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夕晴拖着疲惫的身躯推开后门,轻轻拉了一下电灯的绳子。
“怎么这么晚。”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夕晴吓了一跳。
“连晨,你……”
“寒仙都去学校了,我还不能睡在这吗?”连晨伸了个懒腰,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其实我已经睡了一觉了。”
夕晴笑了笑,洗漱完毕后,坐在他身边,问道:“今天过得怎么样?”
“今天发生的事可多了。我慢慢跟你说。”连晨话音未落,便将夕晴揽入怀中,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开始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当说到骑着自行车赶去人民公园时。
夕晴忍不住说道:“你的腿才刚好,能骑车吗?”
连晨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膝盖:“确实有些累着了。”
“我帮你按按。”夕晴说着,将连晨的双腿抬到自己的大腿上,点按他腿部的穴位。
“你都好久没有帮我按腿了。”
夕晴对他弯眸一笑:“继续说啊,后来呢?”
连晨双手支在后脑勺上,继续讲述今天的遭遇。
全部说完之后,夕晴感叹道:
“多亏有你,要不然寒仙人生中第一次春游,会过得很不开心。”
连晨坐了起来,凑近夕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嗯?”
连晨的视线落在夕晴的唇上。
“咚咚咚!”
“汪汪汪!”
急促的敲门声和大顺警惕的叫声骤然响起。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连晨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望向那漆黑的窗外,疑惑道:“下这么大的雨,会是谁?”
夕晴迅速爬了起来,神色焦急地快步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也许是有乡亲得了急症。”
夕晴从灶台角落找出雨伞,打开了门。
王航浑身湿漉漉地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那儿,嘴唇颤抖着说道:“夕晴!老村长突然倒在地上一直吐,吐到全身抽搐!”
夕晴转身回屋,抓起随身包,果断地说:“走!”
连晨也赶紧撑起雨伞,紧紧地跟了上去。
当他们赶到老村长家的时候,一股浓烈的酒味以及刺鼻的呕吐物混合的气味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老村长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杨秀秀哭着想要按住他,不停地哭喊着:“阿爸!你怎么了阿爸!”
夕晴跪在老村长身边,伸出手给他把了个脉,接着又翻开老村长的眼皮仔细看了看,此刻老村长的瞳孔已经缩小成针尖般大小,嘴角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出口水。
“老村长中毒了,我给他催吐。王航哥,你马上去找辆架子车,要立刻送去县医院!要快!”夕晴焦急地喊道。
“好。”王航说完便转头飞奔了出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雨幕中。
夕晴眉头紧皱,转头问杨秀秀:“他喝的酒在哪?”
“什么……酒?”杨秀秀一脸茫然。
“老村长一身酒气,肯定喝了不少酒,酒或者酒瓶,马上找出来!”
连晨已经在屋里帮忙翻找了。
杨秀秀还愣愣的,她不知道夕晴这会儿为什么要找酒瓶子。
夕晴接续说道:“我怀疑他喝的酒里有毒,我要知道他中的是哪一种毒!”
杨秀秀吓得瘫坐在地上,然后踉跄地爬了起来,把屋里找了个遍,终于在床底下找出一个绿色的玻璃瓶。
夕晴拿过瓶子,伸手在瓶口上方扇了扇,轻轻嗅了嗅:“酒里有敌敌畏。”
杨秀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父亲竟然会做傻事:“阿爸!阿爸!”
夕晴看向门外:“要立刻送去医院,晚了就……”
杨秀秀疯了似的冲到门外,大声地喊着王航的名字,可是那大雨的声音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她微弱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连晨突然想到了什么:“我今天在刘木匠家看到一辆木板车!我现在去借!”说完便冲进了雨幕中。
夕晴心急如焚,不停地为老村长进行着催吐,然而老村长此前已经吐了太多次,此刻已然吐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他的口周全是白沫。
“我爸尿裤子了!”杨秀秀惊恐地喊道,声音都变了调。
“大小便失禁了,情况很危险了!要立刻送去医院洗胃!”
杨秀秀此时瘫坐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拍打着地板,她哭得嗓子都哑了,脸上满是泪痕,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这时,满身雨水的连晨和刘木匠快步跑了进来,他们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也湿漉漉地耷拉着。两人顾不上其他,赶紧合力将老村长抬起,艰难地往木板车上放。
杨秀秀急忙拿过雨衣给老村长盖上,刘木匠在前头用力地拉着车,连晨在后面使劲地推着。夕晴和杨秀秀一人撑着一把伞在左右两边紧紧地跟着,努力为老村长挡雨。
那山道本就崎岖难行,再加上这倾盆的大雨,地面又湿又滑,一坡接着一坡。
“啊!”连晨一个不小心滑了一跤,顿时满裤子都是泥泞,膝盖也摔破了,鲜红的血混着雨水流淌下来。
夕晴赶忙放下手中的伞,惊慌地将连晨扶起:“连晨,你没事吧!”
连晨咬着牙,强忍着疼痛说道:“没事,救人要紧,快走。”
渐渐地,雨势终于小了一些。村子距离镇上大概有十几公里,他们四人艰难地走着,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终于把人送到医院。
“我回去把王村长叫来。”刘木匠推着架子车先回去了。
夜间值班医生给老村长做了详细的检查后,立刻将他送进了抢救室。
夜色如墨,医院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昏黄的灯光在闪烁。
夕晴这才有时间给连晨的膝盖做简单的包扎处理。
“只是皮外伤,没事的。”连晨伸手抚摸她紧皱的眉心,冰凉的指尖舒缓她的焦虑。
夕晴抿起嘴,看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深深叹了一口气:“希望老村长能平安无事。”
就在这时,王航终于赶到了医院,杨秀秀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不已。
“老村长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王航扶着杨秀秀让她先坐在排椅上。
“还在抢救。”夕晴的声音中充满了疲惫。
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他的脸上满是无奈和惋惜:“病人因喝农药过多,中毒过深,时间又长,你们准备后事吧!救不活了。”
杨秀秀一听,顿时如遭雷击,她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苦苦哀求道:“救救我阿爸!我求求您了。”
医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航也一起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地说道:“求求你们了。”
夕晴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在始安医院,也曾经有过类似病例,外科医生会选择剖出胃部,洗胃。”
“你说的这个办法,我们只在报纸上听说过,我们医院外科没有做过这种手术。风险太大了。”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夕晴急切地说道:“求您试试吧,这是一条人命啊!”
医生无奈只好说清楚手术的难点:“你们知道这手术风险有多大吗?医生需要在患者肚子正中切开一个长口子,再切开腹膜,把大网膜和胃都拿出来,在胃体上切了个洞,把胃管从洞中插入,再从胃管漏斗里灌水,一瓢一瓢冷水从漏斗倒进去……”
听着医生的描述,杨秀秀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但她知道,这是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了,于是她不停地向医生磕头:“我是他女儿,我愿意签字,不管手术成功与否,都与医院无关,后果我们自己承担。”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手术风险太大,难度太大,如果你们坚持要做的话,抢救费和手术费要一千块,还不一定能抢救得过来,你们也要为自己想想。”
杨秀秀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用哀求的眼神缓缓看向王航。
王航眉头紧锁,避开了她的目光,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医生劝道:“说实话,医院每周都会收到一两例喝农药的,能不能救得过来,我们很清楚。你们不用勉强,这是他自己选的路,让他自己走完吧。”
杨秀秀紧紧地抱住王航的大腿,声音中满是绝望:“救救他!他是我阿爸啊!”
王航只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连晨撑着排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夕晴连忙扶住他。
连晨说道:“人命关天,钱没了还能赚,人没了,这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