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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花在天地间无声地飞舞,整个神域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夜色朦胧,只有书房的灯还亮着。

    嬷嬷端着汤羹进来时,蓁蓁还在专注地核对账薄。

    “蓁蓁姑娘,夜已经深了,喝点热汤,早点去歇息吧。”

    蓁蓁揉揉酸胀的眼,说,“我没事,还差一点账,对完就去睡了。”

    嬷嬷心疼地看着蓁蓁,深深叹了口气。蓁蓁这几日一直在书房忙着核对账簿,书房的烛火时常一宿一宿地亮着,有时她进来送吃食,便见蓁蓁已趴在案几上沉沉睡去。

    “嬷嬷你怎么了?唉声叹气的。”蓁蓁抬头看嬷嬷,关切地问,“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

    “姑娘刚回神域时,老奴心里开心,七百年过去,终于盼到姑娘回家的一日了。可现在又觉着,姑娘近些日子这般辛苦,还不如在主岛过得逍遥自在。”

    蓁蓁愣了愣,笑说,“我知道嬷嬷心疼我。可是师父于我有传道授业之恩,如今师父正是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我怎能置身事外。”

    “账簿今日看不完可以留着明日再看,姑娘熬坏了身子,白泽大人也是会心疼的。”

    “师父前几日传了信回来,要安置神域所有的人族婢子和侍卫。所以我要尽快把这些账核完,才能知道究竟能拿出多少现银安置他们。”

    “遣散所有的…”嬷嬷正要把汤盅端给蓁蓁,听了这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差一些把整盅热汤都翻自己手上,“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蓁蓁摇摇头,苦笑道,“真不知该说师父这次去主岛,是太不顺还是太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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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充盈着金黄色的灵力,仿若明媚的暖阳无声地铺洒而下。千丝万缕的银色丝线缠绕在白泽指间,流动的莹光蜿蜒而上,在虚空中缓缓呈现出一副繁杂的场景。

    日月匆匆地交替而过,四季不断更迭,大雨倾盆有时,阳光灿烂有时,落英缤纷有时,漫天飞雪有时。

    白泽抬手轻轻拨弄,银丝如琴弦般轻颤着,缓缓往两边散开。

    朝阳已然升起,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洒满点点金光。

    一只通体银白的小九头妖缓缓沉入水下,她身后是一白发白衣的男子,白衣胜雪,白发如云。

    男子负手立于水中,如履平地。

    “爹爹,我想去那边玩。”

    原来是九命相柳。

    白泽忍不住向他走去,他与当年在死斗场上看到的完全不同了,一身戾气尽散,神色温和,如一位翩翩公子。

    相柳说,“那里是东海的最深处,是一片非常可怕的水域。你确定要去吗?”

    “有爹爹在,岁岁不害怕。”

    和煦的阳光穿透清澈的海水照射在他们身上,岁岁自在地围着相柳转了个圈,又往大海的更深处游去,时不时还要回头望一眼,催促着,“爹爹你快点。”

    相柳不在意地笑了笑,猛然加快速度,从白泽身旁一掠而过,向着碧蓝的大海深处游去。

    暖阳融融,五彩缤纷的小鱼从他们身旁游过。欢笑声悠悠,随微波荡漾。

    白泽被笑声感染,唇角微微上扬。

    渐渐的,周遭的水域愈发阴沉,原本围绕着他们的五彩小鱼不知何时都已消失不见。相柳抬头望了眼头顶的海底苍穹,一片漆黑。

    突然间,他神色大变,“岁岁,快回来!”

    如墨般的海水翻涌咆哮着,水底的暗流急速地旋转,随着水流愈发的激烈,渐渐在水中形成一个涡流,岁岁小小的身躯被涡流卷入。

    兽类的直觉让她意识到有很可怕的危险正在向她袭来,可是她的身子完全无法动弹,只能随激流翻滚,旋转。

    “爹爹!”岁岁尖声大叫。

    旋涡越来越大,仿佛随时都会把她的身体撕裂成碎片。

    混沌中,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相柳已然屹立在岁岁身前,他张开双臂,银白的灵力如一双大手,舒展着将岁岁轻柔地拥入其中。

    眼看着涡流正急速地把他们带向涡流眼,他嘴角噙着笑,低下头毫不在意地对岁岁说,“岁岁,睁开眼看好了,我们是如何征服大海的。”

    惊涛骇浪中,相柳现出真身,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头海妖怒吼着迎上咆哮的巨浪。大海掀起一波又一波的巨浪砸向他的身躯,愤怒地咆哮仿佛想要把他们撕碎。

    九头妖迎浪而上,他粗壮的身躯刺破头顶如山峦般的层层乌云,正面迎击着大海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在这场与天地的对抗中,稍许一丝的软弱与犹豫都会让他们瞬间粉身碎骨。

    岁岁震惊地看着这一切,一时间竟已忘记了害怕与哭泣,心中满是对大自然强大力量的敬畏。而更让她敬服的,是相柳即便面对如此强横的力量,夷然不惧。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剧烈搏击,大涡流竟被硬生生地撕裂开一道口子。岁岁终究承受不住这力量与力量的抗衡所带来的天旋地转,昏睡在相柳怀中。

    待她醒来时,相柳正躺在离她不远处的一块礁石上,脸上脖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就连衣衫上也是道道血痕。

    她一阵惊慌失措,连忙起身,连滚带爬地跑到相柳身旁,哭喊,“爹爹!”

    “轻一点,别碰到你爹的伤口。”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

    白泽回头望去,是一穿着水绿裙孺的女子。若仔细看,岁岁的脸倒是与她有几分相似。

    “娘亲,你怎么在这?”岁岁顾不得抹眼泪,抽抽嗒嗒地问。

    小夭并未回答,只是抓起她的手搭在她的脉门处仔细诊查,确定她安然无虞后,神色严肃地质问道,“东海远离清水镇,水下常有涡流形成,你为何偏要来东海玩?”

    岁岁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大涡流的可怕,她甚至不知道大涡流是什么。她喜欢玩水,喜欢在大海中被水包裹着的感觉,喜欢在大海里自由呼吸肆意畅游的自在。每次爹爹或哥哥带她去大海里玩,都是她最期待最开心的时刻,她从不曾想过大海还有如此可怕的一面。

    小夭坐到相柳身旁,又训斥道,“你自小任性贪玩,如今已二十余岁,怎还如此不知深浅分寸?”

    “对不起…孩儿知道错了。”岁岁沮丧地垂下头,眼泪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

    小夭不再理睬她,视线又落回相柳身上,毫不犹豫地以指为刃,划破自己的手腕,将鲜血滴入相柳口中。

    白泽看着岁岁就这样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喃喃自语道,“遇到大涡流是意外,不是你的错。”

    白泽轻叹一口气,心疼地皱了皱眉,又拨动手指,一缕银丝线绕上他的食指。

    微风拂过林间,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笑声自远处传来。追随着欢笑声,穿过林子而去,可以看到一条不宽的河流,两岸野花烂漫。

    “哥哥,你等等我。”岁岁沿着河畔,追逐着少年。

    少年停下步子,笑问,“晚上想吃虾还是鱼?”

    “都要!”

    “比比谁捉的鱼大?”

    岁岁还未来得及回答,少年已拉着岁岁的手,翻身跃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