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剑、飞行法器都失灵了。
啊,只有他们四个大冤种掉下来了啊。
仍旧下坠,忽然,訾云淡感受到被人拥住,下一刻便坠入一片冰冷。
“他们掉下去了。”
“不用追了。”秋行川呼出胸口闷气,“浮生梦,镜中我。”
“若是能活着回来,再行算账。”
“学而不思则罔,思···思···则啥来着?”
“思而不学则殆!”希宸狠狠拍上訾云淡的脑袋,“我说云郸,咱没这个天赋就别学了,做土匪的学这个干啥!”
“哎!你懂啥,你看看人家王哥,就是因为人家有文化,大当家的这么重用人家。”
后者神秘兮兮揽过希宸的肩,“跟咱们同一批进寨子的人都有人领走,就属咱俩可怜兮兮废物点心,只能在这做杂活,你还不努力。”
“啧——你说的也对哈。”
希宸耸肩挠了挠头,讪笑道:“我明天就开始努力。”
“你昨天也这么说。”
“那边的干嘛呢!少偷懒!”
被领事的发现了!两人飞快如鸟散各司其职。
“我去刷恭桶。”
“呕~我去扫地。”
今年的落叶格外多,訾云淡累趴了,不过总比刷恭桶强。
“云郸!开饭了!”
訾云淡手往衣服上抹了一把,“来了!”然后扔掉扫帚颠啊颠往回跑。
“吃啥啊今天?”
“你最爱的馒头一个。”
“切~”
“你还挑上了。”希宸将一碗米粥推给她,“多吃点,一个男子汉,怎么长得这么瘦弱。”
“娘死了。”
訾云淡才不在意他瞎逼逼,拿了馒头就朝外走,“我出去看星星看月亮了。”
“注意安全。”
“用你说。”
訾云淡蹲在墙角开始数蚂蚁,“快下雨了哎。”
空气湿蒙蒙的,明明已至秋日,却始终闷热。
箫声浸入沉夜,一缕清爽打在訾云淡耳旁,蹲着的人干脆将馒头掰碎放在蚁群的必经之路,抖抖碎屑便大步朝声源处寻觅。
离蚁群的远处是几棵正徐徐勃发的绿树,离得近了,便能隐隐瞧见树上人影,訾云淡轻手轻脚猥猥琐琐蠕动过去。
“谁——”
訾云淡僵直着身子,将‘啊——’字吞之入腹,通体寒光的短刃抵住她的脖子。
“我是路过的,别刀我可以吗?”她试探着挪动步子,而那匕首仍旧紧贴着她。
为今之计,只有——
“大侠请饶小弟一命,小弟定会为大侠肝脑涂地,唯大侠马首是瞻!”訾云淡抖着嘴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眼前之人的大腿。
黑暗中的人身子紧绷,仿佛下一刻便要爆发。
“王哥!”
“你怎么在这!”
原是希宸举着火把出来寻人了。
訾云淡这才看清此人的真面目。
王行皱着眉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滚。”
訾云淡应声,立即连滚带爬躲到希宸身后,露出一颗脑袋讷讷道:“王哥晚上好啊~”
“今天晚上的天气真好啊~”她揪住希宸腰间的肉,“你说是吧?”
“啊、哈、哈、”希宸吃痛,龇牙咧嘴地乱扭,“你干什么啊!”
你怎么就看不懂我的眼神啊?!
希宸将火把凑近訾云淡的脸“你眼睛抽搐啦。”
服了。
“怎么说呢——”希宸蹲下身,盯着王行方才消失的地方,“依据我敏锐的大脑,事情绝对绝对不简单。”
两人对视一眼,“夜深了,回去睡觉,明天还有活干呢。”
“今晚你离我远些睡,”訾云淡捂着鼻子,难掩嫌弃之色,“臭。”
“你嫌弃我?”
“非常嫌弃。”
“滚啊!”
“不行不行,右一点右一点···”
“好了没啊!”希宸托着訾云淡的屁股,忍不住抱怨。
“啧,年轻人,别太聒噪。”訾云淡将房梁上最后一点灰擦干净,“如今咱们被王哥讨过来做事,自然是要尽心竭力。”
她示意希宸把她放下来,“王哥说了,每天都要把这里打扫的一尘不染,他会检查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也太当真了吧。”
訾云淡抬手捂其嘴,义正言辞道:“此言差矣,我们是王哥的人,自然是要以他的话马首是瞻!”
