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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的花瓣像一片片的雪花,在长廊上纷纷扬扬,绕着白泽和岁岁翩然飞舞。

    石桌上檀香的烟气袅袅绕在白泽的指间,周遭婢子家丁的声音不知何时都已远去,连先前还明媚灿烂的阳光此刻也不见踪影,长廊上一片雾蒙蒙的白。

    他皱了皱眉,三支金色的小箭又向影昭的眉心逼去。

    影昭往后退了一步,抬起一手挡在自己的额间,灵力带起的掌风在手心凝聚,死死抵住那三支小箭。他的眼里带着抚媚,抚媚中似又有隐隐的杀气,透过指缝深深地看着他们。

    白泽靠近岁岁的耳畔,说,“让我看看你最近的修习可有偷懒。”

    “好!”岁岁手中变幻出一支玄黑长剑,神情坚定,摆出作战的姿态。

    “注意安全。”白泽又提醒道。

    岁岁笑嘻嘻地说,“不怕,有夫君在。”

    金色的小箭在影昭灵力的压制下,化作点点星辰飘散在半空中。影昭展手结印,花瓣变成了数不清的小刃,从四面八方向他们袭去。

    岁岁挥舞起长剑,回旋而过。随着她身影的舞动,长剑带出道道银白色的光芒,在密集的花瓣间硬生生劈出一道又一道的缺口。

    残缺的花瓣落了一地,可是一波又一波的花瓣源源不断地向他们围困过来。

    “破阵!”白泽掌含灵力,轻轻推了岁岁一把。

    岁岁的长剑冲破重重花瓣,金色的银色的灵力萦绕在剑刃上,直冲影昭的心口。

    影昭连连后退,不惜双手接刃,也未阻止长剑刺进他心口,利刃在他手心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瞬间鲜血直流。

    阵法不攻自破,影昭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推掌疾速向着岁岁袭来,灵力幻化作一支血红的蔷薇,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

    白泽连忙站到岁岁身后,抬起一手用袍袖遮挡在岁岁的口鼻处,另一手掌含灵力,稳稳接住影昭的一掌。

    他的瞳眸闪过金色的光芒,影昭只觉整个身体仿若被绳索禁缚无法动弹,又觉有重重山峦挤压着他的身躯,让他毫无反抗之力。

    他愤恨地看着白泽,说,“如今洛端也已弃你而去,除了蓁蓁,你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那又如何?”白泽漠然地看着他。

    影昭喉咙发紧,涌起一股腥甜,他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一口鲜血吐出,喷溅在白泽洁白如雪的长袍上。

    “你不是我的对手,叫穆医师来见我。”白泽睨着他,负手而立,“他有本事笼络你们,招揽九婴的旧部,筹谋这么多年,却连现身与我正面对峙的勇气都没有吗?”

    影昭颤颤巍巍地站起,不屑地说,“千年前你背叛族人,妖族世世代代都会记恨于你。洛端本与你情同手足,你却逼死云初,如今他自是恨毒了你。你早就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白泽大人了,想要见穆医师,自己来北端的镇子!”

    说罢,影昭捂着心口,转身离去,不多时便化作片片花瓣,消失在长廊上,紧接着,几道黑色的影子也紧随着他消失的方向飞纵而去。

    西斜的阳光无声地铺洒在长廊,廊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院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婢子家丁偶有几句低语,也在经过他们身旁时,低头噤声,匆匆而过。

    岁岁要去追,白泽的手却牢牢按在她肩上,在她耳畔低声道,“别追,先回房。”

    岁岁回头看他,他若无其事地对她笑了笑,可压在她肩上的手却又重了几分,好似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

    “白泽,你轻点,我快撑不住了。”

    肩上压着的力道并未有丝毫减少,她无奈地撇撇嘴,只能由他这么揽着回屋。

    进了屋,岁岁才反手将门关上,白泽的身子就向前倾倒。

    岁岁大惊失色,连忙抱住白泽,可是他的身子太重,岁岁根本抱不住他,连带着自己也摔倒在地上。

    “白泽,你受伤了?”岁岁心里慌张,却还是克制着压低了嗓门,低声问。

    白泽躺倒在地上,无力地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正是刚才接下影昭那一掌的手。

    岁岁捧起他的手,只见手心里三道寸长的伤口,像是被小兽的利爪所伤,黑红的血正从伤口处渗出。苍白的皮肤下 布满了一条条乌黑的血管,自伤口处向上延展。

    她又把白泽的袍袖往上捋,乌黑的线条阡陌纵横,布满他的整个手臂。

    见此情景,岁岁心疼不已,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下来了。

    白泽用另一手抹了抹她的眼泪,嘴角牵着一抹笑意,淡淡地说,“影昭的白花是刃,红花是毒。”

    “你明知是毒,为何还要接他那一掌?”

    “他今日带了妖兽,是有备而来。可打斗时却不见它们出手,我怀疑他是来试我的灵力深浅。我若接不下他那一掌,怕那些妖兽知道了我灵力浅,到时群起围攻,我们怕是凶多吉少了。”白泽耐心给她解释。

    岁岁也顾不上这些,扶他躺到榻上后,手中变幻出一白瓷小瓶,说,“这是我娘亲给我随身带着的药丸,说是关键时候能解百毒。想必也能解你的毒,你快把它服下。”

    “既是给你保命的药丸,你自然要自己留着。这点毒不碍事,我可以用灵力把它逼出来,你不要担心。”白泽的手抚过她的脸,用指腹轻柔地抹去她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岁岁看着白泽,他看起来并不像在说谎。她迟疑一瞬后,把小瓷瓶放到榻旁的矮几上,自己则靠坐在榻前的脚凳处。

    “你那么厉害,方才为何还会怕那些妖兽?”

    白泽盯着帐顶,半晌后,他才说,“都是假的。我如今的灵力怕是还不及蓁蓁。”

    岁岁惊异,“假的?”

    “我失去了灵角后,无论如何修炼,灵力都不会再精进。这些年灵力基本都耗在维系九婴的封印和压制自己的头疾上了。”

    “可是…你明明看起来灵力深不可测的样子…”

    白泽自嘲地笑笑,“虚张声势罢了。若是让外人知道我的灵力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高深莫测,我恐怕早被那些妖兽食血啖肉,连骨头都不剩了。”

    他的脸色愈发的苍白,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岁岁拿帕子轻轻拭去他额头的汗,分明那么不好受,却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白泽看着她眼里的担忧和心疼,嘴角微微地浮起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夫人在心疼我。”

    岁岁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你赶紧疗伤吧!”

    “好。”

    “我就在这守着,你有事要叫我。”岁岁又说。

    “好。”

    白泽终于安心地阖上眼。

    岁岁趴在榻沿,看着点点金色的萤光在他周身蹁跹飞舞,她想起儿时的一个个夏夜,田野间的稻草轻轻摇曳。爹爹抱她坐在高高的树上,看着点点萤虫穿梭在田野间,如璀璨的繁星,又如流动的星河。夜色如水,凉风拂面,耳畔蝉鸣阵阵,她就这样心安理得地伏在爹爹的怀里,不知不觉就睡去。