯色凝望黛赭。 过去相熟的人对绯色的处境是个威胁，他们了解她，一眼可以洞穿她的伪装。 但绯色也了解他们。 目的已经达到，绯色弯腰拾起衣物，跟夏泽辰说道：“走吧。” 背后黛赭还在撕心裂肺地呐喊：“不可能！！我绝不会放你走！” 他朝天怒喊：“艾玛，给我资料！我要以命运者的名义举报夏泽辰袭击命运者！！” 闻言，夏泽辰一紧张，看向绯色：“绯色，他……” “没事。”绯色示意他往前走。“事情已经结束了。” 冰冷的机械音传来。“抱歉，您要查询的资料已被删除。” “删除？”黛赭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命运者的资料谁能删除？她怎么可能有这个权限！！” 艾玛回复道：“删除者，命运者施寂。” “施寂……”黛赭表情碎裂。 “不可能……”黛赭摇头，他发了疯似的想冲出去，被拦下的他再度对艾玛怒吼：“艾玛封锁门禁！” 接收到指令的人工智能，即刻启动程序。 绯色夏泽辰面前的门升起，却突然伴随一道意外的声音降下。绯色面无表情地跨过。 “艾玛，解除门禁。” 夏泽辰表情惊讶，回头看。 人群的最后，一位个子矮一些的男人开了口。 黛赭回过头，无法理解道：“麹尘，你在干什么？” 麹尘望着绯色离去的背影，再度开口道：“艾玛，解除所有门禁，放他们离开。” 麹尘，命运者第三队队长。队长的权限高于其他命运者，艾玛服从了更高级别的指令。 夏泽辰转回头，看绯色。 只见一脸淡然的她，对他轻轻笑道：“我说了，没事了。” “嗯！”夏泽辰紧紧跟上。 过去的友人，绯色了解他们。 第235章 原因 绯色挂断了与施寂的电话。 在旁等候的高盺宁问道：“前辈，你刚刚说要两个人的联系方式。顾家宜前辈的你还要吗？” “不了。” 绯色摇头。 绯色清楚星球友谊赛的保密措施，没有登陆记载过的电话号码打不进比赛现场。就连施寂，想联络龚修，也只能亲自去一趟比赛场所。 没有顾家宜，绯色还缺一个助力。 黛赭那个偏激的性格，没有人按着他，恐怕没那么容易放她走。 绯色可以拜托施寂再帮忙去管束黛赭，但请求这样的东西不宜多也不宜重。施寂在顾忌队友之间的关系，绯色得考虑这点。 删除夏泽辰打人的监控与炎野生命检测资料，还可以解释说为炎野命运者的位置考虑，如果再进一步要求黛赭不许对绯色做什么，施寂与黛赭明面上的关系很难再恢复如初。 所以，绯色得换个人出面按住黛赭。 五年过去，命运者队伍更新换代。如今的命运者里，绯色曾经的队友不足一半。可供绯色的选项也不足一半。 时间紧迫，绯色得在短时间里游说成功一位愿意帮忙的人。 可谁会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转变对绯色的想法呢？ 而且还得确保这个人一定会帮忙。 沉思了片刻，绯色对高盺宁说道：“麹尘的号码，你有吗？” …… 绯色与夏泽辰离去的大厅里，沉默的气氛已被打破。 黛赭整个人愣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麹尘为什么会突然帮绯色。 他扭头想质问麹尘。坐在最后面看戏的男人抬眸，布满寒气的眼眸显现，只一眼，黛赭便没再将话问出口。 麹尘，命运者第三队队长。蓝星战士一位，蓝星速攻手一位，主装备[太刀]，号称斩杀修罗。 他是养蛊院培育计划里最顶尖的成果，是蓝星命运者迄今为止战士最大的天花板。 无法比拟的恐怖实力，所有命运者都对麹尘敬重不已。 同为天花板，麹尘与笑容满面的龚修不同。他是个怪人，极少与队友们沟通。生人勿进的冷漠与令人畏惧的实力，让黛赭与众人不敢再言语。 麹尘的旁边，一位女子好奇地打量起他来。她留着一头乌黑柔顺的茂密卷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长相浓艳大气，是位标准的大美人。 月白单手撑着头，眯着眼，看着这位平时难以接近的战友。 从绯色进入后，麹尘与月白是全场唯二没有任何动作的人。他们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仿佛帷幕之后的看客。 月白，命运者第一队队长。蓝星枪者二位，蓝星射手二位，主装备[玄弓]，号称苍月一弓。 蓝星命运者队伍，目前只有四队。第一队队长月白，第二队队长顾家宜，第三队队长麹尘，第四队施寂。 顾家宜与施寂不在，整个大厅里，唯有麹尘和月白是队长。 见麹尘起身要走，月白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出手？” 麹尘看了月白一眼，径直离开。 没得到回应的月白蹙眉，心道，果然被无视了。 不过…… 她望着麹尘离去的背影，又看向绯色离开的出口。 被抢先了。 ---- 一道道荧光闪过，道路上的门禁，整齐划一的为绯色与夏泽辰打开。 绯色穿回了外套，重新戴上了口罩帽子。触目惊心的伤痕被一一遮掩，严峻的伤口下，离开众人的视线之后，绯色脚步虚浮。 旁边手臂骨折的夏泽辰也好不到哪去，情绪退却，刺骨的疼痛一涌而上，他嘴唇泛白，额间都是冷汗。 从远处看去，这对师徒好不狼狈。 “你们，等等！” 背后，突然有声音出现。 绯色回头，看见一个穿着浮夸的寸头女子跑了过来。 她有些意外，迟疑道：“……姜越前辈？” “叫什么前辈？”姜越皱着眉，说道：“你跟我一届升上命运者，搞这种虚头八脑的东西干什么？” 旁边的夏泽辰看见姜越过来，欺骗了姜越的他心虚喊人：“姜越前……” “搞什么啊？”姜越无语至极：“你们这对师徒，打架一个比一个狠，现在跟我装乖了？” 绯色与夏泽辰对视一眼，两人都捉摸不透姜越此刻过来的目的。 一瞬后，绯色开口问道：“你过来找我们是什么事？” 闻言，姜越上下打量一眼两人一身狼狈不堪的伤势，说道：“黛赭那小子禁了你们的天梯医疗服务吧。伤成这样不及时处理不行，你们跟我来。” 绯色与夏泽辰再度对视，两人不好意思道：“谢谢。” 考虑到两人的伤势需要换药复诊，姜越带了他们俩去黄区的医疗厅。过去的路上，姜越还顺便解除了绯色ID的冻结。 一路上，绯色不断地打量姜越。 这位战友与绯色记忆中无差别。行事风风火火，为人仗义好相处，且……喜欢帅哥。 夏泽辰接骨的医疗室中，姜越歪着头支撑脑袋，观赏夏泽辰疼痛难忍的俊美容颜。 “啧啧，清纯倔强男高。你上哪找得这么帅的徒弟？” 绯色汗颜，不知如何回话。 姜越又问她的清纯倔强男高，“你同学里有没有也那么帅，还会打架的？介绍几个给我，我也想收个敢为师傅断手的忠心小跟班。” 夏泽辰耳根变红，沉默不语。 “害羞什么？刚不是你自己喊话，说什么……我们敢打掉她一颗牙，你断胳膊也要打回来，我们敢拧断她胳膊，你不要命也要让我们尝到同样的痛苦。热血的很啊。”姜越说道。 他说了这些话？ 绯色表情一顿，立刻朝夏泽辰看去。 疼得脸色惨白的少年突然之间爆红，眼神疯狂闪躲。 还真说了啊…… 这边的姜越还想继续开口，绯色出声拯救夏泽辰道：“要不……我们到外面等吧。别打扰医生接骨了。” 再待下去，小鬼怕是头要钻桌子底下了。 门外的长椅上，绯色与姜越坐下。 瞧见绯色静默的样子，姜越率先开口问道：“你做了什么，麹尘怎么会突然帮你？” 麹尘在众人眼里是个异常的存在，不屑与任何人交际。 姜越很好奇绯色的举动。 绯色不意外姜越的问题，如实答道：“我只是让他看见了我的价值。” 麹尘的邮箱里，躺着一封由绯色发送的邮件。 邮件里没有一个文字，只有一段简短的视频。 视频的内容很简单，是绯色前两天公开赛的录屏，截取了绯色利用[红线]与[镜片]的组合击杀席沉的片段。 只是这一段视频，就让麹尘决定帮了绯色。 麹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旁人恐怕不如绯色清楚。 当年，绯色刚入命运者行列，迫切想证明自己的战斗狂每一天都在疯狂地找人对决。除了同队遭殃的龚修、唐森，当时夺走绯色一位速攻手称号的麹尘也是遇害者。 日日夜夜的死缠烂打下，绯色是麹尘少数搭上话的对象。 麹尘，是个崇尚武力的纯粹之人。 强大的他只喜欢和他同样强大的人沟通。 麹尘认可的名单里，所在人数寥寥无几。曾经的绯色步入过这个名单，但很快她就被剔除了出去。因为绯色左半身的机械化。 在麹尘眼中，拥有左半身机械化的绯色等同于废人，加上她曾经造成的后果，麹尘逐渐淡忘了这个人。但绯色发给他的视频转变了麹尘的看法。 正如绯色和姜越说的一样，她向他展示了她的价值。 [红线]与[镜片]的组合，前所未有的利用触发伤害的打法，麹尘深感兴趣。 他想看之后的绯色会是怎么样的实力。 听完绯色的话，姜越若有所思地点头。 绯色望着姜越，眼眸闪烁犹豫。 想问出的话哽在喉咙里。“姜越，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食堂里，姜越替绯色说话在绯色意料之中。因为夏泽辰这件事，绯色与夏泽辰本就占理。姜越是个分黑白的人，她那时想放过绯色两人不奇怪。 可她为什么在之后追过来？又为什么……是这样一副同她“要好”的模样？ 姜越转过头，凝视绯色。锐利的眼眸直直地对视上绯色疑惑的目光。 她没说话，就这样看着，叫绯色心生忐忑，手指微微蜷缩。 绯色隐约知道一个答案，她害怕这个答案是自己的误会。 “怕成这个样子。”姜越突然开了口。 绯色愣怔。 姜越挪移视线，望着窗外景色，缓缓说道：“我恨过你，也怪过你。但五年过去，人成熟了，开始变得对事不对人了。我那时总是在想如果不是你，现在该有多美好。窃蓝、邱邱他们就能回家了。不过，最近几年我又在想……如果我是你，我又会怎么做？想着，想着，就没那么恨了。” 窗外树叶晃动，姜越看着那些，继续道：“今天我看见你徒弟着实吓了一跳，可真行啊，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我当时在想，能让一个人如此拼命的人能坏到哪去呢？后面听懂了，那个人是你。也听见了他说的你是如何度过这五年。 我信他说的话。是你的话，怎么可能会被炎野击倒。你定然是没还手才能受伤，才会让你的傻徒弟如此冲动闯到赤区来。再到后面……我看见了你身上的伤。” 姜越顿了顿，说道：“除了炎野造成的伤，你……身上还有很多是自己留下的吧。星速，我的心情很复杂。看见你痛苦五年的证明后，我竟然释然了。哈……我也许是个阴暗小人吧。看见仇人过得不如意，心中的各种恨啊居然没了。” 口罩下，绯色的唇在颤动。 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声音出现之际，姜越转过了头，重新看向了自己。 姜越看着这样惶恐的绯色，说道：“你问我原因，我想大概是这样的吧。我觉得你， 太可怜了。” 张开的唇闭合，蜷缩的手指攥紧。 绯色低下头。 “谢谢。” 医疗大厅的另一边。 月白站在转角，观察远处长椅上坐着的绯色与姜越。 “……好像，又被抢先了。” 第236章 小狗 夜幕悄悄降临，星星和路灯一起被点亮。 治疗结束的绯色与夏泽辰回家了。 小小的客厅里，绯色坐在侧边的小沙发上。绯色的右手边，客厅中间的沙发上坐着夏泽辰，那是他的床，绯色不方便坐在那。 一只手被打石膏吊起来的夏泽辰小心翼翼地偷瞄绯色，仅剩的手紧张地扣着衣摆。 回家后，绯色和往常一样拿下了口罩帽子。伤口做过了处理，贴上了纱布与创可贴，看起来不再吓人。 浓密的睫毛下垂，绯色弯着腰，手肘随意搁在分开的腿上。她的坐姿一向随意散漫，没有过乖巧的模样。 夏泽辰又忐忑地看了一眼绯色。他今日惹出来那么大的事，绯色定然要批判他。与学校老师的批判不同，夏泽辰害怕绯色。 在少年胆怯心虚的心情中，绯色开口了。 “夏泽辰。”绯色喊夏泽辰全名的时刻非常少，此刻的全名仿佛暴风雨的预警。 “我在。”夏泽辰迅速回话。 绯色说道：“明天，我陪你去一趟学校。私自进入天梯赤区的事我和姜越商量过，尽量会抹平。但偷拿学校公章的事我们没法帮你，我提前和你老师沟通过，今晚你手写一封五千字的检讨，争取求得学校的从轻处理。” “好。”夏泽辰立刻点头。 绯色接着道：“还有你逃课的问题。别轻视规则，也别妖魔化学校，认为那是阻挡你自由的洪水猛兽。当你遇上事情想早退时，请先试着寻找规则内的正确做法。告知老师，请假，你想走的第一反应是它们，而不是私自逃离。” “可是……”夏泽辰解释道：“情况很着急啊……” “夏泽辰，学校不只是你读书的地方，它也是别人生活来源的工作场所。”绯色说道：“社会责任上，你上学时期的安全归属于学校。你冲动离开后，你的着急得到了疏解。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老师会怎么样？他们会得到学校无数的责骂，指责他们管束不严，会被克扣本就微薄的工资。倘若你再出点事，被社会高标准要求的他们，还会因此结束职业生涯。” 绯色看向夏泽辰。“你17了，不是小孩子了对吗？” 夏泽辰低头，认真道：“以后不会了。” 瞧见夏泽辰低下去的脑袋，绯色叹了一口气。 她叹息道：“不怪你，也是我的错。但你不能再被学校记过了，可不能和我一样毕不了业。” “不！是我的错！”夏泽辰的头又抬起来。 “我的话还没说完。” 夏泽辰像被踩到了尾巴，又蔫下去。“你继续，我听着的。” 绯色说道：“代练的事情，施寂已经去找龚修了，等他回来这事不难解决，我已经有了方法。但解决代练的事情治标不治本，所以我那天才回天梯找人，想着能不能直接让高层施压制止黛赭的大动作。小打小闹我能接受，不离开天梯是底线。” 夏泽辰一愣，迟疑道：“原来……你有解决方法了……那我，我去赤区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是。”绯色直接承认。“原本施寂的人情我想用在后面。他主动帮我和我求他是两回事。但现在已经麻烦他当着所有人面替你删了证据，恐怕一时半会不好再麻烦他了。麹尘也是，他这个人讨厌得很，你弱了一点就瞧不上你。我三番五次找他会被看遍，日后再说些什么就不管用了。” 听见绯色的话，夏泽辰心里猛地一咯噔。“那现在怎么办？都怪我太冲动了。” “你也知道自己冲动吗？”绯色轻笑，嘴角有伤口，上扬的弧度很小，但语气中的调侃却没减弱。 “我……” “不用道歉。” 绯色说道。 客厅的白炽灯一晃，啪的轻微一声，熄灭了。 亮堂的白色退却，夜晚的黑笼罩过来。 夏泽辰想起昨天的缴费通知，仰头看那罢工的电灯。“被拉闸了。” 