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态度就很焦急,你也看出来了。”
白无一走到古德里安身边,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依然在苟延残喘的人形,用一种冷漠中带着一丝厌烦的声音说:
“所以自己一个人走掉也并不奇怪,不是吗?”
怀尔特欲言又止:
“……您……”
“先生,如果你觉得现在这个状况是谈论这一话题的好时机,那你的心理学……只适合放在实验室是真的,”
白无一深吸一口气,将一切冰冷的目光掩藏在对视的阴影下然后开口:
“另外,玛丽,你过来一下,查理先生留了个东西给我们。”
“什么?”
玛丽走过去,本想继续张口问白无一,便见到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块布的同时压低声音对她说:
“你把熊招出来,我会尽可能以不撒谎的形式把你的熊引导成查理留下来的东西,但是你不要回话,直接站到熊后面去别让他看见你就行,一切我来应付。”
“……能行吗,这……”
“你现在是这里唯一具有异能的选手了,而攻击约瑟夫,可能需要你的异能。”
想想,比起让白无一这个只经过简单训练的门外汉负责主攻,哪怕只是把那金枝如什么铁爪一般套到泰迪指头上,精确性不说,攻击性和速度肯定强了不少。
虽然由于其个人能力,白无一不打算让玛丽跟约瑟夫真正对上,但无法使用和放着不用是两个不同概念。
对付约瑟夫,怀尔特必须到场。而到时候他们万一需要依靠玛丽的异能,无论如何都要在怀尔特面前把这熊招出来,如果到时候情况危急,那要不他们会死,要不怀尔特就必须死,与其被迫承担变数,还不如趁现在危机不大,直接把这点爆了。
白无一把手中布料缓缓展开,将上面的脑部结构图清晰地展现在玛丽面前,又好像强调一样上下晃着手中图,拖延了一些谈话时间。
“他现在没有自保能力,一推、就会落下水消失,万一真的出事,无非提前把他杀死罢了,一切说辞都交给我来解决,你去把熊招出来,但是不要说话,不要露面。”
等说完这一切后,他便主动提高了一些声音,转而表述起其他确有其事的线索:
“这是约瑟夫大脑里面可能有问题的区域示意图,怀尔特先生要是真要检查的话,从这几个重点查速度应该会快不少,也免得到时候麻烦。”
怀尔特应该是听到他的声音了,但老康乃馨并未做出任何反应,也许是因为白无一所说话语全部为“真”,又或许只是单纯懒得理会白无一这好为人师的建议。
“……我觉得你有点可怕,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
玛丽叹了一口气,看着面色异常平静沉着的白无一,又看着怀尔特这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才终于选择了迈出脚步。
她向那些之前还在围追堵截选手的植物们走了过去,以它们为掩体,小心翼翼地放大了泰迪……
“那是什么?”
自然,世上无不透风的墙,何况是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大的变化,在两棵树间忽然出现一片棕色玩具毛绒的一瞬,怀尔特便立刻发觉了这边的异常。
于是,就跟之前解决无数变异植物的时候一样,怀尔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想要迈出脚步去查看到底什么情况,而白无一理所当然地拦住了他,一脸平静地说:
“怀尔特先生,那个东西,就是查理给玛丽小姐留下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没过多久,巨大的泰迪熊从植物间陡然升起,一步步晃晃悠悠地走到了三人面前,而玛丽则不见踪影。
“你想说那个管家给这位小姐……留下了一头熊?”
老康乃馨最上面的两片花瓣明显动了一下,像是两根眉毛拧紧以后的动作:
“我在阿多尼斯庄园中做了几十年的客,倒是不知道这庄园里何时藏了这么大一头巨熊?哦、哦……不对,这位熊,还不是位真熊,如此针脚与布料,敢问查理管家何时竟有如此天工妙手,能缝制出这么大一只能活动的玩偶了?”
“之前我就看查理和这只熊一起出现过,”
面对张开手,已经大有动手意思的怀尔特,白无一站在他面前一丈的水中,似乎依然意志消沉地说着:
“他看起来并不惊讶,就跟这四周植物也不正常,他看着也不惊讶一样,查理,可能的确不正常,但他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您就算要治,也得找出来再治吧。”
白无一的话并不是对现状的解释。
他不过是抛出几个事件,几个甚至本身并不能说多么相关的事件,任由着面前人进行联系的脑部,自己给自己一个解释。
这个引导方法,日常中一些人也经常使用。
“……也是。”
但怀尔特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查理不在这里,我看不到他本人的表现,他也没法为自己辩护,这熊不正常,需要治疗……”
“它又不是人。”
“好吧。”
纠结这些都没用。
白无一转过身,把漆黑的矢车菊踩在脚下,把苍白的康乃馨重新背起,月光落下,在他身后拖出长长的影子,长长的影子落在长长的路,长长的路被水淹没了。
再无归途。
……
踏。
踏。
约瑟夫抬着头。
他知道副本已经混乱,他听见世界的哀嚎,他看见白昼与黑夜的界限一点点模糊,他看见春日飞雪又见冬寂花来。
每一个组成这世界的微小结构都在尖叫、每一颗工作的齿轮都在呻吟,世界时而绚烂多彩,时而又忽然简化成一团黑白的混乱线团,外界的警报声已经在他耳边响了不止一天,就好像那天他自顾自跟着那面具主持人一起离开时,和那魔王对峙的场景一般。
但约瑟夫对此一切都不关心。
他只是抬着头,去追那一盏缓缓沉入湖中的弦月。
“请到庭院。”
一种熟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彻,催促着他的大脑,也逼迫着他的行动。
若是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服从于这声音,因为这并不是一般听觉意义上的声音,而是所谓的“想法”。
但约瑟夫已经很习惯与自己的想法做对了。
“哗啦……哗啦……”
沾满了三色花瓣的双腿在湖水中桨一般拨出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