“你还真当你是个小杂役啊。”
希宸小声叭叭:“咱好歹是个土匪吧,就没下山抢劫过,啊心痒痒。”
“你懂个屁,”訾云淡将手里的抹布扔给他,“过几日有一场大行动!绝对不会落下咱俩的。”
“真假?”
“大黑哥说的,你不信啊?”大黑在二当家手里做事,当初她可献了好大的殷勤才搭上这条线。
“我们共事这么久,行动那天可不能掉链子啊。”
“我懂。”希宸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
房门突然打开,两人立刻装作很忙的样子,擦花瓶的擦花瓶,关窗的关窗。
王行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扭扭捏捏的訾云淡身上“云郸,随我出去。”
“好嘞!”
“你,家中很困难?”
訾云淡愣了愣,“王哥?”
“我知道,若不是那些商贩不收身为死囚之子的你,你也不至于上山为匪。”
“呜呜呜——”訾云淡红了眼,开始哭唧唧,“我······”
王行将腰间钱袋递给她,“你性情良善,实不应与匪为伍,这些钱你拿着,回家去吧。”
“王哥你真好~”訾云淡忍不住抱住王行的腰,蹭了蹭他的胸“来不及了,我跑了,我的家人一定会被连累。”
她坚强的抬起头,抽了抽鼻子,“王哥你是个好人,云郸这辈子跟定你了!”
她摩挲着手中钱袋,“这些钱定能够我的家人离开这里,去过安逸的生活。”
“我愿为您卖命!”
“傻。”王行揉了揉訾云淡的脑袋,“罢了,你若真想跟着我,便跟吧。”
她止住脚步,有些呆,“王哥,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好人呀,我明明······”是个土匪。
“还记得刚进寨的时候吗?”
“嗯?”
王行慢条斯理地拿出怀里的玉箫把玩着,向来有些冷硬的脸上些许松动,开口道:
“大当家考验我们打猎,我还记得,只有你一个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不去打猎也不去抢夺。”
“弱不禁风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那些猛兽吃掉。”
“哇,王哥,当时你居然会那么注意我啊!”訾云淡不禁好奇,为什么嘞。
王行忽然冷哼一声,“那是自然,你把我打的猎物都包扎好放了,你饿了一天肚子,我也饿了一天。”
“啊?”訾云淡悻悻,“我以为没人要呢,我就······”
原来是他一路打她一路救啊~
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
訾云淡索性挨着王行坐下,“王哥,你人这么好,为什么会来做土匪呀?”
王行不答话,将玉箫贴近嘴唇,就这样吹了起来。
訾云淡抱着膝盖就这样盯着他,歪着头倾听。
箫声温柔,宛若诉尽衷肠。
“你听出来了吗?”一曲落,王行收起玉箫,“曲中或许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訾云淡抱住脑袋,有些苦恼“听不懂,但是很好听。”
“听不懂便罢了,等你长大些就懂了,或许。”
“王哥,你喜欢吹箫吗?”
“自小便学。”
临走时,王行将玉箫递给訾云淡,“过几日那次行动,跟紧我。”
“好。”
“王哥跟你说了些什么?”希宸将耳朵凑近訾云淡,“说说。”
“没说什么啊。”
“你撒谎。”希宸眯着眼睛审视訾云淡,“有、猫、腻。”
訾云淡翻白眼,“爱信不信。”拧了把希宸的后腰,跺跺脚离他三尺远。
直到行动那天,她一直都没搭理希宸。
“截官银!”訾云淡惊呼一声,之后捂紧嘴,“这这这,不好吧~”
王行带着訾云淡趴在草丛里,在他们旁边,是一直都在生闷气的希宸。
“待会儿,你拿着我给你的玉箫躲好。”
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訾云淡害怕地点头,她朝着希宸方向拍了拍,“你待会儿小心啊。”
“哼。”希宸扭过头不理人。
将近蛰伏半日,官道终于迎来一只浩大队伍,寨子对此次行动势在必得,所以訾云淡能够看到三个当家一起出现在后方。
随着大当家一声令下,箭矢不要钱似的朝向官兵猛扎,终究抵不过一场腥风血雨,匪徒与官兵搏杀,因为地势险峻,后者已然成颓势。
訾云淡在厮杀之中躲躲闪闪,跟在王行身后猥琐发育。
因为手握王行给的玉箫,基本没什么官兵找她。
“原来王哥你还跟官兵有关系啊。”
见局势正好,大当家当即从后方阵营冲出加入这场单方面的屠杀,“王行做得不错!”这些狗官果然落了他们的套!