窗外高楼的霓虹灯渐渐攀了过来，顺着漆黑的地步爬上沙发，然后落在夏泽辰的眉眼里。 绯色凝望着这抹亮丽的灵魂，缓缓开口：“谢谢你。” 轻柔的话拂过耳畔，仰头看天花板的夏泽辰动作一顿。 他低下头，看向看着他的绯色。 “去做这些事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吧。还是第一次有人不要命的也想替我讨回一个公道呢。我……很开心。” 以往漠然的眼睛弯着，借着夜色悄然露出自己的欣喜。 “不管是今天还是过去，我都想谢谢你。跟着这样消沉的我，你吃了很多苦头吧。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你为什么会如此锲而不舍地帮我呢……不过，比起这些外套，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声，谢谢。” 倒映着绯色笑容的瞳孔猛然缩紧。 平稳跳动的心脏迟钝地停了一拍。 “不。” 夏泽辰急切道。 仿佛有什么话他想脱口而出，着急解释的心让他下意识从沙发上离开，顺势跪在绯色的脚边。 夏泽辰仰头望着绯色，认真摇头。 “不是这样的……”话说出口后，他又突然停住，仓皇避开绯色的眼睛。紧张的眼眸颤动，手指攥在手心。 几瞬后，夏泽辰缓缓转回头，如璀璨星辰的眼眸闪烁着碎光。 他再度仰视着那个他敬仰的人，小心翼翼地用最珍重的语气，一字一句说道。 “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永远。” 绯色的眼睫毛轻颤，然后笑道：“这是什么话？小孩的耍酷吗？” 夏泽辰低下头，发出蚊子一样小的声音。“算是吧……” 绯色接着笑着，她好像最近变得会笑了很多。 但笑容很快消了下去，绯色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朝夏泽辰说道：“不过，你不可以再这样了。我很感激你维护我的心，但所谓的帮助是，在力所能及范围内施予援手。无论是谁都不值得你豁出性命、赔上未来。就是我也不行。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听懂了吗？” “听不懂。”夏泽辰态度强硬的反驳。“这些道理我一个都不认，我只知道他们敢再打你，我绝不姑息！” “做什么……”绯色无奈道：“你真的要应验黛赭的话吗？当我身边的小狗吗？谁过来一步你就咬回去？” “有什么不可以？”夏泽辰生气道。 “你……”绯色皱眉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夏泽辰扭过头，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别装听不见，答应我。” 夏泽辰将头挪得更远。 绯色严肃道：“我知道你听得见，回答我。” “听不见。”夏泽辰说道：“我是狗，听不懂人话。” “那你现在是在说什么？”绯色无语极了。 “汪汪汪，汪汪汪。” “……” 绯色深吸一口气，语气加重。“夏泽辰。” 夏泽辰摇头。“汪汪汪汪汪汪……” “你！” “汪汪汪！” “你……” 绯色败下阵来，叹气道：“我知道了。我会躲的，我也会反击的。” “真的吗！”夏泽辰迅速转过来，眼睛亮亮的。 “……” “你不是听不懂人话吗？” “……汪汪汪……” 第237章 外星来电 繁星闪烁，浩瀚的宇宙之中，一条如钻石般璀璨的河流，流淌而过。离开那颗蓝宝石一样的星球，横跨天际的飞船驶入河流中另一颗星球。 “尊敬的各位旅客，由蓝星飞往白恒星的GX7859号航班即将到站，飞船将……” 广播从客舱内响起。 施寂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地面。 烛火般跳跃的灯光，攀登上每一座高楼。与蓝星不同的繁华景色，透过窗户，倒映进一双红色的眼眸中。 龚修对着窗户，观赏着这个被家乡先进一百年的星球。 出神之际，卧室的门被人敲响。 来者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龚修前辈，施寂前辈来找你了。” 望向窗外风景的身影一顿，龚修神色颇感意外。 施寂？他怎么会来？ …… “你说什么！” 会客室里，龚修表情失控。他紧皱着眉，向对面的施寂确认道：“黛赭炎野知道了？” “不止。”施寂说道：“她的徒弟没忍住冲到赤区去揍了炎野。她为了救那小子，捅破了身份。” “怎么会……”龚修神色恍惚的捂上额头，他双目紧闭，担忧道：“小星速才刚到C级，被发现的太快了。” 对面的施寂观察着龚修焦虑的模样，看他和预料中一样紧张关切。 施寂好奇道：“你要怎么做？” 龚修要怎么做？ 绯色出事，他不可能不管。他知道她在面临多大的危机，这样的紧要关头他必须回去。 施寂接着道：“A级的友谊赛才刚开始，你走不了。三个星球共同签订的契约不是儿戏，虽然不如正式命运者赛事，但涉及的资源也足以令蓝星获得喘息。你代表星球而来，肩负着无穷的责任，你走不了。” 上升至星球的重要赛事，开赛前会将比赛涉及玩家写进条款中。比赛未结束前，所有参赛玩家不得退出，否则将赔上数百倍的违约金。 龚修是命运者，不是这场三星球A级友谊赛的参赛玩家，但他作为本场赛事中全权负责蓝星的最高级别领导者，同样也被写进条款中。对于非比赛人员的约束，限制少了一层，却仍然严峻。 只许出不许进。 换而言之，龚修想走可以，可蓝星无法再派出一个命运者代替他空缺的位置。 施寂的话掐住了龚修的命门，焦虑的神情慢慢凝固住，开始了漫长的沉默。 施寂一早说过，绯色的回来，对龚修不是－件好事。 龚修太正直了。小我与大我的对持下，他会痛苦、会煎熬，然后去选择后者。他是个令施寂钦佩的、以大局为先的舍己者。 凝视着龚修眼眸中互相撕扯的纠结，施寂为他提供建议。 “让顾家宜回去。比赛的具体事宜只有你最为清楚了解，此次出来的三人，唯有你不能走。但你可以让顾家宜替你回去。” “家宜回去，然后呢？” 龚修说道：“先不论家宜是否能理智的摆平这件事，就算平息了小星速代练的事，她之后该怎么办？A级友谊赛时限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她一个人如何能抵住所有人施加的洪流？黛赭有顾忌不敢向外界暴露她的身份，其他人呢？” 往日笑容满面的龚修失去了所有的从容。仿佛面具剥落，显现出他真正的容颜。焦虑害怕的情绪，充斥在整张脸上。 “施寂，你还不明白吗？这只是个开始。”龚修急切道：“我绝不能再让她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施寂对龚修的反应感到意外，他第一次看见龚修的情绪如此外显。 “你要如何做？难不成……” “我会回去。” 龚修认真道：“这件事，只有我能去做。你和家宜都无法断了她的后患，我必须得回去。” 未曾料到的答案，让一向沉稳的施寂微微顿住。他迟疑道：“你……要走？A级友谊赛怎么办？你走了，谁能控场？” 龚修沉默了片刻，说道：“檀褐一个人可以。” 施寂再度愣住，迟疑道：“一个人？” 龚修点头。 “明早出发，我需要先处理事。” ---- 今夜，龚修卧室的门被第二次敲响。 “龚修哥，你找我？”长头发的檀褐推门进来。 做事呆呆的他，径直走到龚修身边，乖巧的抬头等龚修说话。 “你来了。”龚修摘下眼镜，整了整连夜归纳的资料。“檀褐，从今天开始友谊赛要交托给一个人了。” 他手搭上黛赭的肩膀，弯腰拉平两人的视线：“抱歉，本来说好了这次你只需要跟着我熟悉流程，现在临时把所有工作全部扔给你，一定很不知所措吧。” 刚升入命运者队伍时间不足一个月，且第一次领队比赛的檀褐惯性呆呆点头。头点到一半，他反应了过来，然后问道：“可我要做什么？” 做好准备的龚修将手中整理的资料递给檀褐，认真道。 “所以，你今晚睡不了了。在我走之前，我会把所有事项全部教一边。” 呆呆的檀褐，呆呆的表情有了变化，他惶恐道：“不要啊，我不要学习……龚修哥你不要走。” 天蒙蒙亮，经历一晚痛苦学习的檀褐顶着黑眼圈，捧着一堆资料离开了龚修卧室。 龚修跟着檀褐一起出来，拐弯处与檀褐分别。 前方是白恒星为蓝星比赛人员设置的射击馆。 推开门，枪声不断回响。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带着射击护目镜架枪打靶。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十环。 “好枪法。” 龚修走过去。 打完一枪的顾家宜回头，表情不屑：“被你夸准度，怎么那么不爽？” 精通所有位置打法是命运者的基本功，身为战士的顾家宜在早晨六点会联系两小时的射击保持手感。 “看我不爽？”龚修走到顾家宜旁边，挑眉笑道：“我怎么感觉你等会看我很顺眼呢？” 顾家宜懒得回话，继续瞄准靶子射击。 手指搭上扳机，龚修开了口。 “小星速回来了。” “砰。” 子弹脱靶。 顾家宜一愣，大脑一片空白。枪被丢下，砸在地上，双手死死拽住龚修衣领。 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她激动道：“你再说一遍！谁回来了？！” 龚修轻飘飘的笑意收敛，认真回望顾家宜。“家宜，接下来的事情你得保持理智好好听下去。想要帮她，得按照我的计划来。” 早晨八点，龚修与顾家宜到达机场。 昨日的来找龚修的施寂不在，来访者可以待三天，施寂被龚修留下指导檀褐三天的带队工作。 天际的飞船降落，气流涌动，风在不断地呼啸。 登上飞船前，一道铃声穿过了嘈杂的风声。 龚修迈步的动作一顿，查看来电显示。 离开比赛场所，比赛人员被限制的通讯会解除。 是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八联星。 龚修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错愕，接起了电话。 几分钟后，另一个电话也响了起来。 蓝星，想找绯色以往订单老板的周溪时看见了电话。 是个认识的号码，归属地显示——八联星。 周溪时表情有些吃惊，连忙接起了电话。 第238章 帮帮队长 日日狂欢的网络盛宴中，冰冷的数字与人们火热的八卦心理在不断跳动。 高挂排行榜顶端的热搜字眼惹眼地倒映进绯色的眼眸。 在绯色与夏泽辰换药期间，黛赭放下场的水军和吃瓜群众仍然在不间断地制造热度。 抓住人们眼球的是世界级权威机构竟然会出现蛀虫，但随着两天的时间推移，人们的关注点逐渐转移到蛀虫本身上。 话题热度开始好奇无面究竟是何人。 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黄区的医疗室，前来换药的夏泽辰心急如焚。“绯色，我们还要等多久？” 旁边自助换纱布的绯色，思索片刻说道：“昨天打电话给施寂时他已经到了白恒星，龚修应该已经知道了消息。领队比赛前几天会忙一些，大概最迟今天晚上他会联系我。” “他不回来吗？”夏泽辰疑惑道。 绯色说道：“领队哪有那么简单，能联系上也足够了。” 绯色清楚领队比赛是多么大的事情，龚修不会搁置星球赛事。 夏泽辰点头，“这样……本来还以为龚修前辈会回来替你主持公道。那这么说……” 少年语气突然转弯，对着门口惊喜道：“龚修前辈！” 诶？ 闻言，单手缠纱布的绯色动作顿住。 不会吧…… 绯色转头。 门框处立着一个意外的身影。匆匆赶来的他，和以往一样爱耍酷。分明是旁晚，还是带着墨镜。卓越的身姿与耀眼的白发就怎么恍然进入眼帘。 龚修歪倒在门框上，双手抱在胸前，嘴角勾起不正经的笑意，冲绯色吹口哨。 “哟，看帅哥看呆住了吗？” 绯色真的看呆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龚修居然回来了。 于是，她愣愣道：“你怎么会回来？比赛怎么办？” “听起来小星速很想我啊？”龚修摘下墨镜，大步走到他的小队员面前，歪头笑道：“惊喜吧。” “惊喜！”夏泽辰很捧场。龚修的到来意味着绯色的事情立马会被解决，他开心极了。 龚修挪移视线，看向夏泽辰，顺带也看了一眼夏泽辰被石膏包裹的右手。他伸手揉揉夏泽辰的头，说道：“受委屈了吧。” 夏泽辰的脑袋微微回缩，他还不习惯被别人这样亲昵地触碰。“委屈的不是我，是绯色！” “嗯，我知道了。”龚修安抚夏泽辰道：“没事了，我会解决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能和你师傅单独聊几句吗？” 夏泽辰听话点头。 白炽灯照亮的房间里，绯色穿回外套，坐在床边。 她的旁边并肩坐着龚修，两人相隔一拳的距离。是个亲密又不失分寸的距离。 “事情你有主意了吗？”龚修率先开口问道。 “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不客气了。”绯色直接道：“先解决代练的事。网络热搜也好，天梯审查也罢，只有能把订单遮掩掉就能解决大半。这些天我仔细看了黛赭爆出来的证据。主要是两个，一个是订单协议详情，另一个是我的转账记录。虽然铁证如山，但仍然有可操作的空间。” “突破点在订单协议。”绯色说道：“不幸中的万幸，我接活怕暴露身份选择的方式是中介协助接单。也就是说，与雇主签订三亿订单协议的是我的中介而不是我。从法律条款来上说，我雇佣了花姐代理我的接单事宜。结束订单后钱会直接来到我的账户，我再按照我和花姐的协议给她工资。” 绯色继续道：“很幸运，这笔订单突发了意外，周溪时提前结单把钱给了我，这与目前网络爆出的打至B级获得三亿是违背的。虽然再继续查一下就能发现真相，但我们可以动手把事情停在这里。订单协议是真没错，转账记录是真也没错，但它们不一定有关系。只有在大众的视线里，切断两者的联系，事情就有转机。 不过做法实际上很风险，就像前面说的，只有再往下查一点就能被发现。所以我需要你的助力拖延天梯调查的进度。至于怎么切断两者联系，我已经有了初步想法，首先是周溪时在帮我找以前雇主帮忙，其次是……” “小星速等一等。”龚修打断了绯色的滔滔不绝。 绯色止住话，疑惑地看向龚修。同时，龚修也侧头看了过来。 他说道：“我那问题是废话，我知道你一向有主意。