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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白泽让家仆备了马车,句侍卫驭马,前往主岛的最北端。

    岁岁从未去过那里,刚来时听洛端提过,主岛是个狭长型的南北走向的岛屿,从他们所处的最南端到最北端,即便是脚程最快的马车,不分昼夜地赶路,也要走上个三五日

    “为何不用云撵?那样会快很多。”她有些不明白白泽的用意,若是让句侍卫直接带他们去或坐云辇,也许一两日就能到。

    白泽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不仅如此,这一路上白泽看起来也并不急着赶路,总是走走停停。若是经过小镇,还会去酒楼正正经经吃顿丰盛的晚膳,然后在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若是沿途没有小镇,就直接在林子里将就一夜。岁岁负责生火,白泽去林子深处猎一些小兽来给岁岁填肚子。

    当他把一只被利箭贯穿了心口的白色小狐丢到篝火旁时,岁岁见着不禁皱了皱眉,说道,“我们家不吃狐狸肉。”

    “为何?”白泽不以为然地坐到她身旁,随意地展手而过,白狐已被处理干净,架在火上。

    “嗯…我有个堂兄是狐族。”岁岁盯着在火上炙烤的红肉,贴着火的一面已逐渐泛白,她有些为难地说,“堂兄说,若是吃他的同族,他看了会于心不忍。”

    “你堂兄是狐妖?”

    “他是九尾狐。”

    油脂滴在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白泽把肉翻了个面,侧头看她,“九尾狐?他们可不算妖族,青丘的九尾狐是神族。你爹怎么会和他们有牵连?”

    “是我小姑,嫁去了青丘。”

    白泽思索一瞬,又问,“你爹是九头妖,哪来的妹妹?”

    岁岁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据说小姑很有钱,是整个大荒最富有的人。小姑和堂兄平日里都很忙,要打理很多铺子,大荒一大半的铺子都是她们家的产业。反正每年不是我们去青丘找小姑玩,就是她带着堂兄来清水镇看我们。每次来的时候,堂兄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

    白泽抬手捏着她的鼻子,笑说,“你整日就惦记着吃。”

    “堂兄很小就跟着小姑学做生意,精明能干得很。”

    “怎么都是你堂兄和小姑在打理生意?你姑父呢?”

    “姑父早死了。据说有一天夜里没看清路,不小心跌落在自家的池子里,淹死了。”岁岁轻叹一口气,“所以这些年都是小姑和堂兄在持家,很辛苦。”

    白泽皱皱眉,还想再问点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一个神族,落池子里淹死了?这恐怕是他听过最荒唐的事了。

    此时正是肉香四溢的时候,岁岁早已饥肠辘辘,闻着香气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白泽假装没听见她肚子的咕咕叫声,指着不远处的大树,一本正经地说,“既然我烤的是你堂兄的亲戚,那你坐远一些吧,我怕你看着心里难受。”

    岁岁拉下白泽的手,紧紧抱住,“可是…”

    “可是什么?”白泽抽出手,问道。

    堂兄是堂兄,家里是家里,现在既不是在家也没有堂兄,实在没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岁岁眼珠子咕噜一转,觍着脸说,“可是,这是白泽大人烤的肉,我不能拂了大人您的一片心意。”

    “不怕堂兄不悦了?”

    岁岁轻“嗯”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烤得焦一些?我喜欢烤肉外面那层油脂,脆脆的,带着焦香的那种。”

    “不许挑。”白泽虽这么说着,可递到岁岁手上的肉,表层已烤得焦黄,滋滋地冒着香气。

    岁岁眯起眼,甜甜地笑,“谢谢夫君。”

    白泽凝视着岁岁,眼里似有万般的不舍与眷恋,可是当岁岁看向他时,他眼里的缱绻不舍早已掠过,只剩宠溺的笑意,“慢点吃,别烫着。”