顾不上防范,便带人去搬运官银。
就在大当家出现的一瞬间,离得最近的王行猛然出剑,几乎是一瞬,人头落地。
訾云淡看得呆住,局势几乎逆转,周围不知从哪钻出大量官兵,将众人牢牢围住。
“天命昭昭,尔等匪贼,无恶不作,今日便将尔等缉拿归案!”
一道不属于王行的声线从他的喉咙中发出,不同于往日里的沙哑,反而是力量感,中气十足。
“你究竟是谁!!!”二当家抵抗着嘶吼,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王行抬手,撕扯着脸,一张极为惊为天人的脸显现在人前,“熊期珩。”
丞相家的公子?
贵公子来凑什么热闹啊?!
两位当家发了狠,一同攻向熊期珩,如同飞蛾扑火,至少也要把这人一起拉下水!
说实话,就算你们俩真把人给干掉也逃不出去啊,这么多兵。
訾云淡默默想着,望向满场乱窜逃跑的希宸,忍不住叹气。
还得靠她啊~
暗箭直直袭向熊期珩的心脏,訾云淡想也不想便飞扑上去,“王哥小心!”
剑尖穿透心脏,待熊期珩反应过来,訾云淡脱力倒下,他扶着她的肩,“你······”
仿佛有无尽痛苦,訾云淡使劲揪着熊期珩的衣服,一滴泪落下,只得发出两字“好、人。”
“叫大夫!”熊期珩声嘶力竭叫着人。
可惜。
“箭上涂满剧毒,公子!有人想让公子的命啊!”随行医者恭敬急躁道。
“让你说这个了吗?!救他!”
医者只得跪下:“小人无能,此等毒药已是药石无医!”
“况且这位姑娘本就体弱,如今更是······”
“姑娘?”熊期珩红了眼,怀中之人此时已无半分呼吸。
“云郸!云郸!”希宸从远处跑过来,顾不得什么官匪,他推开熊期珩,“这位官爷,我们家云郸一直乖巧善良,请您看在他舍命救您的份上,把他交给我安葬吧。”
“相处这么久,我一直都视他为家人,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希宸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仿佛死的是自己亲妈一样。
“不必,我定会厚葬他。”
熊期珩抱着怀中冷冰冰的人起身,“念你尚未犯下过错,便不必收押了。”
都走了,独留希宸在原地嚎哭,哭过这一阵后又赶忙爬起来,“我不会忘记你的牺牲的,云郸,呜呜呜——”
他掏出刚刚被訾云淡拽松后,之后由他趁乱从后腰偷拿的令牌,抹抹眼泪,最后笑了。
希宸将令牌甩向后方,“刚才那支箭有些过了。”
后方无声无息,良久才传来一声:“嗯。”
“去吧。”
“为什么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去救一个对她什么都不算的人呢?”
熊期珩自言自语着,他不懂,当真不懂。
或许他自小被寄予厚望,他们说自己应该做怎样的人,必须要去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存在这个世上,只能遵循他们的期望,可是这个人,在他不得不因为任务射杀那些毫无反抗能力的动物时,她却将它们一一救起来了。
也是这个人,第一次有人,认同他的箫声,好听,而不是作为对报信工具的认同。
还是这个人,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这样草率的,为他而死。
“公子你怎么在这?!”
刚回来的随从瞪大眼有些惊愕,“你、你、你不是刚才去匪寨的库房了吗?”
“我何时···”等等,熊期珩摸向自己的后腰,沉下脸,“即刻封锁整座山,任何人不得离开!”
他迟疑片刻,还是派人留守,出门追查。
“你说,这个人跟公子什么关系啊?”还要亲自守着。
“不该多嘴的别多嘴。”
“哦。”“可我真——”
“真什么啊?”希宸拍了拍手,将晕倒的两人踢开,“真什么也没用。”
他将棺材里的人抱起,“哎哟喂,你最近是吃胖多少啊!”沉死了。
怀中的人并无应答,他还是自顾自说着,“这可不行,以后的任务得多有压力啊。”
他们带走她究竟为何?!
库房突然冒出的暗道中的大批五石散,除了官银,还有一些其他不该出现在这的财物。
“公子,找到线索了,对方行动极其隐蔽,但还是被我们的人查出蛛丝马迹。”
“说。”熊期珩表情十分平静,可了解他的人便知晓这是风雨欲来之势。
“是国师那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