但……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动手。” 绯色眨了眨眼睛，困惑道：“为什么？” 龚修笑道：“别担心，我也想到了解决方法。你难道还不相信你可靠的龚修哥吗？”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绯色冷言道。 说实话，绯色很意外龚修的到来。 她的事情虽然危急，但如何比得上星球赛事？她不了解龚修的做法，就算真的焦急，为何不先联系她问一问，再动身回来？ 绯色不喜欢龚修话里有话的样子，更准确地说绯色不喜欢“被完全保护”的感觉。她是一只莽撞又独立的狮子，喜欢自己踏上战场。 无论时间怎么磋磨绯色的心性，骨子里要强的坚韧仍然残存。本来绯色是不会这样和龚修说话的，因为她心里有愧。像是自卑的老鼠一样不敢在曾经的友人前抬头，一如绯色第一次撞见龚修的模样。 可这段时间绯色变了不少，那些缺少的生命力在一点点回来。 所以现在，绯色直白的表露了自己的不满。 “你想跟老母亲一样全权包办了？”绯色不赞同龚修的做法，语气带着情绪。“你若觉得我想法欠缺考虑，大可直白讲。我哪里怕被指责？” 在夏泽辰面前，绯色是实力强大的老师与队长。 在龚修面前，绯色回到了五年前，是那个会被安排行动的小队员。 绯色严肃抗议道：“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一点都不考虑自己。你现在是命运者，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真那么站队，你会有多少麻烦？你是在帮我，这不是你的麻烦。这次行动，主动权在我这里，你得听我的安排。” “生气了？”龚修还是笑着。 他说道：“我知道你一下子不会同意，所以才撇开家宜先和你聊一聊。” 龚修眼眸的似有浮光流过，白雪一样的睫毛轻颤。 “小星速，你错了。” 绯色抬眸，望向面前雪一样的人。 龚修缓缓开口：“我不是为了你才想让你不动手，我是……为了自己。” 微微恼怒的心失去了愠色，绯色的神情有了变化。 迟钝的她好像察觉到了龚修的不对劲。 龚修垂下眼眸，躲避绯色探究的目光。 看不见的角落，他身躯里的心脏微微抽痛。 这份绵里藏针的痛楚持续了五年。 “小星速。”龚修再度开口。“就当是帮帮我……帮帮队长吧，让我来解决这件事。” 让我来弥补当年没能做到的事。 哀伤的语气像针一样刺痛了绯色，她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龚修笑容下的阴影。 “好。” 静默的空气里，传来绯色坚定的声音。 她扬起笑容，笑道：“那就拜托你了，队长。” 第239章 三部曲1 龚修的计划分为三部曲。 第一曲：遏制灾祸根源 天梯赤区，幕色降临。 命运者第四队训练室大门敞开，几位命运者三三两两走出来。 走在前头的两人扯着闲话。 “今天队长怎么不在？” “你不知道吗？施寂哥有事去了白恒星，他要待几天。” “说起白恒星，今天有那边的飞船降落……” 走在后头的黛赭，抬眼望了一眼前方的两位队友，脸色不佳。 施寂那日为什么要那么做？他不是中立派的人吗？为何要帮她？ 想起绯色，黛赭脸上的表情阴沉得更加厉害。 他不会放过她的。 突然，背后袭来冷意。反应能力敏锐的黛赭转身，眼前忽然一黑，一个麻袋迅速套头。 黛赭发出惊呼。 前方行走的两人回头，却只看见路灯下一晃而过的黑影，眨眼之间淹没在黑暗里。 “奇怪，黛赭呢？” 寂静偏僻的角落，一间废弃的仓库被人一脚踹开。 砰的一声巨响，铁门打在墙壁上。与此同时，一个麻袋被粗暴地丢了进去。 系好的袋口在动作间松开，露出黛赭诧异之极的表情。 嘴巴里的布艰难地被舌头顶出来，黛赭怒瞪眼前的人，不可置信地吼道：“顾家宜你疯了！” 铁门处，逆光站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乌黑的齐耳短发，黝黑的皮肤，丹凤眼，高颧骨。 顾家宜朝黛赭丢进去两桶水和一大袋面包。 “若不是龚修那小子说，你作为代练事件审核的举报人，出事会给她带来负面影响，我绝不会那么简单地放过你。这里的吃的和水足够你活几天，好好安静的待着。” 黛赭表情扭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家宜会回来，更想不到这个疯女人居然敢直接囚禁他。 “你别发疯了！你知不知道绑架究竟是什么罪名！” “绑架？”顾家宜冷笑，额间青筋凸起。“老娘连自己老子都敢杀，怕你的威胁？” 她单手拎起黛赭，怒道：“上次就和你说过，敢对她出手，老娘要你的命！” 顾家宜，命运者第二队队长。蓝星二位战士，主装备[指虎]。称号，震山黑虎。 哐当巨响，铁门闭合。 顾家宜拿着铁链在门上落锁。 走出这片废弃的仓库，顾家宜拨打龚修的电话。 “事情办妥了。”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顾家宜皱眉啧舌，不耐烦道：“放心，老娘没对他动手。” 第二曲：逃脱天梯审查 当夜，一架私人飞艇从夜空降落，强力的气流回旋在平坦的草坪之上。 穿着华服的金发女子走下台阶，裙摆随风不断摇摆。 耳边被宝石镶嵌的通讯迷你耳机，连接着一通电话。 “你也接到电话了？”周溪时吃惊道。 呼啸的风里，断断续续传出周溪时的回话。 “没错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 “所以有转机的对不对？” …… “呜呜呜，都怪我。本小姐不懂天梯的事，绯色也不知道这些情况，所以一开始没说……” …… “明白明白，绯色通知我跟你联络时，我就已经得知大概后续的操作。” …… “放心吧，我会积极配合的！” 电话那头，龚修点头。 “拜托了，周家大小姐，去逃脱天梯审查。” 秦管家迎着周溪时下来，弯腰道：“小姐，车子已经准备好了。” “好。”周溪时大步迈向草坪边停靠的车，对身后跟随的秦管家说道：“老秦，去分馆。” 飞驰的轿车穿梭在高架桥上，瞬息之间到底另一座古典的庄园。 周溪时从属于周家本家，是核心的直系后辈。此刻她前往的庄园，是家族里一位血缘关系薄弱的旁系长辈。 周溪时大张旗鼓地到来，迅速引起了庄园安保人员的注意。 “小姐你好，请问有预约吗？” “预约？”周溪时弹开扇子，遮掩在鼻尖，扬起下巴鄙夷道：“本小姐来见亲戚要什么预约？” 闻言，安保人员严肃拒绝道：“不好意思小姐，无预约不得入内。” 周溪时得到了料想之中的答案。 按照常理，周溪时哪怕是不受重视的私生女，她作为本家的直系后辈，在周家旁系的人员面前也能得到表面的尊重。但她今天拜访的长辈是个意外。 准确地来说，是周家唯一一个能无视所谓血缘尊卑的特例。 周溪时看了看，门口设施严谨的安全防护。这个长辈的庄园不如周溪时一个私生女的庄园规模大，也不如周溪时的庄园漂亮，只是一个普通偏古韵的庄园。但这个庄园的安保措施却是一等一的高端，远超本家庄园的安保措施。 这样的安保措施，周溪时无法硬闯。 于是，她接过秦管家提前准备好的喇叭，对着庄园主楼，深吸一口气，呐喊。 “小叔——” “周溪时来见你了！” 刺耳尖锐的声音通过扩音，穿透了玻璃。 坐在书房里处理工作的周宴河抬头，转向窗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的管家低头回复：“周部长，是本家的小辈，周溪时小姐来了。” 周宴河，蓝星防卫部部长，中央总指导司令员，蓝星天梯机构最高权限的唯一负责人。 闻言，周宴河皱眉，记忆隐约提示着他，好像是有个叫周溪时的后辈。 周宴河，周溪时血缘稀释好几倍的小叔。 周溪时没怎么见过周宴河，更别提交谈过、有所谓的交情。家族庞大，虽然族谱上有那微乎其微的联系，但实际上两个人不过也是个陌生人。 周溪时对周宴河的印象只有两个。第一个，天梯的最高负责人，是家族里唯一凭自身本事站稳脚跟的长辈。第二个，他和周溪时一样是私生子。 除此之外，两人再无其他关联。 同样的出身遭遇，会让周溪时博得一点的权益吗？ 答案是，不可能。 周宴河是个实力过硬，公正无私的厉害人物。像他这样的人，最瞧不起的就是周溪时这样靠家里吃喝玩乐，成日纸醉金迷的二世祖。 所以绯色出事时，周溪时根本没想过找周宴河。那只会死得更快。 但现在周溪时不得不来了。 门禁为周溪时解除，她毅然决然走进去。 她现在是为绯色求情来的吗？天梯的审查可以拜托周宴河看在亲戚的面子上给予帮助吗？ 答案也是不可能。 先不论周宴河厌恶这样的行径，就说他作为最高负责人，其实这样的小事根本是不会经过他面前的。 那周溪时为何要来？ 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立在二楼周宴河站在围栏边，看周溪时走上台阶，看她一步步抬脚走近， 看她……踩空台阶从楼梯上滚下来，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想问周溪时为何而来的周宴河愣住，看周溪时坐着地上无赖大哭。 “呜呜呜！什么破楼梯！本小姐脚好痛、手也好痛，要断掉了！” 闹剧的发展，令周宴河一时无言。 桌上的公务堆积如山，楼下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侄女碰瓷讹上他。 于是在周溪时流泪的胡搅蛮缠下，想尽早结束闹剧的周宴河同意了周溪时在他庄园的医疗室接受治疗。 这种二世祖向来脾气娇纵，只是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周宴河不愿给予理会。因此他吩咐了医疗室，一定限度下允许周溪时用一些高昂的药物，以及无理的请求。 因此，当夜离开周宴河庄园的周溪时得到了一份由周宴河私家医生开的严重伤情鉴定报告。 只是受了皮外伤的周溪时一坐上车，迫不及待打了龚修的电话。 “喂喂喂！龚修，我拿到他开的伤情鉴定了！放心，包严重的！” 当受伤玩家遭遇实力审查时，严谨的天梯会对玩家伤情进行复核查验，排除逃避的嫌疑。 但天梯审查处的人遇上由最大领导周宴河私家医生开的伤情鉴定报告时，他们会直接通过。 深知天梯内部门道的龚修笑道：“恭喜你，完成得很好。” 第240章 三部曲2 第三曲：瓦解舆论证据 “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周溪时推开门，风尘仆仆地走入室内。 门口等待的龚修接过周溪时的伤情报告，仔细看了看笑道：“不错，这下审核不会再找上你了。” 接着，他对到来的周溪时示意道：“坐吧，周小姐。” 不大不小的会议室里，除了站着的龚修，还坐着绯色与夏泽辰。师徒两人一个断了手绑着石膏，一个惨兮兮地包着纱布。 周溪时看见他们的刹那，眼神震荡。 “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视线模糊，周溪时含着泪，径直略过更近的夏泽辰扑向绯色。“绯色你被人欺负了吗！” 夏泽辰：“……” 绯色手足无措地应对着周溪时热情的关心，苦笑着安抚道：“没事，事情已经过去了。” “是谁能欺负你！我绝不会饶了他！看本小姐雇八百个打手去揍死他！把他们切成肉片，搓成肉丸，再倒进猪圈！顺便也替夏泽辰踹一脚！” 夏泽辰：“……谢谢你还记得我。” “替小绯色报仇的事迟点再说也不迟，现在抓紧时间先解决网上的舆论。”龚修及时叫停。 绯色抬头，满脸不爽。“把那个‘小’字去掉。” 夏泽辰举起唯一完好的手，朝龚修问道：“你刚刚说审核不会再找上周溪时，是指审核结束了吗？” “不是。”旁边的绯色说道：“周宴河开出的报告只能让周溪时躲过检测，对我的审核不会结束。” “那天梯会怎么检查？”夏泽辰满脸疑惑。 龚修笑道：“查不了周小姐的实力，那里的人只能从订单真伪入手。” 闻言，夏泽辰皱眉道：“那情况不是更糟糕了吗？绯色订单是真的啊。” “关于这点……”周溪时开口，想解释什么。 “我来说吧。”龚修开口道。 他将两张纸摊在桌上。纸张的内容正是黛赭泄露的三亿订单的协议与绯色进账流水。 网上的好事者早早的进行了一波赛博鉴定，确认两份证据为真。 “瓦解这份铁证，小绯色的思路很对。”龚修刻意咬重某字，看了一眼绯色。对方正咬牙回瞪他。 他笑笑，说道：“订单协议签字落款的是代练中介而非小绯色，这是一个重要的突破点。谁是中介合作的打手，事实上目前根本没有证据。说是小绯色、中绯色、大绯色都可以。能将这份订单和小绯色联系在一起的是她的账户记录。 换句话说，切断两者联系小绯色的嫌疑就能被洗清。” “意思是否认转账记录是绯色的？”夏泽辰脱口而出。 “否认不了。”绯色摇头，说明道：“天梯介入的调查，警方会协助。我的账户记录无法伪造。同理，花姐签的协议也无法动手脚。摆在明面上的证据我们都动不了。” “但暗地里的可以动。”龚修笑眯眯的看向绯色，然后说道：“账户记录里的转账不止三亿，还有你之前订单的收入，再继续查下去会被一一对上是迟早的事。等到那个时候就翻不了身了。所以你才拜托周小姐去找你之前的老板帮忙遮掩之前的记录。解决后顾之忧才能专心应对三亿的问题。” 绯色点头。 同时贴着绯色坐的周溪时也点头，她说道：“我已经严格按照绯色队长的吩咐做完了！” “然后呢？”夏泽辰急切道：“搞定了其他转账记录，最关键的三亿怎么办？” 龚修嘴角上扬，笑道：“换个思路，台面现有的东西我们改不了。但我们可以加点料进去。” “加点料？”夏泽辰与周溪时同步发出疑惑。 绯色接过话，说道：“放入混淆视听的新证据，比如另一位和花姐合作的打手。” “没错。”龚修肯定道：“用我们过滤后的‘新证据’去切断你与订单的联系。” 夏泽辰低头思考。“可行，那本身也是个真证据，可以扰乱众人的视线。” “可……”夏泽辰犯难道：“扰乱三亿订单协议的新证据好找，绯色转账记录的证据该用什么新证据来模糊呢？” “从转账人入手如何？”龚修说道。 “转账人？”绯色重复道。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周溪时，问道：“这点不会太冒险了吗？转账来源是周溪时。从这点作假很容易翻车。” 听见绯色的疑惑，龚修笑眯眯的眼睛多弯了一分，意味深长道：“不一定哦。” 什么意思？ 