    到了北地,因他们都作了普通百姓的装扮,在小镇上倒也不引人注目,镇上的百姓只当他们是从南部过来的旅人。

    白泽并不急着去找穆医师,每天不是带着岁岁在酒楼里喝酒看雨听说书,就是带岁岁在镇上到处闲逛,给她买各种零嘴,有一天甚至还兴致盎然地带她出海逐浪。

    岁岁愈发看不明白,若不是还惦记着白泽的伤刚愈,她甚至觉着白泽只是带她来踏青游玩的。

    因白泽在钱财上很随性,才没几日功夫,镇上的商户们都开始私下议论,说是镇上来了个出手阔气的富商,据闻是从南部来的。

    早闻南部靠近神域,得神女庇护,风调雨顺,是个富庶之地。不像这里,一年中一大半的时间都会下雨,阴冷潮湿,就连海上的风浪都比南部大许多。

    这样的日子约莫过了足足有一个月。

    那日岁岁去街上的食铺子买了零嘴回客栈,一手拿着竹篓装的烤虾,一手提着裙裾,兴匆匆地飞奔上楼,“夫君,我回来了!”

    才上楼,就见白泽坐在靠窗的茶榻上,与什么人正在喝茶聊天,隔着纱幔,隐隐只觉是位年轻的公子。

    白泽眼角的余光瞥向岁岁,脸上带着笑,又收回视线与那位公子寒暄了两句。

    公子起身从纱幔后走出,正是穆医师。穆医师见到岁岁时并不意外,反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岁岁警惕地看着穆医师从她身旁若无其事地走过,好像真的只是一位故人来闲话家常一番。

    白泽目送他离去,一直到他下了楼,走出客栈,白泽脸上面具般的微笑终于消失。

    “他怎么来了?他有没有伤你?”岁岁匆忙走到白泽跟前,放下手上的东西就把白泽前前后后都检查一番,确认他衣服上没有血渍,气息平稳没有内伤,这才稍许放下心来。

    白泽拉她坐到榻椅上,给她倒了杯茶,闲适地说,“我们来这的目的不就是会一会穆医师吗?瞧你紧张的。”

    “他说什么了?”岁岁关切地看着他。

    “你应该问,我跟他说什么了。”白泽笑笑,啜了口酒,耐心地给她解释,“来之前我就和你说过,我来这里见他,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解决问题的途径首先是和谈,若是谈不拢,才会考虑用武力。”

    “那你们谈拢了吗?”

    “算是吧。”

    白泽垂眼看着杯中的残酒,似在思量什么。片刻后,他仰头饮尽,起身对岁岁说,“夜里有市集,想不想去逛逛?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回去了。”

    虽然不知道白泽和穆医师谈了些什么,但看起来两人暂时是达成了某种共识。

    可是,穆医师想要放出九婴,这是白泽的底线,他是断然不会同意的。岁岁怎么都想不明白,谁让步谁妥协?他们究竟是如何以这般轻松自如的样子谈妥这件事的?

    “岁岁?”白泽朝她伸出手。

    岁岁收回思绪,把手放进他掌中,“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达成了什么共识。”

    “穆医师想要离开这里,影昭想要回玉山,他们的目的都只是放出九婴,打开整座岛的结界。而那些妖兽不仅想要释放九婴,还想要我的性命。”白泽与她十指相扣,温和地说,“我们达成的共识是,当我去收拾那些妖兽时,他们助我一臂之力。待收拾完那些妖兽,我会撤去九婴的封印…”

    岁岁不禁停下步子,震惊地侧头看着白泽。

    白泽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说,“九婴的封印一旦解除,整座岛的结界都会消失。待穆医师他们离开,我再把九婴封印起来便是。”

    他说的倒是轻松,倘若事情这么简单,他之前又何必死守神域,不让人破坏封印?岁岁的眉头紧拧,心中半信半疑。

    白泽好似看出她的担忧,懒洋洋地说,“我当年既然能封印九婴一次,现在自然能封印她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