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说了最后一次,又是喝多了,便由他去吧。
林岁宁没再挣扎,嘲弄道:“皇太子不做人,想做畜生,你这话说出去得气死多少人。”
“太子又算什么。”
李玄泽低下头,脸颊磨着她耳鬓,低哑说:“岁岁,在你看来,我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比不上许辰……我就这么差。”
林岁宁说:“没有,我知道你人不差,也没有拿你跟任何人比。”
锢着她的双臂一松。
李玄泽握着她两边肩膀,眸底燃起光亮,看着她眼睛说:“你相信我的。”
林岁宁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娘在长安还有些事要做,做完了,我们会离开。所以我不会跟许辰在一起,那是气话。”
她看起来心如止水,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了。
李玄泽脸色黯了又黯。
“那你还不如留在长安,至少我还能看到你。”
相比再也见不到,她嫁给谁,也不那么重要了。
林岁宁无奈说:“你真是古怪。”
他拧眉。
“古怪?”
林岁宁无言。
哪里不怪了,分明很孝顺,根本割舍不掉父子亲情,却又做出企图大义灭亲的事来。
她伸手推他。
这一回轻而易举推开了他,他往后一摔,坐在了地上。
林岁宁愣住,“我没用多大力。”
她真的只是很轻的推,他却好似受了重创。
午后下过一场阵雨,地上有些潮。
李玄泽任由自己坐了一地污秽,也不挪一下屁股。
耸拉着眼皮,仰面看着她,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林岁宁呼吸一紧。
“你起来。”
叫外人见了,以为她欺负太子。
李玄泽低声说:“你走吧,我一会儿就起来。”
林岁宁环视四周,不见半个人影。
“山竹呢,你身边的随从呢?”
李玄泽视线低垂。
手指把玩着身边挤出转缝的小草,不吱声。
本来山竹是在的。
但他眼神好,遥遥看到岁宁往这里过来了,立马很识相的躲远。
林岁宁说:“我去喊人来。”
才走出几步,身后的男子哐当倒地。
她赶紧蹲下来去扶。
有点费劲,但居然被她扶起来了。
林岁宁意识到什么,突然松了手,他又猛地栽倒在地。
“别装了,我看到你动了。”
他暗自脚踮地使劲儿,才让她扶起的轻易。可这样的动作总有破绽。
李玄泽睁开醉朦朦的眼,手指勾住她裙角。
“你扶我到屋里,再去把山竹叫来,我走不动。”
林岁宁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李玄泽可怜巴巴的说:“真走不动。”
林岁宁心想,太子是那么要体面的人,若是走得动,想必也不能躺在这儿。
行吧,就当积德行善了。
她再次使劲把这摇摇晃晃的醉鬼扶起来,扶到屋子里头,让他坐在椅子上。
“岁……”
李玄泽还想留她,可她走得太快,连个衣角都抓不到。
他垂下手。
林岁宁到院外,山竹往她面前扑通一跪,满是哭腔。
“林姑娘!救救殿下的命吧!”
“怎么,”林岁宁往屋子里头望了眼,“谁要他的命?”
山竹抹了把泪:“方才殿下问我,认为那些皇子中谁能堪当大任。我哪知道啊!”
林岁宁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太子想做的事凶险,自然会想想失败之后,会是什么局面。
可她也只能说:“他这个太子之位稳得很,不该杞人忧天。”
山竹摇摇头。
“先前殿下并没有想过这些,今日殿下去过听雨阁之后,就与我说这话了。他还说,到那时他未必有精力思虑周全,要我务必安顿好东宫其他人。”
另投明主或者还其自由之身给足银两,都凭各自意愿。
殿下交代这些事,就让山竹毛骨悚然。
林岁宁皱眉,“听雨阁?”
在去宴堂之前,他们都在听雨阁,但母亲说她还有点事,让其他人先走。
所以太子是去见了母亲?
那他有如此悲观的想法,是母亲告诉了他什么?
林岁宁拔腿就走,匆匆留下一句:
“太子在里面,你去照看。”
山竹对着她的背影道:“林姑娘,殿下今晚就住在这儿了!”
他回头,看到正倚在门框旁的太子,心虚低下头。
“殿,殿下。”
李玄泽修长手指捏了捏眉心,疲惫道:“不是交代过你,那些话不可与旁人说。”
山竹嘟囔道:“林姑娘对殿下而言又不是外人。”
这话莫名的中听。
李玄泽说:
“你觉得她今晚会不会再来。”
山竹想了想,这林姑娘要是不来,太子不会迁怒他吧?
他答非所问又沾点边儿地说:“林姑娘心里必然是记挂着殿下的。”
……
林岁宁起初是用走的,后来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跑到宴堂里,母亲已跟王妃喝起了酒。
见她气息不稳,月容窈放下酒杯。
“岁宁?”
林岁宁跑到母亲身边,“娘,我有些话问你。”
王妃当即挥手要屏退旁人,月容窈起身,“不必,我们换地方说话。”
宴堂旁,便是听雨阁。
林岁宁关上门,直截了当地问:“太子会败,是吗?”
月容窈摇头。
“不算败。”
哪怕她不插手,也的确算不上败。
至少他要的结果,都做到了。只是无论高位,还是性命,这都不是他在乎的。
林岁宁却不信。
“哪怕是东宫之内,也有不少皇帝的人,他怎么做到蚍蜉撼树?”
月容窈笑笑。
“那么东宫之外呢,你以为这个皇帝能有多少人心。”
“那他为什么在给自己交代身后之事了?”
月容窈沉默了。
这小子动作还挺快,身后事都安排上了。
只是片刻不开口,林岁宁便急红了眼。
“娘,我不在乎他胜他败,我只想知道他能不能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