绯色感到困惑。 “那个……” 在绯色的注视之下，周溪时发出蚊子一样大小的声音。 她抬起头，对着绯色弱弱道：“其实……转给你的那笔钱，账户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绯色的表情难得迟钝了片刻，她追问道：“那是谁的？” “这个……” 周溪时心虚地垂下眼眸，偷瞄旁边的龚修。 这该怎么解释呢？ 虽然答应了那个人会保密，但现在这个情况不说实话不行了吧…… 神情纠结的周溪时抓着自己的头发，支支吾吾道：“给你付款三亿的卡不是我的，它账户从属的主人你……认识。” 我认识？ 绯色眼神错愕。 周溪时紧接着道：“三亿账户的主人是……青圭。” 青圭？！ “青圭？！” 夏泽辰惊讶道：“那不是绯色的弟弟吗？！怎么回事？！” 绯色的眼眸微微抖动，视线锁定着周溪时心虚的表情。 三亿的账户是青圭？ 这到底是…… “天梯审查明天就开始了，现在可没功夫说其他的东西。” 龚修的声音响起。 绯色回头，探寻的目光转到龚修身上。他同样回以绯色目光，微微含笑的眼眸深邃之极，仿佛在传递什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话语。 思索答案的大脑在这刻一片空白。 刹那间，一个不可能的事实，轰然砸了过来。供给血液的心脏停止跳动，缺氧的身体突然急促呼吸起来。 凝固的眉目上，绯色的神情前所未有地变化起来。 她在质疑，在忐忑，在欣喜，在惶恐，在……确认。 复杂万分的情绪犹如浓密的潮水淹没了绯色的身躯，她如溺水之人坠入这片汪洋。 疯狂的潮水将她拖拽至那个狂风乱卷的漩涡，她的心脏被绞的支离破碎。然后又被温暖的水托举而起。 是……他！ 倒映着龚修的暗红色眼眸缩紧、颤抖。 龚修静静的看着绯色难以自控的动荡，嘴角缓缓浮现出苦涩又欣慰的笑意。 既然是为了让你回来的订单，他又怎么会因此让你深陷险境呢？ 第241章 三部曲3 凌晨，数据繁杂的互联网，突然被动热闹起来。 一位资深人肉大师，蹭起了天梯代练事件的热度，晒出了玩家无面三亿转款的明细以及转账人的账户信息。 好事者不明所以的问这位新人物青圭是何许人也？ 互联网的信息传递速度很快，没过多久有位分享日常学业生活的小博主闻风而来，他当即在评论区底下确认了青圭的身份。 “这不是我同校的学生吗？” 在猜测青圭是否为周溪时工作人员的人们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这位小博主迅速抓住了热度，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开了新贴。 《三亿代练事件的打款人其实是我的校友？》 大学生青圭的身份一下子进入公众视线。 同时，小博主还讲出了三个重要的信息点。 第一点，青圭成绩异常优异，小学连跳三级，初中又跳两级，如今20岁的年纪已经是小博主同届研究生同学。 第二点，青圭在校期间经常得导师偏爱。听说上学期还被导师牵线去参加了某位有钱富豪私下组织的学术比赛。 这位富豪是个没文化的暴发户，功成名就后开始追求文化造诣。但商人急功近利，文凭水分太多。为了合法打入学术圈，富豪特地组织了这场学术比赛，花重金设立高额奖金吸引人才来参加。 第三点，青圭有个在天梯打游戏的亲姐姐。 “等等，我怎么闻到了反转的味道？” 评论区留言暴涨。 “所以钱是青圭比赛的奖金？然后转给了自己姐姐？” 小博主回复道：“最近学校里是有人传，说青圭参加比赛赢了一笔钱，具体时间好像在代练传闻之前……” “我去！什么比赛奖金有三亿？！” “楼上的，这个富豪我有所耳闻，确实是富得流油，非我们凡人可以窥探的程度。” “啊……那岂不是无面被误会了？” “博主信息可靠吗？该不会水军吧？” “水军个头头！我可是博主铁粉了，我们家博主可不是什么营销号，从三年前就开始分享学业日常了。” 小博主回复：“冤枉啊大人！小的开账号以来连广告都没接过，不要给我扣锅子啊。” “对对对，我也关注博主很久了。他毫无理由踩这摊浑水，铁巧合了。没想到啊，那么大的天梯代练事情居然真相就在自己身边？” “说起营销号，大家有没有关注过之前说无面是代练的账号基本都是营销号。” “我有记忆！而且最开始爆料的还是着名娱乐新闻的官方账号，那种号和博主一个清白人家比起来谁更可靠，高下立判了！” “呜呜呜，太好了。我们家无面是被冤枉的……我第一次这么粉一个玩家，还好没错付。” “还不能确定无面就是被冤枉的吧！无面究竟是不是青圭姐姐，还没有定论啊！” “就是……一群见风就倒的墙头草，一点动静就立马反戈。你们不想想，为什么天梯会受理这件事吗？” 被反转吸引来的人越来越多，评论区楼层越来越高。 众人热议之际，主人公无面登陆天梯官方认证的玩家账号现身了。 一时之间，因为吃瓜而关注无面账号的人们纷纷收到了一条消息提示。 无面转发小博主的帖子，附带评论道：“感谢大家如此关心我们姐弟的事情，但青圭只是个普通的学生，还请大家不要过多关注他。关于近期网络对我比赛的争议，天梯已经在审查，相信很快会给大家一个真相。” “惊！当事人终于发声了！” “姐啊！你终于出来说话了！所以青圭真的是你弟弟，那三亿不是订单来源对吗？你是被冤枉了吗？” “肯定的啊，她这么出来说话了，就是认了青圭是自己弟弟。三亿来源实锤了是弟弟的奖金。” “那她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话？难道不是心虚吗？” “一开始张楷冤枉人家，姐也没说话啊。无面她是性格太好了，不愿过多理会这种流言蜚语。现在出来说话是因为声音太大了，而且都害得自己弟弟被扒出来了。” 一个名为“无面天下第一”的账号，在无面评论区底下疯狂为无面反击。 “一个三亿走款就能反水？竟然如此天梯为何会受理案件？” 无面天下第一：“因为黛赭的举报啊。要不是命运者下场举报这事能闹那么大吗？何况命运者针对过来，无面一个小小的玩家能怎么办？当然只能等天梯还她公道了。” “不是，兄弟。命运者怎么可能无缘无故举报一个玩家，还是实名举报。就凭这一点，无面就不可能是无辜的，你懂吗？” “就是就是！黛赭不会冤枉人的，那可是命运者啊！” 慕强的命运者粉丝立刻席卷而来，评论99+的翻倍涨。 屏幕前，夏泽辰皱眉道：“可恶！” 手下键盘火速敲起来。 还未打完字。突然，叮一声，命运者龚修上线提示弹出。 网络上唇枪舌战的人们声音止住，他们同时收到一条新提示——命运者龚修点赞了玩家无面的转发贴。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龚修出来表态了？！” 紧接着龚修下场评论——“水清石自见。” “什么意思？”有人立刻问 科普小卫士赶来。 “‘水清石自见。’出自旧时代古时的诗句，比喻是非分明，清白自会显现。” 一时之间信息量过载，众人大脑当机。 “天哪……命运者龚修居然站队了……不会吧……所以真的是冤枉了？” 目睹打脸时刻，夏泽辰得意的在输入框里打出一堆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鬼，你在干嘛？” 打字的手一顿，夏泽辰寒毛束起，小心翼翼的回头。 绯色双手抱在胸前，靠在墙上，冷漠地看着某人断了右手用一只蹩脚的左手疯狂打字的身残志坚的模样。 绯色皱眉，冷言道：“三点了，你的伤还想不想养了？” 被抓包的夏泽辰低头，默默删除刚刚打了三行的哈哈哈。 早有预料的绯色无奈道：“关掉，然后睡觉。这事已经结束了。” “是……”夏泽辰乖乖关闭网页。 如绯色所言，网上的代练事件已经走入尾声。 周溪时的财力和龚修的社会影响力打出了一波无人能敌的舆论王炸。 最初的人肉大师，后面跳出来的小博主，跟随而来的大量反转言论的水军，以及之后陆陆续续会放出的“新证据”，全部是设想好的计划。 从反转三亿来源入手，再逐步放出三亿协议打手另有其人的声音，网上的风向一点点被扭转了过来。 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因为这笔三订单本身就是为绯色回来而量身打造的。 三亿的金额太过巨大，周溪时当初下订单时可以提出很多别样要求。比如，协议上不可出现绯色的名字。比如转款不走代练公司的任何渠道，是由周溪时自己操作转款。等等。 这也正是为什么，黛赭当初搜查了绯色的代练公司，却最后只能得出这样两份间接的证据。 不是黛赭留了后手，而是真正给绯色下订单的那个人，提前为绯色排开了所有风险。 这一切绯色并不知情，在她的视角里，确确实实陷入了危机。 龚修同样不知情，但在最后明白了一切。那个人的电话很及时，向他解释了一切。 周溪时知情，却不清晰。她只知道自己当初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做了什么，并不知道原来自己按照要求下的订单不会给绯色带来麻烦。因此在事情最开始，不明白天梯规则运作的周溪时被绯色夏泽辰的忧虑带跑偏了。 然而，在这计划好的一切里，有一个意外。那就是黛赭的出现。 黛赭最初想利用舆论逼迫天梯永远除名绯色的举动，误打误撞的给了绯色计划之外的危机。 原本只是天梯内部的审查举报，可以通过证实三亿的正当来源来解除。但网络舆论的发酵，将事情放的太大，导致天梯不得不高度重视此次的审查。一旦审查严格起来，哪怕绯色目前的三亿订单找不出纰漏，她曾经的订单也会暴露。 这也是为什么，绯色当时第一时间请求周溪时帮忙去找以前老板遮掩曾经的订单。 面对这份意外的危机，龚修要为绯色上一层保险。 他要降低天梯对绯色审查的重视程度。 唯有如此，才有他可以介入操作的空间。 因此，龚修的计划里仅仅只是反转网络上的声音还不够。 无论是爆料还是反转，网络热度一直居高不下。甚至因为龚修下场评论，舆论热度更上一层台阶。可龚修不出面表态，网民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相信绯色。 所以，如何才能让一个命运者亲自举报、另一个命运者下场站队的代练事件，悄无声息地逃出大众视野呢？ 龚修直接给出了绯色等人答案—— 用另一个更抢眼、更爆炸的新闻来掩盖。 第242章 三部曲4 第二日，太阳升起。 洁净的瓷砖上，踏过肃杀的步伐。 天梯赤区的通道里，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人捏着一瓶喝到一半的牛奶，冷面行走其中。 “要一个爆炸的新闻是吧？”顾家宜眼眸森寒。 后头的白发男子含笑点头。“没错” 目的地的门出现。 龚修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摄像机，准备开启录像。 冷灰色的双开门映入眼帘，顾家宜停下步伐。 命运者训练大厅。 按照训练计划，各队命运者按时到达。 四队的人抬头张望，“奇怪，黛赭怎么不在？” “好像昨晚训练结束后就没看见他了。”有人道：“睡过了吗？” 四队的旁边，二队的已聚齐。 “我们队齐了吧，除了队长。她去白恒星带队比赛了。” 同队的人点头，对着旁边的炎野调侃道：“好笑，居然被新人打掉了一颗牙。队长最照顾你了，不知道回来看见你是什么表情。” 二队的炎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他与队友们没什么沟通话题。炎野是个被过往束缚住的茧，他不愿与人敞开心扉，也不屑与队友交际情义。唯有队友口中的队长是个意外，她对炎野很照顾。虽与炎野没有相同的经历，但她的过往同样可怜，炎野觉得自己和她能共鸣。 交谈声三三两两的响起，彼此闲扯着最近的事宜。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训练大厅的门在巨大冲击力下震开，室内的物件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弄得叮当乱响。 破开的门框后，一只脚还停留在半空中。 众人意外地看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 二队的人目睹踹门者容颜的刹那无比吃惊，有人不可思议道：“队……队长！你怎么回来了？！” 议论声四起。 “顾家宜龚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 顾宜家一脚踏入室内，神色凶狠，周身的压迫感迸发。她冷言道：“给我拍好了。” “当然。”龚修举起摄像机。 瞧见顾家宜气势骇人的模样，二队的人立马问道：“队长，你这是要……” 一句话还没说完，顾家宜手中的牛奶直接朝炎野脸上砸。 纯白的牛奶飞溅在空中，顾家宜猛然动身，挥起拳头对准炎野错愕的脸狠狠砸下去。皮肉颤动，鼻血淌出，炎野的头被暴力打歪，身体踉跄步伐虚无。 “我??你大爷！！” 顾家宜怒吼，双目圆睁，布满血丝，抬脚狠戾踹向炎野腹部。连头部疼痛都感知不及的炎野，痛苦弯下腰，发出难以抑制的闷哼。 顾家宜的爆发令所有人瞠目结舌，离得近的人连忙上前拦人。 然而手还没触碰到顾家宜，眼前直接一黑，整个人被暴力甩出去。 顾家宜，蓝星二位战士。近身作战，除了麹尘无人能敌。碾压级别的实力，如同一只失控的猛兽，疯狂地殴打炎野，仿佛要置他于死地。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周围人被顾家宜嗜血发狂的模样吓得一颤，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恐惧的气息。 “队长，你在干嘛！住手啊！” “顾家宜你疯了吗！！” “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家宜将那瓶牛奶往炎野血肉模糊的嘴里塞，怒喊：“让你偷喝我的牛奶！” 周围人傻眼：“偷喝牛奶？不是……这是什么事啊！” 神智模糊的炎野，无力地挣扎。“顾……家宜，你……疯了……” “疯了？”顾家宜挥动的手停住。她神色森寒骇人，浑身因为暴怒而激动颤抖。 顾家宜红着眼，咬牙切齿道：“你怎么敢那么做的？” 旁边人还在试图劝架。“队长停手啊，炎野快不行了。你不是最照顾他了吗？” 