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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师专初课

    我们宿舍八个人中,大部分高中都住校,所以对住宿舍一点也不陌生,而且90年代的师专宿舍和高中宿舍条件差不了多少。

    依然是八个人,4个高低床,也还是铁床,上床的人上下床时,铁床依然会咯吱咯吱响。比高中宿舍多了的是一个储物柜,八个小门,可以上锁,里面可以放少量衣物等用品。靠窗有一张高中宿舍里也有的双人课桌,孙小芳把玻璃水杯,饭盒,镜子,海飞丝,郁美净都放在上面,占了一半。另一半空着,让我们使用。

    孙小芳对床不常住人,主人叫温丽,家在省城偏远郊区的矿区宿舍里,据说家里很富有,她二姐嫁到了师专附近,她嫌弃宿舍条件差,就经常偷摸着回她姐家住。

    师专查宿舍很严格,每晚熄灯前宿管阿姨的足迹会遍布每个女生宿舍,要亲自看着每个床上都坐着或躺着人。

    温丽为了瞒天过海,她想出一个李代桃僵的办法,她为此花重金拉拢了她的同桌一一四毛,四毛也是我们班的,在305宿舍住,她俩密谋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宿管阿姨查宿舍按先后顺序,我们301打头,305末尾,中间隔着3个宿舍,足够四毛暗度陈仓,来冒充温丽。

    每当温丽晚上偷偷回她二姐家时,四毛就先蹩进我们301,装模做样躺在珍珍床上,头朝墙看书,宿管进来点名字,她模仿温丽软糯的声音,甜甜的回应,“我在呢。”

    宿管一出301门,四毛马上溜下床,打开一条门缝窥探,等到阿姨进了303后,她把自己织的粉色马海毛三角头巾裹在头上,以迅雷之势溜回305,她回了305宿舍后,就一溜烟爬上床,钻进被窝,把头发披下来,挡住脸,装出一副酣睡的样子。

    我们已经见怪不怪了,更鉴于温丽讨喜的性格和经常带回宿舍的小零食,我们很乐于三缄其囗。

    当然,就算宿管阿姨是孔明再生,也不会想到有个女生天天和她摆迷魂阵。

    直到大三,温丽雍容华贵的妈妈来学校找她,这个谜底才公告天下,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八人间剩下的那三个人,后面的故事中也将会长袖善舞,一一登场,今天暂且不提。

    宿舍安顿好后,师专生活那砖红色厚重帷幕将一层层剥开,好戏将一场场上演。

    我前面说过,曾有熟人建议我报英语系,当时只要是个明眼人,就会发现90年代初年我国经济蓬勃发展的势头,随着经济的大规模发展,外资企业的长势比春天里的新笋还强大,国人对外语的重视程度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几岁大的小孩,还没上一年级,家长就着急地请英语家教为孩子启蒙,各级学校的学生在课外班补习英语课蔚然成风。

    “既然准备报师专,那就报英语系,就算当老师,当英语老师也比其它学科强得多!”

    熟人苦口婆心,一心为我考虑,父亲也被说服,让我别一意孤行。

    他知道我一直喜欢语文,喜欢写作文,一心要报考中文系,那几日他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愁眉不展,这件事最终还是母亲拍了板,她一句话让父亲定心,她和父亲说,“当年我不选你,选了陈三小,还能有咱们这几个成气的娃娃?”

    父亲立刻调转马头支持我,让我报自己喜欢的中文系。熟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不再吭气。

    我能如愿坐在师专中文系91级2班明亮的教室里,母亲功高至伟。

    我们的班主任余宝锋该出场了,他在我师专几年的学习生活中起了不可磨灭、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所在的中文912班共有四十二名学生,男生只有十个,其余都是女生。我们上课大部分课在固定的912教室里,只有极少数公共课才去大的阶梯教室。

    一个明媚的上午,开学后迎来了第一个班会课,我们在912教室里见到了身穿牛仔衣,年近四十的班主任,他扶着讲桌,自我介绍姓余,余味的余。名叫宝锋,宝剑锋从磨砺出。

    大学老师毕竟有水平,避开庸俗的解释,专挑诗意浓烈的名言警句。我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身材不臃肿,衣着时尚,发型精致,从这几点看他应该不到四十岁。可是仔细看五官面容,眼角皱纹不少,皮肤也粗糙,又不像四十岁,像有五十岁。我有点不敢断言。

    余老师站定在讲台上,抖了抖手上的花名册,看来要点名了,上了这么多年学,这是新学年的惯例。

    班会课是早上第一节,9月上午的阳光穿透双层玻璃窗,优优雅雅的照在余老师的牛仔衣上,我们四十二个年轻的脑袋崇拜地仰视着阳光里的班主任,静候他点到自己的名字,有些志在位列班干部的人已拟好自我介绍,静候时机。

    余老师温柔地环视了我们一圈,然后他的目光就定在几个地方,和那几处的人亲切对视。我十分费解,这是提前就认识了吗?这又和高中又不一样了。

    “彭丽,到,邓军,到,黄敏,到,靳凯,到,柴大胜,到,杨岭峰,到”,余老师叫了六个名字后,停顿了一下。此刻他身上镶着一圈金光,全身上下沐浴在美丽的光晕里。

    不合时宜的我,心脏一如既往的狂乱,只要在这种场合,都不能幸免。只有喊完我的名字后,我才能把心放回肚子里正常跳动。

    班主任为什么要停顿?是让我多煎熬一会儿吗?

    几秒后,教室上空终于又有了声音。

    “这六位同学是班干部,班委成员就是他们,分工一会儿公布”。

    这是不是不合规矩?我们小学初中高中开学初选班干部,需要很复杂的程序,先定候选人,再全员投票,还要请最公正的人唱票,最终去数黑板上正字的笔画,票数多者胜出。

    上了高一级学府,这些都省略了,大学举足轻重的班干部竟然被余老师直接任命了。

    除了他们六个,班里剩余的36个人都愣在那里。我的心跳竟然没有刚才狂乱了,因为重心转到了震惊和不解上。

    高润华在我后排,她用手指点了两下我的背,我扭头看她,小巧的脸上充满疑惑,这几天她和我形影不离,我知道她高中三年一直担任班长兼团支书,她想竞选班长。她有这个能力,我拥护她。

    “为什么选他们几个呢,我交代一下啊,他们都是城区的,工作能力都很强,另外,家庭背景也好,相信他们能为我们班尽心尽责,做好老师和同学们之间的桥梁。”

    班主任讲完这些,稍微有些激动,从讲台上跨步下来,走到课桌的过道间,呼了一口气,又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们,

    “六个班委成员这就定了,今后咱班里的事就交给他们了,大家要配合他们,把我们班各项工作都做好”。

    他就站在我旁边,说话时鼻息很重,但是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他说的越多,我的心越发平静,我的鼻子莫名发痒,对高等学府新老师的期待消失在两个喷嚏中。

    “对了,今后大家就叫我老余吧,我马上还有个会,下面就由班长邓军主持班会,新学期会有很多事情的,”说完之后,老余轻松地迈出了教室门。

    邓军已经站到讲台上了,他个子太高了,又在讲台上,我坐在第二排,要看到他的脑袋,脖子非得后弯很多,润华看到我的窘态,拍了拍我的后脑勺,示意我把脑袋放回原位去。我也实在太累了,就顺势听从了润华的建议。这时,我看不到邓军的脑袋了,跃入眼帘的是他的西服领带,和白的刺眼的衬衣领。

    我们六个这样分工啊,我说一遍,大家记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