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城门守兵的高喊,长定府似乎在一瞬间就活了起来。
即使尚未进入城中,郑吉都能感受到一种热烈亢奋。
很快,就有一群官员从城中快步走了出来,脚步匆匆。
看样子,他们早就等在城门这里了。
不然,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走在最前面的官员,约四十许,长得……有肤色黝黑,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看起来有点苦相。
这个官员,乃长定府刺史韩同舟。
作为长定公主封地上的主官,此人当然是姜家和姜贵妃精挑细选的。
能力、忠心皆不缺,这些年也将长定府治理得妥妥当当。
“殿下,下官拜见殿下!殿下,下官可算是把您盼来了!”韩同舟拱手道,语气十分恭敬,恭敬中又带着说不出的亲近。
这是心腹亲信才会有的态度。
说起来,郑吉是见过韩同舟的。
之前她还没出宫开府的时候,韩同舟上京述职之时,曾经来明光宫中拜见过她。
她依稀记得,韩同舟向她描述过长定府的风土人情,言辞大多都是府中安定、百姓和乐之类的。
她封地上的百姓日子安乐,显然是对她这个封地之主的褒扬。
只可惜,她之前对这些并不在意,并不会过多询问,每次都是耐着性子听一会儿就打发了韩同舟离开。
现在……
她自会认真细听韩同舟的描述,此外,也会亲眼看一看,亲耳听一听,长定府上的百姓日子是怎样的。
她翻身下马,笑着对韩
同舟道:“韩大人多礼了,诸位快快请起。”
边说着,她边打量着韩同舟身后的那些官员。
这些长定府衙的官员,每一个人的画像、生平早就送到她前面了,她也认真研读过了。
但资料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有亲眼见到了这些官员,她才能深刻感受到这些管辖着长定府的官员究竟是什么人。
她目光打量着每一个官员,并不介意让这些人知道她在评估着他们。
连段枕戈都说,淮南卫是她的属下,那么长定府的官员呢?
韩同舟自然不用说,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长定府官员此刻内心极为动荡——无论他们想象过多少次,但眼前的长定公主和他们所想的还是太不一样了。
所有人首先注意到的都是她艳丽无匹的面容,但很快,更吸引他们目光的,是那种摄人心魄的威势。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感觉比面对淮南卫大将军邓如石还要可怕,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这,难道就是武阁魁首的威力吗?
下一刻,他们便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这位天之骄女。
这时,韩同舟继续说道:“殿下,下官等恭送殿下前往公主府!”
郑吉点了点头,示意众人起行。
在城门这里,有城门守兵、有进出的百姓,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况且她身后还有那么多长定率士兵。
韩同舟所说的公主府,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当郑吉看着那铁画银钩的“公主府”三个
字,一时有些怔然。
在长定府这里,无须挂“长定公主府”匾额,因为这里的公主,就只有她一个人。
在长定府的官员百姓心目中,公主就是她郑吉。
这是她在长定府的容身之所,是她打算离开京兆之后,第一个会想到的地方。
她不曾来过这里,但深受其泽恩。
这里的公主府,无论是规模还是装饰,都无法与京兆的长定公主府相比,但……这是长定府的官员和百姓为她修建的。
如此,便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程向雅已提前带着长定率士兵和烟岚等人出发,因此郑吉到来的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虽没有京兆的气势磅礴,却也处处温馨熨贴。
这里的公主府,没有演武场,自然安置不了这么多长定率士兵,他们只能临时驻扎在长定府衙。
幸好,长定府衙离公主府并不远。
如此,她所带来的四千长定率士兵,只是分了两处驻扎,力量倒没有太过分散。
在公主府外,郑吉便已让长定府衙的官员都各安其事了,只留下了韩同舟。
甫在前堂坐下,韩同舟便道:“殿下,下官听闻……您在驿站遭遇了大火?下官无能,竟没能提前得到任何消息。”
说这话的时候,他眉头紧皱,便更显苦相了。
随即,他上下打量郑吉,确认对方并无任何损伤,长长松了一口气:“幸好,殿下没事!”
郑吉挑了挑眉,心中多少有点意外——韩同
舟对她当真如此亲近?
“无妨,既然有这么一场大火,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她想了想,遂问道:“你从哪里听闻的消息?”
段枕戈半夜疾驰,证明消息来得紧急,军中的消息向来比地方官衙来得快速,那么韩同舟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是邓将军告知的消息,让下官做好戒备。”
这短短一句话,透露出许多消息。
比如,邓如石和韩同舟关系很好,好到可以快速共享这么重要的消息;又比如,韩同舟能配合着邓如石,做一些军中所不能做的事情。
是了,邓如石是淮南卫大将军,手握重兵、位高权重,但也因此,其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备受关注,也就是备受限制。
如同段枕戈驰救之事,想必很快就会传遍淮南道。
郑吉沉吟片刻,才接上话:“戒备?”
这戒备,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韩同舟左右看了看,目光在秦胄、石定方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见郑吉没有发话,便知道能随侍跟前的,都是她所信任的人。
“这两日,下官发现了一些异常,心中着实不安。但始终无法确认,便暗暗告知了邓将军……”
他所说的异常,正是段枕戈所说的“大疫”。
原来,这个隐秘的消息,竟然是韩同舟告诉邓如石的!
据韩同舟所说,这个消息,还是他的幕僚郑岸先发现的。
近日,郑岸先感染了风寒,听得相熟的大夫念叨了几句,道最近风寒
的人太多,他们春和堂的大夫都快忙出病来了。
春寒料峭之时,的确会有很多人生病,原本郑岸先也不以为意。
直到,郑岸先的妻儿也都感染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