顾家宜看着自己手下被血糊脸的炎野，几年同为队友的记忆一涌而上。 因为丧女而沉浸在巨大痛苦中的炎野，成日浑浑噩噩，仿佛一个肉体泯灭、灵魂腐朽的死人。 顾家宜不是一个心细之人，却对这样的炎野多番照顾，不厌其烦地拉着这么一个消沉的队友感悟队伍温情，带他一点点地走出那个烟雾缭绕的房间。 回忆萦绕在脑海之中，倒映炎野惨状的眼眸轻颤。 耳边的队友还在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 顾家宜，顾家宜，顾家宜…… 家宜姐！ 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突然出现。 顾家宜回头，殴打炎野时的暴怒神情消失不见，七年的岁月痕迹也一并消散。 转过头的，是一个眼神无光的女人。她的灵魂碎裂，一切荡然无存，唯有腐烂的死气萦绕其中。顾家宜佝偻在阴暗的角落，独自坐在黑暗中。 “家宜姐！”一个笑容满面的小姑娘跑了过来，背后是耀眼的日光。 那是一个烦人的家伙，无论顾家宜怎么赶走她，她总会不厌其烦再次跑来。百次、千次、成千上万次。 顾家宜猩红的眼睛颤抖，她望着面目全非的炎野，愤怒的情绪不可控地吞噬大脑所有理智。 “你以为你是因为谁，我才会如此对你！”顾家宜暴怒大喊。 你以为我对你做的一切，是学着谁！ 停滞在空中的拳头疯狂砸下。 她歇斯底里的喊：“你怎么敢的！！” 你怎么敢欺负我的星速！！ 愤怒的拳头轰然落下。 血色飞溅。 ----- 当天早上，一条爆炸性新闻冲上热搜。 《命运者顾家宜因为一瓶牛奶将命运者炎野玩命殴打！》 短短几分钟搜索网站直接瘫痪。 “喂！看见视频没有！顾家宜打炎野打得太狠了吧！她是要杀了他吧！” “我滴亲娘啊！谁能想到是因为一瓶牛奶引发的惨案。” “太离谱了吧！就因为一瓶牛奶？确定没有内情吗？” “别人我不敢相信，但那是顾家宜啊。她可是杀人犯啊。” “我去，早年间的那个传闻是真的吗？说顾家宜杀了自己的父亲。” “好可怕啊！为什么这种人可以当命运者？” “因为实力够强啊！没看见视频里好几个命运者拉架根本拉不住，炎野在她手下更小鸡仔一样！而且她当命运者也是她牢里出来之后的事了。” …… 亿万条评论瞬间涌入互联网，网站再次瘫痪。 前一刻还在关注天梯代练事件的热度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绯色关闭无法打开的网页，神情复杂。 家宜姐…… “绯色。”旁边的夏泽辰呼喊出神的绯色。他提醒道：“广播里喊你了，天梯审查要开始了。” 闻言，绯色抬眸，锐利的目光直视前方。 广播里的提示再度响起。 “玩家无面，请跟随指示前往一号审查室。” 墙壁的光带亮起，绯色抬脚迈出步伐。 第243章 审查结束 指示灯转为绿色。 紧闭的大门打开。 广播同步传出通知。 “审查结束。” 紧张守在门外的夏泽辰与周溪时齐齐抬头，张望开启的门。 绯色的脚刚越过门框，两人纷纷窜上来。 “绯色，怎么样？”两人一起问道。 凑过来的两个人，一个嘴角挂伤、右手打着石膏绑在胸前，另一个“瘸着腿”支着拐杖，看上去好不滑稽。 面对两颗紧张的脑袋，身上惨兮兮也挂满伤的绯色，笑道：“很顺利，没事了。” “耶！太好了！”周溪时高兴的跳了起来。 “总算没事了。”夏泽辰露出朝气的笑容。 绯色脸上淡淡的笑被感染的明显了一分，她冲两人道：“回去吧。周溪时记得你的拐杖，别忘了你现在可是‘重伤’状态。” “呀！”周溪时反应了过来，连忙拾起地上的拐杖，装起瘸腿的模样，挨近绯色。 见状，夏泽辰也默不作声走到绯色的身边。 绯色笑了笑，和他们一起迈出步伐。 回到久违的训练室，三人难得有了感慨的心情。 上一次三人齐聚训练室，还是公开赛之后。原本以为的训练比赛日常，谁也没想到突然有了这样的插曲。 “总感觉好久没回来了。”夏泽辰望着训练室喃喃道。 他像是松一口气，语气格外的轻松。“代练的这颗地雷经历过此次的事件，恐怕不用再担心了吧。绯色你被代练公司解雇，所有订单也被洗白。” “嗯。”绯色点头。 一而再再而三的代练事件终于走到了尽头。 夏泽辰又笑了笑，眼睛瞥见旁边的周溪时。她正纠结地时不时偷瞄绯色。见此，夏泽辰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哦，对了。”夏泽辰朝周溪时问道：“三亿订单到底是怎么回事？跟青圭又有什么关系？昨天事态紧急，还没来得及问。” 被点到的周溪时肩膀一缩，表情尴尬。 啊……该来的还是来了。 昨日，话题被匆匆揭过，现在终于得说了吗？ 周溪时抓抓自己的脑袋，一头漂亮柔顺的金发变得毛糙。然后侧过头偷看绯色的表情。 在外面时，绯色带着口罩帽子。进了训练室，她会将这两样东西摘下来。 青一块紫一块的苍白肌肤上，印着和往常一样平静的神色，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周溪时的眼里，绯色情绪淡泊，瞧不出什么色彩，像一块微微发凉的无瑕白玉。 然而在昨日，当周溪时说出青圭是三亿账户的拥有者时，玉石的表面产生了裂痕。 异常的激动情绪转瞬即逝，随后很快又安静了下来，继续和龚修聊起了后续的事宜。 此后，绯色又变回了平时的绯色。 她好像总是这样，面具底下的模样浮浮沉沉，真假难辨。 “绯色……”周溪时试探性地开口，神色为难。 这该怎么说呢……而且，好像答应人家要保密来着…… 绯色回眸，在周溪时再度开口前，抢先说道：“无事。” “诶？”周溪时愣愣地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不需要我解释的意思？ 夏泽辰好奇道：“绯色你不想知道怎么回事吗？” 她当然想知道。 但，她已经知道了。 三亿巨款的账户，必须由本人亲自前去办理。全天下能让青圭做这样的事，还可以让青圭瞒着自己亲姐姐的人，只有一个。 无需任何解释，从龚修点头的刹那，绯色已经明白了所有。 绯色微微垂眸，暗红色眼眸流光浮动。 记忆深处，那个和她生命一起成长的人，慢慢展露身影。 真是个狡猾的人啊…… 绯色轻轻叹了口气，抬眸转移话题道：“好了，事情好不容易结束。我们休整一段时间，等待我和小鬼的伤养好，去冲刺B段吧。” “好。”周溪时立马点头。 “绯色……”夏泽辰犹豫出声，他问道：“事情真的全部结束了吗？黛赭他……还有其他人……他们全部知道了你，真的没问题吗？” 周溪时不明所以的看向夏泽辰，呆呆道：“什么什么？什么知道了？” 闻言，绯色耸了耸肩，调侃道：“我队长说了，交给他来处理。” 周溪时歪头，头顶出现一个大大问号。 “队长？” 绯色的队长？ 湛蓝的天穹之下，雪一样白的男人领着一个包，踏入天梯中央行政高楼。 高耸入云的尖塔，仿佛一个巨人俯视蚂蚁一样渺小的人类。 走进这所权利机构，顾家宜响彻云霄的暴怒声立刻炸开来。空荡冰冷建筑，将在二楼的她吼叫声扩大了无数倍。 “都给老娘去死！狗屁的规矩，老娘只认星速一个人！看老娘不爽有本事把老娘革职了！一个个装????的，找不到比老娘更强的拳击手，就乖乖去装孙子。管你们什么????部长、团长还是垃圾班长，老娘照打不误！！” 刚进入一楼大厅的龚修，笑容凝固，额头爬出黑线。 哈……全天下敢这样和上面那群权利中心的老家伙们叫嚣的也只有顾家宜一个人了。 上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爱扣工资就扣……你大爷的，想让老娘在社交平台公开向炎野和民众道歉？你????的自己怎么不去给那些媒体下跪。……闭嘴！！老娘屁都不想听！” 伴随着最后一声怒吼声还有震耳欲聋的甩门声。 龚修僵住的笑容慢慢裂开。 听听，她这样的脾气他怎么敢第一时间把小星速的事情告诉她。 命运者是各大星球之间唯一博弈的战力，其珍贵程度无法估量。当然每个命运者的价值各不相同，实力越是顶尖的命运者，越是无法替代。当实力强悍到一定程度，所有法规限制都会为其退让一步。 顾家宜虽然是蓝星第二位的战士，可她的实力依旧强悍到令上层领导人不敢轻易替换她。 顾家宜和第一位的麹尘战斗类型不同。麹尘是依靠武器作战的刀客，顾家宜则是个肉搏的拳击坦克。整个蓝星里，无武器的近身作战，顾家宜无人能敌。就连龚修也畏惧。那天顾家宜暴揍炎野便是如此，炎野完全毫无还手之力，其他人也根本拦不住她。 从价值判定上，炎野无法与顾家宜相比。所以此次私自斗殴事件，上层对顾家宜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了。 当然，那些老家伙也知道顾家宜不是无缘无故施暴之人。 她只是对绯色护短罢了。 思及至此，龚修尴尬万分的神色闪过凌厉微光。 挂在嘴边的笑容隐去，眸色暗沉。 是的，上面的人知道绯色回来了。 当夏泽辰出现在赤区大闹的那一刻，绯色的身份彻底曝露。 当所有命运者知晓她的存在时，上面掌权的领导者必将也获得了这一敏感消息。 危机的浪涛，在灰色的阴云下，暗暗汇聚成铺天盖地的海啸。 黛赭的动作只是个开始，龚修绝不能让事情再严重下去。 抬眸凝望高耸入云的巨人身躯，渺小的龚修攥紧提包的手，眼眸锐利，神色骇人。 他必须要将绯色的消息遏制在天梯内部。 第244章 交易 乘坐电梯到达二楼，顾家宜气势汹汹的模样出现在眼前。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子。 那是周宴河的秘书高月，她脚踩高跟鞋，动作匆匆、神色沉着，小跑追着顾家宜。 “顾家宜，站住。”高月皱眉厉声道。“关于你的处分申辩会还没结束。” 前头大步行走的顾家宜充耳不闻，一句话不回。 没走几步，顾家宜看见了电梯出来的龚修。脚步顿住，神情意外又了然，她还在气头上，开口语气冷冷的。“你来了？” 龚修勾起笑容，纯白的睫毛弯弯的。“迟早要来的。” “龚修？”后面小跑来的高月看见了龚修，她停在顾家宜身后，朝两人说道：“你来了正好，你们私自脱离带队任务返回蓝星的事，正巧进去一并说清楚。” 关于龚修顾家宜放弃领队比赛任务的事，上头安排的申辩会在下午。龚修提前来了。 他瞧了一眼顾家宜一副怒发冲冠的模样。心道，恐怕上头也知道顾家宜揍炎野的事是因为小星速，想隔开他和顾家宜聊。 龚修的视线从顾家宜身上转到高月脸上，他笑道：“既然家宜不愿意聊，那把机会让给我吧。我想和他们聊聊。” 闻言，若有所思的顾家宜看向龚修，他和往常一样挂着柔和的笑，手里还提一个黑包。 高月望着面前的两个命运者，一个笑眯眯的想进去，一个怒气冲冲的想离开。 几瞬后，高月退让了一步，对龚修做出了请的手势。 见状，龚修含笑点头，大步跟随高月走进顾家宜方才离开的会议室。 走廊外，顾家宜站在原地看着龚修进去的背影。 她愤怒的神情逐渐冷却，看向龚修的眼神复杂。 闭合的大门敞开，龚修与高月进入室内。 踏入冰冷宽广的会议室，森寒的威严之气扑面而来。数十位天梯高层的领导者整齐排坐，形成一个朝向大门敞开的矩形。他们皆身着笔挺西装，清一色的中年模样，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痕迹，也在眼眸中沉淀下令人畏惧的冰冷。 一双双老狐狸一样的眼睛，审视跟高月进来的龚修，他们并不意外龚修的出现，反倒像是意料之中，仿佛看穿了一切。 巨人们俯视的压迫感充斥在整个宽阔的空间内，静默的空气被严肃的气氛笼罩，降至冰点。让踏足这里的人感到畏惧与紧张。 脚踩高跟鞋的高月回到了坐在主位的周宴河身后的位子。 她后面的龚修停在了门口的位置。 在三面环绕的中心，有一张棺材木一样漆黑的座椅。会议室的内部设置像一个肃穆的法庭，中央的位置是犯人自我辩护的唯一岛屿。 孤身一人前来的龚修迎着这些重如千钧的目光，在窒息的空气里，踏上岛屿。 龚修站在那，缓缓抬眸，环顾在场的每一位身居高位的领导者，最后视线停留在正前方的周宴河。 周宴河眼神一凛，眉头轻皱，居高临下的目光沉重之极，浓厚的压抑感顷刻间袭来。 视线交锋，龚修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来他惯有的轻浮笑意。 “龚修，”周宴河开口，“说你来的用意。” 闻言，龚修的笑意深了一分。他开口道：“各位敬爱的领导们，我能跟你们进行一个交易吗？” 空气静默，狡猾的老狐狸们等待着龚修的后话。 提在右手已久的包被龚修放在面前漆黑的长桌上。 里面的东西被龚修一一摆开，齐聚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变化。不过片刻，两米长的宽桌上，被琳琅满目的勋章占据，满满当当，毫无空隙。 如春水般柔和的笑意藏着锋利的针，龚修环顾众人继续道：“我想用我进入天梯以来所有的荣耀奖章，置换一个人的安全。” “一个人？”龚修左侧，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中年女人开口，她皱着眉颇为不悦道：“你指那个孩子吗？” “我们不必再打哑谜了。”龚修直白道：“我曾经的队友星速，她重新回到了天梯。黛赭为何举报她，炎野为何对她动手，顾家宜又为何要朝炎野施暴，相信你们已经全部知晓。” “她代练的事情，你不是已经处理的很好了？”右侧，一个人冷漠质问。“介入天梯审查，指示顾家宜出手，散布命运者私斗的视频。你以为你的责任我们不会追究吗？” 那个人严肃道：“顾家宜的审判在上午，你的在下午。” “但现在不是还没到下午嘛？”龚修勾起笑，拖长语气：“关于我的审判还没开始呢？此时此刻，上午，只是我们的聊天时刻。” “聊天？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又一人冷声道：“她的事，我们不再追究已是莫大的宽容，休要再得寸进尺！” 龚修朝向那人，眯着眼，笑着安抚道：“凌会长，消消气。我提出可是交易，有商有量的。” “说说看。”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想反驳的几人齐齐看向中心的主位。 周宴河严肃的望着龚修，继续开口道：“你的条件。” 龚修抬眸回望视线，缓缓说道：“我要天梯向我做出承诺，对曾经的星速现在的绯色施予绝对的保护。压制她身份的风声，严禁任何玩家朝她动手。如若有一天她被迫暴露于公众，我要你们不留余力地保护她的人身安全。” 此言一出，空气瞬间静默。 “不可能！”凌会长立刻怒道：“天梯当年对她足够仁至义尽。如今她触发法律代练科里斯隆，我们不过分追责将她撵出天梯，居然还妄想天梯再对她给予帮助？纵使你是命运者，也没有资格让天梯出面庇佑她！” 龚修温和的笑容骤然降温，却仍然挂着笑，说道：“所以，我这不是拿我最大的筹码来交易了嘛？” 闻言，沉默的周宴河再度开了口。 “谈判的前提是双方皆心动的利益置换。龚修，你手中最大的筹码，足够让天梯心动吗？” 周宴河冷漠看向龚修桌前摆出的数量震惊的勋章，继续道：“我承认你是一个难得一见的优秀命运者，你手里的荣誉也是我任职期间见过最多的一位命运者。可纵使这些荣誉难以获得，弥足珍贵。对天梯来说，这些东西却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与数据。” “利益，谈交易，天梯要看见这个。”周宴河冰冷的声音，在沉默的空气里掷地有声。 “龚修，你没有任何筹码。” 第245章 筹码 日光浮沉，桌面上，金色勋章闪耀，仿若波光粼粼的湖面。 其中拇指大小的一块的金片，透亮的蓝宝石，复杂精美的底纹，醒目的一等功字样。 龚修记得这块奖章的来源。 那是四年前，在经历那场失败的比赛遭受重创之后，蓝星垂死挣扎一年，星球资金链崩裂。周围秃鹰盘旋，等待分割一口血肉。 生死存亡时刻，龚修临危受命，与外星签署替赛的契约，以帮其他星球获胜换取外星开放对蓝星的借款服务。整整半年的厮杀，让龚修换回了蓝星存活的希望。 这块金片下方，是繁花簇拥的奖牌，那是特级荣誉的证明。 龚修也记得这份荣誉的来源。 那是三年前，又一次的星球比赛。五年前的重创让蓝星命运者队伍折半，再度经历比赛，只能勉强获得平局。短短两年，两次比赛的希望破灭，让民众对蓝星天梯起了质疑之心，他们不愿意再将大额税金供给天梯事业。 顶着巨大压力，龚修主动请命成为命运者代言人，日夜奔赴宣讲会，靠着前一年给蓝星拉到贷款的功绩以及顶尖实力与容貌，成功将民众舆论搬正。 这块繁花奖牌的四周，精铁打造的、鎏金镶嵌的、白玉雕刻的荣誉、奖章，不计其数。 每一块奖章之后，都是龚修血汗换来的功绩。 这五年的时光里，他过得很累，几乎没有一刻的空闲时间。他是命运者，要保持一位的实力。他是代言人，要连轴转地参与各项活动。他也是天梯最好的外交手段，要时刻保持最佳状态跻身权利交锋的会议。他还是很多角色，肩上抗住沉重的责任，还要做很多很多事。 龚修真的很疲惫。 但他始终笑着，温和又有些不正经地笑着。 因为所有的一切，龚修甘之如饴。 龚修自愿向这颗蔚蓝的星球奉献自己的一切。 望着桌面上琳琅满目的勋章，龚修含着笑意的眼眸缓缓地沉寂下来。 周宴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他说：“对天梯来说，这些东西却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与数据。” 他说：“利益。谈交易，天梯要看见这个。” 他说：“龚修，你没有任何筹码。” 轻飘飘的几句话，将龚修的五年全盘否定。 事实是如此的残酷，谈判的牌桌上，与实际的利益相比渺茫的功绩，不值一提。 周宴河的话很现实。过去龚修的所作所为重如千金，但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现在，失去了该有的重量。 未来，才是天梯该考虑的。 闻言，会议厅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西装革履的他们，面面相觑。 周宴河的意思是不假，不过……如此直白的点破，倒是有种卸磨杀驴的残忍。 龚修低头看这些漂亮的奖牌，含笑自嘲道。 “哈……一文不值吗？” 也是，对天梯有价值的是这些功效背后曾经的所作所为。如今，早已变现的付出，怎么可能还能作为谈判的筹码？ “既然知道了，便早点结束这场闹剧。”周宴河冷漠劝退道：“你的功绩显赫，因此你介入天梯审查帮玩家无面遮盖代练的事情，天梯将会既往不咎。但多余的，天梯不会再帮助更多。” “可我若偏要天梯出手呢？”龚修抬头，凌厉之色显露。 周宴河皱眉，冷言道：“龚修，我已说过。你的手上没有任何可以和天梯谈判交易的筹码。” 旁边的人更是直白道：“你想要用功绩要挟交易，太愚蠢了。换做其他条件，我们或许有沟通的余地，但涉及星速，绝无可能。” “把话敞开了讲。”凌会长道：“天梯不可能庇护星速的安全。失去的资源、金钱、人力，这些东西都可以暂时既往不咎，但民心！我们必须得守住。” 他大声道：“直接导致比赛失败的罪魁祸首，人民有多怨恨，你会不知？我们靠人们供养，也必将回馈于公众！天梯不是我们在座这群老人的天梯，蓝星也不止是你我的故乡。到你的好队友身份暴露那天，天梯倘若出面庇护她。底下那些因她家园被毁、人生惨败的人民，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如何思索，这个靠他们血汗钱供养的天梯的所作所为？！” “那倘若交易的筹码换做是我，又如何！！”凝重的空气里，龚修怒喝道。 激动的凌会长声音戛然而止，气氛刹那间静默。 半晌，才有人问道：“龚修，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常年为天梯工作的龚修如何不知天梯的顾虑？如何不知自己小红花一般的勋章不能动摇天梯的抉择？ 周宴河说得对，龚修的手中没有筹码。他只是一个命运者，天梯棋盘上一枚有用棋子。 可，棋子无法拥有筹码，棋子本身却可以成为最有力的筹码。 死寂之下，龚修质问众人。“周部长、凌会长，我是蓝星的子民，我享用社会的馈赠，我奉献我该承担的责任。五年里，我为这颗星球、这个天梯，付出了所有。可人呐，难道不可以拥有私心吗？” 龚修所展示的勋章、荣誉，不是他的筹码，而是验证龚修这个筹码的价值证据。 他环顾所有人，一字一句道：“我龚修，担任命运者8年，蝉联五届一位枪者，实力顶尖，战绩显赫，为天梯鞠躬尽瘁，功绩无数。价值，无穷！ 我以自己为筹码，换我曾经的队友绯色的安全！” 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 一双双老狐狸一样的眼睛不约而同有了超出预料的错愕变化。 “你这是在拿自己威胁我们吗？！”左侧，一位白西装的会长拍桌。 “是！” 龚修严肃道：“天梯的命运者人人皆可替代，唯独我龚修不行！我不仅是第一位射手、第一位枪者，拥有无人能敌的射击实力，还是五年里命运者中唯一的代言人。我的社会影响力，远超所有命运者，堪比整个天梯。你们在意的民心，我龚修占据一半。” 龚修神色森寒，抬眸直视前方，在降至冰点的空气里与周宴河视线交锋。 “天梯，敢失去我吗？” 第246章 龚修 “龚修！”严肃端庄的老狐狸们，勃然大怒。 不少人坐不住了，一人拍桌起身大喊：“你要因为私人情感背叛蓝星吗！” 所有的命运者中，唯独龚修最识大体，懂得大局观。他实力顶尖，却不会像麹尘一样孤傲难以调用，也不会像顾家宜一样暴躁不受管教。他聪慧得体，比施寂更懂得摸人心做事情。他是如此的优秀，是数十年来，第一位可以凭一己之力扭转天梯口碑的命运者。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他，却不惜用光明的前途换一个罪人的安全。 “你太让我们失望了。”身着深蓝西装的中年女人摇头，她万分惋惜道：“你知道你的未来有多辉煌吗？以你的功绩、履历、品行，命运者退役之后你完全能在政途大放光彩。如今的周宴河已经打破过一次防卫部的纪录，你，完全是能超越他的存在。孩子啊，别做傻事啊！” 温柔劝说之后，是愤怒的指责。 凌会长指着龚修的手指发抖，不可置信道：“你知道你这番话代表什么吗？当初既然选择入局，就要承担起对应的责任。你站在聚光灯下，享受常人得不到的待遇、仰慕，怎么敢擅自背叛天梯？！天梯给予你的资源不是你可以拿乔我们的资本！” 对此，龚修只是冷笑。 往日春风一样的笑容，冰冷刺骨。 “很难得看各位领导这副的模样，看来我赌对了。”龚修冷漠道：“别把帽子只扣到我一个人的头上。从一开始我便说了，这是一场交易。我的去留，天梯的未来，不是由我决定的，而是你们。” 龚修再度提起交易内容：“诸位做出选择吧。庇护绯色，我留。放弃绯色，我走。” “龚修！”被掐住命门的他们，发出最后的怒吼。 短暂的喊叫之后，众人陷入长久的沉默。如今的蓝星虽已从当年重创中恢复过来，但仍然在存亡危机时刻。他们再也经历不起一次失败的比赛。然而如今的天梯里，命运者队伍战力十分不足，倘若再失去一个龚修……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们能答应龚修的要求吗？去逆反全世界人民的声音庇护绯色？这可能吗？ 不可能，所以他们迟迟无人答应。 僵持之际，坐在主位的周宴河开了口。 “你走吧。” 没有语气波澜的三个字在会议厅里炸开。 全场所有人表情愕然。 “周宴河你在说什么！”底下老狐狸们惊得连对周宴河的尊称都没了。 对龚修情绪最激动的凌会长第一时间反驳。“不行！龚修走了，现在的命运者队伍怎么打？！” 众人质问之中，周宴河漠然开口：“一个会违背天梯的命运者，天梯不需要。今日，他用自己威胁天梯保护一个人。明日，他照样可以去威胁天梯做别的事。天梯难道要一直受一个命运者的威胁吗？” 反驳的声音瞬间静止。 不得不说，周宴河的顾虑也是所有人的想法。他们不愿意同意龚修的交易，一是因为绯色的事情对天梯损害太大，二就是因为他们对龚修有了忌惮。 从龚修提出交易的一刻，所有人已经对龚修失去了信任。 气氛沉默的同时，急切目光冷却，重新凝视在中央的龚修之上。 龚修凌厉的神色煞那间凝固，他仿佛怎么也想不到周宴河竟然完全不会被动摇。挺拔的脊背诧异地弯起，搭在桌上的手不自控地攥紧。 “周部长……”龚修咬紧牙，从喉咙里挤出话。 “龚修，你走吧。”周宴河再度发话。 同时，龚修背后的大门敞开。 室外的灯光突兀地打了进来，落在龚修狼狈的背上。 凝视龚修的目光们微微紧张，默默观察龚修的决定。 凌会长的手心冒汗，眼睛也不敢眨地盯着龚修的一举一动。 空气凝结，静得可怕。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那些紧张忐忑的目光越来越焦灼，龚修……一步未动。 突兀的白光下，他就这么站着，一言不发。 龚修的头颅缓缓低下，仿佛如同他的局面一样，认输了…… …… 龚修，是个责任感很强的人。 关于龚修的故事，很简单。 是一则很短、很美好的人生篇章。 他诞生自一个温暖的书香世家，家境富裕，父母恩爱，兄长友善。在这样的家庭里，龚修的成长毫无阴霾，完全沐浴在阳光之下。 得益于父母优秀基因的传承，他的容貌俊美，天资聪慧。 得益于家庭与学校的栽培，他的成绩优异、品德美好。 得益于兄长、友人的影响，他的性格温和，思想红正。 得益于社会医疗的进步，他唯一的缺陷白化病，毫无影响。 龚修顺利成长的一生，得到了太多太多命运的馈赠。 在阳光下成长的龚修，心性十分美好，如同龚修身上的颜色，他是纯白色的。 一直被赠予的龚修认为，他既然享受了命运的礼物，也要承担他该负起的责任。 人受馈于世界，也必将回馈世界。 懂得感恩龚修的始终这样认为。 这样根深蒂固的奉献思想，一直延续到了龚修的19岁。 在19岁那年，龚修的思想迎来了第一次蜕变。 他，成为了命运者第一队的队长。 面对天梯交给自己的任务，龚修欣然接受了。他成为命运者就是为了回馈社会，他愿意完成自己该做的责任。 可这个任务，并没有龚修想象的顺利。 脏话连篇的暴脾气唐森、不服输爱惹事的乖张星速，这两个问题分子让人生太过顺遂的龚修，第一次有了头痛欲裂的感受。 就连后一年入队，星速口中非常“安静”的第四位队友也不能让龚修省心。 他们三个人，各有各的问题，搅得队伍鸡飞狗跳。每天收到的举报、批斗不计其数，害得龚修夜夜通宵写检讨，日日被传讯挨骂。 那段日子简直苦不堪言，可龚修能有什么怨言呢？他是个极为负责的人，他是个想去回馈的奉献者。 所以，龚修只能拼起十二分的努力，竭尽所能的完成天梯交托给他的任务。 他向其他资历深的队长取经，他熬夜学习育儿真经、青少年心理学，他时时刻刻记录队员们的喜欢与变化，再不断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点对症下药。 年轻的龚修，明明是个俊美的男人，却好像成为了一个母亲。耐心细致地一点点纠正队员们的问题，给予他们关爱，引导他们正确地成长。 19年以来，一直被馈赠的龚修，第一次成为了赠予的一方。 于是，一种全新的，而又无比奇妙的体验，就这样闯进了龚修的人生里。 龚修第一次亲眼见证，鲜活的独立个体因为他而不断改变。他第一次体会到，原来有人的成长，可以取决于他的赠予。 尤其是，三个队员里还有两个孩子。他们显着的变化与肉眼可见的依赖，让龚修有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快乐。 那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独属于赠予者的幸福。 这份独特的幸福，让一直以来被馈赠的龚修，产生了异常强烈的情感。 尽管头疼，尽管龚修一开始只认为是任务，可龚修好像……喜欢上了他们。 看他们喊自己队长的模样，看他们闯祸眼巴巴找自己的模样，看他们互相拌嘴吵闹的模样，看他们小心翼翼给自己准备生日惊喜的模样…… 龚修柔软的心上，不知不觉间，深深扎根了三颗完全不同的种子。 龚修喜欢他们，他真的非常喜欢他们每一个人。龚修发自内心地、真切地喜爱着属于他的每一个队友。 属于……他的队友？ 龚修恍然大悟，这是属于他的队伍！ 他恍然回首，看着他深深喜爱的每一个人，他们……是他的队员，而他……是他们的队长。 那一刻，另一种更强烈的情感贯穿了龚修全身！ 他想保护他们。 龚修要保护他的每一个队友。 可，龚修没能保护他们。 一个都没有。 第247章 心魔 清晨。 “周部长。” 开启顾家宜的申辩会之前，龚修来到了周宴河的办公室。 周宴河等到了意料之中的人，伸手示意龚修坐下。 龚修落座的同时，周宴河说道：“你为那个孩子而来。” “没错，”龚修点头，毫不避讳道：“我想保住她。” 周宴河抬眸凝视对面的白发男子。 白雪红梅下的温和笑意，如同面具一样被摘下，显现出坚毅本色。化不开的执着，仿佛烙在灵魂深处的心魔一般，灼伤着那血色眼眸。 五年前，龚修也来过一次周宴河的办公室。 当时的他不如现在冷静，他痛心疾首，他狼狈不堪，用尽自己的浑身解数，求周宴河保下他的队友们。 “哪怕一个也好，周副部长我求你，让他们留下来。” 龚修撕心裂肺地哀求。 “换别人吧。唐森他们的性格怎么能受得了外星的折辱，我是他们的队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我的手里受到伤害。”龚修无助道：“我不能让我的队员们连家都回不了啊。如果一定要有人走，换我行不行？” 他一遍遍哀求，得到回应的是周宴河沉默的摇头。 不止是周宴河，龚修不顾阻拦地求了很多人，所有能找到领导他全部求了一遍。 然而，无论龚修怎么哀求、怎么挣扎，始终改变不了结局。 对于蓝星而言龚修留下的价值更大，他无法替换他的队员们。 “那小星速呢……”龚修无助极了。“她不用被选择，天梯能不能把她留下来给我。” 周宴河依旧摇头，“天梯只是除名了她，是她自己选择走了。” 龚修眼神一颤，沉默很久，无比痛苦地问周宴河。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留下他们？我不是命运者吗？我不是能掌控星球命运的人吗？我为什么不能保护他们？” 周宴河心痛蓝星命运者们被逼无奈的下场，却也只能残酷地回复道。 “龚修，你没有能让天梯动容的筹码。” 短短的一句话，轰然作响。 龚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周宴河的办公室，安静的消失了两天。 两天后。龚修成为了留下的命运者里最早振作起来的那一个。仿佛那日的悲伤不曾出现，仿佛伤痛完全治愈了一般。 龚修仍然笑着，开始了他呕心沥血为天梯工作的五年。 只是他不愿意再当队长了。 午夜梦回，周宴河曾说过的话语化作了龚修深深的梦魇。 自责的疼痛也从这一刻起无尽地蔓延，吞天噬地。 他没有任何筹码。 他没有能保护队友的力量。 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全部离他而去。 疼啊，太疼了。 无法保护任何人的自责，成了吞噬龚修的心魔。 五年过去，成为天梯历史上唯一一个影响力可以比过天梯的命运者的龚修，再度来到了周宴河的办公室。 他用疼痛了五年的眼神，无比执着道。 “五年前，我没有能保护他们的力量。现在我有了。” 等了五年，队长龚修终于说出这句渴望已久的话。 “周部长，我要保下绯色。” …… 会议厅里，随着龚修低下的头颅，凝视他的焦灼视线缓缓降温。 周围训吊着一颗心的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龚修没走。 忌惮龚修有二心的猜疑也悄然消散。 如此重要的位置上，若对方是个可以为私情不顾一切抛弃天梯的人，那将是比威胁天梯更可怕的事情。 天梯的高层不可能允许这样的隐患诞生。 若龚修执意要放弃天梯选择星速的话。僵持之下，不愿让龚修离开老狐狸们只能做出一个决定——表面被迫同意。 在短时间内用谎言稳住龚修，然后慢慢削弱龚修在天梯的影响力，培养下一位代言人，再在可以承受损失的程度内撕破今日的协议。 但还好，龚修并不是会背弃的天梯的人，他只是太过在意之前的队友罢了。 那么还有商量的余地。 老狐狸们默契交换眼神，最终由凌会长开口打圆场。“你既然没走，说明你心里还有天梯。你说得也对，这么多年，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天梯也不是……那么无情。关于星速的事情，我们不可能答应，但可以有商量的空间。” 此言一出，低头神色落寞的龚修，眼眸忽然闪过了一丝不漏痕迹的精光。 与此同时，此前对面观察局面的周宴河嘴角小幅度的上扬。 …… 周宴河的办公室。 “说说看你的想法。”周宴河示意龚修开口。 周宴河是天梯最高权限的负责人。但天梯是从属于政府的重要机构，星球把控下没人能在天梯里独裁。因此大型事件的决策，哪怕是周宴河也需要走一遍所有高层领导点头的过场。 绯色的事，同理。 这就是龚修要先来找周宴河商量的目的。 龚修说道：“小星速的事涉及太多。我若直接开口求情，高层的人绝不会同意。如今的人里……对小星速仇视的人太多了，不用强硬的手段，恐怕轻易让他们退让一步。” 清楚高层秉性的龚修开门见山道：“我打算用我自己作筹码，来威胁他们做出庇护小星速的承诺。” 闻言，周宴河沉默了片刻，说道：“你的价值确实足以让他们动摇，但……你的条件他们未必会同意。” “我明白。”龚修说道：“要天梯在小星速东窗事发后去面庇护，这样的风险太大，他们不会同意。可若我只想他们保证小星速在天梯内部的安全呢？” 龚修点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未来的事太过遥远，我只想小星速现在能平平安安的留住天梯里。我的队员想回来，作为队长的我怎么可能不去为她扫平障碍？现下命运者里她的身份已经暴露，比黛赭更偏激的人比比皆是。我要天梯帮她按住命运者的手，我要天梯向我承诺在天梯里她是安全的。” “看来，你已经有了明确的计划。” 龚修点头。 “直接提出开窗，他们会驳回。但我先提出掀屋顶的要求，再退而求次的希望他们只开一扇窗，结局就不一样了。” “但仍然有风险，所以你想先来说服话语权最大的我。”周宴河点破道。 对此，龚修笑道：“来之前准备了几套情感真挚的腹稿，我知道您不吃威胁这套。不过……” 龚修没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不过，龚修没想到周宴河竟然对他想保绯色的事不抗拒，反倒是十分自然的同意了。 像是也有此意一般。 但龚修很聪明的跳过了这个话题，能得到周宴河的帮助已足够，此刻不是满足好奇心的时间。 商讨结束后，龚修走出办公室之际，周宴河叫住了龚修。 他缓缓说道：“你的计划再加一步。” 跟威胁天梯的命运者，高层如何会再留人？ 周宴河补充道：“再做场消除戒心的戏。” …… 会议厅内。 凌会长思索片刻，对着龚修挽留道：“你是个好孩子，重情重义。你选择了留下来，那便各退一步吧。这样，在天梯可承受损失的范围内，我们同意对这孩子进行保护。” 闻言，龚修缓缓抬头，视线在挪移中与周宴河短暂地汇聚，神情闪过转瞬即逝的从容，随后迅速转为落寞悲痛的神色。 龚修佯装出一丝喜色，又犹豫道：“包括命运者对她的加难吗？” “这……”凌会长低头，神情略有些为难。 沉默的回复里，庆幸龚修留下来的他们视线不约而同地停在龚修带来的一桌奖章上。 “可以。”周宴河率先点头。 见此，其余人不再犹豫，纷纷跟随示意赞同。 全票通过的承诺声中，龚修终于得到了自己的目的。 第248章 笑容 会议厅的门打开，龚修走出来时，表情微微一顿，片刻后又挂上往常的笑。 走廊上站着人，本是叫嚣着要离去的顾家宜，正转头的打量着龚修。 顾家宜的旁边多了一个人。 海藻一般浓密的大波浪、宝石般华丽貌美的容颜。月白，和顾家宜一样转头看着龚修。含着雾气的眼眸，倒映着龚修面具一样的笑容。 顾家宜率先开了口，问道：“结束了？” “嗯。”龚修笑着走过来，对着月白道：“哟，队长你怎么来了？” 不着调的语气，令月白微微蹙眉，她说道：“队里有人被传唤来申辩，我总得来看看。私自脱离带队任务返回蓝星，这可不是小事。” “给您惹麻烦了。为了赎罪，牵连你为我写的报告，我已经替你交了。”龚修眼角弯弯，眼眸浮现碎光。“这玩意，写起来就得成千上万字，要求还多。好在我以前写惯了。不过，第一次写自己的事，蛮新鲜的。” 月白舒缓的眉头，又微微蹙起。“报告的事另说，你的事怎么样？” “自然是没事了，我是谁？那帮老家伙哪里舍得为难一个大帅哥呢？”龚修勾起嘴角，不正经的笑意浮现在脸上。他对旁边的顾家宜说道：“放心，她也没事。” 顾家宜从看见龚修起就知道他过来的目的，她等在外面就是想知道绯色事情的结果。 “好啊。”顾家宜露出喜色，急切道：“那她现在在哪？我这就去找她！” “家宜。”龚修出声制止道：“别那么着急啊。我们俩的处罚措施还没出来。还有黛赭，你得把他放出来了。她如今也还在养伤。放心，过几天我就把她给你带过来。” 闻言，顾家宜只好暂时作罢。 龚修冲两人摆了摆手，最后打了一声招呼，离开了。 见龚修走了，也得知了绯色会无事，顾家宜正打算迈步也走出去，却被旁边的月白喊住了。 “顾前辈，”月白眺望龚修远去的背影，缓缓开口。“他一直是如此嘛？” 顾家宜动作顿住，看了眼龚修的背影又看了眼旁边的月白。 月白是前二年才入队的命运者，优秀的实力和出众的能力让她成为了命运者一队的队长。 一队的队长，不是个美差事。因为一队里有个资历深厚，实力超群的龚修存在。成为龚修的队长，无疑是个压力指数爆棚的工作。 好在，月白淡漠的个性，并不在意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不过，她对龚修倒是有点隐晦的不爽。因为，排位枪者二位的她，在龚修这样的天花板下，被观众们喊了两年的“老二”。 天梯挑选月白成为队长，除了她能抗压的性格，还有她做事认真的态度。 所以做事认真的月白作为队长，很关注队员的情况。两年的相处时间里，月白慢慢琢磨透了一队其他人，唯独龚修她始终看不透。 龚修这个人，乍一看非常好相处。永远笑眯眯的，偶尔不着调的会挑逗别人一两句。但那副面具一样的笑容底下，究竟是什么样？他又是为什么带上这副面具？月白很好奇。 月白对顾家宜继续道：“我了解过一些你们五年前的事。那件事，那个人，只有顾前辈和他两个人在维护。可他和顾前辈你完全不一样，和你提起那个人你会很激动，而他只是笑。他这个人……除了笑，没别的表情吗？” 闻言，顾家宜下意识嘴角微微扯开。 “藏得比较好罢了。”顾家宜对着月白笑道：“他呀……哭过的。” 月白露出意外的表情。 顾家宜淡淡笑着，将头转向外面，看着龚修离去的背影。 眼前的身影和五年前意外发现的一幕重合。 鲜少有人经过的角落，一间更衣室的门虚掩着。 视线穿过门框间的微小缝隙，看见一个发丝雪白的男人姿态狼狈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一排柜门破碎的储物柜，大大小小的木屑碎块掺着血掉落在他的旁边。 他单手捂着眼睛，决堤的泪水糊满面容。 另一只手满是血的垂在地面上。 “可恶……” 挣扎的声音伴随着难以控制的哽咽，从喉咙里挤出。 “为什么……连一个人都保护不了……” “为什么……” 痛苦地呜咽。 “一个都没有……” ---- 杂乱的桌面上，光脑显示器，屏幕闪动。 倒在床上睡觉的人影爬起来，少有的久眠，让她动作有些慵懒。 绯色查看光脑，发现收到了一条消息。 “小星速，下来。” 都不用看来信者是谁，会这样叫她的只有一个人。 绯色当即皱起眉头。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把那个“小”字去掉！ 闷着火的绯色套外套，走出房门。 外面的夏泽辰听见绯色的动作，眼神闪躲，鬼鬼祟祟的看向另一边。 没问她去哪，还躲开对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告诉龚修她的住址。 绯色走出家门，走至公寓外。 一个白晃晃的身影，立在外面。单手插兜，嘴角挂着不正经的笑。 “哟，小星速又看帅哥入迷了？”龚修熟练的上前，一把揽过绯色的肩膀。 绯色习惯性站稳，硬的跟一根木头似得给这个自恋鬼当支柱。 “虽然很谢谢你的帮忙，但你能不能换个称呼？”绯色满脸写着不爽。 很久没看见绯色的臭脸，龚修乐呵呵的笑出声。 “真无情呐。我刚刚可是才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彻底摆平你的事情呢。” 绯色抬眸，看向龚修。对方洋洋得意地低头看着她。 龚修不正经道：“那些人可是答应了今后你在天梯的安全。” “你……” 短短的一句保证在天梯的安全，含金量有多大，绯色怎么会不知道。 她厌烦的表情凝固住，缓缓转为试探：“你……做了什么？” 龚修朝绯色眨眼，笑道：“怎么样，龚修哥厉害吧。” 绯色凝视着龚修含着笑意的眼眸，看他眼底的满足与伤痕。 平稳跳动的心脏，颤了一下。 绯色垂眸，躲避视线。 绯色是个情感感知能力薄弱的人，但有时却会异常敏锐。 隐约洞悉到什么的她，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道：“嗯。” “只有一个嗯啊，连一句好听的都不会说？”龚修道。 绯色低着的头，又抬了起来。 她仰头，认真地看着龚修，露出笑：“队长，厉害。” “是嘛……”龚修的眼神微微错愕，眼底暗色消散，开心地笑：“长大了，总算懂事了。” “不过……只有一句厉害吗？”龚修含笑的眼睛，浮现不怀好意的神色。 “你还想我说什么。”警惕的绯色笑容立刻收敛，语气变冷。 龚修笑眯眯道：“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请顿饭过不去吧。” 只是一顿饭？ 绯色一脸狐疑。 紧接着龚修继续道：“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和大家见一见吧。” 绯色的神色顿时僵住。 龚修笑道：“还想躲着？要不是我拦着，顾家宜今天就能冲过来。我知道，你有点害怕，所以我今天拦下了她。但好像，瞧你能笑出来的模样，应该是好了一些吧。” “家宜姐……”绯色神色恍惚。 “她可是为你狠狠揍了炎野一顿，你还躲着她，她那暴脾气你敢想嘛？”龚修说道：“去见一见吧。除了家宜，我家队长其实对你的印象也不错。听说麹尘和姜越，也帮了你不是？嗯……就当是我家小星速的欢迎会？” “欢迎……”绯色低下头。 龚修松开揽着绯色肩膀的手，揉她低下的脑袋。 她发现了他的伤疤，他又怎么会没发现呢？ 龚修笑道：“明天晚上六点，那家我们以前经常聚的烤肉店。不许不来啊。啊，对了。把你的小徒弟也带来吧。” “……好。”绯色回应道。 第249章 反差 踏出一扇斑驳掉漆、合页吱呀作响的公寓门，穿出弥漫腐臭气息的小巷，来到宽阔的马路，飞驰的汽车与高耸入云、壮阔的建筑群，映入眼帘。 人行道绿灯闪烁，黑白斑马线上，人来人往。 一个消瘦的黑衣蒙面女子与一个朝气的少年，逆着人流走到对岸。 那头，穿着奢华服饰的金发女子雀跃招手，喊道：“绯色！夏泽辰。我在这！” 三人回合。 边步入天梯，周溪时边问道：“你的伤还没好呢，今天来天梯做什么？” “我们恢复的都挺快的。”胸前挂着一只手的夏泽辰说道：“多亏了你给治愈剂。我第一次用那么好的药，我感觉我的手再过两个星期就能好了。绯色好的更快，你的体质真的好好。因为在养蛊院长大的关系吗？” 说最后一句话时夏泽辰转头面向绯色。 “一半一半，我从小身体就不差。” “光看你现在的模样可看不出……”周溪时摸着下巴打量绯色道：“不过……你好像比最开始的时候有了一些血色了。” 绯色笑笑，对周溪时解释一开始的问题。“我们今天要搬家。” “搬家？” 周溪时疑惑歪头。 站在无面小队的训练室门前，周溪时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我们要换训练室了啊！” D级玩家的训练室在D级基训楼，C级玩家的训练室则在隔壁楼。 “没错。”夏泽辰单手推门进去，说道：“最近发生太多事了，都差点忘记了我们成功晋级的事。” “是哟！我们变成C级了！”周溪时开心道。 她雀跃的蹦到绯色的旁边，眼睛弯弯的。“绯色绯色，比赛最后我有帮上的忙的对吧。” “当然。”绯色立在书柜前，伸手拿下书。“你最后的一炮可是关键。” “我还会继续加油的！”周溪时连忙从绯色手中接过书。 后面单手收资料的夏泽辰，开口道：“那你现在就可以动起来，趁着我和绯色养伤的阶段，多练练。C级的比赛应该会更难。” 周溪时瘪嘴。“干什么……我队长说这段时间说是放假耶。” 绯色轻轻勾唇，对着两人道：“抓紧时间吧。天梯催我们今天内搬完。” 一个个箱子堆在训练室门口，绯色伸手把门框上挂着的“无面小队”字样的名牌摘下来，一起放进箱子。 虽然在这个训练室只待了一个月的时间，但收拾出来的东西意外的不少，足足有五个箱子。 当然里面四个半的箱子是周溪时日积月累的东西。 三个人站在箱子面前，在后台申请的机器人搬运服务。毕竟五个大箱子，周溪时吃力可以搬一个，绯色勉强能搬两个，夏泽辰……一个都不行。他只有一只手，箱子太大，他托不稳。 “嗐……队里唯一的壮丁，居然不能用。”周溪时默默调侃。 “要搬训练室吗？” 回过头，绯色看见段红睿朝他们招手。 张楷低着头走近，对绯色支支吾吾道：“今天是搬训练室的截止日，我猜你应该会来。” “所以他着急忙慌地喊着我们过来帮忙呢！”凯琳大咧咧道。 张楷眼神一顿，连忙扭头小声制止道：“没，没有。” “有的，有的。”后面的关晴、马蒂频频点头。 夏泽辰观察着张楷。 原本阴沉的面目，现如今覆上了亮光。 旁边周溪时用肩膀顶了顶夏泽辰，笑眯眯道：“很意外是不是，觉得绯色很有魅力是不是？” “用你说。”忍不住望向绯色的夏泽辰，收敛情绪刻意板起脸。 “好多人……我来晚了吗？” 又是一个声音。 绯色再一次转身。另一边，高昕宁走来。 看见绯色看过来，高昕宁微微朝她鞠躬。木讷的少女，指指地上的箱子，解释道：“我也是来帮忙的。” “还有我！”大嗓门的呼喊从高昕宁背后传来，独眼的老人跑来。 赵东南停下，满眼关切地凑近。 “队长，我前段时间和大哥去外地进货了。才知道你最近的事，你没事吧。” “没事……”突然多了好多人，绯色被夹在热闹中心，有些不适应。 夏泽辰观察着绯色，看她不再抗拒的样子。开心地笑了出来。 等到顺利将东西在新训练室规整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绯色一一谢过众人。 赛场上大家是敌人，赛场下大家都是朋友。 几场比赛下来，绯色的朋友圈似乎在慢慢拓宽。 走之前，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一顿。 但绯色拒绝了。 她现在能正常吃些东西了，也没那么抗拒待在人群里。 她之所以拒绝，是因为昨日答应了龚修。 见绯色委婉表示不方便，众人便相约下次，这次绯色没拒绝。 待到大家走后，周溪时好奇探头问道：“绯色你晚上有事？可你早上不是和我说晚上要一起吃饭吗？我们队里聚餐不能和他们一起吗？” 绯色看向周溪时，她的第二位队友。 事情经历了那么多，绯色没想再瞒着周溪时什么。 晚上和龚修的聚会，带夏泽辰去，也要带上周溪时才好。 “因为晚上的不止是我们队内的聚会。”绯色说道：“本来想见到你和你细说的，一下子被刚刚的事情打岔了。” 绯色顿了顿，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晚上的聚会是……” “是我组的局哦。” 熟悉的声音传来，三人看向门口。 戴着墨镜的白发男子单手插兜，冲三人扬起下巴。“恭喜晋级，我来送乔迁之礼。” 龚修笑眯眯的走进来，习惯性挨着绯色站。 “晚上你也在？”周溪时微微一愣，然后了然。“那确实，要是大家一起来感觉要乱套。” 见着龚修，夏泽辰乖乖鞠躬。“龚修前辈。” “还不改口啊，你徒弟收得不行啊。”龚修冲绯色道。 对夏泽辰而言，绯色是他相熟、向往的人，龚修只是绯色附带而来的陌生人。所以他始终对龚修有点疏离，但得知绯色的事情全部由龚修摆平后，夏泽辰的心里对龚修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了解得多了，心里的拘谨也就没了。 于是，夏泽辰连忙喊道：“师伯。” 旁边的周溪时眨巴眨巴眼睛。“师伯？” 之前好像也听夏泽辰这样喊过龚修。为什么？ 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信息点被忽略了，周溪时的眉毛皱成一团。 “师伯你说有礼物带过来，是什么？”夏泽辰好奇道。 闻言，龚修嘴角的笑容更盛，神秘兮兮地从背后拿出一个相框。 夏泽辰与周溪时的脑袋立马好奇地凑过去。 绯色瞥见相框，平静的神色突变，伸手想制止。 早有预料的龚修手快一步，相框完整的曝露在夏泽辰与周溪时的眼前。 是一张合照。 白发的龚修很显眼，比现在更年轻的他神情有些慌张，动作紧张的将旁边的壮汉隔开。龚修身边的壮汉，是个光头肌肉。他的脸被画满了涂鸦，看起来像是睡觉时被人刻意报复的恶作剧。因为这些涂鸦，光头壮汉气的脸色胀红，面目狰狞，举起拳头就要朝龚修背后的人挥拳。 龚修的背后，壮汉想施暴的方向，是个个子矮一些的小姑娘。 白净的皮肤，秀丽舒服的长相，她的脸上挂着彩，像是前几天刚收过伤。她单手叉腰，露出兴奋又乖张的得意表情，边冲镜头必出胜利者的剪刀手，边咧嘴开心的笑着。明媚灿烂的笑容，像朝阳一样，炫耀着她报复成功的壮举。 小姑娘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年。 这张照片瞧起来是匆忙定格的瞬间，还来不及调光。一侧明亮的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照片微微有些曝光。但仍然能瞧得出来，少年挺拔精瘦的身姿，与他微微露出的俊美脸庞。一双暗红宝石的耳钉点缀在瓷白的耳垂上，称得他整个人，异常美丽又邪气。 夏泽辰与周溪时两人，同步露出意外之极的表情。 周溪时下意识震惊道：“不是！这个青春靓丽阳光的美少女是谁？！！” 绯色崩溃捂脸。“不好意思……是我。” 夏泽辰发出更大的惊呼：“不是！绯色你你你，以前居然那么恶劣吗？” 绯色欲哭无泪。 啊……杀了我吧…… 龚修毫不客气地嘲笑：“可坏了，她以前还给唐光头上画过头发。PK打输了，还半夜跑去人家宿舍，偷藏几十个定时凌晨的闹钟。” 黑历史被揭穿的某人泪流满面。 “够了……不要再说了……” 听着龚修的话，周溪时与夏泽辰的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左看看面前疏离淡漠的绯色，右看看相框里的活力四射的少女。 救命，反差也太大了吧！ 第250章 知晓 光打在相框表面，周溪时看着照片里的人。 四个人的中间，是龚修和绯色。旁边的光头壮汉她不认识，但剩下的另一个人周溪时认得。 她能跟绯色结识，还多亏了他拜托的订单呢。 不过…… 周溪时抬头看绯色皱着眉瞪龚修，而龚修笑嘻嘻地同她说话的模样。 之前就觉得很好奇了。 他们俩好像很熟的样子。 那个人和绯色认识，是因为养蛊院的缘故。 那绯色和龚修又为什么认识？ 而且，夏泽辰是绯色的徒弟，却喊龚修师伯。明显绯色和龚修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可为什么呢？ 周溪时蹙眉摸着下巴沉思。 总感觉好像忽略什么重要的信息点…… “周小姐。”龚修喊道。 周溪时一愣，从思绪中挣脱，回头问道：“怎么？啊对了，喊我名字吧。别那么生疏。” 龚修指了指旁边臭脸的绯色，笑道：“本是想带个她以前的照片给你们瞧，但找来找去还是这张照片最有意思，所以就带这个过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介意？”周溪时歪头。“我为什么要介意？你能给我们队伍送礼物不是好事吗？” 旁边的夏泽辰，内心默默道：因为是把绯色前任队伍的合照，送过来给现任的我们当礼物啊…… “说来，还没谢谢你呢。”龚修继续道：“谢谢你知道了所有的事，还愿意留下与帮忙。” 知道所有的事？ 周溪时瞬间了然，指代练的事吧。 “嗐，这有啥啊。”周溪时摆了摆手：“朋友之间就是该互帮互助。” 龚修说道：“那就好，我原本还担心你会很吃惊小星速是命运者的事情。” 闻言，绯色表情一顿。 糟糕……好像还没来得及讲…… 她连忙朝周溪时看去，只见周溪时动作僵在那，傻愣愣地看着龚修眨巴眨巴眼睛。 “命运者？谁？”一直被忽略的信息点突然涌上大脑，周溪时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惊恐，眼睛瞪得巨大，指着绯色向龚修确认道：“绯色是命运者？！！” 龚修疑惑地看向绯色：“你不是说晚上要带她过来了吗？原来她还不知道吗？” 绯色一脸尴尬。“这不是正要说，你进来打断了吗……” 两人的对话清晰入耳，一个显着的事实以不可辩驳的姿态横在周溪时面前。 她惊愕之极。 “不是不是不是！！我知道命运者是一回事，但但但绯色是命运者又是另一回事啊！天哪！世界级大佬竟然在我身边？！命运者，不是很厉害的玩家嘛？不是全球最顶尖的玩家吗！！” “哼，绯色厉害吧。”夏泽辰一脸臭屁地挑起嘴角。 绯色无语。 不是你骄傲什么劲…… “那当然，我家小星速可厉害了。”龚修加入队伍。 你又跟什么风。 得知事实的周溪时陷入了巨大的混乱。 “难怪绯色那么强，夏泽辰还要叫龚修师伯，还有这张照片……不对，命运者为什么会要重新打天梯，而且那些命运者要这样欺负绯色？我，我原本以为是他们正义感爆棚鄙视代练。等等！” 情绪刚刚平息了一点的周溪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信息关键点。她犹豫地看向绯色又看向龚修，惊恐试探道：“你刚刚喊绯色什么？星速？” “是。”绯色出声。她平静的神色毫不避讳地迎上周溪时浮现惊涛骇浪的眼眸，绯色肯定道：“我是星速。” 听见答案的一刹那，周溪时的汗毛立刻倒立，寒气伴随着鸡皮疙瘩爬满全身。她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道：“那不是五年前那个害得蓝星输比赛的……” 绯色静静的看着周溪时的反应，从容又认真道：“是我。”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周溪时迅速捂嘴，愧疚的声音从指缝冲了出来。“对不起绯色，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溪时上前拉住绯色的手，神色尴尬地解释道：“我太惊讶了，我没想到你是命运者，而且居然还是那个最……啊不对，呸呸！” 急切的眼神立马朝绯色凑近，周溪时认真道：“总之，我不在意！我们是好朋友，一直都是！！” 绯色露出浅浅的笑容。“嗯，谢谢。” 旁边的龚修同样露出笑容，对并排站立的夏泽辰道：“看来晚上聚餐可以顺利进行了。” “啊，可能不行……”周溪时扭头道。 “为什么？”夏泽辰问道。 周溪时抓抓自己的金发，犹豫道：“就是有点事……下次吧。” 见状，绯色也不为难。 反正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也不缺这顿。 四人又闲聊了几句，随后周溪时便先走了。 留下的三人里，龚修看了看时间，对绯色二人道：“那么等等六点不见不散，我也有事先走了。” 龚修顺势卖惨道：“小星速你不知道，我为了你提前回来，最近一个月的下午都要被罚去劳动改造。一起被罚的还有家宜，啧啧，她那脾气，我不是你，她可不会对我有什么好脸色。要是迟到了，不敢想那场面。” 说罢，龚修挥挥手，离开了。 待到龚修走后夏泽辰扭头对绯色好奇道：“他说的那人是顾家宜前辈吗？她这次也帮了很大的忙，网上现在还有声音在骂她……听师伯的话，她好像对你格外偏爱？” 听见顾家宜的名字，绯色平静的眼眸微微浮现不一样的色彩。 她眺望远处的风景，思绪与回忆翻腾。 “是啊，家宜姐对我很好。” 一直注视绯色的夏泽辰，观察到了绯色另一种情绪的出现。 “绯色，你……很紧张？” 绯色垂眸。 怎么会不紧张呢。 隔了那么久的时间，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忐忑重逢。 夏泽辰所说的网上声音，绯色关注到了。 那些指责与怒骂，一如几年前，对准着顾家宜的名字。 绯色很愧疚，尽管绯色知道顾家宜并不在意网上的声音。 她在乎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内心的情绪五味杂陈，复杂纠缠着。 风轻轻浮动，绯色看着外面晃动的树丛，叹息道：“家宜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